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鼬在她的耳畔说道:“战争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发生。那一切已经过去了。而且……老师,你长大了,我也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隐藏在“我也不再是孩子”这句话背后的,想必是幼时在校园里定下的那个约定吧。

  “等我长大了,会保护老师。”

  这个家伙……还以为她是在为了曾经惨死在战争中的可怕经历哭泣呢。

  ※、36

  第二天早晨,鬼鲛的笑容显得很微妙。

  他的视线在宇智波鼬的脖子上转了几圈,最后死死地盯着那几道红色的抓痕。许久之后,鬼鲛的笑容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他一边笑,一边说:“鼬先生,真是看不出来啊。”

  宇智波鼬非常淡定地将外袍的领子扣好。他从容不迫的视线在鬼鲛脸上一转,鬼鲛就憋着笑意闭嘴了。虽然笑声打住了,鬼鲛的目光却依旧微妙地在照枫红的脸上扫着。

  “要吃些什么吗?这位老师。娇气可爱的小女孩子,对早餐的要求都很高吧?”鬼鲛说。

  “不用吃。”照枫红头也不抬地回答,一会儿后才纠正道:“嗳……我的意思是,我不饿。”

  要是让食物进入了身体,还要花费心思将他们全部抹消掉,那可真是太麻烦了。

  需要进食早餐的两位人类去附近觅食了,不需要进食的神明站在屋檐底下发呆。昨夜的阵雨还没有彻底停歇,仍旧有细细的零散雨滴在落下来。雨势不大,恰好可以沾湿发梢,也恰好可以在水洼上泛起一个微小的水圈。绿蒙蒙的山野被茸茸的细雨包裹着,模糊隐约看不分明。

  鬼鲛买来了三份饭团,分递给鼬和照枫红。

  “我真的……不用嗳。”照枫红想把团子塞回给鬼鲛,鬼鲛连伸出双手都懒得,一边拆开袋子一边说:“那就扔了吧。浪费食物什么的,不是我这样的叛忍该关心的事情。”

  浪费食物好像不太好。

  照枫红拎着装有团子的纸袋,默默地等他们两人进食完毕。

  趁着鬼鲛展开地图前去问路的时间,宇智波鼬对照枫红说:“……我还以为,老师只是不喜欢吃甜食。”

  身后的店铺冷冷清清,屋檐下只站着一高一矮、画风差异极大的两个人。照枫红假装自己正在眺望着雨幕中的山峦,一面偷偷地瞄着宇智波鼬:“……为什么这样说呢?鼬君。”

  “因为以前送给老师的三色团子都被偷偷地丢掉了。”鼬说。

  “!!”照枫红一惊,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什么啊,你竟然看到了……其实不是我不爱吃。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嗳,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反正,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样就对了。”

  没想到,鼬曾经送来的团子被丢掉的事情,他竟然知道啊。

  照枫红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抱歉,鼬君。那个时候,我不是有意想要……”照枫红低声说:“我很感谢你的心意。”

  “……”宇智波鼬抬起了手,搁在了照枫红的头顶:“我知道。”

  “哟,鼬先生。”一手握着地图的鬼鲛走了回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真是很少看到你这样的一面啊。就算对自己的弟弟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你,也会有这么像人类的一面啊。”

  照枫红:……

  等等,鲨鱼先生你知道鼬他摸的不是人类吗?

  对于鬼鲛的疑问,宇智波鼬不予回答。

  在照枫红眼里,这种沉默大概就意味着“懒得理你”吧。

  “嘛,现在,来考虑一下老师的问题?”鬼鲛将地图一点点展开,对鼬说:“按照首领的要求,我们要继续在川之国活动,完成雇佣任务。……战争雇佣什么的,可真是无聊啊。不过这样的任务,不能一直带着这位毫无战斗力的老师吧?就算是鼬先生过去的老师,也得不到特例噢。更何况……一位从天上摔下来的、忽然出现的老师,也不会让首领信任吧。”

  鬼鲛的疑虑,照枫红可以理解。

  宇智波鼬作为间谍加入晓组织,如果身边出现了来路不明的人物,想必晓组织的首领也会有所警觉吧——这个家伙靠近晓组织是想做什么?

  “老师。”鼬收回了搭在照枫红发顶的手:“……不要继续跟着我了。”

  ——等等!这道明晃晃的逐客令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鬼鲛主动退后三步,将屋檐下的空间让给了两个人。

  “啊,嗳。”照枫红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跟着你,会给你惹来更多的麻烦吗?鼬君。”

  “不。”宇智波鼬回答:“我看到了,……老师的理想,是成为普通人类不是吗?如果跟在我的身后,这个理想就无法完成了。”

  “那个理想一点都不重要啊!”照枫红说:“鬼鲛和你的首领什么的……我可以轻松地解决。不要在意。我只是想……”

  “我现在的境地太过复杂,对于想要平静生活的老师来说,已经不再适合了。”宇智波鼬的话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而且,我的存在,给老师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吧。”

  “为什么这样说呢?”照枫红有些惊诧。

  “……无论哪一次离开,我都会违背老师的意愿,保留下全部的记忆。然后,无论哪一次重新回来,都会再一次见到我。这样的相遇,会让老师很苦恼吧。本应是毫无关联的人生,因为‘未知的原因’就被扭为了螺旋。”

  照枫红低垂着眼帘,暗红色的眸向下扫着。她的眼睫轻轻地抖着,许久之后,她才低声的质疑说:“……如果,这是我刻意所为呢?刻意地想要一次次地再遇见你呢?”

  “那也是不可能的。”鼬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在见到我的时候做出‘逃跑’或者‘惊诧’的反应。将平行线扭改为螺旋的,并不是老师,而是其他人。……而且,身负沉重罪孽的我,也不值得被如此对待。”

  宇智波鼬的观察力,照枫红一直很清楚。他能够轻易地从照枫红的反应上判断出事实的真相,这也在照枫红的预测之内。

  “无论如何,一定不会让我继续跟随你吗?”照枫红询问。

  “……”宇智波鼬侧过了身体,朝着雨幕睁开了眼睛,缓缓地说:“没错。”

  从前,宇智波鼬不希望她离开的时候,她总是违背约定擅自消失。

  现在,宇智波鼬希望她离开的时候,她又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家伙了。

  看来,这就是命。

  这个亲手救下了“花月院照枫红”的孩子,因为敬仰的老师所说的故事,义无反顾地做下了牺牲亲人成全国家的抉择,孤身一人背负罪名,成为了没有未来、一切尽失的叛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