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妮翁·诺斯特拉是个天真开朗的人。她一直被自己的父亲捧在掌心视若珍宝,过着奢侈富裕的生活,所有的愿望都能得到满足。

  妮翁失去了占卜预言的能力后,一切都变了——

  父亲变得苍老而憔悴,总是反反复复地追问着她“为什么不能再进行预言”;昔日追捧着她的黑手党干部们纷纷疏远散去,家族的地位由此一落千丈;她也不能再任性地购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像是从公主变为了普通人。

  泉见到妮翁时,她正认真地转着一支笔,脚下堆满了揉成一团的废弃纸张。房间里乱糟糟的,不过妮翁毫不在意。

  她听父亲说完这名保镖的来意,眼里便有了一分光亮。

  “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妮翁直直地站了起来,捏紧手中笔:“那个男人叫做库洛洛·鲁西鲁,他说他的同伴也喊他‘团长’。他带我去了拍卖会场,让我为他做了占卜。普通的聊天后,我就和他一起乘坐电梯下楼。之后,我便晕了过去。”

  泉听着,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像是那位团长会干的事情。有录像吗?”

  莱特早就将那天的监控录像拷贝下来存放在家中,已经观看了无数次。此时听到泉的要求,立即配合地将录像取来,播放给她看。

  泉盯着画面中那位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翩翩青年,不由失笑——库洛洛欺骗小姑娘的时候,总是用同一套把戏,不觉得腻歪吗?

  她看了两遍录像,心里便有了几分大概。

  “越是强大的念能力,对念的制约也越强大。库洛洛的能力既然是盗走令千金的‘念’,那他盗取‘念’的条件必然也很多。从监控录像来推测,将手放到那本奇怪的书籍上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此处,泉忽然愣了一下。

  她第一次和库洛洛见面的时候,库洛洛好像就以“复制尸体”的借口要她做过同样的事。

  没想到那个时候,库洛洛就怀着“盗窃”能力的想法对她出手了。只不过那时她欺骗了库洛洛,让他误以为自己的能力是“对她撒谎三次便会服从她的命令”。

  “我可以试试看让这个男人将妮翁的能力还回来。”泉的视线离开了屏幕:“但是,消耗的时间长短并不好说。毕竟,诺斯特拉先生,你要面对的敌人是拥有S级通缉犯实力的幻影旅团首领。”

  莱特·诺斯特拉一脸凝重之色。

  他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可怕,可是家族的重担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我明白了。”莱特面若寒霜。

  “我会去寻找库洛洛的踪迹,然后接近他。据我所知,他现在和自己的同伴分开了,正在单独行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泉说着,便朝外走去:“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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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要做的事情,是她最擅长的伎俩。通称,“绿茶婊现世把傻比男人耍的团团转”,又称“那朵无敌白莲花勾引男人还装!”

  她准备了一番,就给库洛洛发了短信。

  ——【我想见你。】

  只要这一句话就足矣。

  接下来,泉便在约定好的地方守株待兔。

  两日后,当库洛洛出现在泉的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凌晨的两点,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已经关闭。地铁站的出口处打着羸弱的灯光,而她坐在满是污尘的阶梯上,白色的裙角沾着血迹与黑色的灰。

  褪去了一身的璀璨与精细,只余下狼狈和纤弱。

  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鸟雀,可怜巴巴地栖身在别人的领地。

  夜空里还下着雨,细细的雨丝虽然不至于让人四处奔逃,却足以晕湿衣服和发梢。库洛洛将伞斜撑到她的头顶,问:“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小心把钱花完了。”她说。

  “……”

  库洛洛知道她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人。

  他初初认识泉时,她就穿着一身价格高昂的衣裙,佩戴着精美的珠宝首饰。

  “很遗憾,我也没有钱。”库洛洛又斜了一下伞柄。

  “幻影旅团的团长竟然没有钱吗?”她抬起了头,语气微讶:“你卖掉藏品的钱呢……”

  “和你一样,花完了。”库洛洛说。

  “别骗我玩呀,团长。”泉伸出沾着斑驳污渍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雪睫微垂,半遮去黯淡无华的纯色眼眸:“我把自己抵给你,当做借债~可以吗?”

  库洛洛轻笑了起来,像是应允了她的请求。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超出了库洛洛的意料。

  泉毫不把他(的钱包)当成外人(的钱包),在次日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她不仅为自己置办了一身新的行头,还强迫库洛洛将那身皮大衣给换掉了。

  库洛洛的皮大衣和朋克风裤子确实很时髦又热眼球,满是中二反派气场,但库洛洛总也不换下这套衣服,这让泉觉得心里极为难受。

  伊尔迷和西索的审美虽然也很迷,但他们好歹有好几套衣服换着穿,西索的衣服还分背心短袖长袖的款式。可库洛洛·鲁西鲁不一样,他除了从别人那儿顺手牵来的西装之外,就只穿那身皮大衣。

  冬也穿,夏也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送去干洗?干洗的次数多不多?

  泉帝心里慌。

  库洛洛看上去是个颇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他和西装的相性度很高。只要他穿上西装,他在泉的眼中就瞬间比原来帅上了十个百分点。

  泉采购完毕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小镇的中心广场上渐渐冷清下来,夕光镀在白色的喷泉雕像上。稀疏的水流哗哗落在喷泉池中,泛起一片细碎的波光。

  “安吉拉,你想见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没钱’吗?”库洛洛问。

  “……不是呀。”泉说。

  忽而,她看到路边有一家花店。她走向花店的门口,在那儿弯腰笼起一捧花。白色的发披落而下,与手臂温柔地交缠在一块。

  她用手指抚过细嫩的花瓣,声音轻轻:“只是……忽然想见你而已。”

  这句话,令库洛洛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那就是安吉拉似乎对他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库洛洛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团长,你有事必须要去做吗?”她撩起耳畔发丝:“如果不急着离开的话,就陪我一段时间吧。我想要这样的生活很久了,在无人打扰的滨海小镇上过着宁静普通的日子。”

  库洛洛当然有其他事要做——占卜诗提示他,要朝着友客鑫的东边去。但现在他身处的这个小镇,却不算是友客鑫的东方,而是更南一些的位置。

  尽管如此,库洛洛却还是点头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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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洛洛从不知道,和她一起“生活”是这样的滋味。

  在天未亮彻时,他便因为警惕与习惯而自然地睁开双眼。当他醒来后,就看到旅馆低低的天花板、窗帘外隐约漏入的光线,还有横在自己胸前的一条纤细手臂。

  他扭过头,便会看到身旁睡得正甜的少女——就连在梦中,她都要挽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上。雪色的长发散落了一枕,与她微颤的睫毛一样,都是无暇而令人着迷的颜色。

  库洛洛放缓了呼吸,并不想吵醒她。

  不自觉的,他也重新回到了睡眠之中,并且难得地放下了戒备。

  再醒来时,她已经起了床,正将切好的面包片和果酱摆放在餐桌上,动作很安静,毫无声音。

  “醒了?”

  “嗯。”

  泉用帕巾拭了一下手掌,便翻出了熨烫笔挺的衬衣。她又将各色领带在床上摊开,歪着头困扰地选了好久,才拎起一条领带对库洛洛比划着。

  库洛洛站着,她跪在床上,膝盖蹭着枕头。她的五指翻飞而过,动作温柔地将一排扣子都扣好。最后,她扯了扯库洛洛身上那本就齐整的衣衫,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还是西装适合你。”她再次强调,充分地表现了自己对那件毛领子皮大衣的嫌弃。

  替库洛洛穿上西装外套后,她却没有离开。她那细细的手指,沿着衬衫的纽扣向下落去,直到落到了某个地方。“……这里好像有些状况呀……正常的晨间反应?”她喃喃地说:“我来替你解决一下吧。”

  库洛洛从不知道,她乖的时候会这么乖。

  他认识的安吉拉,虽然表面温柔,内里却长满了刺,警惕小心,又满是坏心眼。可当她褪去了外表的一身刺,便变得柔软可爱,任人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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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的时候,库洛洛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旅馆的房间里看书。

  他自己随身携带着一本研究古文明遗迹的书籍,恰好用来消遣午后的时光。

  偶尔,库洛洛抬头,将视线从墨色的印刷字上移开,便能看到她坐在窗边远眺的模样——细白的双臂支在窗台上,阳光正好,从百叶窗里漏下,洒在她的发心与眼窝。微亮的白,像是雪地里令旅人晃了眼的雪盲点。

  “安吉拉,过来。”库洛洛喊她。

  她起身,从被筛成一格一格的光线里走出,

  库洛洛揽住她的腰,令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臂绕过她纤细腰肢,落在了书脊上。贴着手臂的微温触感,令他颇感满足。

  “团长……”她有些不乐意了,眉尖微微皱起。

  “嗯?”他不说话,只是手臂的肌肉微微用力。

  她被压弯了脊背,嘴唇朝着库洛洛的面孔落下。

  库洛洛很自然地接住了这个吻。

  他慢慢地亲吻着她,像是要把自己的气息定格在她身上,打下独特的烙印。

  然后,他便继续看书。

  ——然而,书页上的文字,好像没有之前那样吸引人了。无论是简述“宗教起源与地理环境关系”的文字,亦或是前人挖掘遗迹、搜刮珍宝的相片,都变得索然无味,味同爵蜡。

  还是喂一喂安吉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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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的夜晚,在小镇的广场上会举行庆典。镇民为喷泉配上了音乐,在广场上临时搭上了五彩缤纷的流动商摊,还让人穿着厚厚的布偶装,打扮成各色各样的可爱角色。原本入夜便该清冷一片的广场,变得热闹起来。

  泉很想去,库洛洛便陪她去。

  她和往常一样,犹豫了很久该穿怎样的衣服。

  “白色更符合你的瞳色。”库洛洛建议。

  “好。”她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广场上的人很多。

  她沿着广场的边缘,一家商摊、一家商摊地逛过去,手指勾着库洛洛的手指。

  逛到一家廉价的首饰摊位,她像是被那些人工宝石浮夸的光给猝不及防地闪到了,便停下了脚步,在摊位前蹲下。

  “这是来自费加那群岛的绿宝石,很衬小姐你的肤色啊。”

  摊主很机灵地凑了上来,开始推销自己的商品。

  可是,只要是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瞧出这些所谓“宝石”都是廉价的人工制品。

  泉的身上戴着一枚细细的锁骨链,垂着的链坠远比这些人工制品昂贵,可她却乐此不疲地在那些低廉商品里挑挑拣拣,左右比较。

  最后,她选出了两枚戒指。

  “这是一对吗?”她好奇地问。

  “是的是的,您要给您的先生也买一只吗?”摊主问。

  泉回望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库洛洛,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摊主十分有眼色,立刻吹了一通:“小姐,你和你先生可真是般配。如果两个一起买走的话,就便宜两千戒尼。对了,我还可以帮你们在戒指上刻字,现在很多地方都流行这样做。”

  “刻字?”库洛洛轻笑,说:“那倒不用了。婚戒上会刻的。”

  “婚戒是婚戒,可是我想要在这对戒指上刻。”她闹别扭了。

  库洛洛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于是,摊主便取出了工具,替他们俩在戒指上刻上了名字。

  不是机器刻字,而是手工刻字,凭借的全是摊主的手艺。很不幸,这位摊主的手艺并不好,几个字符歪歪扭扭,连成一片,连摊主自己看地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前这对情侣样貌如此出众,却偏偏要戴这样不入流的戒指,实在是不匹配。

  泉付了钱,将戒指捧在手心,十分欢喜的模样。

  “团长,将手伸过来。”她说。

  库洛洛将左手伸了过去。

  他劫掠过许多价值连城的珠宝,见过太多比这昂贵精致的首饰。可是那些收藏品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令他迅速失去兴趣,很快就被转卖出手。而眼前这枚廉价的戒指,却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泉捏着细细的戒指,在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前反复徘徊,口中念念有词:“中指就是处在恋爱状态,无名指是订婚或已婚,戴在哪一根手指好呢?”

  “安吉拉。”

  库洛洛说话了。

  “嗯?”

  “你这样做,”他的声音淡淡的:“我会真的去找一枚求婚的钻戒戴在你手上的。”

  “是吗?”她笑着,把戒指戴进了库洛洛的无名指。

  当她将戒指往自己的手指上套时,库洛洛将那枚戒指从她手指间摘走,放在眼前一转:“你刻的名字是什么?……不是安吉拉吗?”

  “泉。”她解释说:“这是我原本的名字。”

  “泉。”库洛洛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发音:“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本名。”

  “这个世界上知道我真名的人很少。团长,既然你获得了这份殊荣,就不要愧对它;”泉唇边的笑意极为甜美:“这可是别人都没有的幸运喔。”

  作为回答,他将她搂入了怀中。

  她与他五指交扣,指缝贴合着。两枚戒指便擦在一块儿,隐匿在黑暗中。

  轻快的爵士乐响了起来,乐队吵吵嚷嚷的。喷泉变幻着水流的造型,各色明丽的灯光打在水柱中,令喷泉染上斑驳陆离的色彩,连带着从喷泉后方经过的行人,也被漆上了迷离的光。

  人群有些挤,两个人靠近再靠近。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他低下头来,又亲了一下怀中的少女。

  这一下亲吻很是飞快,如蜻蜓点水一般。当泉抬起头时,便只能看到他仰着头,注视着乐队的方向,漂亮的喉线笔直,高挺的鼻梁上落了一层交织的光与影。

  “库洛洛……”她眼睫微翕,喃喃着,双手扯紧了他胸前的衬衫衣料。

  “怎么了,泉?”他低头,做出聆听的姿态。

  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好听得令人心颤。

  “回旅馆去吧?”她说着,用膝盖蹭了一下他的腿:“喂一喂我。”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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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她才倦怠地沉沉睡去。

  库洛洛用手指抚着她的面颊,银色的戒指擦过了她的鼻尖与下巴。

  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光。

  在旅馆住了没几日,老板夫妇、旅馆的长住客、帮佣与楼下咖啡店的店长都已经熟悉了他们——这对夫妻的外貌令人过目不忘,很容易便记了下来。

  泉在傍晚去咖啡店,无须她开口说话,系着围裙、穿着黑色制服的店长便行云流水地报出了她想要的饮料名字。

  “一杯冰拿铁,一杯浓咖?今天的甜点还是布朗尼?”

  “是的。”

  傍晚时的光照还有些强烈,她举起一份报纸挡着阳光,坐在了露天的位置上。库洛洛在看着海的方向,宝蓝色的耳坠泛着一圈光。

  库洛洛正在想一些事情,比如友客鑫的东面,还有如何去除念能力之类杂七杂八的事。他甚至开始想着旅团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如何在不与同伴接触的情况下安排他们接下来的任务。

  泉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从伴随着血与死的旅团生涯上扯了回来,回到了阳光满溢的海滨小镇,回到了满是温柔香艳、和平宁静的生活上。

  “团长。如果……”她用报纸抵着额头,声音轻轻:“如果我有了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呢?”

  “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库洛洛问。

  “因为这几天团长很过分呀。”她露出了无辜的面色:“会这样想是理所当然的吧。”

  咖啡店的店长来送冰拿铁和浓咖,不小心听了一耳他们的话题。热心的店长立刻开始为他们出谋划策:“孩子的名字就该取的帅气响亮一些,最好和名人的名字有些相似,这样才风光。”

  “我也觉得。”库洛洛端起咖啡杯,浅浅地应了一声。

  听到他的回答,泉便软软地笑了起来。她托着面颊,问:“和我生活的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库洛洛很直白地说:“我有些不想回去了。”

  这个回答让泉很满意。

  她慢慢地搅动着小勺子,声音软和得像是一阵风:“那就不要回去了吧,库洛洛。”

  “泉,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生活吗?”库洛洛问。

  “是呢……”她托着面颊,抬眼望向了海。雪睫一扇,笑容微顿。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团长很久了。”泉忽然说。

  “什么?”

  “嗯……”她捏紧了手中的勺子,声音里夹杂着试探:“你爱我吗,库洛洛?”

  库洛洛忽然想起来,她有一项很特殊的念能力。

  如果在此地对她倾诉了爱意,那么库洛洛便有可能遇到两种结局。

  被她的念能力所控制。

  或者……

  把婚戒戴在她的手指上,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孩子的名字和名人有些相似,风光又响亮。

  他要不要赌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正经的谈恋爱剧情好久没写过了,都手生了【掩面】

  泉帝:你爱我吗?

  团长:你这是要我命!

  ps,猎人卷马上要完结了,我对猎人剧情细节了解太少了,撑不起太长的剧情。最近卡文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我决定及时换地图,去和刀男人们愉快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