琴乃怔住。

  ——她还远远不够资格。

  远远不够资格,去触摸这件事背后所谓的真相……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觉得心如针扎。

  明明已经隐隐约约感知到了阴影的轮廓,却丝毫无法前进半步。

  ——你就继续努力地向上爬吧……

  “为什么……”她低垂着头颅,声音中满是颤抖:“我已经失去了几乎全部的一切了啊……我的老师,队友,最好的朋友,还有父亲……现在,就连拓人都……”

  恍惚间,夕日红父亲奔赴死亡之前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们都是忍者,都不会活的太久。”

  “你是没有将我这个祖父当做亲人吗?”炎说。

  琴乃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现在的我,无比后悔昨夜因为恐惧‘断绝关系’而没有违抗你的命令。”她慢慢地说着:“如果我踏出了家门,找到了拓人,今天就不会等来这样一个清晨。——我怕,我会因为这件事而后悔一生。”

  炎的目光渐渐深沉。

  “那么,既然那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琴乃自嘲地一笑,继而说道:“那么今天再和您结束缘分,也应该不迟吧。”

  炎诧然,猛然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因为一个男人,你就要和家族决裂吗?!你早就不是天真的孩子了,身为忍者,也不该被无谓的感情困扰!琴乃!”

  “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或者‘一段爱情’的问题。”琴乃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而是有人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夺走我仅剩的东西。……无法原谅。我还是太天真了,我还是不够成熟,所以我无法原谅这样的事。”

  ——无法原谅……

  ——没有果断违抗家族的自己。

  她早该选择做一个叛逆的孩子,在拓人还在的时候就该如此选择。

  如今,拓人忽然离开,那么就让她彻彻底底地疯狂一次。

  拓人满是光明的前路,就在此地戛然而止。

  曾经的他有多么闪耀,现在的她就有多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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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乃慢慢地走出了房间,靠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她侧歪着头,眼眶肿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满溢出来。

  她用手背抹一抹,继续靠在椅背上发愣。

  转寝小春在她的身旁坐下,用苍老的嗓音说道:“……琴乃啊,休息一段时日吧。”

  琴乃摇摇头,说:“不必了。”

  小春若有所思:“我比你走的远,也知道人类是需要休息的动物。”

  琴乃还是摇头。

  小春宽慰地一笑,摸摸她头顶,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自认为对你的了解不下你家那个老头子。”

  “……你是一个又坚强又温柔的孩子,但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太过理智和冷静,都会让我们这些老人家看了而唏嘘不已。……死亡是难以避免的,为了这样和那样昭昭的理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将一切都淡忘。”

  “如果有一天,你和我一样,将一切生与死都放弃,只关心这木叶忍村的和平与否,你会觉得轻松许多的。……异国有一句话,叫做‘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所以,倒不如做个对情感迟钝无比的愚人。毕竟,我们忍者都是不会活太久的。我活到这把年纪,已经算是很大的幸运了。”

  “……休息一段时间吧,琴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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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乃开始了一段漫长的休假。

  她以极快的速度收拾自己的家当,搬出了居住了二十年的房屋,在猿飞日斩的帮助下搬进了一栋公寓楼——那是她曾经不希望住的高层房屋,阳台又小又窄,放不了几个花盆。

  虽然日斩是水户门炎的战友,但是,在琴乃和祖父决裂的无声博弈中,猿飞日斩却意外地倾向了琴乃,丝毫不给炎脸面。

  每每看到琴乃忙碌的背影,日斩就想起曾经和琴乃同进同出的那个男人,内心也只能悄然一叹。

  他的年岁已经不轻了,岁月却没打算饶过他,总是让他钟爱的后辈们一个个走在前面。

  止水投水后不久,最为倚重的拓人也死于灭族之夜。

  如此种种,仿佛让他回到了骤然失去水门和玖辛奈的那段时光,这让日斩倍感疲倦。

  同辈的友人们都知道琴乃必然很不好受,可是无人敢上前安慰,生怕揭开她的伤疤。

  平时最能说话的夕日红也不敢贸然打扰,怕自己与阿斯玛的恋情让琴乃触景伤情。

  琴乃搬入新家后便终日闭门不出,友人们很少见到她的身影。

  直到这一日,她终于出现在了木叶医院之中。

  她没戴护额和忍具包,身上丝毫看不出忍者的警惕与锐利。她打扮地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居家女人——长裙及踝,笑容温和,看起来慵懒又柔软。

  夹着资料板的护士带她穿过走廊,打开了某一间病房的门。护士扣扣房门,用柔和的嗓音说道:“佐助君,你将来的监护人来看望你了。”

  病床上的少年眼帘一动,却无其他反应。他神情淡漠,最终只是给了琴乃和护士冷然的一瞥。

  琴乃一阵恍惚。

  她好像回到了曾经还在学校的时候,初次与拓人打招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