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火影] 花时【完结】>第一百章·差错

  庭院中的金属门被推开,传来沉闷的一声嘎吱回响。十二岁的花时从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她的视线望向了鼬,随后她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鼬?”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她将手从忍具袋上撤下,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虽然光线昏暗,可是鼬可以看到她颇为苍白的面色。

  “嗯。”宇智波鼬低声地应着:“想要和你说一些话。”

  十二岁的花时在听到这句话时,立刻有了表情的变化,她露出了些微的期待来。她用略带期盼的口吻问:“是关于哥哥的事情吗?”

  “……不是。”鼬说着,悄然叹了一声。

  “这样啊。”十二岁的花时声音低落了下去,面上那期待的神采也顷刻消失不见,重新变回了苍白麻木的样子。她走到了走廊一侧,在木质的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鼬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躯而动,细微地观察着她动作。

  他一直看着她的方向,不知疲倦。她的黑色长发、没有血色的面颊、细瘦的四肢和腰身、额头上属于止水的护额,背后的宇智波团扇族纹。

  没有点灯,四下漆黑一片,只能借着暧昧不明的月光去打量视线中的一切。紧接着,和回忆中一样,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唯有街道上偶尔响起的、遥远的脚步声,才会缓解一下这令人难堪和害怕的沉默。

  “花时,我……”宇智波鼬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语,花时低下头,发出一声轻笑,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啊,每次都是这样。”说完这句话,她便抬起了头。

  虽然是亲昵而调侃的语气,话语的内容听起来很是轻松,可是她苍白近乎麻木的神态和始终无神的眼睛,却一点也不配合她的话语。神态与语调之中强烈的违和感,让现在的花时都想忍不住移开视线。

  “想要和我说什么,却总是不肯告诉我。无论做什么事情,或者执行什么任务,都不愿意让我知道。或者是模棱两可的敷衍过去,或者只是假装深沉地笑一笑不说话,就好像我是一个可以轻易糊弄的普通小孩子一样。”

  “好像确实是这样。”宇智波鼬回答说。

  十二岁的花时朝着夜空之中抬起了头,表情一如之前的僵硬:“今天是满月。不知道哥哥会在哪里呢?他应该也看得到这么好看的月亮吧?”

  听着她的话,鼬也抬起了头。那轮圆月便毫无阻碍地映入了眼中,如水的光辉洒落在夜色之中,些微的阴云无法遮盖它的光辉。

  鼬的身体动了,他站在花时的面前,挡住了她看着夜空的视线。花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疑惑地望向他。

  “花时,如果……以后,你长大了。”鼬说:“你会想要怎样的亲人?”

  也许是怕她多想,鼬又补充道:“意思是,像爸爸或者妈妈,兄弟或者孩子那样的亲人。”

  十二岁的花时面上的诧异渐渐隐去,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像你家那样的吧?”不确定的话音还未落地,她便自己否决了:“不,不需要。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有哥哥就足够了。”

  在听到那句“我有哥哥就足够了”的时候,鼬的视线又落在了别处,最终却还是回到了她的面孔上。

  “是吗?”

  “这就是你今天想和我说的话吗?”花时托着自己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口中却努力说着轻松调侃的话:“看起来,工作太忙果然也不好,你现在的模样严肃的可怕。是还没有从工作状态缓过劲来吧?未来的家庭什么的……我还没有考虑过。”

  “现在的我啊……只想等到哥哥回家的时候。”

  鼬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她的身旁。

  “不。”鼬短促地说了一声,就重新望向了她的面颊。随着她的疑惑出声,花时的面孔也快速地在眼前放大。她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孔,瘦了一圈因而显得格外突兀的脸颊,还有那失去昔日神采的双眼都在瞬间迫近。

  她有些震动,眼神略略向上一飘,显然是在疑惑于鼬忽然的举动。

  鼬凝视着她黑色的双眸,缓缓地说道:“对不起。”

  夜风吹散了他的道歉声,悄然落在不知何处的角落里,他笔直地、毫无阻碍地盯着花时的眼睛。

  “月读。”

  鼬自己的视线也微微一动,有什么暗色的东西流出了眼眶,向下淌去。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探向面前,手掌之中浸染着深色的鲜血。他将手从面前移开,露出花时的面孔来。此刻,十二岁的花时怔怔地望着他,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

  鼬直起身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眼前的花时仍旧一动不动,显然是陷入了幻术的世界。她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两只手笔直地搁置在自己一侧的膝盖上。

  一阵刺耳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是鼬缓缓地拔出了自己的短刀。

  注视着这一切的、现在的花时陷入了一片震动。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和她回忆中的景象并不一致,虽然只有微小的差别,却让她头疼欲裂。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鼬将短刀横在了自己的面前,刀锋映出天空之中的月辉,再缓缓一动,映照出宇智波鼬一半的面孔来。他猩红色的写轮眼映照在刀刃上,万花筒的图案醒目狰狞异常。一侧的眼眶下,流淌着鲜明的血液。

  他将刀向前一探,五指在刀柄上狠狠缩拢。而刀刃所指,就是那个一动不动、毫无反抗之力的十二岁少女。

  刀刃向前,她的前胸近在咫尺。只要轻轻向前一刺,宇智波鼬就会在今夜彻底舍弃自我,成为屠杀族人的刽子手。然而,他的刀尖却反复迟疑,犹豫不决。明明只要在心脏的要害处刺下一刀,他就会解决面前的宇智波族人,他却一直没有动手。

  刀尖自胸口向外移了一寸,又缓缓移了一寸。

  看着他刀尖的方向,花时忽然想起了自己胸口的那道疤痕。

  ——为什么那一天,她没有死呢?

  ——明明是胸口的重伤……她也记得,在她的回忆中,宇智波鼬用刀毫不犹豫地、笔直地刺穿了她的心脏。那样针对要害的手法,绝对无人可以活下来才对。

  她紧紧地注视着刀口,一时间,就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冰冷困顿。

  刀尖又移开了一寸,花时盯着那个位置,呼吸一滞,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自己胸口的那道疤痕,可是凭借现在的她却无法办到。

  没错……疤痕的位置,不是在心脏,而是在这里。

  “对不起。”她听到宇智波鼬又一声地道歉。随即,他的刀便刺进了她的胸口。也许是不想让现在的花时看到曾经的自己被杀死的模样,宇智波鼬没有再给她看接下来的画面,而是直接跳到了凌乱安静的街道。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宇智波的族人,鲜血溅落了一地。没有点灯的四下里一片漆黑,宇智波斑站在小巷的一侧,他黑色的衣袍下摆上也溅染了深色的液体。

  他看着宇智波鼬,缓缓地说道:“已经对那个可怜的孩子道过别了吗?”

  “与你无关。”鼬回答着,朝一侧走去——那是他家的方向。

  他走了几步,脚步便停住了。鼬的视线朝后一偏,原本立在他身后的宇智波斑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视野不断地晃动着,快速地从黑暗的街道中回到了家里。一样没有点灯的屋子也十分黑暗,就像是预知了他想要做什么,他的父亲富岳和母亲美琴端正地坐在黑暗的房屋之中,等候着宇智波鼬回到家中。

  冰冷的月光从窗户的一角洒落,富岳和美琴则跪坐在黑暗之中。族长富岳的神情一如往日一般威严,而美琴不复从前温柔的笑意,只是依旧很平静。两人都穿着居家的衣服,既没有持武器,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鼬的步伐动了,他缓缓地、缓缓地走到了富岳和美琴的身后,在那里跪坐了下来,就像是从前一家人团聚吃饭时的模样。他顺从地伏下身体,趴跪在了地上。视线从富岳和美琴的脊背上,一直滑向了地面。

  他就一直安静地趴跪在那里,似乎不忍心抬头看一眼跪坐在面前的、脊背挺直的两人,或许他是想遮掩什么表情。

  美琴发出了一声叹息。

  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鼬直起了身子,抽出了自己的短刀,刀刃上还沾染着其他人未干涸的血迹。

  “是吗?”富岳说道:“你站在他们那边了。”

  “父亲,母亲,我……”鼬双手持着刀,始终盯着地板的方向,不肯抬起头看一眼他们。

  不等他说完,美琴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我们懂,鼬。”

  “鼬,最后答应我。”富岳说道:“佐助,就拜托你了。”

  鼬的视线一动,他猛然抬起了头。

  第一百零一章·归还

  宇智波鼬没有给花时看接下来的画面,她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的夜色,却并非是多年前宇智波族地之中充斥着血腥的夜晚,而是这个偏远小镇上安详宁静的晚上。

  小巷之中悄然无光,街道的对面点着昏暗的灯。豆大的灯光微弱摇曳,就好像和他们隔了几个世界的距离。

  花时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脚踢到了堆在一旁的杂物,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回响。

  “你……”

  她咬着唇,催着自己想要说出一些什么,却又无法说出。

  “如你所见,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展现给你。”宇智波鼬眼中的猩红之色褪去,他微微低下了头,语气一如之前的平静:“止水确实非常地珍爱你,他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我必须告诉你。”

  花时一怔,意识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一句“未完成的话语”是什么——是止水的道歉。

  她并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花时说:“鼬,请先不要说话。我想要安静地想一下,我应该说一些什么。”

  他展示在她面前的回忆,给她的震动实在过多。她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内心的想法,以及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然而,宇智波鼬似乎不想给她考虑的机会,他极快地跟上了后面的几句话:“你的哥哥直到死之前,仍旧想要保护木叶和宇智波一族……”

  “我不是你,也不是止水!”花时捂住了耳朵,摇了一下头,说道:“请不要再和我重复保护木叶忍村这样的事情了!”

  宇智波鼬止住了未出口的话语,化为一声叹息,最后说道:“我知道了。”

  花时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她抬起头,对鼬说:“我很感谢你,在执行灭族任务的那一晚特意留下了我的性命,但是你那些微的仁慈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即使我活着,木叶的高层也不会留下我……”

  “我知道。”鼬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他的话语愈发低沉了下去:“我知道,即使留下你的性命,面临地也可能是再一次的处决。但是……”

  “在那时,只要让你活着,你就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亲手确认了你的死亡,就连仅存的希望也没有。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并且,你也成功地活下来了,即使与我的初愿背道而驰。”宇智波鼬微微侧过头,望向街道对面的昏暗灯光,似乎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呢喃自语。

  “如果我没有在那时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如果我没有被宇智波斑那家伙阴差阳错地救下,现在的我也就不会站在你的面前了。”花时说着,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手。

  听见她口中说到“宇智波斑”,鼬的眼眸一动,向着她的方向扫来:“原本的我构想好了你之后的道路……只不过,没有想到他竟然插手了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只提出了‘不准动宇智波佐助’吧?”花时反问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别人擅自为我决定人生的轨迹。”

  宇智波鼬半合黑色的眼眸,说:“……就当是我过于自负吧。”

  一阵夜风鼓吹起他的衣摆,衣袍上暗红色的云亦随之飘摇。他缓缓地说道:“我以为,什么也不知道的你,会需要一个人来为你铺好最安全的前路。但是,……现在,我才明白,也许我错了。”

  “我曾经答应过止水君,至少不能让你被卷进宇智波叛乱的漩涡,可是最后你还是背上了叛忍的污名。……这是我最大的失败之处。”

  “就算再有顾虑,再过关切,我也无权去策划你的人生。”宇智波鼬说:“我曾经为你所做的一切,也确确实实都失败了。你完全没有按照我所设想的那样去做……也许,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花时回忆起灭族之后宇智波鼬曾经做过的事情,眉头微微皱起。他的举动曾经让她疑惑不解,也曾让她愤怒不堪,而如今看来,那些都是他计划好的事情。

  她见到过鼬三次。

  第一次,鼬告诉她,止水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这让面临绝境万念俱灰的她有了继续存活下去的欲望。

  第二次,鼬告诉她,止水被他亲手杀死。这让她变得愤怒,更因为憎恨获得了更强悍的瞳力。按照宇智波鼬的设计,也许她本应该离开斑的身边,独自杀死鼬,只是事情发生了不可知的变化,她并没有按照鼬所设想的那样去做。

  这一次,鼬明确地将真实展现在了她的面前。止水是自杀的,直到死亡前一刻,他还眷念着木叶村与她。

  “也许吧。”花时低下了头,说道:“小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再顽固坚持的人也有改变的一天。我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当然不会按照你所猜测的那样去做。”

  花时轻声地问道:“你编织了那么多的谎言……欺骗了我许多次,那么这一次,是真的吗?”

  宇智波鼬低头看着她,没有回答。直到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之时,鼬忽而伸出了自己的手,朝她的额头探去。他手指上的朱雀戒指,在晦暗的夜色之中看不分明。他的双指即将触到她的额头,却又因为那被划上刻痕的护额而骤然停住。

  鼬将手掌下移,他展开了五指,保持着离开她面颊几分寸的距离,低声地说道:“这是真的……也是最后一次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的手掌一斜,朝着她的面颊触去。眼看着他的指尖就要碰到花时的肌肤,她却忽然伸出手,扣住了鼬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花时的眼光向他手腕处飘去:“凝聚在指尖的查克拉,是想做什么?是你觉得我太弱小了,所以要把自己的瞳力给我吗?”

  被花时发现了自己的意图,鼬的手指不易察觉地一弯。他低声地说道:“可以这样说吧。”

  “我不需要。”花时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面前挪开,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实力,我拥有不在你之下的力量,并不需要你的瞳力去保护自己。”

  说完这些,花时不由微微一怔。

  ……理智如鼬,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实力呢?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瞳力给她?为什么,这是“最后一次”呢?

  “你不会……”花时低声地喃喃道:“想要让佐助杀死你吧?所以才在这种时候来‘告诉我一切’,把剩余的力量都给我?”

  宇智波鼬没有回答。

  花时的语气急促了起来,她又一次地询问道:“是这样吗?”

  宇智波鼬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袖口安静地垂下了。

  “鼬!”花时忍不住拔高了音调,说道:“你不是说‘自以为是地帮别人决定一切’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吗?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那样做?佐助……佐助也应该知道真相才对啊!”

  一只猫忽然蹿过了夜色铺满的街道,它蹲在墙头,注视着站在小巷中的两人,碧绿的眼散发着莹莹的光。也许是花时说话时的声音太大,那只猫骤然跳起,从小巷之中掠过,一瞬便没了身影。

  宇智波鼬沉默了半晌,说道:“佐助是我唯一的弟弟。”

  不需要多言,花时也明白他的意思。鼬对佐助的感情,就像是止水对她的感情一样。只不过,在鼬的心中,佐助和村子也许拥有同样的地位,而花时却比村子和大义更轻微一些。

  正因为是唯一的、珍爱的弟弟,所以即使知道这是错误的,还是想要为他铺好最光明的前路。

  这一次,换作花时轻声地说:“我知道了。”

  “抱歉。”鼬低声地说。

  “为什么而道歉?”她问。

  “曾经,我想过选择你,但是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舍弃佐助。”鼬说:“可能,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吧。”

  “请原谅我,不知道应该夸奖你是一个‘优秀和蔼的兄长’,还是一个指责你是一个过于自负的家伙。”花时喃呢道:“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要是止水在就好了,她就不用面对这样令人复杂难堪的现况了。

  宇智波鼬朝着夜空的方向伸出了手,空中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黑色的乌鸦从一侧的墙壁阴影中飞了出来,落在他悬在空中的手臂上。那乌鸦朝着花时的方向扭过了头颅,用红色的眼睛盯着花时。

  这是……

  花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只乌鸦吸引走了。

  这是止水的眼睛。

  想到止水的另外一只眼睛就在面前,她的心情略略紧张了起来。

  宇智波鼬将手臂朝前一探,那只乌鸦便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止水的另外一只眼睛。”鼬说道:“原本就是你哥哥的东西,现在我就把它还给你。”

  黑色的乌鸦扭着头盯着她,眼中慢慢浮现出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图案。花时趁着勾玉尚未变化完全,迅速地合上了双眼。

  “宇智波鼬……”

  她咬着牙,冷声地说道:“你想用别天神对我做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面具

  花时紧闭着眼,看不到面前的景象,耳中却可以听到乌鸦微微拍打翅膀时掀起气流的细微响动。然后,则是宇智波鼬平缓的话语。

  “没有我的瞳力术式,别天神不会发动。”他说:“睁开眼睛吧。”

  花时皱眉,仔细思索了是否应该相信他。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黑色的乌鸦眼中别天神的图案已经褪去,变为了普通的黑色三勾玉。她轻呼了一口气,那只乌鸦落到了她的肩头。

  “这只眼中的别天神是我以前设下的。”宇智波鼬放下了自己的手:“只不过,没有再用到的机会了。”

  “你……”花时迟疑地说道:“真的要去找见佐助了吗?“

  “……”宇智波鼬低垂眼帘,缓缓地说道:“最后,想要请求你一件事情。”

  他对花时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忽然说出了奇怪的话来。花时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宇智波鼬合上了双眸,说道:“……请不要将这一切告诉佐助。”

  夜色寂静,不知何处传来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响。嘭然清脆一声,似乎是碗碟散碎了一地。这刺耳的一声,让花时回过了神。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宇智波鼬说:“虽然,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

  花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答应你。”

  宇智波鼬睁开眼,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花时肩头的那只乌鸦,乌鸦歪着头颅,用红色的眼眸看着他。他悄然低下头,说道:“算了。你无须答应我。这本就是我的错误。”

  花时看向了别处,不想看着他的面孔。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宇智波鼬忽然说道:“你大声地告诉别人,你的名字来源于和歌,意思是‘花开的时间’。”

  “啊,嗯。”花时点了点头。

  “很好听的名字。”鼬低声地说:“你的双亲一定希望你有很好的人生。就像是春天的花那样的生活。”

  “……”花时眉间一蹙,轻声地应和:“是的。听哥哥说,在怀上我之前,母亲为第二个孩子拟定了两个名字。‘花时’和‘秋澄’,‘花开的时间’或者‘秋日的澄霁’,因为我在四月出生,窗外的樱花又恰好开放,所以最后还是叫做‘花时’了。”

  “佐助的名字和三代目的父亲同名。”鼬的面孔上忽然有了略微的怀念之色,他提起了佐助。

  花时接口道:“我知道。是因为美琴阿姨希望他成为三代目父亲那样优秀的忍者吧?”

  两人说完这些话语,一同陷入了沉默。这些名字寄予的美好寓意,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无疑都是一种嘲讽。谁也没有按照当初设想的那样,成为和火影一样优秀的木叶忍者或者无忧平安地长大。

  虽然讽刺,两人却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暂且沉浸在十二三岁之前的往事之中。许多不愿意回想起的往事,忽而不约而同地涌入了心头,在此刻把她挤得满满当当的。

  校门口的初见,练习室那些划满了刻痕的靶子,被用来练习因而扎满了手里剑的大树,总是畏畏缩缩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男孩女孩们,无人理会落满了金色树叶的秋千,老师在登记成绩时一笔一划写下的她的名字。

  “如果那些事情没有发生的话。”宇智波鼬缓缓地说:“现在的你……”

  “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花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总是沉浸在幻想中没有任何用处。所以,我想要重新创造一个有哥哥存在的世界。”

  宇智波鼬悄然叹息一声,望向了花时的方向。他的眉目在昏沉的光线下晦暗不清,她只能看到他唇形微微的变动。他对她说缓缓地道:“其实我……”

  “嗯。”她应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下文。

  “……”宇智波鼬顿了许久,说道:“是时候离开了。”

  等了许久,却等来这句莫名的话。花时疑惑地看着他,宇智波鼬却没有再言语,他转过身走出了狭窄的街道,朝着小镇的尽头走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寂静沉默,偶尔有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他一侧的身影。

  “喂!”花时几步走了出去,朝着他的背影喊道:“鼬!”

  鼬的脚步停下了,他用背影对着花时,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原谅你了。”

  花时的声音很低,她似乎不在意鼬是否可以听见她的话语。街道上的夜风从小镇的一端笔直地吹拂到另一端,将两人的衣袍都鼓吹而起。花时将耳边乱舞的黑色长发朝着一旁顺去,她又一次地说道:“我原谅你了。”

  从前总是无法原谅的事情,到了应该是离别的时刻,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你的任务也好,你的选择也好……我都原谅了。”她缓缓地说:“哪怕是和你一起承担弑族的罪名也无妨。……即使这样,你也要那样做吗?”

  风愈发大了,将街道上的几片落叶吹拂的在半空之中凌乱地旋转着。

  “谢谢。”宇智波鼬轻缓地说道,脚步再也没有停下,直到他最终消失于花时的视野之中。花时直起了身体,将被风吹的略显凌乱的黑发全部顺至了肩后。她无声地做完这一切,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那里再也没有了别人,只剩下她一个人。

  花时向后退了数步,然后漫无目的地朝外走去。偏远的小镇上一入夜就没有了声息,在夜深之时更是安静的可怕,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她还保持着清醒。她走过那些关闭了的店铺大门,穿过凌乱狭隘的小巷,还有无人理会的树木。

  不知不觉间,她循着和宇智波鼬一路走来的方向,胡乱地走回到了起初离开的地方。

  她的视线茫然无序地在地上扫着,一一望过那些栖息于黑暗之中的草叶与树木,直到接触到了那个靠在树木上的人影。一看到那个熟悉的人,花时就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疑惑地问道。

  “我说过,我会在这里等你。”宇智波斑缓缓直起了身体,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说道:“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等着。只不过……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谈了那么久。”

  听到斑的最后一句话,花时抬眼看了一下深沉的夜色,忍不住说道:“谈了多久,与你无关吧?”

  宇智波斑轻笑一声,说道:“表情看起来随时可以哭出声来。倒有点像是小时候的样子。……因为突然知道了不被期待的真相,所以陷入了茫然无序中吗?”

  花时原本只是心底的沉涩,却被他毫无阻拦地用调笑的语气直接地说了出来,这反而让她的表情更加僵硬。

  “与你无关。”她固执地重复道。

  “茫然地开始怀念过去,甚至在思考着是否自己做错了,也许应该继承哥哥和宇智波鼬的遗志,却又放不下自己的憎恨。”宇智波斑低头凝视着她:“开始动摇,反复思索着自己是否做错了。”

  “这样的表情,我很熟悉。”他说:“曾经的我,就是这样子的。”

  “少在那里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了!”花时的心情很是沉闷,她忍不住说道:“就算你救过我,也教导过我,但是对于我的痛苦,你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八年的时间,足够我了解你。”宇智波斑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在动摇,我很清楚。那么……听一下我的故事吧?”

  “什么意思……”她犹自沉浸在自己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绪之中,对于他忽然的举动满是疑惑。然而,宇智波斑却朝着自己的面颊处伸出了手,他用手指托住面具的下端,朝上托起,将面具从自己的面孔上摘下。

  黑色的短发因为被摩擦而变得凌乱,黑色的高竖领口遮去了小半的下巴。

  夜色包围之中的树林很是安静,交错纵横的树枝隐匿在黑暗之中,叶片相连缠绕勾勒出深沉的形状。花时因为他的举动,而僵在了原地。就连指尖,都止住了缩起的动作。

  “我的名字……”他一手提着面具,低下身子俯视着她,他的气息直接地吹拂到了她的面孔上:“与我最为亲密的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眼前的男人第一次将面具除下,以自己的面孔面对她,毫无阻碍,没有任何地遮拦。这样忽然而来的坦然,让花时反而无所适从。她只能悄悄地将手指在背后紧紧地扣起,然后不住地去打量着他的面孔。

  他一侧的脸颊有着数道疤痕,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后留下的痕迹,然而另一侧的面孔却完好无损,如果没有那些疤痕,他的容貌也颇为英挺。

  “你是……”花时终于让自己勉强发出了声音。

  “宇智波带土。”

  第一百零三章·带土

  “你是……宇智波带土吗?”花时试探着问道。

  带土直起了身子,说道:“……准确地说,我已经舍弃了这个名字。现在的我,顶着‘宇智波斑’的名号,却谁也不是。”

  “等等。”花时将手比在半空中,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一晚之中所受的冲击过多,她已经不想再继续接受这些信息了。她尚未从鼬的真相中走出,而她的搭档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另外一个故事。

  她怎么觉得,是这两个家伙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博弈着,以期打动她做出抉择?

  这种莫名的想法一出现,就连花时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再度抬头,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认识他已有八年,其中的数年更是几乎日夜相随的亲密无间,她师从于他,也曾经盲目地追随过他,两人之间的关系暧昧难明又危险莫测,他始终不肯展露自己的真面目。

  而如今,他却忽然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面具,在她面前露出了真容。

  是因为鼬的话语让她有了动摇,因此,他才用另外一种方法来确定她的心志?

  眼前的男人三十岁上下,诚然,是和卡卡西同辈的人,他面孔上的疤痕也印证着卡卡西那位同伴过去的遭遇。只是,眼前的宇智波带土,和她从卡卡西和木叶村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宇智波带土全然不同。

  她听说过的带土是一位在战争中作战英勇的少年,他为人善良,为了保护同伴而被乱石掩盖,并将自己的写轮眼赠送给了卡卡西。

  而眼前的宇智波斑是怎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了。

  他深沉难测,又十分狠决果断。光凭他能在短短十数年内在幕后组织维系并且无形壮大着“晓”组织,就可以判断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

  他还是个可怕的精分病晚期患者。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她最了解不过。

  花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却只能说出一句话:“……你果然是宇智波带土。”

  末了,她又轻声地喃喃说:“我替你上过坟。”

  “我知道。”带土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了。”

  “……”花时心下有点混乱。

  ——看到别人给自己上坟?

  要是换做常人,肯定忍不住会跳出来吧?大声布告“自己还没有死”之类的话语。

  诈死那么多年隐忍而不发,真是意志非凡又有定力。

  听了带土的这句话,她又胡乱地想到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带土口中的“看着你长大”,比如绝口中的“五年?十五年?”

  ——跟踪狂……

  她差点忍不住将这个词脱口而出,可是顾忌到带土给她的威胁感,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宇智波带土看着她变幻不停,时而僵硬时而烦恼的神色,开口说道:“看起来,我给你的冲击确实足够大,以致你没有精力去思考宇智波鼬的事情了。”

  “不过……还不够。”带土说着,朝着她的面颊望去,他摊开双手,说道:“无关的人,你就应该彻底屏却干扰。否则,就会让自己的意念一直动摇下去。他和你没有关系,这是你说过的话。”

  带土放下了横展开的手臂,缓缓地说道:“我的故事,大概要从……上一次忍界大战开始说起。”

  “等等。”花时闭上眼睛,打住了他的话语。

  也许是因为带土终于以真面目相对,也许是因为花时实在是太累,她竟然没有了刚才面对宇智波鼬时的警惕、戒备和冷静,语气也变得有些任性起来。

  “我不想听你讲故事。”她急促地说道:“你们一个接一个地给我讲故事,以为我是需要接受故事投稿的报刊杂志吗?我拒绝。”

  带土沉默无声,眸色却一暗。

  就连花时自己也没察觉,面对眼前的男人,她不自觉地就回到了从前小时候面对哥哥时的样子——任性与娇气的底气,来源于对方绝对的偏宠。

  “第三次忍界大战的时候……”带土试图重新开始讲他的故事。

  “我想洗澡。”花时闷声说:“还想吃饭,我饿了。”

  “很多孩子被送上前线,许多刚刚成为下忍不久的……”

  “我想洗澡!”

  宇智波带土沉默地将面具重新戴上,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解开了黑底红云袍的领扣,露出喉部的线条来。他左右扭动了一下肩颈,似乎在缓解长久靠坐等待的酸痛麻木,然后他咳了咳,竖起了一根手指,声音飘忽。

  “花时前辈,来吧,我们一起去洗澡!”

  活力十足的嗓音,带着愉悦和兴奋。

  花时:……

  好像还是她输了……不,什么鬼,她才不和重症精分病人一般见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说道:“在加入晓组织的时候……你自称叫做‘阿飞’,是‘带土’的倒写,你……还没有彻底舍弃自我,对吗?”

  带土竖起的手指缓缓放下了,他的声音又沉了下来:“……不。”

  “你想多了。那是白绝的名字,我随手拿过来用了而已。”带土缓缓地说道:“我没有名字,谁也不是。”

  短暂的任性和放飞自我后,花时重新警觉了起来。她不能忘记站在面前的宇智波斑深不可测,是绝对不能相信的人。

  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拉扯着。就像是有一种本能,在驱着她去相信对方的话语,触碰放肆的底线,揣摩他的想法,这本能一般的冲动来源于一种莫名的东西,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的模式。

  只不过,这一次,她真切地知道了这个自称“与她最为亲密”的人的确切名字。

  ×

  哗哗的水流从浴洒中流出,落在花时的肩颈上。她低下头,将头探到水流之中。黑色的长发被水流润成一捧,水珠顺着发丝的弧度向下淌去。温热的水珠似乎可以洗去一身的疲倦和灰尘,这让她不禁闭上了眼。

  她用手掌抵着墙壁,许久之后,将手臂弯曲探到了前胸。那里有一道离心口略微偏斜了一些的疤痕,经久不褪。

  她一手关上了浴洒,大致地绞干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扯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搭在头顶。热气从她的身体上冒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刚出锅的包子,有点饿。

  她胡乱地披上了浴衣,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就朝外走去。

  推开门后,她一眼就望到了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脚步不由一凝。

  自从摘下了面具,带土就像是嫌弃带面具呼吸困难似的,再也不肯在她面前戴上了。此刻,带土就用自己的面孔对着她,他靠坐在墙壁旁,黑底红云的外袍披挂在他的手臂上,他仅着黑色的底衣,就这样笔直地看着她。

  花时有点无法接受不带面具的宇智波斑,把浴室的门一关,又缩回去了。

  她在浴室里磨蹭半晌,用毛巾将头发擦了又擦,浴衣理了又理,反复地踱了几步,靠在因为沾了水珠而光滑无比的墙上叹了几口气,因为热气而被熏红的面颊都褪去了绯红之色,漂浮的水意也都散去,她才重新走了出去。

  带土缓缓地说:“舍得出来了?”

  “……不舍得。”花时把手搭在门把上,犹豫踌躇不决,最后说道:“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吧。带……斑。”

  “你很奇怪。”带土微皱着眉,一手托着面颊,歪头看着她:“我记得,之前你都在想方设法地摘掉我的面具,甚至不惜用别天神来篡夺我的意志。现在我主动展示身份,你却反而不习惯。”

  “你也很奇怪!”花时忍不住反驳道:“就算用别天神来篡改意志,我也没能看到你的真面目。而现在,现在……你却主动这样做,你比我更加奇怪。”

  “硬要说的话。”带土看着她:“大概是不想让你总是在思考无关的人的事情吧。那对我的计划来说实在太不妙了。他的生死,他的抉择,他的家人,和你都没有关系。你只是你,是我的追随者和利益协同者。”

  “无关的人?”花时一愣,继而想到了宇智波鼬:“他怎么会是无关的人……”

  “那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啊。”带土的话语中带上了嘲讽之意:“你和宇智波鼬毫无关系,你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我还说过,这就是你最残酷冷漠的地方。”

  “……那是因为!是因为……”花时想要辩驳,却无从着手。

  “而且……”带土低声地缓缓说道:“你十五岁的时候,不是试图哄骗我摘下面罩,只是为了吻我么?

  有什么东西轰地在脑海里炸开,花时顿时面色一僵。带土的话语,第一次逾越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试探着捅破了隔阂的窗纸。

  花时果断地摇头,话语冷硬起来:“你记错了,没有那样的事情。”

  “绝对,绝对没有那样的事情。”花时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面色也很是冷漠,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适之色。

  第一百零四章·错乱

  “坐下吧。”带土说:“现在应该可以安静地听我说话了。”

  随着他不再刻意的压抑,带土的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深沉,音色悄然一变。大概是为了配合那副阴沉多变的形象,从前的他总是沉着嗓音说话。而现在,他的音色却润了一些,虽然没有自称阿飞时的滑稽多变,却也让花时有些不习惯。

  带土在她面前的角色实在是太过多变。

  能够和一个精分症晚期病人和谐相处(并不)多年,花时也觉得自己十分了得。

  她在带土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毛巾擦拭着未干透的长发。零散的水珠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她眼角的余光瞟到了自己放在一侧的衣物和那枚青字戒指,便想起了先前宇智波鼬的话语。脑海中刚刚翻起了关于宇智波鼬的回忆,好像是他在说着“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之类的话语,她便蓦然听到带土的声音。

  “你心不在焉,正在思考其他的东西。”他抬起眼眸,说:“又想到了宇智波鼬吗?”

  “没有。”她冷静地矢口否认:“我只是在思考明天吃什么,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吗?”

  “……”带土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花时故作正经、丝毫不露破绽的面孔,继而说道:“好像我的坦诚相对,让你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从前只是偷偷摸摸地折腾小动作,现在已经敢明目张胆地欺骗我了。”

  花时松开了手里的毛巾,说:“你想多了。”

  “不要忘记了。”带土说:“你必须一直追随着我,这是你许诺过的事情。”

  ——那是你乘人之危欺骗无知少女趁虚而入多番敲打暗示半强迫半威胁才得到的结果好么!

  花时忍住对着他的面孔来上一拳的冲动,努力地劝慰自己: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任她殴打追赶吹大火球的阿飞,而是心思难测的宇智波斑。不能把对付阿飞模式的手段,用来对付现在的带土。

  “快说吧。”花时催促了一声:“我也很好奇,是什么把你变成现在的模样?”

  卡卡西口中的好伙伴,为了救助队友而身死的英雄,喜欢无原则地帮助弱小的好人,名字被刻在英灵碑上的战死者——到底是怎样委婉曲折的往事,才让带土彻底地改变了?

  “我记得,你和卡卡西是朋友。”带土说:“那么,在离开木叶前的我……你也许也该知道一些。”

  “当然。”花时努力回忆着多年前卡卡西无意间提起往事的模样,模仿者卡卡西的口吻:“虽然卡卡西说,很多事情他记不起来了。但是他说,‘那家伙虽然很粗心,总会在集合时迟到,但是爱护同伴,是一个优秀的忍者’。”

  听到这句话,带土发出了一声低哼,似乎在嘲讽卡卡西的话语。

  因为盘腿久坐,小腿略有些麻木,花时支起了右腿,左右蹭动了一下脚掌。带土伸出手,扯住她浴衣的下摆,准确地朝着中间一拽,盖住了她的小腿。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花时拍开了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苦大仇深的面孔,说:“我不想打你。”

  此刻,被忽然的恼怒击中,她已经忘记了现在的带土不是阿飞模式,并不是那个可以随便她殴打吹大火球的搭档。

  带土收回了手,缓缓地说道:“可以的话……大概要从第三次忍界大战说起吧。就是在那场战争之中,卡卡西得到了‘复制忍者’‘写轮眼英雄’的称号。”

  花时想起了卡卡西的那只写轮眼,眼光不自在地向一侧飘去。

  ——带土的老师也是四代阁下吧?他也曾经是卡卡西的同伴,木叶的忍者……

  “为了保护卡卡西,我确实死了。准确地说……是濒死。在最后的时刻,我将自己的一只写轮眼赠给了卡卡西,作为他的上忍晋升礼物。”

  听着带土的话,花时的目光不由地在他面孔上一阵逡巡。带土的双眼完好无损,一侧是始终无法闭合的、他自己的写轮眼,而另外一边则是一只黑色的眼睛。

  “这只眼睛,是我在后来收集到的。”带土将手背停在了那只黑色的眼睛处。

  收集。

  收集眼睛。

  花时立刻想到了宇智波的灭族案。

  带土参与了屠杀宇智波一族事件,那么他所收集到的眼睛……毋庸置疑,是从其他族人的躯体上得来的。

  这样的认知,让花时周身一寒。她看着带土的目光,也逐渐冷了下去。她压抑住向后退去的冲动,继续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语。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宇智波带土是坏人,宇智波花时也是坏人。

  他们都杀过人,有的甚至是无辜的人。他们都是叛忍,都与忍者世界的规则作对。

  没有什么好害怕或者心寒的,他们的地位是对等的,一个罪人与另一个罪人,没有谁可以占据着谴责对方的高地。

  “那个时候,我将写轮眼交给卡卡西,并且嘱托他一定要保护好琳。”带土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知道野原琳吗?”

  “……当然。”她说:“你的队友。”

  她已经隐隐知道了之后的故事——她早就知道了,她曾经替那个叫做野原琳的女孩擦洗过墓碑。

  卡卡西没有遵守承诺,总之,无论如何都失约了。

  “她是一个很好的医疗忍者。”带土说:“也是……我处于黑暗之时的光。她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花时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没有戴着面具的他,一时无法习惯他出现这样的表情。在她的想象中,他永远是阴沉多变城府极深的,这样复杂奇怪的表情并不适合他。

  就好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却又不愿意想起来。

  ……是他过去的恋人吗?

  “啊,可以理解。”花时微皱着眉,面无表情地说:“大概就像鼬之于我那样的存在吧。”

  花时搭在木质地板上的手不经意地一缩,五指并拢,指尖彼此凑紧,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用指尖反复地划过地板,直到有一次的力道过大,手指抠过木板时发出了刺耳的一声响,她才忽然惊觉自己在无意识地做什么。

  “然后呢?”

  ,

  为了遮掩自己的不自在,她收起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催促着他说接下去的事情。

  “原本我以为,我会死。但是我却没有死……我被一个人救了下来。他脾气古怪,不允许我离开,我重伤的身体也无法支撑我的行动,但在起初的一段时间内,我很想回到木叶忍村,并且一直为此努力着。”

  “嗯。”

  “卡卡西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没有保护好琳。”带土说:“……他杀了琳。”

  花时一怔,眨了一下眼。她试探地问道:“……什么?”

  “卡卡西杀死了琳,这是我亲眼所见。”带土闭上了眼睛,朝后一靠:“因为目睹了遭到背叛的场景,我才获得了万花筒写轮眼。”

  花时有些震惊,却没有说什么。

  她不清楚卡卡西和带土之间的关系——毕竟,她认识卡卡西的时候,卡卡西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没有队友,也没有老师,没有父亲,也没有家人。

  她思索了一下,那大概就是……当她听见鼬自称杀死了止水时的心情吧。

  那是被辜负的痛苦……后悔混杂着绝望,也许有仇恨与憎恶,痛心或者满是怀恋。

  虽然已经过去多日,止水自杀的真相也已经言明,她却依旧可以记得当时的痛苦。

  至于原因或者追责,已经不重要了。她并非卡卡西的亲密朋友,也没有理由在其中站在任意一方为谁声援解释,只有旁观的权利。

  “虽然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力量,我的眼中能看到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我从前的信任,全部成为了笑话。”带土说:“此后,我接替了宇智波斑的名号,走遍了这个世界,想要佐证世界的黑暗。”

  “那就是我曾经展现在你面前的真实的世界,大国在和平的伪象下蠢蠢欲动,为了利益彼此争夺,牺牲的却是最下层的人。小国始终徘徊在战争之中,无数人在战火中死亡。被利益侵削的世界,滋生出无数的黑暗与仇恨。我的所见所闻,证实了世界的黑暗,所以我想要借月之眼计划,创造一个全新的、有着新秩序的世界。”

  “在起初的两年,我确信我是正确的。”带土说着,低下头望着花时。她正用手指卷着自己的衣摆,眉尖微微蹙起。

  “但是,有一天。我遇见了你。”带土说着,朝她的面颊探出了手,他将自己的双指搭在了她的面颊上。

  与对宇智波鼬的抗拒不同,她习惯他的动作。准确地说,是懒得去纠正他逾越的姿势。从前,在带土还自称为宇智波斑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扣着她的面颊,或者是擦去她面孔上的血迹,或者是抚摸她灼伤的伤口,或者是干脆漫无目的地搭着她的唇角。

  “那一年你应该才只有五岁,因为再也不能见到最为敬仰的四代阁下而哭哭啼啼。不知道你的哥哥对你说了什么,在波风水门的墓碑前,你反而笑了起来。因为事先没有带祭品,便临时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下了半开的花。”

  带土低头凝视着她,眸色渐暗,他扣着花时面颊的手指,也紧了一些。

  “嗯?”花时微怔。

  她自己都不记得这样的事情。

  哥哥说的……大概是“一定会再见到”之类的话吧?

  “看到你的笑容的时候……我竟然动摇了。”他说:“你是比当初的我更为年幼的孩子,‘黑暗’和‘痛苦’与你毫无关系。如果我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就必须把那样的你也一起毁灭。所以,我动摇了。”

  我动摇了。

  他的话语渐低,伴随着最后末端近似喃呢的低语,他俯下身来,凑近了花时的面孔。花时耳后他的手指一紧,将她的身体朝前送来。眼前一暗,一切景物都从眼前消失,只剩下他的眼睛。

  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花时的脑海变为一片空白。

  一定,一定有哪里错了。

  第一百零五章·符号

  躯体亲密地迫近,鼻息近在咫尺。柔软的触感扫过唇角与齿缝,将理智与身体的动作一同席卷远去。不算深刻热烈的吻,却无端有着让人窒息的错觉。似有什么东西,在不顾后果地蚕食着心扉。

  花时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直到那个男人侵略完毕,在新攫取的土地上打下自己的烙印,然后满足地抽身离开,她的眼珠才微微一动。

  带土的拇指磋磨着她的唇角,那里仍旧有着奇异的、晶亮的光泽,像是雨后未干的水痕挂在柔软的花瓣上。他低垂着头,沉默地看着她。

  花时猛然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她将手臂阻在自己身前,和带土保持了一臂的距离。她渐渐地回过了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带土。半晌后,她双手迅速地结印,动作敏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表情冷静刻板,仿佛她面对的就是月之眼计划的敌人。

  “火遁·豪火灭却!”

  她毫不犹豫地对着带土的方向吹出了大火球。

  “混蛋阿飞!去死吧!”

  震惊让她忘记了带土的身份,将面对搭档阿飞时所使用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就连名字,都在不经意间喊成了“阿飞”。

  冲天的火焰朝着带土所在的方向扑去,木质的房屋在瞬间被点燃,一股黑烟缓缓地从火焰深处冒了出来。意识到房屋在自己的冲动之下即将被烧毁,花时只好重新用水遁浇熄了火焰。

  呲呲的轻响过后,跳跃的火焰熄灭了,只是房屋的一半已经被烧为黑色,看起来脆弱不已——这一半的屋子是绝对不能再住人了。

  花时抹了抹手背上沾到的黑色颗粒,嫌恶地用毛巾将手背擦干净,朝着房屋的另一头走去。她还未从震惊中回神,脚步也显得气势汹汹,步伐极快。没走几步,面前就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她及时刹住了脚步,才勉强没有撞在他的身上。

  带土横抱着双臂,低头看着她。花时显然极为生气,她许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自从十二岁跟在带土身边以来,她一直都是刻意装成冷漠成熟的模样,还从来没有过这般生气的表情,看起来倒同小时被同学用没有洗干净的手抓住了辫子时的模样一样。

  “怎么了?”带土阻拦着她的去路。

  他侧着头,表情很是镇静,不过花时宁可相信是那些疤痕牵扯着他的面部肌肉,让他只能装出这样云淡风轻、淡定到可怕的神情来。他双眉微挑,斜望着她,脖颈与下巴处的弧线漂亮而利落。花时的目光在他的面孔上乱转,视线在对上他异色的双眼时,便向下一沉。

  虽然不用看到他冷静的面孔和那双写轮眼,但是她却无端觉得更糟糕了。

  带土没有披着黑底红云外袍,她便看见了他没有遮掩的喉部曲线还有衣领下半露的锁骨。一道利落的线自肩膀处延出,那是衣服布料的褶皱将他微微起伏的肌肉勾勒出了暧昧难明的轮廓。不论望向何处,只要看见了他的躯体,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对她进行无形的暗示。

  “没怎么。”花时强自镇定地说道:“你让开。”

  带土依旧横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原地分寸不动,没有丝毫让开的意图。

  花时试图朝前走一步,却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她后退一步,严肃地盯着带土身侧的墙壁,努力不去看他的身体。

  “我记得,你说过,野原琳是你的……”

  她原本想用“恋人”或者“黑暗中的光明”之类的词汇,却又无端觉得不适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不适合。她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对吧。”

  “是又如何。”带土回答。

  “那么,既然你……”花时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找到适合的词汇去表达自己。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当然明白亲吻的欲望是如何萌生的。然而,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他的心里有一个叫做野原琳的故人,而她也没有办法忘记属于自己的往事。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着说不清的憎恨或者前仇。

  “我们只是利益相同的合作伙伴而已。”花时冷静了下来,努力板着面孔,严肃地对他说:“我们只是搭档。”

  “不仅仅只是搭档。”带土说:“别忘记了,你是我的追随者。……你是我的。”

  “喂!”她恼怒地纠正道:“我不是你的!”

  “从我救下你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是属于我的。”他无视了她的抗议,话语不容反驳:“虽然你对我说过‘谢谢’,但是……想要感谢我,必须得拿出一些实质的行动来吧。”

  “我按照你的计划,加入了晓,狩猎人柱力,执行月之眼计划,还不够吗?”她反问道。

  “不够。”带土说着,朝前跨了一步。他侧过身,将她扣在了墙壁上。因为有了之前的意外,花时已经有了防备。她双手一挡,将带土从自己的面前生生推开,硬是在两人中推出了一段空白的距离。

  “你从十五岁起就在不停地诱惑着我,这样子的罪恶,总需要自己来承担。”带土没有再向前迫近自己的身体,他扣着花时的手腕,重新将她的手臂推回到了自己的胸前。他的腕力很大,任凭花时皱着眉头使出全力,也无法抵抗。

  “我怎么会……”她狠狠皱着眉,口中说着:“我才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没有的话,为什么要收下我的花和礼物?”

  “我收下了,然后我丢掉了!”

  “那为什么想法设法地想要看到我的真面目,然后吻我?”

  “那是因为……我以为、以为你……是哥哥……”

  就像是说出了不得了的魔咒,她骤然噤声,就连动作都凝滞冷却下来。

  “看样子,你对你的亲生哥哥有着奇怪的想法。”带土的话语很慢,语句之中的含义却让她毛骨悚然,似乎随时可以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有。”她僵硬地回答:“绝对没有。”

  她的哥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她怎么可以用这种奇怪的想法来玷污哥哥?

  绝对不可以。

  “那么,不是因为哥哥。”带土凝视着她的面孔:“没有了其他的理由,……回答我,为什么?”

  花时说不出话来。

  没有了哥哥这块挡箭牌,就像是有一束刺眼的光。将她细心遮盖起来的内心角落毫不犹豫地照亮,将那些曾经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细节,没有遮掩地暴露在别人的眼前。

  不能进,也不能退。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悬崖。四面无路,皆是绝境,寻找不到立足之地。

  带土将抵着她手腕的手臂放了下来,改为搭在她的肩头。他低下头,凑近了自己的面孔。他的嗓音,回荡萦绕在花时的耳边,深邃遥远。

  “你最好记住……你是我的。无论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与你无关。他已经将止水的眼睛还给了你,那么你们便已经两清了,不应该再有任何的关联。他选择死亡,还是活着,都与你无关。准确地说……从你十二岁那年开始,你们就再也没有分毫的关系了。”

  “这就是……今天我这么做的原因。”他说:“再次告诉你,你不能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动摇。”

  说着,他低伏下头,再次吻了她。不比前一次试探一般的轻浅与稍纵即逝,这一次他的动作更为粗鲁一些。趁着她因为内心的挣扎而犹豫愣神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新一轮地侵略。

  这就有些不妙了。

  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用“伙伴”、“搭档”可以搪塞敷衍过去的了。

  或者说在伙伴和搭档之前加一个其他的词语才比较恰当。

  鼻息侵入躯体,他追逐着花时的唇舌。就连扭头,也无法闪躲追随而至的掠夺。带土伸出手,强硬地掰正了她的面孔。他一次又一次地热切地撕咬着她的唇角,直到最后,花时用额头向前一顶,才让他退了半步。

  花时小声地喘了几口气,大口吸入方才被掠夺一空的氧气。她恨不得直接把苦无对着带土捅去,又受制于他的腕力。此刻,她也只能用最凶狠的眼神瞪着他,然后搜刮着脑海内最犀利的言辞,好谴责这个忽然又精分出新人格的搭档。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挑着眉,一边挣着双手一边问道,尽管她的模样看起来气势全无。被肆意欺负过的唇角微微地肿起,恼怒的绯红不可抑制地爬上了耳根。

  “我记得你很喜欢野原琳,对吧?既然如此的话,又何必在我的面前假装出这副模样来?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很喜欢演戏,但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她的气息平复了下来,话语也渐渐冷静。

  虽然不愿意承认野原琳是他喜欢的人,可是在情急之下,也没有其他话可以说。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刺痛带土伤口的,就是这个人了。

  这样想着,她忽然察觉到唇角有着奇怪的湿意。她用舌尖一舔,触及到那些尚未凝固的水痕,登时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只能进退不得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然后再缓缓地缩回。

  “你很在意琳的存在吗?”带土问。

  “……不。”她说:“我一点都不在意她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确实是伙伴和搭档,但是关系也就仅此而已。对于我来说,你和宇智波鼬没什么区别。”

  她的本意是想表达“你们都是与我无关的人”,或者“我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羁绊”,可偏偏他却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

  “看来我的地位又上升了。”带土直起身体,说道:“琳对于我来说,大概是记忆中一个已经模糊了的符号吧。”

  第一百零六章·清晨

  “她确实是很重要的人,可以说,认识她的几年让过去的我曾经有了为之变强的欲望。她大概……就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死于战争之前的我。”带土说:“不过,那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花时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她曾经询问过卡卡西一个问题。

  大概是类似“你的伙伴和老师的模样”之类的问题,而卡卡西回答的语气很是敷衍,就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他只是简单地告诉她:“时间过去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那时,她还很疑惑,最为重要的“老师”和“伙伴”为何会记不清?

  此刻,她大概可以明白这样的感受——不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记不清,是因为自己不想记起,所以才会刻意模糊了记忆。

  她推了一下带土,这一次,倒是很轻松地就将他推开了自己的身体。她一边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唇角,一边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她原以为那个男人还会追上来,走了数步,却一直没有听见响动。

  于是她回过了头,发现带土正靠在她原先站着的地方,安静地望着地面出神。

  大概是又想到野原琳了吧。

  ——不是只是“已经模糊了的符号”吗?为什么还要如此耿耿于怀?

  花时狠狠地用手背摩过了面颊,然后将手臂垂在身侧,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一夜无梦,无人打扰。

  第二天的清晨,晨光从未合拢的窗帘间隙中照进,洒落在她枕旁的床褥上。这刺眼的光,让她不得不抖动着眼帘渐渐醒转。

  还未睁开眼,就察觉到她的肩颈有些酸痛僵硬。

  难道是落枕了?

  昨晚把枕头踢出去了?

  向来睡相极好的花时有些困惑。她皱着眉,想要睁开因为困倦而紧锁的眼睛。视野尚且处在一片混沌的,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眼帘上,像是一枚羽毛轻轻刮擦过的触感,又带着奇异的湿润。

  花时睁开眼,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阿飞啊?”

  她用手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因为困倦,她的面色不太好。她盯着盘腿坐在她身旁的带土,说:“你是得了面具恐惧症吗?自从你摘下面具以后,就再也不肯戴上了。”

  带土一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手把玩着一枚闪亮锃新的苦无。花时盯着他手中的苦无,觉得那柄苦无有些眼熟。这样想着,她伸手朝着自己枕下一摸——果然,她压在枕下用来防身的苦无不见了。

  “就连睡着的时候也很警觉。”带土将苦无扎入地板之中,说道:“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孩子。”

  花时为他忽然而来的赞美所惊,不由朝他的面孔望去——嗯,不看疤痕的话,确实英气俊挺,长相与他的身高符合,也像是宇智波一族惯有的容貌。但是,他本应完好的那一侧脸颊上……那一道已经凝结了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快点起来吧。”带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站了起来。这下,花时便不能看到他脸上新出现的伤口了。

  “可以短暂休息的时间不多了。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佐助应该快可以见到他的哥哥了。他们两兄弟的事情,也快了结了。”

  花时一愣,手指不由微微缩拢。

  所谓的“了结”,大概就是其中一方的死亡吧?

  带土蹲下身来,将手搭在了她无意识揪紧了薄被的手上。他扣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指从紧抓不放的薄薄布料上掰开。

  他蹲下身的时候,花时又一次看到了他面颊上的新伤口——比之刚才已经淡了一些,而且还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愈合着。

  “你脸上的伤……”花时略带疑惑地问道:“是怎么回事?”

  “起来了。”带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被窝中扯出来。花时顶着凌乱的长发,忍不住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她觉得现在的场景太搞笑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劳心劳力的妈妈把自己的孩子从被窝里揪出来,催促她起床去上学。

  “放、放开我!”花时拍开了他的手,开始了迅速地反击:“不要碰我!也不准离我那么近!知道吗!阿飞!还有!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也没有敲门,是不可以随便进入房间的!”

  一连串的凶悍话语,将早起的起床气全部宣泄了出来。

  只是可惜她穿着短袖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有梳洗,看起来毫无气势。虽然带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没有穿着外袍和戴面具的时候,深沉度就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神奇道具:面具(增加贤值/深沉指数)

  “看起来……”带土低声地说道:“自从我对你表明身份之后,你的态度就比以前放肆多了。真是怀念从前你总是小心翼翼、谨慎胆怯的模样啊。”

  花时的眉头一跳。

  带土忽然提起从前的她,多少让花时有些恼怒。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对她来说很是难熬——既要经受家族覆灭、亲友不在的痛苦,还要面对“宇智波斑”可能随时会起的杀心。不胆怯隐忍一些,可能她也无法活到现在了。

  虽然那样的“听话”,一度让她犹豫不已。就算宇智波鼬为她留下了离开宇智波斑掌控的机会,她也迟疑不定。

  “早上好。”带土说道。

  “一点都不好。”花时站了起来,拔起了地上的苦无,象征性地在空中比划挥舞了两下苦无。苦无摩擦过空气,发出一阵轻响。

  “看起来很威风。”带土说:“但是,至少把你的睡衣换下。”

  确实,穿着短袖睡衣和露出脚踝和脚背的睡裤的花时,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威胁力。她就像是卸去了全部的防备,袒露着脆弱的脖颈面对着带土。

  “闭嘴!”花时放下了苦无:“阿飞……带土!”

  花时的外袍和护额都整齐地叠放在一旁,那些零散的东西则搁置在一旁的矮柜上。她的戒指、忍具袋、武器还有用了一半的药品,七零八落地排在柜面上。她抖开了自己的黑色里衣,瞥了一眼身后的带土,果断地弯腰捡起了自己的衣物,走到了另一头的房间。

  穿衣、洗漱、整理忍具,等她走到了房屋被她烧焦的门口时,带土已经戴好了他的面具,站在了那里。看到花时走了出来,他对了对手指,扭着身体说:“花时前辈想要去哪里约会呢?”

  花时:……

  她选择死亡。

  “开、开玩笑的!花时前辈!”阿飞朝前深处了手,慌张地喊道:“请千万不要用大火球吹我,实在生气的话,你可以对我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花时忍无可忍,将手里的斗笠朝阿飞的头顶扔去。斗笠没有穿过阿飞的身体,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他。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看起来很是委屈。

  “有时间在这里精分,还不如帮别人多狩猎几只尾兽!木叶村的九尾人柱力那么难缠,不如你去收拾一下?阿飞?”

  说完,她就笔直地穿过了带土,朝外走去。

  火之国的夏天有些闷热,蝉鸣声在树林间低伏回响着。花时走了几步,便解开了外袍的领扣。她的搭档跟在她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愉悦。

  “想好什么时候去捉九尾了吗?”花时将斗笠扣在了自己的头顶,以遮挡开始爬上天空正中央的太阳。

  “你想去吗?”带土停下了哼唱的小调和不正经的步伐,问道。

  “……无所谓。”花时声音一沉:“不过我对九尾的情报比较了解。从前我和蝎先生就是负责收集人柱力情报的,而且我和九尾小队也有过战斗经验。”

  “啊,说起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冷冷向后一扫:“那一次,要不是你阻碍了我,也许我已经把九尾抓到了。”

  第一百零七章·天照

  “如果想要和九尾交手的话,就等一下吧。”带土说:“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带土切换成了阿飞模式:“那个,那个,花时前辈,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大概就是佐助追着鼬,九尾追着佐助……”

  “啊,我明白了。”花时说:“又是因为‘友情’对吧?”

  “对的对的。”带土点头。

  “真是不懂木叶忍者的友情。”花时叹了口气:“不会是像从前追回那位风影大人一样,一路直追千里,满口嚷着‘还给我还给我’,还顺便开启了尾兽模式吧?”

  “啊,就是那样的。”带土又点头。

  “不知怎么的觉得九尾有点花心,还有点心疼风影大人。”花时单手扶额。

  “那个……花时前辈,如果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的话,是先认识佐助在前……”

  花时:……

  九尾的人柱力实在是太花心了!

  一切如同带土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人确实在不久后就遇到了九尾人柱力的小队。准确地说,是带土自己迎面扑上去的。他们一行人一路追踪着佐助的行迹,为了防止他们真的将佐助带回木叶村,带土勇敢地扑了上去,以一当十。

  对方人数众多,全是木叶忍者,其中还有着旗木卡卡西。

  大概是因为惫懒,或者是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态,花时没有上前露面,而是悄悄躲在阿飞的身后观察。她细细地看着那群人的模样,视线从卡卡西的身上掠过,又专注地放在自己的搭档身上——他始终保持着那副滑稽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任何的芥蒂。

  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在提到卡卡西和野原琳的时候,会露出难得的追忆神情,而在面对卡卡西的时候,却又可以完美地伪装成一个陌生人。

  大概她只能夸奖带土太精通于伪装之道吧。

  九尾一行人急于赶路,迫不及待地就想打败带土通过眼前的道路。但是他们的几番攻击,都因为带土的时空间忍术而落空,只能露出焦急的神情来,努力想要在带土的身上寻找一丝破绽。

  看着带土将几人戏耍地团团转,花时站在高处的枝干上,低声一笑。

  想要击败带土,只有这些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就连对带土最为了解的她,都没有信心确保自己可以击败他,除非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带土倒挂在树枝上,双掌一合,他的衣袍从周身坠了下来。他大喊道:“轮到我攻击了!秘术·伞蜥!”

  花时也为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秘术名字所吸引,精神一振,开始专注地盯着带土之后的动作。

  ——他又研发出新的忍术了吗?

  这听起来很是威风的秘术让众人面上顿起警惕之色,卡卡西一手横展,喝令让几人后退。众人都紧紧地盯着带土的动作,他却一动不动地倒挂在树枝上,随即挥舞着手紧张地说道:“大家不要误会,这个术就是这样子的。”

  花时:……

  她就知道。

  木叶忍者却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为紧张。鸣人压抑不住自己的焦急,朝带土愤怒地大喊道:“谁有空和你在这里玩这些啊!”

  木叶忍者吵吵嚷嚷,想要强行通行,又被带土一树枝一个,全部阻在了原地。他出现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众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花时靠坐在树枝上,她的视线掠过枝叶的缝隙,一直望向了树枝外的天空。她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挣扎着钻出土地的声音,意识到是探查情报的绝来了。

  绝从带土脚边的树枝中钻了出来,带来了一个她早已料到的消息。

  “佐助赢了,宇智波鼬死了。”

  很简单的话语,干净利落地为一个人的生命划上了句号。

  花时视线不变,依旧悠悠地望着枝叶外的天空,手指却无意识地搓磨着。

  一时之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比如现在宇智波一族的后裔又少了一个,比如那天宇智波鼬离开时的背影,比如她说出“原谅”时,那个人的心情。

  还有……

  “太过分了……”她低声地说:“竟然用死亡来逃脱一生的惩罚,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耍赖啊。”

  像是小孩子打架输掉时候的埋怨,又像是因为失意而赌气的话语。

  带土夸张地向后一靠,说道:“什么!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浮夸的语调,却毫无过渡地衔接上了一句深沉的话语:“开玩笑的,我早就料到了。”

  “佐助也倒下了,大概也快不行了吧。”绝说。

  鸣人咬牙,一手指着绝,大声地喊道:“喂!你这个满身刺的芦荟,快告诉我佐助在哪里!”

  “你竟然说我是芦荟?”绝有点愤怒:“说我是小恐龙也比说我是芦荟好啊!”

  比之木叶忍者一行人的愤怒,带土显得十分散漫。他用随意地口气说道:“下次再对付你们吧。”说着,他便一点点从众人的面前消失。

  带土消失后,卡卡西就纵身朝树枝上一跃,说道:“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佐助。”

  他左右转动着头,想要寻找战斗的踪迹,却在扫过对面的树枝上,看到了靠坐在那里的花时。卡卡西一怔,紧紧地盯着她,说道:“你……”

  花时无声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即竖起双指,嘭的一声,她的身影就化为一团白气,从原地消失。

  ×

  带土走的太快,花时没跟上,也不想跟着他。

  想必,带土是前去收拾佐助和鼬的战场的。写轮眼不能外流,宇智波鼬的尸体也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佐助也是宇智波的族人,如果被木叶忍者带回木叶村去,又会惹出一场风波。

  她循着天照火焰的外围走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和三个少年玩过家家的鬼鲛。鬼鲛看起来也得知了鼬的死讯,正在和绝说些什么。

  他看到花时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便扬起了唇角,露出一颗尖锐的牙齿来,说道:“哟,这么快又见到了,宇智波的族人。怎么了?因为族人死了,所以心情悲伤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花时说。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你是不会因为族人的死亡而悲伤的。”鬼鲛带着调侃地说道:“也许族人的死亡还会让你获得些不错的感受。那你是出来散步吗?”

  “可以这么说吧。”花时说:“鼬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嘛……”鬼鲛扛起了自己的大刀,说道:“鼬已经不在了,那就让我自在一些吧。”

  负责传递消息的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对花时说道:“花时酱,他找你。”

  绝口中的“他”无须言明,但是花时比较在意绝口中的另外一个名字。

  “你喊我什么?”

  “花时酱。”

  “……今天想吃烤芦荟。”

  ×

  重新见到带土的时候,花时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

  “他真的死了吗?”她问道:“没有幻术的影响,或者是什么禁忌瞳术之类的……”

  “死了。”带土站在她面前,说着指了指墙壁的一角:“死因就在那里。”

  摇曳的烛火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照亮了墙角昏睡着的少年人。他的身体上满是伤痕,就算已经包扎过,也可以看到那些纵横的细小伤口。他紧紧地闭着双眼,眉头不安地皱起。

  看到佐助还活着,花时就明白,鼬一定已经死了。

  为了最爱的弟弟,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他的尸体……”花时又低声地问道。

  “在我这里。”带土说:“而且我记得我说过,他和你已经是无关的人了。为什么要对一个违背了承诺决定杀死你的人如此关心?”

  “并不是关心。”花时解释道:“只是一时不太习惯。毕竟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确实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那些在惨案发生之前的时光,在之后充满灰色的岁月的对照下,竟然显得流光溢彩。那些关于甜食、团子、乌鸦的回忆,反而开始闪闪发亮,变得愈发温柔。

  “可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带土说:“后来发生的事情,足够让你放开一直抱着的回忆了。”

  “那你放开了吗?”花时反问道:“执着于琳的你,根本没有理由对我说教。野原琳象征着你从前的岁月,那大概……我回忆中的鼬也象征着我的过去吧。”

  “荒谬。”

  花时盯着一旁摇曳的烛火,那细小的火焰轻轻地摇晃着,一大片的影子被投射在粗糙的墙壁上。昏黄暧昧的光,笼罩了整一片石室。

  死亡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她想。

  死亡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消一个人的过错,让人只能回忆起从前那人的好处来。

  宇智波鼬是如何杀死族人和她的,花时反而记不得了。她现在能想起的,就是还在学校学习时的宇智波鼬是如何的优秀与令人喜爱。她记得宇智波鼬毕业时拍摄的那一张照片——年幼青涩,却硬要作出大人的成熟来。

  还有那家伙小时候把佐助装在身前的布兜里,等佐助会走路了就带着弟弟四处闲逛,佐助扭伤了脚,就一路背着佐助回家。

  他从小就是一个爱护弟弟的人。

  正在她沉思间,那躺卧在石室一角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动作因为全身的痛楚而显得极为迟钝。显然,他经过一场搏命的战斗,此刻疲惫异常,面色苍白。

  “你醒了啊。”

  带土也发现了佐助的苏醒,他缓缓地朝着佐助面前的光明处走去。他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深的石室里,有着绵长的回音。他边走,边缓缓地说道:“你赢了,宇智波鼬死了,不过,你也受了重伤。”

  他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站定,说道:“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看着带土的模样,花时却无端地想起了自己当初被他救下的时候。那时,带土也是在不知何处的洞穴中,对重伤刚苏醒的她如此说话。无比熟悉的场景,只不过换了一个人。

  对于带土的靠近,佐助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头。他低垂着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似乎对其他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兴趣。

  “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也对我的话不太感兴趣。”带土说:“那我换一个说法吧。是关于宇智波鼬的事情。”

  提到宇智波鼬这个名字,佐助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头一皱,缓缓地抬起了头。就在视线触及带土写轮眼的瞬间,佐助的一只眼睛不自然地浮现出了三勾玉写轮眼的图案,继而进化为了万花筒。

  黑色的天照火焰在带土身上骤然腾起,他后退了数步,重新避入了黑暗之中。那不会熄灭的火焰显然让他很不好受,花时竟然听到了他因为被灼烧而发出的喊叫声。

  如此失态,可是第一次见到。

  没想到一直捉弄别人的带土也有被人烧的满地乱跑的时候。

  花时诧异地观察着佐助的眼睛——起初,她以为佐助也获得了万花筒,后来她才发现那应该是别人提前设下的瞳术术式。

  这样想着,她忽然低笑了起来。

  宇智波鼬在和佐助见面的前几天,特意来找自己告别。那时候,他试图用带有瞳力查克拉的手指接触自己的身体。

  他提前做下的准备可真是周到。

  因为自己和带土最为亲近,所以只要不知不觉地设下了术式,就可以尽情地叉烧带土了。只不过,那一次没有成功,之后他就在佐助的身体中设下了术式。

  她可以理解——为了不让佐助获得真相,这一切的手段都是必须的。

  真是一个温柔的好哥哥。

  叉烧带土还在黑暗中享受烧烤的美妙,花时便站了起来,主动走出了栖身的黑暗。

  “佐助,许多年未见了。”她靠在石柱上,一边盯着佐助的面庞,一边说道:“你和你的哥哥,长得很像。”

  确实很像,虽然两人的发型完全不一样,嗯。

  看着少年的佐助,花时就忍不住想到了那位总是想着村子和和平的忍者。

  佐助一手捂着左眼,肩头快速地耸动着。他低呼了几口气,在看见花时的瞬间便强行提起了戒备,反射性地就想去摸自己的苦无。然而他的周身没有任何的武器,他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持剧烈的动作。

  “不要急着找武器。”花时看出了他的意图,淡定地说道:“我不想杀你。”

  她可从来没有答应宇智波鼬,不说出事实的真相。

  鼬还是太过心软了。

  他的瞳力术式应该更决绝一些,把她的写轮眼也归入天照的发动范围内才对。

  第一百零八章·因缘

  对于她的话,佐助显然是不相信的。即使身体疲惫不堪,他也要强行地提起戒备。他一扫刚才的虚弱和恍惚,满面皆是怀疑神色,紧紧地注视着她。没有武器,他就只能勉强把手臂横在面前,以阻挡可能的攻击。

  黑暗中,火焰燃烧的声音渐渐消失,花时侧过头,扫了一眼那片黑暗——叉烧带土好像已经可以出锅了。

  “佐助,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继续反抗。”她耐心地说着,一边注视着少年的面庞——鼻翼两侧没有那总是让她调侃不已的纹路,也没有少年老成的温和疏远模样。虽然他们拥有近似的五官与眸色,气质却孑然不同。

  比之鼬的内敛,佐助更像是一把尽数出鞘的锋锐匕首,闪着绝不退让的光芒。

  花时努力想要回忆起佐助从前的模样来,可是无论怎么思索,都只能联想到一个幼稚的男孩挥舞着小恐龙的模样。想起佐助小时候蹒跚学步时啪叽摔倒的模样,再看看面前这个满面警惕的少年,她便有些想笑。

  “你在笑什么!”佐助朝她低声喊道。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他皱紧眉头,捂着胸口靠在了墙壁上。

  “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你。”花时如实回答,说道:“多年未见,你的变化有些大。你还记得我吗?佐助。”

  “怎么可能会忘记。”佐助盯着花时,攥紧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他原本已经平息的愤怒和憎恨似乎又涌现了出来,让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从口中挤出这些话来:“你也不必笑的太早,鼬之后,就是你。”

  花时一怔,才想到佐助指的是什么。她很是无谓地说:“随意吧,如果你想要杀死我的话,大可以现在就试试看。”

  佐助没有动。

  和鼬殊死搏斗之后,他的体力不支,此刻身体也虚弱不堪。现在的他,不可能和宇智波花时继续战斗。

  “你想做什么?”就算身体虚弱,佐助也勉力保持着自己的骄傲。他抬高自己的头,尽力以平等的姿态同面前这位臭名昭著的叛忍对话。

  十二岁的时候就犯下了弑族大罪,随后叛逃。

  袭击木叶高层,亲自潜入木叶忍村引起混乱。

  加入叛忍组织晓,四处发动袭击引起混乱。

  对砂隐村的五代风影悍然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风影。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危险。

  “想要做什么就快点动手吧。”佐助面无表情,说道:“等我的身体恢复了,我可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悠闲。”

  “我不是说过了吗。”花时扶着额头,说道:“我并不想杀你。不用这么紧张,佐助。”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佐助低声地喊道:“你们这样的人……你们这样的人……”

  “总有一天,我们会被仇人杀死。对吗?”花时挑眉,看着有些失态的佐助。

  叉烧带土出锅了。

  带土重新从黑暗之中走出,他的身体完好无损,那阵天照火焰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他一边走,一边扶正着头上的面具。

  “这就是宇智波鼬最后的挣扎吗?”说着,带土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就连他也没能看透我。”

  “啊,你来了啊。”花时朝他的方向侧过了头,说道:“我觉得很有效,至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一边惊慌如鸡的尖叫一边狂奔逃窜的模……”

  啪的一声,带土一手拍在了她的头顶,让花时闭了嘴。

  两人的对话,让佐助回忆起了方才那阵突然而起的天照火焰。他不可置信地用手重新捂住自己的眼睛,低下头,透过指缝看着自己的躯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法理解吗?鼬在你的身体之中设下了术式。”花时说:“为了不让这家伙靠近你……为了你,宇智波鼬可真是煞费苦心。”

  花时的话,让佐助骤然缩聚了自己的瞳孔。

  “他在死前,一定对你做了什么吧。”花时沉思了一会儿,伸出双指,朝前轻轻地一点,说道:“我猜,是这个动作,对吧?”

  看起来,她猜对了,因为佐助的面色更僵硬了。

  “你在……说什么?”佐助歪着头,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掌。

  “那个家伙直到死前,还一直在恳求我‘不要告诉佐助真相’,但是我不打算遵从他的话语。”花时语气平淡:“擅自替别人决定命运,实在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自以为是的隐瞒真相,欺骗最为亲密的人,这样的爱意太过自负了。”

  她的这段话显然让佐助更为琢磨不透。

  “该从哪里和你说起呢?佐助。”她轻声地说。

  “够了!”佐助喝止她:“我不想听你什么不知所谓的话!你是我的敌人,鼬也是,少在我面前用这些奇怪的话来转移我的视线了!”

  “佐助。”她半合眼帘,开启了自己的写轮眼。她对着面前的佐助,缓缓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万花筒能力是什么吧?这份情报,想必很多人都已经获得了。”

  “篡改意志的……别天神。”佐助迅速地扭过了头,以免对上她的眼睛。

  “都说了,不要如此紧张。”花时闭合了自己的写轮眼,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要你做些什么,我可以直接篡改你的意志。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你可以明白吗?我想要和你叙旧。”

  这样近似威胁的话,让佐助一点点扭回了头,重新开始打量面前的人。

  “你一向是个乖孩子。”花时说:“想要复仇的话,先请听完我说的事情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件事告诉你,这是我在鼬死之前就下了的决心。”

  花时对他“乖孩子”的称呼,让佐助不满地皱眉,但他已经从方才的浮躁中安静了下来,并且摒却了一身的戒备。

  “故事有些长,我就从木叶五十七年宇智波一族谋划的那场叛变开始说起吧。”她在佐助的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自己的面颊。

  她口中的词语,显然让佐助很是震惊。他的反应,一如当初的她。

  “叛变……?”佐助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啊,忘记了,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花时用戴着戒指的手指慢慢地敲打着自己一侧的面颊,说道:“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我们宇智波一族一直和村子的中枢有着矛盾。因为优秀而产生了骄傲,又因为优秀而被排挤——长久以来的摩擦和风波,让我们宇智波在暗地里滋生着反抗的情绪。木叶五十七年,族中开始策划一场叛乱,而叛乱的策划者就是你的父亲,当时的族长,富岳。”

  “不可能!”佐助猛然抬起头,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会!?”

  “所以说,你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花时换了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每月一次的家族集会,为叛乱不停地准备着力量。从八岁开始参加集会起,我就被不断地告知着‘要为了宇智波的荣耀而战’。”

  “这样的动作,木叶高层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他们在宇智波一族中安插了自己的间谍——你的哥哥,宇智波鼬。同时,他也是我们一族安插|进暗部的间谍。他承担着双面间谍的任务,在你这个年纪,背负着你无法想象的重担。”

  “那又如何……”佐助微微摇了摇头:“他最终还是背叛了宇智波一族,不是吗!”

  “啊,确实如此。”花时说道:“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和你谈的部分。”

  “宇智波一族的野心越来越明显,叛乱近在眼前。这样的威胁,让木叶高层下定决心在叛乱发生之前动手。他们找到了一个人,他可以为了村子的大义亲手杀死同胞,并且背负一身的罪名。那个人是……”

  “宇智波……鼬?”佐助轻声地说着,然后又果断地否决了:“你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你们杀死了族人,不是吗?你们背叛了宇智波一族,不是吗?”

  “对于鼬来说,杀死亲人是极为痛苦的一件事。但是,更让他痛苦的则是战争。”花时缓缓地说道:“佐助,你见过战争吗?”

  靠着墙壁的烛火,轻轻地一跳。火光被擦亮,骤然照亮了佐助一侧的面颊。

  “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以轻而易举地造出无数的坟墓来,也可以随意地倾覆一整个国家。”花时说:“你见过吗?”

  “我和鼬出生的年代,恰好是上一次忍界大战最为风雨飘摇的时刻。亲眼目睹了战争的鼬,无法容忍战火祸及到整个国家。为了木叶,也为了宇智波一族不染上叛乱的污点,他选择接受了来自木叶高层的任务。”

  “说谎!”佐助失态了,他歪过头,不管不顾地冲着她喊道:“你在说谎!你只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想让我放弃对你的复仇!才给自己找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不用这么激动。”花时松开了支着的面颊,挺直了身体:“我可不打算为自己辩白。这些只是宇智波鼬的故事,和我无关。我告诉你,也只是因为想要多一个人知道他过去的存在。如果我不说出来……那么,等我死了,这一切恐怕就真的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我不会放弃对你的复仇的。”佐助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说。

  “请随意。”花时说:“刚才说到哪里了?——宇智波鼬接受了来自木叶高层的任务,将意图发动叛乱的族人全部处决。他完美地完成了这个任务,除了留下了一小点瑕疵。”

  花时的目光扫过了佐助呆怔的面孔。

  “他第一个杀的人,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然后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再是其他人。最后……面对自己的弟弟,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下手。宇智波一族所有的人都死了,却只有那个孩子活了下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佐助的面色更为苍白。

  “那是因为……是因为……”佐助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他想要夺走我的眼睛……”

  “只要是直系血亲的眼睛,就可以互相移植。在父母和弟弟之中,他却选择了你。”花时说:“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黑暗

  不知何处传来水珠滴落在地的回响,在一片幽静之中悄然回响。

  黑发的少年歪斜着身体靠在墙壁上,因为震惊,他的眉目不住地颤抖着。许久后,他狠狠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说道:“你在说谎。”

  “这个任务是由木叶高层发布的,木叶顾问团中的三人也知道真相。如果你不相信,你也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答案。”花时说:“我没有对你说谎的必要,佐助。”

  佐助仰起头,双目无神地注视着上方。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那里,指尖偶尔微微一动。

  “鼬是一个很好的兄长,至少,比我的哥哥优秀多了。”花时低声地说道:“即使面对朋友和父母,他也可以动手。但是,面对你这个弟弟,他却无法下手。这代表着,在他心里,你拥有超越所有事物的地位。……真的,比我的哥哥要优秀上许多。佐助,你比我幸运。”

  “他做的一切总是有原因的,他会在一开始就算好一切,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你活下去,并且变得更为强大,因此给予你憎恨;在和他有着约定的三代目死后,立刻现身木叶忍村,并不是为了什么捕捉九尾,只是为了你——警告木叶高层,他还活着,佐助也必须活着。为了赋予你新的力量,他……”

  “不对。”佐助喃喃着,望着上方的一片黑暗:“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杀死我,他一点都没有犹豫,那是无法假装的……”

  “佐助,你还活着。”

  就像是打翻了贮藏着秘密的宝瓶,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从中飞了出来。佐助低垂下眼帘,陷入了一片怔然。

  他还活着,而宇智波鼬已经死了。

  “因为使用写轮眼过度,那家伙的身体其实一直都非常不好。怎么说呢,”花时也低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宇智波鼬扶着墙壁咳嗽不止的模样来:“就连普通的说话都会引发咳血,需要吃大量的药物才可以维持生命。这样满是病痛的生命,他却一直坚持着,只是为了死在你的面前。”

  “只有让你亲手杀死了他……你才会成为光复宇智波一族的英雄,他才可以借机赋予你新的力量。”

  佐助微微动了动唇,复又合上。他朝着一侧的黑暗中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中。他半合着眼眸,花时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不易擦觉地抖着。

  “他是一个温柔的兄长。”花时起身,低头望着一动不动的佐助,说道:“快点想起来吧,过去的他。——我告诉你这一切,不是因为想要你替我做些什么,只是想要你知道,那个你一点都不曾了解过的宇智波鼬。那个疼爱弟弟、为了家族和村子而舍弃自己的宇智波鼬。”

  “即使直到死前,他还在恳求我不要将这一切告诉你,但我还是决定背叛他。你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即使是出于‘爱’的名义,他也没有权利自作主张地替你决定好你的命运。”

  佐助的呼吸声有些不稳,时而短促时而屏息。他又一次地深深低下头,用两侧的头发努力将自己掩盖起来,最后干脆伸手把自己的面孔全部捂住。他支撑在膝盖上的手肘,不住地颤抖着,显现出一种无力来。

  花时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反应——虽然她和佐助多年未见,但是她可以猜到,佐助的人生一定已经由宇智波鼬全部提前设计好,就像当初鼬想要对她做的那样。一直活在仇恨之中,现在却骤然失去了仇恨的目标,仇人变为了最初的哥哥,这样的转变无疑是颠覆了佐助的一切。

  她不知道佐助现在的个性如何,是像小时候一样逞强又可爱,还是和他的哥哥一样冷静而温柔,亦或是继承到了他父亲的沉厚与威严,但是她知道,现在的佐助一定无法接受这一切。

  她悄悄地后退了一步,想要留给佐助沉思和回忆的空间,却被佐助忽然喊住了。

  “喂,你。”佐助侧着头,缓缓地出声:“那么,你呢?”

  “我?”花时一愣。

  “你说鼬杀死族人是因为木叶高层的任务,那么,你呢?”

  “……”花时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的动机已经并不重要了。但是,我是宇智波鼬的共犯,我会和他一起背负弑族的罪名。你就当我还是你的仇人吧——等你恢复了身体以后,可以来找我复仇,我不会介意的。”

  她答应过的。

  在那个离别的晚上,她答应了的。

  原谅他,并且和他一起承担弑族的罪名。

  这是她能给予的,最后,也是最多的包容。

  也许是空气中被不知何处的风扬起的灰尘进入了口腔,她忽然觉得喉头一痒,便轻轻地咳了两声。她的咳嗽声不经意地打破了沉默,也让佐助回过了神。

  佐助似乎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走了出来,他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开始寻找自己的衣物。花时指了指墙角——那里放着佐助的衣服和武器。

  佐助弯腰捡起自己的外衣,掩去自己被绷带包扎着的身体。他一边忍着身体的疼痛穿着衣服,一边侧过头,对花时说:“你的话可信度不高,你和刚才那个人,都属于敌人的范畴。我要亲自确认过,才会相信你。”

  花时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佐助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刚才压抑感情、强自镇定的表现,确实也超出了她的期望。足够冷静,在震惊之下还可以分析现况,并且立刻做出行动来——从这一点上看,佐助倒是和当初的鼬一样。

  她看着佐助的侧脸——他鼻梁高挺,一侧的眼睛很是漂亮。侧颜的轮廓,和鼬有七八分相似。这样想着,她忍不住说道:“你和鼬真的很像。”

  佐助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说话。在那短暂的停顿后,他便继续整理自己的衣襟。

  从花时和佐助对话时开始,带土就一直安静地靠在一旁的黑暗中,注视着两人在言语间的博弈。大概是沉闷的太久了,他的阿飞模式蠢蠢欲动,于是他便悄悄在黑暗处扯过了花时的手腕。

  佐助听到凌乱短促的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时,眼前却没有了那两个人,只剩下一片空荡的黑暗。

  而被扯住手腕的花时则在踉跄之下被带土扯入了黑暗之中,两人离光亮的区域越来越远,彻底隐匿在了洞穴的黑暗之处。湿冷的气息从脚边升起,花时的脚步不知踩到了何处的水洼,发出一阵啪沙轻响来。

  “喂,你忽然做什么……”

  花时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问道。

  她还有许多其他的话想对佐助说,比如鼬这些年做的事情,比如问问他“你知道我们月之眼保险集团吗?”,比如佐助是如何长大的,但是她的对话却被带土忽然的动作打断了,这让她有些不满。

  她靠在一片黑暗中,耳旁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动。那声音花时很熟悉——重症精分病人又摘下了自己加贤值和深沉指数的面具。

  花时内心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待她的是带土忽然的动作——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压在石壁上,就着这样的姿势,短促而强硬地亲吻着她。他的呼吸毫无阻碍地触及了花时的肌肤,温度有着莫名的热烫,以至于连她的指尖都兴奋地蜷缩了起来。

  数秒之后,花时才反应过来她应该做些什么。

  她打出了漂亮的一拳,却被带土用手掌直接挡住。他俯头,开始在她的面颊和脖颈处若有若无地亲吻着,就像是蜻蜓流连于水面时的模样——辗转反复,悄然轻擦,努力地不动声色,却又无法抑制原始的欲望。

  面对这样的敌人,花时有独特的技巧。不是假装四处看风景,而是直接动用暴力——这一次,带土使用了神威,让她握着苦无的手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躯体。

  “神威可真是好用。”花时低哼了一声,放下了自己的手。

  “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啊。”带土实化了身体,一手撩起她面颊边的一缕长发。他低声地说:“还是对我这么抗拒。”

  “哪一天不抗拒了才比较奇怪吧?”她挑眉,口中的话语很是挑衅:“这就是我们的关系——总是互相敌视,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你对佐助很在意。”带土放开了她面颊边的那缕长发,说道:“为什么?因为他是宇智波鼬的弟弟吗?除了止水,我还没有见过你对其他的东西有着这么大的执念。”

  “……可以这样说吧。”提到鼬,花时的面孔上的温度便冷了下来:“我答应了会和他一起背负罪名,但是那个家伙却用那么卑劣的方法来逃避一生的惩罚,我总要做些什么来报复他吧……?他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他做的事情真是太过分了……

  也许是先前不小心吸入口腔的灰尘没有散去,她的喉间又是轻微地一痒。她将那声咳嗽闷在了肺腑之中,只是微微地抖了下肩膀。

  第一百一十章·海岸

  “你在笑吗?”

  察觉到花时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带土问道。

  “没有。”喉间莫名的微痒褪去,她便抬起了头,想要用手去推开总是阻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而她的反抗,对于带土来说基本是无用的。

  他重新低下了头,试图在原先的颈间寻找已经被留下了热烫痕迹的位置。细微的呼吸声在花时的耳旁起伏着,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她也可以猜到她的脖颈上被迫烙上了怎样的痕迹。

  ——可恶!

  她将手中的苦无反转向下,泄愤一般朝着身后的石壁刺去。沉闷的一声钝响,是她的苦无撞在了厚重的石壁上,这撞击带来的钝痛让她的虎口一麻。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可恶就算了,他的瞳术还是那么的让人讨厌——根本就没有有效的解决措施。

  对于她暴力的抗拒,带土已经越来越适应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凭借腕力阻挡她的攻击,也可以在她还握着苦无的情况下继续暧昧的动作。

  暴力的反抗没有用,那么言语的劝诫会奏效吗?

  ……试一下吧?

  “带土,不要玩了。”她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地说着:“不要玩了。”

  他的舌尖扫过花时颈间的肌肤,这让她难以自抑地蜷缩了指尖,紧紧地扣住了身后的岩石。轻轻地一勾,便足以让每一寸神经都莫名地兴奋起来。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可怕又好奇。

  “不要在现在……”她说:“等一会儿……”

  带土松开了她的手,抬起了头,轻笑一声。

  他的离开,让花时松了一口气。

  ——言语的劝诫竟然奏效了……

  他在黑暗中重新戴上了面具,朝后退了一步。花时也扣紧了自己的领口,以遮挡那些会让她觉得羞耻万分的痕迹。她一边将最上方的扣子扣紧,一边随口问道:“组织的成员更少了,九尾和八尾由谁去捕捉?”

  “你想去吗?”带土扶正了自己的面具,说:“狩猎九尾。”

  “……无所谓。”她低声地说道:“如果要去木叶忍村的话,也可以顺便把团藏一起解决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防备着我,就连离开木叶忍村的次数都大大减少。”

  “果然还是没有放下啊。”带土说着,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嗯?”花时疑惑地抬起头。

  带土没有回答她,他已经走向了黑暗的深处。她的耳中可以听见他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间的细微声响,但是她的眼睛却捕捉不到他的身躯。

  ×

  佐助召集的同伴有三人,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等到那三位少年获得讯息前来寻找佐助时,他已经不再是先前虚弱不堪的模样了。就像是一把重新归鞘的利刃,佐助悄然将先前战斗过后留下的疲惫与虚弱全部掩去,归为冷静骄傲的模样。

  有着一头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一手握着水杯,此刻正正在用吸管摄取着水分。他的视线不住地在眼前的几人身上反复扫过,最后,他终于疑惑地开口:“佐助,这个女人不是你的仇人吗?”

  红色长发的少女也一推眼镜,立刻附和道:“没错!就是这个家伙没错。”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金色的残阳缀在几缕漂泊的云间。起伏不定的海面染上了层叠的金色,海浪带着那些跳跃的余晖一起冲上石崖,拍打出一片白色的泡沫来。几只海鸟拍打着翅膀,倏忽掠过海面上,隐匿在暗金色的云间。

  佐助站在海边嶙峋的岩石上,他侧身,回望一眼自己的伙伴们,冷淡地说道:“现在,我和她暂时是合作的关系。”

  说完这句话,佐助便侧回了头,重新望向了那片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中的海面。金色的海浪涌动着,一层一层地从天际处涌来。海风吹着他黑色的短发,让面颊两侧的细碎发丝随风乱舞着。

  花时站在离佐助不远处的岩石旁,她正对着残阳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代表青龙的戒指扣在她修长纤细的手指上,金红色的夕阳透过指缝,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的视线一偏,就望向了一旁的佐助——他的表情很冷淡,从他的神情上,她根本看不出佐助在思考些什么。

  也许,是在想着宇智波鼬过去的事情吧。毕竟,鼬是一位无比温柔的兄长。

  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一个比止水更好的哥哥。

  ……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偷偷地说,如果在重新见到止水的时候告诉了他的话,也许他会生气的。

  她出神的时间有些长,恍惚之间,时间就过去了许久。她重新将目光投到了佐助的面孔上,这才惊讶地发现佐助竟然在无声地流泪。

  原本她以为,佐助会像鼬那样,干脆地将全部的感情都藏起,不露出任何的悲伤或者欢喜来,却没有想到佐助还是一个会哭泣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以为背朝着他们,就没有其他人会看到他的这幅模样了吧。

  他无声的哭泣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便收敛了起来。花时放下手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对着自己的同伴布告着今后的目标。

  “我们‘鹰’的目标只有一个——毁灭木叶。”

  花时的眼眸微微一合。

  因为被突然告知了真相,无处倾泻的仇恨便转向了从前的始作俑者。这样的憎恨与情感,确实像是宇智波一族所会拥有的东西。

  佐助的话语有些狂妄,但她并不在意。准确地说——无论木叶忍村存亡与否,都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佐助想要毁灭木叶,还是继承鼬的遗志守护木叶,她都不在意。

  不过,如果佐助阻碍到她的月之眼计划,她也会对这个昔日友人的弟弟下手。

  鹰小队还在海边的岩石旁安静地站着,作为首领的佐助也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愿。花时悄悄转过身,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带土可以不需要食物,佐助可以因为震惊忘记进食,但是她会饿,也需要用餐。

  负责跟踪佐助的白绝分|身从岩石旁的土地中冒了出来,他看着花时越走越近,便朝她打了一声招呼:“花时酱——你说那个宇智波的族人会不会也超级喜欢小恐龙呢?”

  “是的,他很喜欢。”

  “那可真是太好了。”白绝说:“那花时酱是间接承认你‘也’超级喜欢小恐龙了吗?”

  “今天想吃烤芦荟。”

  绝:???

  带土正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歪歪地托着自己的面颊,面具则被他提在另外一只手上。他交叠着自己修长的腿,懒散地倚靠在那里。听见花时的脚步声,他略略抬起了眼帘,口中说道:“终于从佐助的身旁走开了。”

  “那个孩子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所以便多停留了一会儿。”花时说着,忽然懊恼地侧过了头——她根本没必要特意为自己的行动解释,想要做些什么明明都是她的自由。

  “获得了新的瞳力对我们的战力补充也有好处。”带土说。

  “你想对佐助做些什么?”花时微蹙眉尖。

  “不要如此紧张——”带土说:“我可没有利用他之类的想法,我们和他的部分目标一致,同为宇智波的族人,彼此协助不是很好吗?”

  “我没有。”她说:“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那么……”带土放下了撑着面颊的手,站了起来。每当他站在花时面前的时候,她便只能看见他的脖颈,需要抬头才可以仰视这个身量高大的男人。

  “你说的‘过一会儿’,未免有些久?”他说。

  花时一怔。

  起初,她无法理解带土话中所指。很快她便想通了其中原委——这是她先前拿来随口哄他的话语,又荒唐又幼稚。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躯体,花时侧过脸,故技重施。

  “不要玩了,带土。”她说:“一会儿再……”

  “我还会上当第二次吗?”他说。

  “那你就不要怪我动手打你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一点都不好。”

  “无所谓。你的攻击对我无效。”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唔……”

  大概就像是一个初尝糖果甜味的孩子,被从未获知过的新鲜滋味所吸引,如同嗜糖成瘾一般不断、不断地尝试着,永远没有餍足的尽头。

  他拥抱着她,低下头肆意地亲吻着,顺便用一只手握紧她的手腕,以防止任何可能的攻击来打搅这令人上瘾的瞬间。她退,他便进。她紧紧地闭着眼一动不动,他便趁机攻城略地。

  暗金色的夕阳彻底沉入了海平线以下,最后的几缕金色光线也慢慢地散开,云间旖旎的金红色悄然隐匿,深蓝色的天穹沉默地将一切都笼罩起来。

  “你依旧在憎恨我吗?”她忽然听见了他的话。

  “……当然。”

  “……算了。”他说:“那就一直都不停地憎恨着我吧,直到这样的恨意比你对其他人的爱意都要浓烈。终有一天……你存在的原因会不仅仅是为了‘止水’。”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带土。”

  第一百一十一章·利害

  入夜之后,一轮满月便悄然挂上了天幕。淡金色的月散发着柔和的清辉,在深蓝色的夜幕包围中显得温和而渺远。

  佐助站在夜色之中,抬头望着天空之中的月轮。没有其他人打扰,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花时的脚步声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还不准备休息吗?放心,我不会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对你动手的。”

  佐助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我并不是在担心你会趁着我放松戒备的时候下手,只是这样的满月让我重新想起了那个晚上,以及那些我原本想要抹去的回忆。”

  “嗯?”花时闻声抬起了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天空之中的月亮。诚然,那一天的晚上也确实有着这样一轮漂亮而饱满的月亮。时过境迁,许多孩子都已经长大,唯有月亮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哭了。”佐助说:“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其实只不过是我没察觉到这一切而已。”

  “他哭了吗?”花时问。

  “应该……是哭了。”佐助闭上了眼。

  一直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带土走了出来,他问佐助:“你打算如何?要把鼬的眼睛移植给你吗?”

  “不用。”佐助干脆地拒绝了:“我要走的道路,和鼬所期望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我不可能按照鼬的意愿来行事,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振兴宇智波一族。”

  “这个孩子和我有些相似……对于前人的遗志,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兴趣。”花时低声地说:“不过,也不太一样。至少我可没考虑过复兴宇智波一族这样的事情。”

  “他在死前,见过你对吧。”佐助走到了花时的面前,这个少年略略比花时高一些,两人勉强可以平视。他说:“鼬……还说了什么吗?”

  “啊……”花时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请不要把这一切告诉佐助,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话。”

  佐助面无表情,但他的指尖却悄悄一缩。他低下头,缓缓地朝着黑暗的地方走去。他的呼吸声有些沉重,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可能出口的话。

  佐助的身影消失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带土便开口了。

  “你对佐助的关注有些过多了。”他说:“虽然他会是我们暂时的合作者,不过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还不值得你花过多的心思去关注。”

  “你在说什么?”没有了佐助在身旁,花时便不用刻意装出淡定成熟的模样来。她挑眉,横抱着双臂,语气颇为直横:“我关注佐助,关注绝,关注芦荟,还是关注一只飞奔的母鸡,和你有任何的关系吗?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合作者而已。”

  带土一手搭在面具上,秒切换阿飞模式:“喔!花时前辈喜欢看母鸡飞奔!真是独特的兴趣爱好呢!小恐龙已经失宠了吗?”

  花时:……

  ×

  佐助的身体逐渐恢复,他已经可以自如地行走和战斗了。作为临时的合作伙伴,鹰小队和晓组织决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大家以后都是要一起做大事的人,先一起吃颗药丸吧。

  “由你亲自和佐助谈吗?”花时用小指勾着手上的苦无,示威一般在带土的面前将苦无晃动着:“佩恩呢?——抱歉,我忘记了,首领不需要向成员报备去向。”

  “他已经去木叶狩猎九尾了。”带土说:“你想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花时轻哼了一声,收起了苦无。站在带土身后的鬼鲛露出了一颗尖锐的牙,他上上下下地扫过心思各异的两位同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是佐助和他的几名同伴来了。佐助在带土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剩下的几人零星站在长桌的四周。背着大刀的鬼鲛盯着佐助,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低笑声。

  “在笑些什么?”花时有些疑惑。

  鬼鲛的笑点一直都很奇怪。

  “我在笑……终于甩开了鼬,这一次却要和鼬的弟弟做同伴。这有趣的命运难道不可笑吗?”鬼鲛说。

  他的话说完不久,佐助就将双手撑在了桌上,向晓的三人布告了自己的目标:“我们鹰小队的目标是毁灭木叶。”

  带土无视了桌旁的石椅,直接侧身坐在了桌上,用一只手撑着桌面。他低下头看着佐助,说道:“话虽如此,那你们具体的目标又是什么?”

  “解决木叶的高层。”佐助回答:“其他的不是我的目标。”

  一直在观察着佐助的鬼鲛插口说道:“想要攻击上层的话,下层的人就会保护他们。你所说的事情,并不简单啊。你们虽然组成了‘鹰’,可是战力还是不足。”

  鬼鲛的语调有些轻慢,这样略带着轻蔑的语气,让佐助身后那个名为水月的银白色短发少年有些不满。他笑了一声,仿佛鬼鲛说的是什么可笑的笑话,然后说道:“鬼鲛前辈,你最好不要太过小看我们了。说起来……那时的游戏还没有分出胜负吧?”

  顿了顿,水月低下头,将手放到了身后大刀的刀柄上:“这一次,我可是要动真格了。”

  一旁的重吾喝止道:“住手!水月!”

  显然,身为普通成员的他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水月没有理会他的阻拦,悍然拔出了自己的大刀,朝着鬼鲛的方向挥来。鬼鲛一笑,也没有闪躲的意思,竟也想伸手去握自己的鲛肌。

  大家还没有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一颗药丸,就开始真刀真枪地对上了——这可不太妙。

  千钧一发之际,坐在长桌上的带土笔直地朝前一滑,将手腕向前探出。“铿”地一声厚响,水月的大刀直直地击在了带土的手腕上,被阻拦住了去路。水月一惊,满面诧异,不可思议地盯着带土那用来阻挡大刀的手腕。

  “仅凭腕力就……”

  目睹了这一切的花时挑挑眉,不说话。

  带土的腕力如何,她可是最了解不过了。

  “佐助。”带土沉下声音,说道:“你没有管教过他吗?”

  这样带着训诫的语气,花时也很熟悉——就算是名义上平等的合作伙伴,带土也会不自觉地让自己身居高位,处于掌控全局的位置。

  佐助还没有说话,名叫香磷的少女就推着眼镜训斥起了水月:“你是白痴吗!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忽然……”

  “我的目的只是那把鲛肌而已!”水月振振有词地说:“正是为了得到它我才一直跟着佐助的!”

  “知道了。”佐助皱眉,说道:“想要打架的话,就随便你吧,水月,反正你现在还打不过他。”

  “真会说啊,佐助。”水月说:“放心吧,到时候一定会让你品尝美味的鱼翅的。”

  鱼翅?

  花时一怔——许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有生机的人了,她的幽默感都已经归零了。

  带土抬起了手,将水月的大刀推回了他的面前:“晓的战力也不足,现在我们不应该发生无谓的内讧。我们的利害关系一致,从现在起,晓和鹰一起行动。作为代价,我们会将尾兽兵器分给你……但是,如果你们背叛晓……”

  带土的语调愈发地深沉:“那我就会杀死你们。”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眸向身侧一掠。花时正站在他的一旁,盯着手中的戒指发呆,看起来对他们的交易没有什么兴趣。

  “我们已经抓住了六只尾兽,剩下的三只由我们分头狩猎。你们‘鹰’小队负责八尾,其余的交给晓。”

  临时的会议结束了,鹰和晓暂时地成为了同盟。虽然在花时的眼里,鹰的战力其实少的可怜,不过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飞段和角都死后,还没有其他的新人补充进来,战力显然不比从前。

  所幸,九只尾兽已经被狩猎了大半,计划已经快要完成了。

  绝正站在湖泊旁的一道石桥上,等着带土和花时。花时理了理自己的襟袖,说:“我就不过去和绝讨论小恐龙和烤芦荟的事情了。”

  “你要去木叶忍村吗?”带土停下了脚步。

  一枚深绿色的叶片慢悠悠地坠了下来,落在宁静如镜的湖面上,打乱了湖岸两旁树木的倒影,泛开一层层浅淡的涟漪。

  “我对木叶结界的术式和情报有所了解,让我和佩恩一起去捉九尾,成功率更高一些。”她放下了手臂,朝着带土的背后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回过头,说道:“说起来,刚才和佐助商议事情的时候,你滑的可真是快啊,带土。”

  “嗯?”带土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你用如此少女的姿势坐在桌子上,还能够迅速地在桌面上滑动。”花时说:“你的屁股着火了吗?带土。”

  带土:……

  “想着火的是你吧?”他低声地说着。

  嘭的一声轻响,刚刚用话语惹恼了自己顶头上司的花时直接化作一团白烟,消失在了带土的面前。不明觉厉的绝探着头看着他们两人的方向,似乎很是好奇。

  第一百一十二章·入侵

  出发前往木叶村之前,花时又遇上了佐助。

  正是午后的时分,夏初的天气略带着令人闷热的炎热。低矮的灌木密密丛丛地生长在脚边,间或露出岩石散落着叶片的灰色表面来。已经披上了黑底红云袍的佐助已经摘掉了额头和肩颈处的绷带,他将自己的草薙剑别在了腰间,面色看起来很是冷淡。

  与他淡漠的神情不同,他的眼神却无法掩盖,不住地看向花时,又暗自转移开视线,正如他几度开启又合上的嘴唇,欲言又止,迟疑犹豫。这样带着几分熟悉的神态,让花时不由想起宇智波鼬来。

  “你这是怎么了?说一半、藏一半,吞吞吐吐,犹豫不决,这是你们兄弟的遗传病吗?”她看着佐助,话语之中竟然带着难得的调侃:“八尾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早点去做一些准备吧。我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诚然,她确实有许多话想和佐助说,但是佩恩可不是会专程等候的人。如果她迟了一步,那么两度与她擦肩而过的九尾可能就会被别人狩猎走了。

  “你……”花时象征着耐心告罄的催促让佐助终于出声了,他微微皱起眉头,问道:“那天……你告诉我真相的那天,你说,鼬在那个晚上第一个杀死的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那个人是谁?”佐助问。

  花时一怔,过了十数秒便回问道:“答案很重要吗?”

  她的话语有些漫不经心,与佐助微蹙眉头的模样相比,神态看起来也很是无所谓。天的视线闲闲地望着远处的天际,口中继续着淡定的话:“是个一无所知的天真孩子。”

  “你也参与了那个任务吗?”

  “怎么说呢……”花时有些苦恼,语调之中也有着明显的不耐烦:“我有没有参与——说起来,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自证也很麻烦……算了,还是不说了。”

  她的话语之中满是惫懒。

  时间过去太久,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去解释的必要。这些本应埋藏在黑暗之中的所谓真相,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我很忙。”她看着眼前黑发的少年,说:“如果你想从我身上寻找鼬的过去,或者希望我变回从前那个总是会陪你玩捉迷藏的姐姐,那是不可能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想多了。”佐助冷哼了一声,对她的话语表示了不屑:“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也并不单纯,并不需要你做这些可笑的事情。收起你那浅薄的怜悯和蔑视吧。”

  “好。”花时正了正自己的表情,以免真的流露出分毫的轻蔑来——虽然在她看来,佐助的实力确实不够强悍。她总是不自然地拿佐助和当年的鼬相比,这高下立分的比较。根本无需迟疑就可以得出结论。

  也许只是偶尔泛滥的好奇心让佐助问出了这些问题,在他得到一个不知所谓的答案后,佐助就不再追问。鹰小队的伙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岩石后,小声地彼此对话着。叫做香磷的少女不停地窥伺着佐助的动作,似乎是在担心着花时会对他动手。

  “你要去木叶忍村,对吧?”佐助忽然说。

  “啊,是的。”已经打算提脚离开的花时点了点头,有点疑惑他为何忽然问起她的行踪。思忖了一会儿,她便挑眉说道:“难道你还对那个九尾的人柱力有着所谓的‘同伴之情’?”

  “没有。”花时的话音刚落,佐助就迅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似乎迟疑几秒就是对他的否决。紧接着,他又说道:“木叶忍村的那群忍者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就好。”她挑眉,说:“我要走了,回见,我的同伴……佐助君。”

  花时说着,便朝不远处的森林中跃去。

  ×

  这处基地离火之国不远,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她和佩恩、小南一行人就在木叶忍村不远处的森林之中汇合了。这片环绕着木叶忍村的茂盛森林透着葱茏的绿意,深浅不一的绿色,如同有人用沾了绿的笔抹上了浓淡不一的颜料。

  天色晴好,云层浅薄,一轮太阳挂在遥远的碧穹之上。光线穿过树叶的缝隙之中,为他们照亮不远处的景物。环抱着木叶忍村的高大围墙露出了隐约的一角,刻有历代火影头像的颜岩显露出几分暗黄的颜色来。

  花时对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村落又熟悉又陌生。此刻,她沉下了凝视着远处颜岩一角的视线,投向了自己的首领。

  即使成为同伴多年,花时也甚少见到佩恩本尊。她了解佩恩的长相和部分的能力,也对首领的五个人形挂件有所耳闻。这是她数年来第一次和佩恩一起行动,忍不住开始打量这位代替带土在明面上掌控晓组织的首领。

  橘色的短发与属于年轻男人的容貌——佩恩看起来和她当年见到时没有太大区别。而他的搭档,那位被雨之国民众尊称为“传令天使”的小南,却在相貌上有了略微的变化。

  “让我先进入木叶吧?”她问道:“我可以试试看直接通过结界,这样子惹出的动静就会小一些。”

  “没必要。”佩恩说:“直接进入吧。”

  看起来,首领对于九尾志在必得。

  “直接闯入结界会引来大量的忍者……”她出声提醒,虽然她不认为佩恩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身为晓组织的首领,自然是拥有与名号相匹配的实力,这才会拥有敢于直接进入木叶忍村的力量。

  就连带土,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告诉木叶忍村他入侵了——可能,也许,带土宁可在地表摩擦着偷偷潜入,直到屁股起火为止。

  “你原本也没必要来的,现在正是战力缺乏的时候。”佩恩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说“还有剩下的其余尾兽要捕捉。”

  小南接话了,似乎是在为佩恩的行动解释:“佩恩还没有失败的时候。”

  “真是扫兴啊。”花时摊开双手:“我只是想要亲手抓到九尾而已。两次都没有机会抓住他,这多少让我觉得有些不开心。”

  “虽然你是我的首领,”她说:“但我还是要抱歉地说——请容我先行一步。因为斑那家伙的阻碍而让我失手的九尾,我志在必得。”

  “这不是什么孩子气的竞争游戏。”小南沉声说着,想要阻止她不按指令的行事,而花时却在挥了挥手后便直直地朝着木叶忍村的方向掠去。

  她很快将零无与白虎的组合抛在了身后,来到了木叶忍村的结界外。只要通过这层结界,再穿过那根本没有阻碍作用的高大环墙,就可以直接进入木叶忍村了。对于拥有写轮眼的她来说,从正门堂皇而至地进入也可以,但是那样有可能引来更多人的注意,不适合她的行动。

  多年前离开木叶忍村时,她曾经用别天神从一名暗部成员处获得过结界的术式,如今时间已久,术式已经被略略做了一些改动。她沉思了一会儿,便解开了新的术式,毫无声息地通过了结界。

  翻上高大的墙壁,她借着一条探出的粗大树干遮掩自己的身影,从枝叶的缝隙间俯瞰着木叶忍村的风景。这里的村人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毫无知觉,依旧忙碌于自己的事物,村子中显现出一片繁碌与宁静来。

  她一眼就扫到了几个下学归来的孩子,正在街道上追逐着嬉戏打闹。看着那几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她不由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正在沉思之间,一个笔直的人影从结界的正中央破空而入,毫不在意地穿过结界。查克拉的波动引起了结界班忍者的注意,几乎是在一瞬间,几个小队的忍者便朝着那人入侵的方向涌来。

  看着那袭熟悉的黑底红云袍,花时松开了一手搭着的树枝。

  ——佩恩的动静真是有够大的,如此一来,恐怕全村的忍者都会发现这场毫无遮掩的入侵吧。

  想要亲手抓捕九尾,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她对除了哥哥以外的事情都不太在意,但是“让九尾从自己手下逃脱”这样的事情,还是小小地打击到了向来有些娇惯的她——她还记得飞段那让她忍不住想要打飞十个阿飞的嘲笑声——实在是太可恶了。

  如今,她想要再次亲手把九尾抓住,却又多出了一个实力强悍的首领大人和她争夺猎物。

  花时一边想着,一边在半空之中锁定了目标。她从屋顶上掠过,身影极快,笔直地朝着火影颜岩下那栋红色屋顶的建筑物奔去——那正是属于火影的办公楼。

  木叶村中忽然变得混乱起来,不知何处陡然传来了一片爆炸声和房屋的垮塌声。她落在了火影办公室的窗台处,将手搭在了窗户上。

  两名蹲守在办公室外的暗部成员在瞬间便发现了她,迅速地取出武器朝她袭来,一面试图发出联络讯号。在他们的手探入忍具袋前,花时便用手肘击打在他们的关键处。趁着两人动作一顿,她双手勾在窗檐上,向后一荡,随后取出了自己的苦无,朝前投去。

  精准的投射,配合以写轮眼的观察力,两枚苦无精确地刺入了他们的要害。不等发出声响,他们便悄然地落向了地面。他们的躯体摔落在地面的声音一起,火影办公室中的人便被惊动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影子

  她蹲在窗台上,一手搭在窗檐上,隔着微微发亮的窗扇,朝屋中的那几人歪头一笑。她面上的笑意未隐,眼前的玻璃上就传来一阵脆响,爆开一阵细密的裂痕,呈现出一个破碎凌乱的圆形来,原来是一支被人当做锐器的笔,笔直地扎在了玻璃中央。

  她慢慢地推开窗户,与此同时,黑色的眼眸之中也悄然浮现出了猩红的色泽。不知怎的,眼前的景象有着浅淡的模糊,轮廓变为数层,彼此重叠变幻着。这让她感到疑惑的景象在几秒之后就消失不见,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金色长发的年轻女人站在办公室的正中央,四周站着三名暗部成员。在抬起头的一瞬间,这位火影就横过了手臂喝道:“不要看她的眼睛!”

  虽然她提醒了自己的部下,她却没能幸免。这位以体术和医疗忍术见长的火影猝不及防地就被有着最强幻术之称的别天神摄去了目光,脑海为之一荡。

  “火影阁下?火影阁下?”蹲跪在她身侧的暗部成员急促地询问着,想要确定她的状况。

  纲手合上了自己淡金色的眸子,又缓缓睁开。她放下了自己横在半空中的手臂,紧紧地盯着离她不远的那个年轻女人,口中说道:“我没有事情,你们先退下。”

  “可是,她是……”另一名暗部疑惑更重,声音中满是戒备。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背后的短刀上,即使隔着面具,花时也能感受到那几人的严肃和警惕。

  那三名暗部迟迟不愿退下,一直守卫在火影的身旁,笔直地盯着那个已经从窗台处翻入了火影办公室的年轻女人。她身着黑底红云纹的长袍,靠在墙壁上,未扣紧的衣领下露出黑色的里衣一角来。他们不敢注视那双昭示身份的、盛满火焰之色的眼,便只能看着她有着矜骄弧度的面颊一侧。

  “退下!”纲手又喝道,语调很是严肃:“我和她有些话要说。”

  “纲手大人!”先前说话的暗部对纲手奇怪的表现愈发感到不安。

  不知何处忽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这一阵的爆炸让脚下的地面都传来了摇晃的震感,房梁上的积灰簌簌地往下扑落着。不知何处有着石块崩塌扬起的灰尘,在那阵烟尘散去后,便倏然冒出奇形怪状的巨大通灵兽来。

  这样的场景,让那三名暗部成员愈发觉得不妙。眼见着纲手执意要屏退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点一点头,便从原地消失,隐匿至了暗处。

  没有了外人可能的打扰,花时直起了身体,说道:“火影阁下,九尾的人柱力在哪里?”

  不知怎的,问完这个问题,纲手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又泛出一个新的重影来。那模糊的身影分裂又合拢,最终重新归为一个完整的躯体。花时眨了眨眼,才摒却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纲手皱眉,回答道:“鸣人被深作仙人带去了妙木山修行,此刻并不在村子里。”

  “妙木山?”纲手的回答让花时蹙起了眉:“看来,我们来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

  那三名暗部成员并没有真正地退下,他们听到纲手毫不犹豫的回答,心中的微妙感愈深。终于,他们意识到现在的火影阁下可能已经受到了某种操控,于是他们出手了。

  空气摩擦震动着,传来一阵锐器破空的声音。花时侧身一让,那柄迎面袭来的苦无便擦者她的耳际飞过,扎在身后的玻璃窗上。一阵连绵的清脆碎响,那扇窗玻璃顷刻便碎了一地。

  又是几声呼啸之声,花时从袖中拔出苦无,左右各自挡去两枚手里剑。那些黑色的武器坠落在她的脚边,发出一阵铿铿回响。

  “看来你们都不是听从首领命令的部下。”她说。

  “她拥有写轮眼,可能已经用幻术操控了火影阁下。”一名暗部说道:“火影阁下的命令先放在一边,首要的任务是打倒她。”

  三人迅速从角落中现身,手持武器,飞身上前,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线。与在火影办公室外站岗的两人不同,这三名贴身跟随火影的暗部成员显然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即使几人已经交手了,纲手却始终站在一旁,没有阻止或者帮助的意思,就像是一个无关的路人,冷眼旁观着他们的战斗。

  暗部们手中的短刀和苦无纷纷向着花时的要害处袭来,银色的光芒自刀刃上一闪而过。花时的眼眸向着身侧一瞥,那些武器的动作便在她的眼中变得清晰而缓慢起来。她一手握住面前人的手腕,狠狠向上一提。她捏紧了那人的手腕,迫使他的手掌向上一挺,无力地松开了苦无。

  同时,她反手将另一枚苦无横在自己的面前,阻住了那即将挥向脖颈上的短刀。短刀的刀刃向下压迫着,窄小的苦无一阵轻微地颤抖,随即向上一拨,生生将那短刀压了回去。而剩下的一人,却恰好望见了她的眼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代替他在脑海中发号施令,手上的动作无法自控地迟疑了。

  趁着他迟迟不肯挥落短刀的机会,花时扯住了面前人的衣领。伴随着苦无落地的声响,她手中的暗部和另外一人迎头撞在了一起,登时重重地摔作了一堆。光从室外投入,将他们堆叠的身影朝门缝处投去。

  她动作不停,一脚踩在了摔倒者的脊背上,用右手提起了唯一的站立者。她的左手快速地高高扬起,手掌中握着一枚苦无。因为无法避免地看到了花时的眼睛,那暗部成员的思绪陷入了凝滞。

  她的视线下移,锁定了他胸口的要害,扬起的手臂便准备刺下。她想要挥动手臂,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这意外的场景,让她又蹙了眉。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她捏着对方的领口,不能更松一分,也不能更紧一分。青龙的戒指紧紧贴在对方的衣领上,无法移动分毫。

  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她一脚踩着的那两名暗部身下,不知何时延出了一道绵长的影子,一直探向了火影办公室另一端的门缝之中。隔着一道门,花时只能看到那缝隙间微微扭动的影子。

  “影子束缚术……”花时说:“哦,是奈良一族的忍者啊。开门一见,如何?”

  这样说着,即使不能太大幅度地转头,她的视线也已经紧紧对准了门的方向。眼眸中的三勾玉微微一转,她随时打算发动瞳术。

  门的轮廓在她的眼里轻轻一晃,那简单的一扇门变为了两扇,又重新合在了一起。

  有人利用影子操控着她的身体,迫使她放下了握着苦无的手臂,也松开了手里提着的暗部成员。紧接着,她的手向前一探,微张着五指,似乎是握住了门把手,然后再向一侧推开一扇无形的门。

  伴随着吱呀的一声响,火影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了。不待看清来人,花时便意图直接发动瞳术。熟料对方的动作更快,将自己的手臂快速上移,花时的手臂也随之移动,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手掌的遮挡使得她不能看清那个使用影子束缚术的人,她却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奈良一族的束缚术不能持续太久,我对这种忍术实在是太过了解了。现在解开术,也许我心情好就不会动你。”

  “你确实对我的术很了解。”门那边的人说话了:“就像我对你一样。”

  那人的声音透着几分熟悉,让花时一怔,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少年模糊的印象来——那个总是自鸣得意地卖弄着小聪明的同班同学和队友,总是为自己比别人更懂得了解女生而骄傲的少年。

  时隔多年,少年的嗓音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带有曾经的青涩和稚嫩,比之从前更为成熟冷静。虽然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但是她也可以猜测鹿生长大后的形貌。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上曾经的队友。

  “龟缩在黑暗处,让别人为自己冲锋陷阵,在确定会得到利益后才在暗处悄然出手——”花时横着手掌阻在自己的眼前,口中说道:“确实是你的风格,鹿生。”

  “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那个男人如此说道:“我总是比别人多了解你一些。你很骄傲,所以在确定自己取得胜利的时候就会露出破绽,从入学的第一堂实战课,到你离开前我们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时,你一直有着这个致命的缺点。”

  “是吗?”她反问了一声。

  耳旁响起了那位火影略带着茫然的疑问声:“这是怎么了……啊!”

  后知后觉的惊呼声,让她之后的话语变得恼怒起来:“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刚才的我做了什么……”

  被影子束缚术操控住身体的花时在不为人察觉的角落,暗自皱起了眉。

  别天神对意志的操控力,又缩短了。才问出了九尾人柱力的所在不久,纲手就恢复了自我的意志,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火影阁下,你中了写轮眼的幻术。”鹿生的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很是冷静:“在被幻术操控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花时的唇角暗自一扬——影子束缚术的时间快到了。

  正如鹿生所说的,她对鹿生的影子束缚术十分了解。这样的忍术不能持续太久,并且会耗费施术者大量的查克拉。在他们的对话间,时间已经无形被她拖过了许多,影子的最强束缚阶段已经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羡慕

  手上的束缚感渐渐褪去,影子束缚术控制力最为强悍的时间已经过去。花时试着将手臂放下,鹿生却再次加强了自己的束缚,她的手臂又变得无法动弹。虽然影子操控了她的身体,她却并不紧张,只是专注地听着耳旁的对话。

  “情报应该还没有泄露到其他人那里去,不可以让她把情报带出这里。”纲手急促地说道:“是我大意了,早该料到这一次会有这个擅长幻术的木叶叛忍一同前来袭击。”

  不知何处骤然又响起了一阵爆炸声,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远远地传来,穿过了被打碎的玻璃窗,传递到了办公室中众人的耳中。显然,木叶忍村现在一片混乱。这样的情况,让纲手很是棘手。

  “你们几个跟我来。”纲手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去天台上施用远程医疗术。”

  “这里就交给我吧,纲手大人。”鹿生说:“请先顾全村子里的事情。”

  花时的脚下一空,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纲手拖着那几名被打伤的暗部成员离开了办公室。屋外的混乱之声愈响,可是火影的办公室却安静了下来。可是这样的安静也没持续多久,粗重的脚步声又在办公室外的走廊处响起,并且越靠越近。

  “队长!我们来支援了。这里是怎么……”那人的话语和脚步声同时一滞,说道:“晓?真的是晓组织入侵了吗?”

  正是鹿生注意力会被分散的时候,花时在手腕上蓄了力气,强行挣脱了已显露弱势的影子,笔直地将刚才握在手中的苦无朝着鹿生的方向掷去。

  为了闪躲苦无,鹿生侧身一让,手中的印姿也解开了。影子从花时的脚下缩回,回到了他的身体一侧。

  手掌的桎梏已经解开,花时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两人。很遗憾,她没能看到鹿生的面孔,因为那两人都戴着暗部的兽首面具,刚才的她也仅凭着声音和术来判断鹿生的身份。他们穿着暗灰色的护甲,上臂纹着火焰形状的纹路。一枚苦无扎在两人缝隙之间的墙壁上,让那道墙壁上冒出了几道细碎的裂痕。

  “抱歉,没有时间陪你们玩耍。”这样说着,她就一手搭上了身后的窗框,抬起脚打算如同来时那样翻身而出。

  “必须拦住她!”鹿生说着,两人便要冲上前来。

  花时正欲翻窗而出,眼前却嘭地一声冒出了一阵白烟,一只巨大的蛞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整一片窗户都堵地严严实实的。

  “谁在这个地方通灵?!”

  花时对着窗户,有些懵逼。鹿生和他的部下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相继拔出短刀朝前袭来。她左右闪躲了两下,伸出手快速地击飞了鹿生的部下,口中不耐烦地说道:“太烦人了。”

  那名暗部被摔落在墙角,登时捂着头将身体蜷了起来。

  窗户外的蛞蝓逐渐分裂成了无数细小的个体,朝着木叶忍村的各个方向爬去,在地面和火影楼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濡湿的痕迹。光亮重新从窗户处洒入,她想要重新翻出,鹿生的短刀却始终在她的身体四周挥舞。

  “不能让你把情报带出这里。”他说,将短刀上扬。花时侧过了头,让那柄短刀堪堪擦过了自己的发端。

  “你拦不住我。”说着,她朝着窗外抬起了手臂。一只乌鸦渐渐从她的手中凝聚出了自己的身形,拍了拍翅膀便朝着天空中掠去。

  “糟糕!”鹿生的刀一凝,连忙改换方向,朝着天空中那只远去的乌鸦投去。短刀未至,那乌鸦便猛然一扇翅膀,朝着更上的天空飞去。

  花时唇角一扬——她的乌鸦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只乌鸦会将她获得的情报带给佩恩,她可不想在这个没有九尾人柱力的地方浪费时间。

  眼看着那只乌鸦已经飞远,鹿生转头对他的部下说道:“快点去把那只乌鸦解决掉!不能让情报传递到她的同伙那里去!”

  好不容易捂着头站了起来的暗部忙不迭地点头,一边匆忙地翻窗而出,追着乌鸦那已经化为一点的身影奔驰而去。

  花时趁机用手肘向前一顶,捅到了鹿生的腹部。他吃痛地发出了低呼,身体随后向后倒去,靠在了火影的办公桌上。一叠文书被撞飞在地,凌乱地洒落了一地。

  “多年未见,我并不想对你下死手。”她摊开手,这样说道:“只要你不碍事,我是不会有兴趣去特意把你解决掉的。”

  “这是我的任务所在。”鹿生直起了身体,双手一扣,影子又从他的脚下延伸出。花时一手撑着窗台,朝外一翻,身体落在了下一层红色的屋顶上。影子没能攀爬过窗台,却有一排手里剑纷纷从被打碎了玻璃的窗户中飞去。

  她躲闪地很快,那些手里剑大多落空,在火影楼旁的树干上钉成了整齐的一排,发出铿铿的声响。唯有其中一把,割破了她晓袍的下摆。

  她落在了屋顶的另一侧,一手撑着地面,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说道:“鹿生,只要我还拥有写轮眼,你的这些攻击对我来说就没什么效果。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也是我一直比你强大的原因。即使你认为自己冷静聪明,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明白了这一点,就不要再碍我的事了。”她掂了掂手中的苦无,朝着屋顶的外围跃去,心情很好地说道:“回见。”

  她刚跃出一步,就察觉到不妙。从火影楼到屋外的那棵大树上,竟然密密麻麻缠着许多线。因为视线的转变,那些光滑无比的细索上滑过了一道银芒,这才让她发现了其中奥妙所在。

  “是想用绳索来控制我的行动吗?”她一声冷哼,想要落在树干上:“这一招还是我教给你的,鹿生!你以为会对我有效吗?”

  “正因为是你喜欢用的方法,我才会拿来布下陷阱。”鹿生的手上再次出现了影子束缚术的印。看到他的印姿,花时顿觉得不妙。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影子与那片绳索的影子已然连成了一片。而绳索的发端,正是鹿生脚下的手里剑。

  她踩在了屋檐的边际上,有些恼怒。

  “鹿生,我的容忍是有限的。看在你是我过去的同伴的份上,我不想对你动手。”她说:“不要总是挑衅我。”

  “你总是这么爱说漂亮话,但是现在受制于人的是你。”鹿生说着,除下了自己的兽首面具,说道:“许久不见,我还是一样地了解你。”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自己年轻的容貌来。数年不见,他成熟了不少,看上去也颇有了几分大男人的样子。只不过他现在蹙着眉,表情看起来格外凝重。

  “花时,我原本也不想以这种敌对的状态再见到你的。”他深呼一口气,对她说道:“这些年我一直试图寻找你的真相,想要为你正名,希望你可以在有一天重新回到木叶村,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好像根本不想回到这个村子。”

  花时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的没错。”她半合眼眸,说:“我一点也不想回到木叶忍村。而且,你凭借什么来为我‘正名’?也许我就是那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这样的话你可以拿去欺骗别人。”鹿生说:“我和你一起长大,我想,大概除了你的哥哥,我就是最了解你的人了吧。”

  “你不是。”她很直接地说:“你不了解我。”

  “即使别人都说你是一个罪犯,可是我却不愿意相信。我加入暗部,试图接近权利的核心,想要知道你的真相。可是没有等我完成这一切,你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为什么……”

  “为什么不等你替我洗清污名?”她反问道:“鹿生,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被所有人舍弃,被驱赶着变成现在的样子。那些在我最为黑暗的时候没有救我的人,以后也不用救我。”

  “我一直试图那样做!”鹿生向前一横双手,而花时也被迫着向前激动地横过了自己的手,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鹿生说:“我试图让你重新回到我们之中来……”

  “说起来,宇智波佐助让我十分羡慕。”她打断了鹿生的话,忽然提起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他的队友,那个九尾的人柱力是一个十分在乎同伴的人。据说,佐助叛逃三年,他就追寻了佐助的三年。相当令人羡慕,不是吗?”

  鹿生的话渐渐冷了下来:“花时,你是在责怪我们没有像鸣人一样不顾一切地追寻你吗?”

  “并不是。我没有资格责备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她说:“只不过,我想说,你现在来和我说这些事情,晚了。现在的我是你的敌人,我们不可能重新变为伙伴。”

  对话间,影子的束缚力又缩减了。她想要抬手,耳旁却忽然传来一阵锐器破空的声音。她听到一个女人颇有些惊慌的喊叫:“鹿生!你没事吧!”

  花时冷哼一声,想用眼睛观察那柄忽然飞来的苦无的飞行轨迹。念及曾经的同伴情面,她一直没有使用幻术,并且对鹿生态度和蔼。而攻击者换为了其他人,她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那柄苦无笔直地朝着她飞来,却在迫近她的身体时,在她眼里陡然化成了三柄苦无。不仅是苦无,所有的事物都骤然有了层叠的重影。关键时刻,眼睛却莫名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她心下一惊,只能立时使用出须佐能乎防御自己,淡蓝色的盔甲包裹了她的躯体,肋骨上探出的手臂反射性地就将袭击者向身后击飞。

  在须佐开启的瞬间,她就挣脱了影子束缚术,这就是她对鹿生的术毫不在意的原因。她看着鹿生瞠目结舌的表情,低头说道:“鹿生,我说过,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很快,她就发现鹿生的表情不对劲。那并不是面对绝对强悍的力量时所产生的震惊,他的表情似乎更为惊惧,而他的视线则笔直地穿过了她,望向她的身后。

  “姐姐——!!”

  她听见鹿生这样喊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悬殊

  姐姐?

  花时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印象。她扭过了头,看到了那个被击飞在树下的年轻女忍者。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面孔上,让花时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花时看见了她手臂衣袖上缝着的木叶标识,便隐约回忆起了这样的一个人来。

  鹿生好像是有这样一位姐姐吧?她不戴护额,喜欢把木叶的标识缝在袖子上。她还给止水写过滑稽的情书吧?信封上贴着粉色的贴纸,嗯。

  那个人的面貌已经模糊,但是她的声音花时却记得。

  “我愚蠢的弟弟哟!有可爱的小女孩子找你。”似乎是一位看不清面孔的少女,为她推开了门,随后中气十足又无比骄傲地对鹿生这样喊着。

  花时皱起了眉,说:“她自己要冲过来找死,我也拦不住。不过我也只是轻轻地动手了,她还活着,放心吧。”

  似乎是为了应证她话语的正确性,奈良香穗的手动了一下。她侧过了身体,让遮掩着面孔的长发从脸颊一侧滑落下去,露出她光裸的额头来。几道鲜明的血痕自额头上淌下,在她的面颊上化为一团凌乱的暗渍。

  “姐!”鹿生笔直地朝着香穗的位置一跃,一手勾住连接树干和苦无的绳索,继而一路滑下,落在了香穗的身边。鹿生伸出一只手,环抱住了因为撞击而意识不清的香穗,他一边喊着香穗,一边抬头看着花时。

  冷汗自他的额间滑下,他小声的呼喊也逐渐凝滞在了喉间。

  花时与他之间,隔着一道淡蓝色的查克拉墙壁。方才须佐的一拳所引起的波动,让四周的树木都变得东倒西歪,树叶被呼啸的风硬生生从枝头扯下,在风的外围散落成了一圈。她能够操控那样强度的查克拉,就代表着两人的实力水平早已不在一条线上。

  鹿生的呼唤,让香穗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嘤咛。可香穗的回应,却不能让他放松下来。他努力逼迫着自己思考着对策,一边算计着剩余的查克拉,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不能让她离开这里。

  不能让她将鸣人的情报传递到同伙那里去。

  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能让自己多年来的夙愿化为泡沫。

  眼见着鹿生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花时便屏去了须佐的铠甲。她放下了手臂,打算离开。原本已经抱起了香穗的鹿生却冲她大喊道:“不准走!”

  “你很奇怪。”花时停下了脚步,侧过了身体。她说:“明明你已经自顾不暇,为什么还要阻拦我?因为这是你的任务?还是因为我打伤了你的姐姐?”

  鹿生确实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他一手扛着已经晕过去的香穗,用另外一只手摸索着武器。即使状况紧急,他也竭力保持冷静。他紧紧蹙着眉,眼睛不住地左右转动着。花时知道,这般的神态代表他在疯狂地观察四周的环境,以制订可能的策略。

  聪明的头脑和满腹的谋略,到了这种显示绝对力量悬殊的时刻,似乎都没有了作用。在对方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切挣扎好像都是徒劳无功的。

  鹿生的眼神扫过了花时身后那棵略略歪斜的大树——那是从前他们执行任务时的集合地点。他们曾无数次站在那里,或埋怨或无聊地等候着迟到的阳斗。

  “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鹿生放下了香穗,将她搁在一旁的空地上,继而对花时说道:“我很了解你,你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我和阳斗也没有伤害过你。难道你已经这样轻易地把我们割舍了吗?”

  “嗯?”花时疑惑地蹙眉,对于鹿生忽然的嘴遁表示不解:“你的话很奇怪。”

  “我们总是在十二点钟集合,看阳斗的水乱波把整条街道都冲洗一遍。然后我会用影子把你拖回来。剩下的事情,就都和以前一样。不是吗?”他说。

  “我可不记得我们会在那么迟的时候集合。”被鹿生的话引导着,她也忍不住陷入了回忆之中,就连“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都忘记了,也没有像之前打算的那样立刻离开。

  她有自信打败鹿生,也并不介意和他多说一些话。

  “你不照顾你的姐姐吗?”花时说:“我并不介意你选择你的姐姐而放弃我。我早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舍弃。每一个人都有着和我相比显得更为重要的东西。或者是弟弟,或者是村子,我已经习惯了。”

  “他们总说我像你的影子一样……总是跟在你的身后。”鹿生垂下了头,像是要触摸什么一般,缓缓地朝上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花时渐渐看不到他上臂象征暗部身份的火焰纹章,耳中却听到了一句话。

  “那一天,明明说好了……‘明天见’的。为什么没有明天了?”

  这样的问题,好像悍然在她的心脏上刻下了一道痕迹,让她变得怔然。

  似乎是这样约定过。

  “明天见”。

  然后,再也没有了可以再次遇到的明天。这一天被无限推迟,直到两个人以敌人的身份重新遇到,不得不以命相搏。

  “我怎么知道啊!”她有些失态地喊道:“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明天’这样的东西啊!”

  鹿生的手臂举得笔直,已经不像是他随意的一个动作,更像是在给谁打信号。意识到这一点,花时想要提前防备,就在此时,十二点钟的方向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水遁·水乱波!”

  攻击来自于背后,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似乎已经埋伏了许久,在猝不及防之间就将她冲到了街道上,被漫天而来的水波湮没,口中还呛了一口。

  在起初的震惊过后,她迅速地恢复了理智和冷静,心中有着的则是恼怒。显然,鹿生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用能够影响她的话题让她失态,再趁机和其他人发动攻击。可是那个埋伏者是在何时和鹿生取得联络的?

  明明方才鹿生一直在和她对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等等,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总是在十二点钟集合,看阳斗的水乱波把整条街道都冲洗一遍。然后我会用影子把你拖回来。剩下的事情,就都和以前一样。”

  花时一惊。

  ——可恶!

  反派死于话多!

  她在水波之中站了起来,用手背狠狠地一擦嘴角,冷笑着说:“我还是对你太大意了。不过在水里可没有影子可以让你使用……”

  “那可未必。”鹿生的双手已经结了印。

  花时低头,眉头一跳。

  她在水中的倒影……

  “倒影也算影子吗?!”她愈发恼怒了:“真是无赖的忍术!”

  “你果然还是这样。”鹿生笑了一声,说道:“每次对战的时候,打赢了就是你的实力强大,输掉了就责怪对手耍赖,你就像是一位人人都要谦让的公主大人一样。”

  两个身影从火影楼旁的大树后跃了出来,刷刷落在了鹿生的身侧。比鹿生略矮一些的银发男人是阳斗,而另外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忍者则是花时不认识的人。

  阳斗半蹲着,将苦无横在面前。他的神态一如从前的散漫不羁,只不过额头上的一道疤让他看起来比以前可怕了一些。他哼了一声,说道:“鹿生,从你加入暗部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团队合作过了。没想到难得合作一次,敌人就是她。”

  “初次见面,我的前任者,我是你的继任者,出浦瑠奈”女忍者说道:“非常时刻,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说着,她就取出了一枚卷轴,在瞬间便朝着花时扔出了无数的武器。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利器伴随着水遁的冲击,毫不犹豫地朝前而去。

  水波与武器一路呼啸而至,却被骤然而起的淡蓝色查克拉阻挡。须佐能乎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下,还在原本已经一片凌乱狼狈的街道上砸出了几个巨坑。

  依靠须佐挣脱了控制的花时察觉喉间一痒,忍不住剧烈地咳了几声。她转头看着那三个摆出了阵型将她环绕起来的木叶忍者,恼怒地皱着眉。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几张纸片悄然飘到了花时的面前,拼凑出一个勉强的人形来——紫色的发,上挑的眼尾,唇下有着唇钉,是小南。

  “撤出村外。”借助纸分|身的媒介,小南说道。

  “嗯?”花时抬头看向了天空之中——她的首领佩恩高悬于村子正中的天空上,逆着日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刺目的光线使得人们只能眯起眼,最后低头不敢直视它的身影,仿佛他是一位主宰生死的神祗。

  “知道了。”花时点头,立刻通灵出了自己的苍鹰。

  “她要跑了!”瑠奈说着,意图再度发动攻击。一串被须佐抛射出的勾玉却快速地砸向了她和阳斗的所在,顷刻间便将地面与房屋全部毁坏崩裂,扬起的烟尘将他们的视线全部都遮去。

  “真的没空陪你们玩了。”

  烟尘散去,花时已经半跪在了苍鹰的脊背上。巨大的鹰扇了扇自己的翅膀,卷起了一阵气流,这阵风夹裹着无数烟尘和砂砾,直直地扑向了他们的面孔。

  “不准走!”鹿生一横手,他的头发和被剧烈的风吹得一阵凌乱。那些灰尘扑在他的面孔上,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回见。”

  “不准走!我叫你停下!”所有的智计都失去了用途,鹿生只剩下近乎歇斯底里的、直接的喊叫:“留下来!!”

  “不准走!!”

  没有人回答他,那只鹰已经朝着天空中掠去。低空飞过时拍打的翅膀,差点将他刮倒在地。鹿生用手臂护着头,盯着苍鹰远去的身影,跪倒在了原地。没有散去的水波将他的下装浸湿,他却不管不顾。

  “可恶……”

  第一百一十六章·天征

  天空之中的苍鹰已然远去,早已飞出了他可以触及的距离。鹿生握紧自己的手,又缓缓地伸开。他平缓了自己的呼吸,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被水浸湿的下装正滴答向下滴落着水珠。

  身旁传来一阵咳嗽,紧接着是一阵厚重的闷响。瑠奈掀开了因为撞击而落下来罩在头顶的一块木板,咳嗽着和阳斗从沦为废墟的房屋堆之中钻了出来。他们的面孔上尽是灰尘,还有带着血珠的划痕,看起来很狼狈。

  “喂,你没事吧?鹿生。”阳斗捂着脖子,又咳了两声:“那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看来她的情报是会传递到同伙那里去了。”

  “可能……”出浦瑠奈蹙起了眉,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方向:“她的同伴已经获知了情报。”

  身着黑底红云袍的人正高悬于木叶忍村上方的天空之中,刺目的阳光逆着他的身影而来,使得抬头的三人都不得不眯上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佩恩缓缓地朝下放下了自己的双手,当他的手垂落在自己身侧之时,有一抹亮眼的光柱骤然在木叶忍村的中心爆开。

  “怎么……”

  来不及出口的疑问,被瞬间扑面而来的狂风和飞舞的杂物湮没。

  从木叶忍村的中心开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四周的物体全部向着村子的周围推积而去。就像是天神出征之后的狼藉战场,一切都在瞬间沦为废墟。建筑物在刹那间被损毁剥落,巨大的石块此刻竟像是飘渺的叶片,被掀起向着四处砸去。

  亮眼的光让他们睁不开眼,呼啸的剧风又刮擦着面颊。随后,视线却骤然变为一片黑暗,竟是被拦腰折断的一棵巨木朝着他们的面前袭来。四周的建筑朝着后方歪斜崩塌,不住地下落着。

  眼见着那棵巨木就要扫过他们的身体,他们眯着眼睛,强忍着强光和剧风带来的不适,勉强凭借着忍者的直觉跳开那棵横过来的树木,闪躲着纷乱下落的石块。就在此时,鹿生忽然想起了什么,面孔一白,竟又笔直地朝着那最危险的崩塌之地跳去。

  “糟了!姐姐还在那里!”

  说着,他一刀劈落眼前的一块碎石,就要朝着那处即将塌陷的屋顶下跳去。

  ——他那失去意识的姐姐正躺在那里,她逃不掉。

  “鹿生!别去!那里要塌了!”出浦瑠奈适时地扯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危险的行动。瑠奈的话音刚落,那处房屋便轰然一声响,全部向着一侧歪斜地倒下。纷乱的碎石,在瞬间就将街道掩埋了起来。暴起的烟尘,向着村子外围的方向飘散而去。

  鹿生怔怔地盯着那处废墟,向前探出的手臂颤抖不止。飞舞的灰尘将他的面颊染成一片黯淡的颜色,深棕色的短发也凌乱不已。他死死地盯着那里,试图在其中寻找到什么东西。然而,坍塌的房屋彼此掩埋,连成一片,他甚至都分不清哪些颜色的石块属于哪一栋房屋。

  “姐……”他颤抖着声音,抱着自己的头颅在一块石块上蹲了下来,惊恐地睁大着自己的眼睛。他的上臂被刮擦出不少伤痕,连带那火焰形的纹章都染上了血迹。

  “冷静些!鹿生。”阳斗挥手拍开了自己面前的烟尘,说道:“我们好歹还活着。你看那边。”

  阳斗的话让鹿生麻木地转过了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木叶忍村的最中央,那里已经被这一击夷为了平地。没有废墟,没有碎石,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荒芜的、光秃的巨坑,仿佛被陨石一击过后,重新沦为了寸草不生的洪荒之地。

  他的表情更为苍白。

  他们还活着,可是那里的人,可能已经伴随着那些消失的东西一起灰飞烟灭了吧。

  就连劝鹿生冷静一些的阳斗,话语中也带着一丝颤抖。发现了这一可怕的场景后,最先崩溃的反而是瑠奈。她盯着那片荒芜的土地,死死地拽紧了自己的头发:“爸爸……妈妈!他们……他们都不是忍者!都只是普通人啊!”

  这可怕的一击,带来了长久的沉默和震惊。所有目睹这一场景的人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就连获得了先讯提前离开的花时,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她下意识地就开始寻找曾经的宇智波族地所在——虽然处于存在外围,但是那一片区域显然也没能幸免,一同被推为了一片废墟。整片木叶忍村之中,唯有颜岩上的火影雕像保持着一片完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村子被夷平。

  她的苍鹰在空中转了一阵,便飞到了村子高墙外小南的身侧。她在高处俯视着那个紫发的同伴,问道:“你们已经接到了我的情报吧?鸣人根本不在这里,他怎么还……”

  她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发动瞳术的负担太大,这一次使用万花筒让她的眼睛淌下了血。她不得不伸手用手背抹掉那些湿热的血液。重新睁开眼后,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朦胧,包括那个唯一的女性同伴的身影在她的眼里也变为了两个。

  “他放不下。”小南抬起了头,冷眼看着她:“木叶忍村对于我们来说,是凶手,也是仇人。”

  “发动这样的攻击,需要损耗很大的力量吧。虽然我没有权利置喙我的首领,但是这样耗费查克拉却没有益处的攻击,实在是让我费解。”花时说:“身为佩恩的搭档,也许你该劝阻一下他。”

  “你会劝阻斑的行动吗?”小南反问道:“你追随斑,我追随他。你可以理解吧……我无法劝阻。”

  “无法理解。”花时立刻否决道:“我和斑的关系,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一样。”

  “也对。”小南喃喃着,低下了头,说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并不一样。”

  两人正在对话间,木叶忍村最中间忽然腾起一阵白烟。这样的异动吸引了花时的注意力,她利用瞳力向着村子的中央望去,便在瞬间就兴奋了起来:“看来佩恩的攻击并不是没有好处的,九尾人柱力现身了。”

  她勉强看到了一个橙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巨坑的正中央。一起来的,还有他的通灵兽。花时迫不及待地想要驱使苍鹰朝着村子的中央飞去,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却让打断了她的动作。

  那阵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肺腑,让她不住地低头耸动着肩膀。因为查克拉的波动,通灵关系变得不再稳定,伴随着嘭的一声响,苍鹰便自动解除了通灵,从她的脚下消失。

  她猛然下坠,勉强落在了地上。那阵剧烈的咳嗽也淡了下去,喉间却涌出了什么东西,她反射性地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掌心之中,一片温热。

  她将手掌移到面前,手的轮廓在眼里化开又合拢。她盯着掌心那片血迹,蹲跪在地上,一声不发。

  “你……”目睹了这一切的小南皱起了眉,说道:“身体状况已经如此不妙,就不要硬撑着自己去捕捉九尾了。狩猎九尾,有佩恩就足够了。”

  花时一怔,放下了自己的手。

  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不,现在的她还没有到最糟的状况,她只是偶尔会咳嗽而已,这都不会影响她正常的活动。

  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这是伴随着血继限界而来的代价,在获得格外赋予的强大能力之时,同时也要失去一些什么来与之平衡。作为高超瞳术的代价,宇智波一族付出的便是光明与健康。

  越频繁地使用写轮眼,身体便越差。宇智波鼬之死,便是她的后路。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移植直系亲属的眼睛,获得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

  可是,止水的眼睛对于她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不得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止水的眼睛。而且移植拥有别天神的眼睛,可能会产生什么未知的作用。毕竟两兄妹虽然拥有相近的血缘关系,夙愿却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看来先前和火影的战斗让你消耗太多了。”小南皱着眉,说道:“先休息吧。九尾那里,就交给佩恩了。佩恩还没有失败的时候。”

  花时点了点头。

  嗯……和火影的战斗一点都不激烈,她只是看了火影阁下一眼而已。和鹿生他们的战斗也不棘手,只是稍稍动用了一下万花筒的瞳术就解决了一切。

  让她身体有着负担的,是这麻烦无比的血继病。

  花时朝小南问道:“鬼鲛现在是要去捕捉七尾吧?”

  村子的中央传来一阵巨响,佩恩显然和九尾已经交手,这让小南也有些焦急起来。她点了点头,就朝着高处走去,说道:“你先休息吧,我要去见佩恩。”

  第一百一十七章·背叛

  如果花时能猜到后来发生的故事,她绝对会在那里就拦下小南,或者干脆让佩恩多使用几次神罗天征,因为力竭而衰亡。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首领佩恩是绝对不会背叛带土的。毕竟他们已经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了十数年,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献给了这个无比诱人的计划。

  因为相信佩恩的实力,她的身体又处于一种就连自己都无法琢磨的情况,她选择等待佩恩狩猎完成,准备帮助他清理可能的阻拦者和追击者。

  九尾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花时相信,凭借佩恩无往不胜的力量,足以应对这个年轻气盛的人柱力。一切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九尾暴走,双方发生激战。想必,那连佩恩外道的存在都不知道的九尾,根本就没有优势。

  时间过去了许久,佩恩和暴走的九尾已经离开了木叶忍村的范围,隐匿在了一片郁葱树木之中。木叶忍村中那些因为震惊而忘记出声的人们逐渐动了起来,她的耳中听到了几丝遥远的哭声和呼唤声。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她心里的疑惑也渐重。

  不要说等待佩恩的信号去清理随后的追击者了,就连是否捕获成功也不清楚。抓捕九尾所耗费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她皱着眉,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都回忆一遍了——比如入学时丢脸的自我介绍,上学时和鹿生偷偷溜进办公室又被罚站,毕业后第一次和队友见面阳斗就迟到了。

  不对劲。

  佩恩出了什么意外吗?是九尾有了强力的援手,还是他被小南用平底锅打昏了?还是佩恩的外卖到了,他出门拿外卖中场休息了?总不会是佩恩和九尾两人正在谈心吧。

  这样想着,花时朝着佩恩外道隐匿的所在跑去——那是木叶村外最高的一座山,可以俯瞰村内的场景。她的脚尖落在一根横出的树枝上,却倏然一顿。几道绿光自她的头顶掠过,落向了木叶忍村之中。

  无数道光芒如同坠落的陨星,纷纷划过天空,散在忍村之中,将被阴云笼罩着因而有些黯淡的天空点亮了。这不同寻常的脚步,让她惊讶地滞足。她的耳中可以听到遥远的欢呼和悲泣声,这些奇怪的声音也让她愈发莫名其妙。

  这是佩恩的术吗?太奇怪了。

  山顶上飘散开了一蓬纸片,洋洋洒洒地向着山脚的某地飞去。花时认得,这是小南的术。她将用于掩护佩恩的术解开了,那就说明那里已经没有需要掩护的东西了。或者是,小南已经死了。

  想到这个可能,花时心下一沉。小南的实力毋庸置疑,她也是晓组织中一等一的强者。可以单独击败她的人,也应该有着与之不相上下的实力。是九尾的协助者吗?

  怀揣着复杂的思虑,花时朝着那蓬纸片飞洒的方向追去。那些白色的纸张在天空之中辗转飘落,最后如同一片蝴蝶一般,纷纷落在了一片光秃的土地上。

  “喂!小南!”花时一手攀着树枝,向前一跃,说道:“还活着吗?是不是敌人有增援?!”

  才问出这个问题,她就发现眼前的画面有些不对劲。小南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身受重伤,她看起来完好无损。那些白色的纸片落在她的身侧,将佩恩天道的躯体包裹了起来。而九尾人柱力也正站在她的面前,这个金发的少年一脸伤痕,衣衫破烂,面色看起来很沉重。

  她立刻判断出了眼前的状况——佩恩失败了。

  “让开!”她双手结印,朝着小南和鸣人的方向喝道:“火遁·豪火灭却!”

  既然佩恩失败了,她和小南就不能坐视不理,放任已经到手的人柱力再次从手掌下逃走。想必以小南的默契,也已经策划好了接下来的动作。

  冲天的火焰乍然腾起,让空气都扭曲沸腾起来。灼热的气焰朝前直扑而去,将几棵零星的树木全部点燃。和佩恩一战后,九尾肯定实力大损。能否承受的住她和小南的攻击,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火光映在她的眼里,她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这抹笑意很快便消失了。她发现她的火焰便没有如预期所想那样直袭漩涡鸣人,而是在半道就被一堵纸墙尽数挡下了。那厚厚的纸层燃烧殆尽后就飘散在地,化为一地焦炭,露出了小南的身影来。

  她紧皱着眉头,朝前抬起一只手,琥珀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站在她对面的花时。

  “你在做什么?小南。”花时尚且能够冷静地判断眼前的形式,她说道:“开玩笑也要适度,既然捕获成功了,就快点把九尾带走吧。”

  小南没有说话,眉头皱的更紧。她的手掌上剥落了许多纸片,团成数把纸手里剑,朝着花时的方向袭去。那些凝聚了查克拉的纸片变得锋锐无比,拥有不属铁器的力量。她的攻击速度不快,花时尚且能躲开。

  这样的攻击,让花时愈发莫名。她的视线反复扫过面色凝重的鸣人和严阵以待的小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最后的麻烦’。”小南保持着高举的手臂,对鸣人说道:“我能做的,只有把她引来这里。”

  “小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花时一横手臂,说道:“你这是背叛了我和佩恩!背叛了晓!”

  花时努力思索着面前的状况——按照她对小南的理解,她绝对不是会擅自背叛的人。她对佩恩的忠心无人能比,她和佩恩是最为默契的搭档。除了佩恩的指令,没有人可以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单独一人的背叛,小南也不用将天道佩恩的躯体包裹起来。

  “我很明白我在做什么。”小南说:“长门愿意相信鸣人,所以我也愿意相信他。”

  “佩恩呢?”花时问。

  小南没有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被白纸包裹起来的两具躯体。那看不见面貌的两具尸体,因为白纸的托力而漂浮在半空中。

  真相似乎已经隐约可见了——并不是因为小南死了,而解除了掩护佩恩的术,而是那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掩护的了。

  “简直可笑。”花时重重地说:“先前你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过我,木叶是你们的敌人和仇人,与你们之间有着放不下的仇恨。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们相信鸣人并且要对同伴发动攻击。不可笑吗?”

  这番话语,让小南无言以对,她只能重复着说道:“长门相信他,我也要继续他的愿望。”

  “佩恩的愿望是创造一个和平的新世界!”花时摊开了双手,说道:“你不要被擅长说谎的木叶忍者欺骗了!小南,我才是你的同伴。我不想和你为敌。”

  “等一等。”鸣人蓝色的眼眸一暗,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孔上浮现出十二分的认真来。他认真地说道:“我的师兄确实想要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但是我和他已经彼此放下了仇恨了。”

  “可笑!那怎么可能!”花时皱着眉训斥道:“佩恩是我们的首领,他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一个小鬼对话!这些可笑的理由就不用和我重复了。”继而,她又对小南说道:“无论这个九尾的人柱力编出什么样的谎话来,你都不应该相信。”

  “我相信他。”小南严肃地说。

  打脸速度,全晓组织最快。

  “角都、飞段、蝎先生都为了计划而死,你们两人却背叛了晓。”花时慢慢地说道:“小南,你应该知道等待你们的下场吧?”她模仿着带土威胁佐助时的语气,说道:“背叛者的下场,只有死。”

  “那么,就只能让你坠落于此地了。”小南的手愈高,她低声地说着。

  “等等。”鸣人又一次拦住了她,朝前踏了一步,说道:“你是叫做……宇智波花时,对吧?在变成敌人之前,我可以和你说一些话吗?”

  “我们本来就是敌人,小鬼。”花时不悦地纠正道:“而且,我和佩恩不一样,你的谎言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毕竟她也是经历过无数次嘴遁对决的人,多少人试图用嘴炮打动她。如今的她已经免疫嘴遁这项技能了。

  “我记得你是佐助的族人,也是卡卡西老师的朋友。”金发的少年一脸认真,很快,他又绷不住这样的表情,便伸手摸了摸自己阳光般的头发。这样的发色,倒叫花时想起了波风水门来。

  “我知道,你和木叶忍村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仇恨或者爱意,才会让你走上如今的道路。但是,我和长门师兄都已经放下了彼此的仇恨,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放下吧。没有什么样的痛苦,是必须要通过毁灭这个世界来完成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和自己的形象完全不符合的话。

  “小鬼,那只是你的痛苦而不够深刻而已。”花时冷眼看着他,说道:“听说你从出生起就没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从来就没有过这些东西的你,又怎么知道失去的痛苦?”

  “你……”鸣人一眨宝蓝色的眼睛,说道:“和佐助好像啊。以前,佐助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无需多言。”花时说着,便开启了自己的写轮眼:“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从我手下逃走了。”

  “确实不用多说了,鸣人。”小南皱着眉说道:“她和我以及佩恩不一样。这家伙从小就是由斑抚养长大的,是斑最为忠诚的追随者。对于她来说,背叛斑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不用和她多言。”

  “斑……?”鸣人尚且处在懵懂之中。

  “无须多言,那么就战斗吧。”花时说着,让须佐能乎的铠甲包裹了全身。她冷眼看着那两人,说道:“背叛的人必须付出代价,九尾人柱力也必须被捕获。”

  第一百一十八章·生死

  世间最尴尬之事,莫过装比不过三秒。

  前一秒方才放过狠话,三秒后立刻咳的不成模样,威风凛凛的造型也尽数幻灭。若说有什么事比这更尴尬的话——那大概就是她一边咳嗽还要一边继续放狠话吧。

  “小南,你可要想清楚了,背叛的代价就是死亡。”

  听起来很有威慑力的话语,却因为花时一直低着头弯着腰而显得没有气势。

  只要使用万花筒写轮眼,她的身体就会自行发出抗议。第一次使用须佐的时候,她也产生过副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须佐对身体的疼痛已经消散,变得可以忍受,如今这些痛苦又卷土重来,让她很是难受。

  大概是她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万花筒的瞳术了吧。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无数的突发情况,打断她原本的设想。

  “这家伙……”鸣人怔怔地盯着她,说道:“没事吧?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啊。”

  鸣人的话,让她愈发恼怒了。

  ——这个九尾的人柱力真是又天真又荒唐又可笑又可怕又……哪有人盯着敌人就开始担心对方的身体的!

  “我当然明白。”小南冷眼说着:“即使你不动手杀我,他也会来的。我说的对吗?”

  增援的木叶忍者相继赶到,显然,他们并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在这些增援者的眼中,只要是身穿黑底红云袍的人就是敌人,所以小南和花时都是攻击的目标。

  一片苦无和忍术相继袭来,混乱声中伴随着鸣人手忙脚乱的解释和奔呼:“等等!她不是敌人!啊!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是那个她!那个才不是敌人!”

  “到底是哪个她?”

  “就是那个她啦!”

  最后,所有人都统一意见,调转矛头,齐齐指向了在场唯一的木叶叛忍。一圈木叶忍者,左右远近,或藏或站,全都手持武器严阵以待,提防无比地盯着这位向来有着可怕名声的叛忍。

  即使身体总是在发出抗议,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她还是决定使用万花筒写轮眼的瞳力。在场的忍者中,有知晓宇智波一族威名者,便露出了愈发警惕的神情。而那些年轻一辈的人,没有机会同曾经的宇智波忍者交手,却忍不住去盯着那双少见的眼睛直看。

  人群之中响起了不知哪一位老师的低声训诫声:“那可是宇智波一族的眼睛!不能看!”

  这样的场景,倒是让她想笑。眼前的这群人想办法遮着闭着眼睛,对她虎视眈眈,就好像她是什么已被困于牢笼的猎物。

  众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连呼吸都紧张不已。眼前的女人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保持着备战的姿势站在原地,就好像雕像一般。他们试探着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对这个听说拥有非凡战斗力的叛忍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戒之心。

  眼睛一眨,那身穿晓袍的年轻女子连同九尾的人柱力一起从原地消失了。人群瞬间沸腾,开始张皇无措地寻找着那两人的身影。

  “鸣人君呢?!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是幻术吗?明明我闭上了眼睛……这根本就不可能!”

  作为被众人寻找的主要目标,花时早已走远。她将鸣人丢在了脚边的草地上,蹲下身,用手拍了拍九尾人柱力的面颊,喊道:“鸣人?”

  金发的少年紧闭着眼睛,口中胡乱地嘟囔道:“啊,佐助,不行……不要这样……”

  花时:……

  鸣人,你还记得砂忍的风影大人吗?

  她的手掌拍到了鸣人面颊上的伤口,染上了一点温热的血迹。这些血痕混杂着先前她自己的血,黏糊糊地在手掌上混成一片,让她不悦地皱起了眉。

  方才的木叶忍者确实很警惕,也做到了不和宇智波的眼睛对视。但是,太过警惕她的眼睛,却让他们忘记了群体性的幻术并不需要直接的对视。对于一个幻术天才来说,需要由几个人联手才能完成的群体性幻术并不难。就连自以为对她了解的小南,也没有发现这件事。

  至于这位与佩恩一战后就精疲力竭的九尾人柱力,看起来对幻术就更没有抵抗力了。

  她正这般想着,躺在草地上的鸣人便又憨憨笑了一声,说道:“佐助比佐井棒多了……”

  “好的。”花时淡定地说:“我下次帮你告诉佐助。”

  身体情况不妙,她迫切地需要找一个地方洗澡。没错,洗澡是可以解决一切烦恼的良方。至于小南……下次再说吧。被同伴背叛,陷入了敌众我寡的不妙情况,在木叶的地盘被木叶忍者包围,可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情。

  花时已经可以料想到之后火之国的震动了——也许她的危险指数后又会多加上一个S。这样想着,她通灵出了自己的苍鹰。刚休息不久又被召唤出的通灵兽显得很是烦躁,不耐烦地用爪子抓了抓地面,将草地抓出几道深深的沟壑来。

  花时摸了摸它的喙缘,安慰道:“放心,工作就快要结束了。把这家伙带回去,离一切完成就更近了一步。”

  “等等!”

  一声熟悉的呵斥声,吓得苍鹰一巴掌糊在了花时的脸上。

  “嗯?”她一手理顺了被糊在脸上的头发,顺带抹了抹先前没擦干净的血痕。深明“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她二话不说,立刻拽起鸣人就往苍鹰的背上跑。

  嗖嗖一阵响,几枚苦无往她脚的方向钉来,吓得苍鹰又是一巴掌糊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通灵兽真的不是在趁机报复么?

  “一个两个,有完没完!”她恼怒地低头,看向了来人:“卡卡西,你也是来拦我的吗?”

  她很想补充一句:说吧,你会什么?嘴遁?还是情怀?——什么?什么都不会,那你还敢来挑衅我?!

  旗木卡卡西喘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的苦无插回了忍具袋中,然后便握紧了一只手的手腕。电光自他的掌心亮起,明灭地映在他的面孔上。他握紧了手腕,低声地说道:“现在所有的人都想拦下你。”

  显然,他也经过了一场战斗。即使蒙着黑色的面罩,花时也能看出他的疲倦。他没有用护额遮住眼睛,但露出来的眼睛却是普通的黑色——他恐怕已没有余力开启写轮眼。

  不给反应的时间,他就一抬手朝前冲来。雷鸣之声逐渐靠近,那道电光在她的眼中逐渐放大。她下意识地想要使用须佐,又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于是便改为闪躲。卡卡西的突刺速度很快,堪堪擦过了她的衣领,笔直地捅入了苍鹰的腋下。

  倒霉的通灵兽激动地糊了两人各自一巴掌,生气地自行解除了通灵契约。它脊背上的鸣人啪叽摔落在草地上,依旧睡的昏沉。一无所知的他喃喃地说道:“佐助,你吃吃看啊,这个纳豆……”

  “你的通灵兽攻击速度很快。”卡卡西保持着手上的电光,一本正经地说:“以为自己死了,却又活了过来。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你还是要带走鸣人。事情变化的可真是快啊。”

  “死了的人是无法复活的,卡卡西。”花时不得不拔出自己的苦无以和他对战:“不然,你也不会因为琳和带土的死而痛苦这么久了。”

  “……”卡卡西一皱眉,说道:“也许吧。但是我确实死了一次了……在生与死的交际,我遇到了他们,然后我又被复活了。”说着,他倾身向前,用雷切再一次笔直地朝她的方向刺去:“所以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鸣人。”

  “……你开心就好。”花时说:“我始终不明白你们木叶忍者的友谊。”

  “我绝对不会……”脑电波不在一条回路上的卡卡西死死地盯着她身后昏睡的鸣人,说道:“让我的同伴在眼前倒下。这是带土告诉我的。”

  一瞬间,花时脑海里有许多混杂的想法。

  可以让人复活的忍术,是外道佩恩的术吗?那使得天空之中散落绿光、让村子中充满欢呼和哭泣的术吗?

  卡卡西在生与死的交际,遇到的人是带土吗?明明他还活着,卡卡西遇见的并不是带土吧。

  最重要的是……

  卡卡西!鸣人他心里都是佐助!除了佐助还有我爱罗!你这样是会GG的!

  雷切的突刺速度很快,在她的眼里只留下了一道闪光的残影。急遽迫近的雷电,伴随着千鸟鸣叫之声,朝着她的胸口刺来。她用苦无横在身前阻挡,卡卡西的雷切却连这锋锐坚硬的苦无也一同摧断。

  也许,她该夸奖这不愧是“可以斩断雷电”的忍术。

  深知自己无法持久作战,卡卡西是赌上了自己剩余的查克拉来做这搏命的一击。

  断裂的苦无砸落在了她的脚背上,让她已然麻痹迟钝的神经倏然清醒。迸射的雷电之光近在眼前,似有无数只鸟在耳畔此起彼伏、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这微小的距离被拉长,输赢应该就定在这数秒之间,只是这数秒无端变得无比漫长,叫让连心跳都砰然放慢。她大睁着眼,准备迎接雷切所会带来的痛苦,并且极力闪躲以让对方的攻击避开自己的要害。

  让一位幻术型忍者近身肉搏,这和逼迫一条咸鱼跳芭蕾舞有什么区别?

  不等雷切触及她的前胸,她就察觉到身体一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眼前一黑,风景骤然转变,变为了一片广漠的异空间。

  嗯……很好。

  还没有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和分秒必争的氛围中缓过劲来,心跳也犹自砰砰不止。她大口喘了气,站了起来,盯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带土,抬手,给了他愤怒的、笔直的、毫不犹豫的一拳。

  不管,她生气了,先打了再说。

  她就是生气了,就是愤怒了,就是想打人。

  公主病发作,谁拦都不好使。

  第一百一十九章·冲动

  如果说,谁可以让她一次、两次、三次为同一件事发火的话,那大概就是宇智波带土了。只有这个人,有这项殊荣,可以在公主大人的怒火之中毫发无损地生存下来。

  带土的神威及时转移了她的躯体,让卡卡西的攻击落空,但她却更在意那被丢弃在一旁的九尾人柱力。

  花时的一拳结结实实地锤在他的身体上,既没有穿过,也没有落空。他的躯体却纹丝不动,并不因为这恼怒的攻击而退后。带土摊开手,说道:“解气了吗?”

  “多管闲事。”她的话很是无礼,还满含挑衅。

  “你是怎么了?”带土沉声说道:“面对卡卡西的时候,过去的情感竟然让你如此摇摆不定吗?以至于连基础的防御都忘记了,就等着卡卡西杀死你?我可不记得你有流露过这样的情绪。”

  “我……”她微皱眉,及时阻止了口中的解释。

  不是因为内心的动摇而没有防御,而是身体无法支撑她继续使用须佐。如果把这一点告诉带土的话,他会坚持为自己换上止水的眼睛吧?毕竟,对于带土来说,她的眼睛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是,她不想换上止水的眼睛。

  那是应该被妥善安放保管、再也不用目睹世间黑暗的眼睛。

  那些关于“眼睛”和“带土”的念头盘踞在脑海里,流连不去,竟反叫她自己有些不悦起来。她这般提醒着自己,她有可能只是带土手中的工具,或是一枚棋子,或是前人的影子,可是又有另外一个人撕扯着她内心的想法,大声疾呼着“不是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彼此挣扎权衡着。这些或恼怒或害怕的莫名情绪令她担忧,于是她干脆用愤怒来掩盖自己。

  “我才不管!”她说:“我花费了巨大的心力才抓到了九尾的人柱力。你知道五代目火影有多么可怕吗?你知道佩恩和小南背叛了组织,成为了我的敌人吗?你知道整个木叶村的忍者都联合起来将我视为敌人吗?你竟然就这么……”

  让九尾再次逃离了她的掌心!

  这样的不甘,让她干脆又给了带土结结实实的一拳。下手力道之大,竟让她自己的手心也隐隐作痛。

  “别太过分。”带土低声呵斥道,随后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不过是九尾而已,随时都可以抓捕。但是如果我没有及时将你转移,你可能就会被雷切刺中。”

  “刺中又如何?”花时说:“没有伤到要害便不要紧。”

  “……不行。”带土再一次地强调道:“那样的雷切……拥有穿透心脏的能力,可以在瞬间致人死亡。我不想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的用词让花时一怔。

  她很快意识到,带土又想起了那个名为野原琳的女孩。虽然隔着面具,她看不到带土的模样,她却可以猜到他面上的凝重神情。每一次他回忆起过去的往事,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带土。

  正是生气的时候,面对的人又不是什么需要谨慎提防的敌人,她倒是没有掩盖地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地说了出来:“我讨厌这样子的你。”

  她有些赌气的话,让带土渐渐放开了她的手腕。花时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摸索着方才被握住的地方。

  带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哦?为什么。”

  “因为……”

  因为陷入回忆模式的你像一条垂死的咸鱼。

  当然,明面上的话语不能这样说,花时深谙此理。她低垂眉目,思索着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沉浸在过去的你,反倒不像是我认识的人了。”

  愤怒的情绪很快被压抑下去——这是面对带土时所特有的情感的爆发。她可以假装成熟、假装冷静、假装自己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大人,在面对带土时却会不小心露出小时候被宠溺时的表情来。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对那个“阿飞”的人格的熟悉之上。

  一旦恢复了冷静,她便开始叙述在木叶忍村遇到的事情。譬如与九尾交战、佩恩和小南的背叛,以及佩恩之死。末了,她冷然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背叛你。小南肯定不会再回来了,她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那家伙用轮回天生之术复活了忍村里的人?”带土的话语略微上扬,也露出了一丝惊诧来:“长门还真是一个容易被感化的孩子。”

  “孩子?”她蹙眉,重复道:“你和长门年纪差不多吧?我记得长门似乎比你还要大一些……”

  “……”面对她错误的重点,带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对,你才是应该被称之为‘孩子’的那一个。”

  花时犹如被苍鹰迎头拍了一巴掌,瞬间变得沉闷起来。顺着带土的话语,再按照卡卡西的年龄粗糙地推测,带土足足比她大了十一岁。

  “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地问道:“轮回天生之术……就是那个可以复活死去之人的忍术吗?”

  那所谓的……使得天空落满绿光,令死人回生,并让人欢呼痛泣的忍术。

  “嗯?”带土疑问地低哼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九尾人柱力的麻烦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没想到,无往不胜的佩恩会被他说服,并且放弃了我们一直为之努力的理想,背叛了我们。”

  “小南怎么办?”花时掩去了自己面上的恍惚之色,坐了下来,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面颊,说道:“对背叛者决不轻饶,是你说过的话吧?”

  “嗯。”

  “让我去吧。”花时说。她的面色很坚定,一扫之前的恍惚。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带土,竭力将自己的表情摆的端正。然而这样的神情与笔直的注视,却让带土生出另外一些奇怪的想法来。

  “原因?”带土压沉了自己的声音,忍不住用手指搭上她的面颊。

  白色的肌肤与柔软的唇角,无数次亲吻与抚摸过的地方。这美丽的、容易获得觊觎窥伺之心的面庞,早已被打上了他呼吸的烙印,是仅属于他的领域。她的眼睛像止水一样,有着微微上挑的弧度,却不过分明显,只是略略显现出难得的妩媚来。

  无论是她不自觉的情动时,半垂眼帘所显现的情态,或是对着他生气时那生动鲜活的颜色,都让他有些难以自抑地想要谴责她这些不自觉的诱惑。

  她对外人越是冷漠高傲,越是居高临下,他便越想要看着她生气或者羞恼时的模样。去折杀、去抹灭她那伪装出来的骄傲冷静模样,将她归为最原始的模样——也许是总是任性地发着脾气,也许是肆意地诉说着自己过分的诉求。

  “原因……”花时沉思了一会,说道:“她背叛了我,让我在木叶忍村之中腹背受敌,仅此而已。”

  “你又在瞒着我了。”带土的声音愈沉:“你一定在瞒着我什么。”

  花时面色一僵。

  她确实在瞒着些什么。

  她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瞒着她想要寻找小南的真正理由,还瞒着她的……

  “小南的事情,我会解决的。”带土说着,话语不容反驳:“你先回据点吧,或者在哪里休息一下,等佐助他们把八尾带回来,还需要一场封印。”

  “……”

  带土的拒绝让她有些恼怒,却又无从反驳。“私仇”这样的理由,确实无法站住脚。她思虑一阵,想不出更加有力的理由来。她和小南的私交过少,而带土又对她太过了解。

  干脆瞒着带土直接去找小南吧。

  这样想着,她的心忽而有些微妙地加速——如此直接地对带土进行欺骗,从前只有过一次。那就是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等一会儿再……”的时候。

  面前的男人坐在她的面前,和她跪坐的姿势不同,他的位置比她高了许多,因而花时便只能抬头看着他。他穿着黑底红云的长袍,袖口的尽头处便露出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来,再加上面上的面具——他可真是将自己藏得彻底。花时不无恶意地这样想着。

  “带土。”她忽然说道,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膝盖上。她的手指扣着他膝盖处的黑色布料,那枚戒指微微转动着,在布料中擦出一道痕迹来。

  “怎么?”他问道。

  她的十指缩拢,反复地抓挠着他的膝盖。她别扭地侧过了头,又扭了回来,正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吻我啊。”

  她说的飞快,就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声音虽然细如蚊呐,在她自己的脑海里却清晰地不可思议,迅速地点燃了所有的羞耻和恐惧之心,脑海中满满盛着一片空白,后悔与奇怪的期待彼此交织回荡着。

  她后悔的是她为什么凭借一时冲动说出了这样的话,并且在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担忧着。

  那莫名的期待却让她无法说清——也许,她在期待会听到一句“女人,你在玩火,你玩的火叫做火遁爆风乱舞,好玩吗?我再给你玩个火遁豪火灭却,如何?”

  她的心绪激荡不定,四下里却是一片寂静。不过,原本这片异空间就是寂静无比的,她对此并不陌生。

  带土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便握住了花时的手,搭在了他的面具上。

  嗯……

  花时很明白他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章·章鱼

  早知道你会有陪女人玩豪火灭却……不是,和女人接吻的一天,又何必戴无比麻烦的面罩呢?

  但是更令她恼怒的,则是带土这动作表示出的含义来。她主动说出这兴许会让自己后悔不已、感到骄傲受挫的话语,但这对于带土来说却不够,他还要用动作来再次确定她的主动。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笔直地给带土来上一记友情破颜拳,直接击碎他的面具。

  关键时刻,她不能这么做。她选择抬起手,摘掉他的面具,随意地丢在脚边。带土的面孔露了出来,他额前的发丝很是凌乱,她便顺手伸手一抚。这样的动作让她不小心触及了带土额上的疤痕,她的手忍不住一顿。

  真是可怕的疤痕啊。

  如果她的面孔变成了这样,她会选择死亡吧?

  带土坐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迹象。他凝神看着花时,表情也很是沉静,没有笑意或者揣测的神情,只是歪着头看着她。

  他在等着她主动的动作。

  意识到这一点,花时更想给他一记友情破颜拳。

  恐怕,带土已经将她的心思猜透,知道此刻是她有求于他,因而才提出那么反常的要求来。

  花时直起了身体,站了起来。现在的她终于比带土高了,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然后视死如归地准备亲吻他。上一次她主动地想要亲吻他的时候,还是在十五岁……不,没有那样的时候。

  大概是实在无法隐忍,带土发出了一声轻笑,熟稔地搂过她近在眼前的腰,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中,倾身吻上了她。他在熟悉的领地内肆意掠夺着,花时则用双手抵着他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不抗拒他的亲吻,也没有用暴力去反抗。

  面对阿飞时的苦无、手里剑、“男人你在玩火”、友情破颜拳都不需要了。

  起初,她很是僵硬,被动地承受着侵略。后来她便习惯了他温柔的亲吻,便尝试着做出试探性地回击,就像是一个懵懂青涩的初学者,跌跌撞撞地踉跄而行着。

  浅尝即止、倏忽即回,这样的触碰却让他愈发欲罢不能。他揽着她腰腹的双手更紧,将她牢牢地按入了自己的躯体之中。身体的缝隙被迫减少,她不能再保持着双手搭在肩上的姿势,只能改为环抱着他的脖颈。

  趁着呼吸的间隙,她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小南归我解决。”

  带土一蹙眉,想要否决她的话语。花时却笔直地搂紧了他的脖颈,直接堵住了他的口。青涩的试探像是一阵风,将所有思绪都席卷而去。分歧与辩驳都消失一空,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

  不知为何,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着。血脉的涌动在耳中似乎被无限度的放大,时间被一帧帧定格又倒放。她止不住脑海中奇怪的念想——就像是有无数的烟花飘散在发端,同时燃烧绽放又一同隐匿于夜色之中。

  这样的旖旎让她害怕。

  她只是小小地利用了一下对方的爱好来满足自己的要求而已。她并没有背叛谁,或者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一切都是屈从于功利的想法……

  她在心里这样为自己辩解着,声音却轻的不像话。

  肆意的亲吻转移了位置,逐渐从她的唇角移开。他轻轻地磨咬着她的颈侧,在那里留下了醒目的红痕。他一边这么做,一边将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摘下,搭在了自己的领扣上。

  带土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面孔,显然,她那颇为艳丽的面貌和略带放纵的神情让他很是满意。他操控着她的手指,一点点解开他的外袍。

  花时小心翼翼地屏着自己的呼吸,手指有些忙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那些飘散在脑海之中的烟花还未褪去,让她依旧为此目眩神迷着。视野之中,却不期然地闯入了他的躯体。

  外袍解开后的躯体……

  她曾经看到过的,他的身体。锁骨没入的衣领,可以看到微微贲起的肌肉曲线,勃颈上那扭头时显现的漂亮而利索的曲线,说话时便微动的喉结,隐匿于黑色里衣下的、充满暗示和侵略性的躯体……

  事情似乎在往更加危险的方向发展。

  打住,打住。

  一切都必须就此停住。

  她拽住带土的外袍,狠狠一扣,将它合拢。她呼了两口气,对着带土说道:“带土,要是卡卡西现在使用神威的话,我们两个就会这样滚作一团的出现在他面前了。这样真的好吗?”

  带土:“……哦。”

  他松开了握着花时的手,自己将外袍整理好,一边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的面孔。这样直接的视线让她不自在地扭过了头,愤愤地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了下来,并且背朝着带土。

  “味道不错。”他意有所指,说:“虽然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做出的决定。”

  “……我中午吃了榴莲。”她闷闷地说,努力用想到的最可怕的东西去刺激带土:“还吃了小恐龙和绝。哦对了,我还吃了香菜。”

  带土:……

  “总之,小南归我解决。”她重复了一遍,强调了自己刚刚取得的战利品:“要是你反悔,我就生气,我就现在立刻去街上裸奔。”

  脑海中的一片混乱,使得她说出了这些不知所谓的话。她深呼了一口气,迅速地站了起来退开了数步,和带土划开了距离,冷然地说道:“从现在起,我们就保持这段距离。”

  一时的放纵不代表什么,她绝对没有生出其他的想法来。她这样为自己辩解。

  亲密无间的接触之后,便是刻意的疏远和冷漠。带土目睹她一连串的动作,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口中说道:“利用完之后便置之不理,你还真是相当冷酷。”说完,他的视线在她的脖颈间一扫,意有所指地说道:“挡一挡吧。”

  腾的一下,她无法抑制地耳根发红。

  带土说的“挡一挡”,想必是指她脖子上那些热烫灼手的痕迹。

  她竖高了衣领,努力遮挡着自己的脖子,死死地扭过了头。

  “不用如此戒备。”带土一手提起了面具,说道:“你相信我,这无可辩驳。这些无用的戒备,早该被丢弃了。”

  “……烦人!”她说着,瞪了一眼带土。

  她扣紧了自己的领口,并且低头用长发遮掩自己的表情。她的脑海中不住浮现出刚才的场景来,并且每一个细节都在违背她意愿地自动放慢着。除了止水,她还从未和哪一位男性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甚至于拥有了超越止水的关系。

  亲吻、抚摸,然后是窥伺他身体的轮廓,用手按着他那因为长久的忍者生涯而锻出的紧实肌肉。

  “你在想什么?”带土问道。

  “啊。”花时干巴巴地回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在想,佐助喜不喜欢吃纳豆,佐助喜不喜欢我爱罗,佐助喜不喜欢鸣人。”

  “……”带土说:“你真的很关心佐助。”

  极度的亲密过后,便是好一阵的疏远。花时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迫使自己忘掉那使她纠结不已的一段回忆,开始思索起小南的能力来。

  在那之前,她先彻底地沐浴清洗,更换了新的衣物。当她抖开新的外袍时,她问出了一个盘亘于心中许久的疑问。

  “我们晓组织的衣服都是谁做的?”

  她扭过头,看到带土一脸沉静。准确地说,他大概是在看待一个家养智障。

  “还有,谁帮你涂的指甲油?”她又抖了抖自己手里的衣物,目光落到了带土的脚上。

  “你和我一样,自己清洗内衣吗?”花时又问道:“还是绝帮你洗的?”

  “如果你很闲。”带土说:“我们可以继续做那天没有完成的事情。

  花时秒噤声,安静地撩起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开始穿衣。

  佩恩的入侵给五大国带来了很大的震动,木叶忍村惨遭夷平的惨象也使得五大国对晓组织更为忌惮。令他们庆幸的是,佩恩已经死了,并且自愿复活了村中的人。而更令他们愤怒的,则是宇智波佐助狩猎走了雷之国的八尾人柱力。

  佐助身为木叶忍村宇智波一族的叛忍,他掳走八尾的举动惹恼了云隐村的雷影。这个一向拥有强大军事实力的忍者村二话不说,即刻向木叶忍村问责,而方才经历过劫难的木叶却没有精力顾及佐助一事。

  晓组织的行动,似乎越来越令世人恐惧。和与日倍增的担忧相反的,则是晓组织的成员。在佩恩死去后,小南也退出了晓。不算临时结盟的佐助及其伙伴,此刻组织内便只剩下了鬼鲛、带土、花时和绝。

  因为人数减少,就连封印尾兽都变得比从前漫长。花时依稀想起从前晓组织情况最盛之时的场景,心中便滋生了几许微妙的情绪。

  她陪着带土一路看着这些人相继死去,因为艺术、宗教、争端、正义、金钱或者仇恨,怀抱着不同的目的在此聚集,最终又一一应证蝎的话语,在没有告别的某一天便骤然离去。

  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比起晓组织的其他人,她待在带土身边的时间更长。这个男人几乎贯穿了她一半的生命,一直试图指引着她之后的人生。

  那么,是否有一天……

  她短暂的沉思被眼前的异动打断,八尾人柱力的躯体嘭然化作一阵白烟,一只抖动不已的章鱼触手从白烟中坠了下来,落在了地上。这样的场景让众人静默了一会儿,随即,鬼鲛说道:“看起来,佐助大意了啊。”

  紧接着,白绝发出了肆意的笑声,笑的停不下来。他的笑声反复地回荡在幽深的洞穴里:“哈哈哈……章鱼……章鱼脚……”

  带土歪着头,保持着竖着双指的姿势,无声地盯着那只仍在抖动不已的章鱼触手。

  “……”花时也放下了手,说道:“有趣。佐助呢?”

  “看起来还得拦住他。”带土说:“这家伙完全被八尾给耍了。”

  “那你记得帮我告诉他。”花时淡定地说:“鸣人说他比佐井棒多了,还让佐助不要对他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他还想喂佐助吃纳豆。”

  带土:……

  白绝的笑声更猖獗了:“哈哈哈哈哈……纳豆……章鱼脚……纳豆……”

  第一百二十一章·重游

  八尾狩猎失败,带土便改变了原定计划,由几人分头各自活动。背叛了组织的小南交由花时解决,他则负责去拦截擅自离开的佐助。

  小南的情报很容易获得,她的根就生长在雨之国内。那个国度是她与搭档倾注了几乎一生心血的所在,她不会离开那里。更准确的说,她似乎是在等着谁的来访。

  前往雨之国前,花时特地找到了同样正在准备出行的鬼鲛。她没有告知带土和鬼鲛自己的行动,因为当鬼鲛见到她时,露出讶异之色来。

  “没想到你竟然找到了这个地方。”鬼鲛说。

  天气晴好,阳光正煦。温和的日光洒落在海面上,照耀着微微涌动的海波。湛蓝色的海水从天际泛开,粼粼散碎地折射着淡金色的光。明明是陆地内缩的海湾,却不合时宜地有着几只鲨鱼在水面以下游荡。它们只露出自己的背鳍,在水面上破开一道道波纹。

  鬼鲛将大刀鲛肌搁在身旁,自己则屈腿坐在木板构造成的废弃码头上。没有船只停泊在此处,用来系锚绳的木桩落满了积灰。几只不畏人的雪白海鸟,扇着翅膀停在另一侧的木桩上。

  “打扰了。”花时的面孔半隐在斗笠后,她伸手扶住了三度笠的边缘,露出自己的面孔来,她说:“有一些冒昧的问题想要请教。”

  “是关于鼬先生的吗?”鬼鲛了然于心。

  “应该是的。”花时说:“在死前,鼬的身体就一直很不好吧?我想要一组他所服用的药物的名字。虽然这个要求非常冒昧,但是我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病因,所以只能从此入手。”

  “哦?”鬼鲛站了起来,转向了她的方向。鬼鲛眯起了眼,挑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对他的病因感到好奇吗?在他死后来寻找这些因缘,不觉得已经为时过晚了吗?”

  “也许吧。”花时松开了斗笠的边缘,便重新将自己的面容隐匿在了白色的笠纱之后。她说:“如果这个要求太过冒昧,就算了。”

  “或者我可以认为,你有其他的理由需要这些药物的名字?而恰好这个理由又是不能为斑所知道的……”鬼鲛说:“看起来,没有了斑的协助,你寸步难行。”

  “……”她有些不悦,却没有将心底的情绪展露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询问鼬先生的往事,或者追问他是否有提起过你。”鬼鲛拾起了大刀,负在自己的身后:“果然……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长情的人。”

  “你是在为你的前任搭档打抱不平吗?”她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嘲讽:“原来鬼鲛对鼬如此关照。我还以为,搭档都应如我和蝎先生那样,彼此两看生厌,又不得不在一起行动。”

  “啊,确实是这样的。”鬼鲛唇边的笑意更深,直露出他那锋锐的牙齿来:“我和鼬先生也是两看生厌的类型吧。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差点动起手来。”

  “真巧。”花时的话语很散漫:“我和蝎先生也是。”

  “我第一次见到鼬,就在这里。”鬼鲛站在码头的边缘,一动不动:“那个家伙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海,然后对我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彻底理解那些话语的含义。”

  “他说了什么?”鬼鲛的话终于引起了她的一丝好奇心。

  “‘杀死过同胞的人,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鬼鲛说着,挑着眉下移了视线:“这大概是他对我们的谶告。……对我,对你,对他自己。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彻底理解他所说的话,也许只有到濒死的前一刻,我才能理解吧。”

  花时无言,只是隔着白色的笠纱看着鬼鲛。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很狂妄地说出了‘我很了解你’这样的话。可是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我依旧不了解他。”鬼鲛说:“那么,你呢?”

  被问及了问题,她不再保持沉默。花时说:“我也不了解。”

  “那可真遗憾。”鬼鲛语气轻松地说:“原本以为,你会更了解他一些。……也对,我忘记了,虽然你和他一样是杀死同胞之人。鼬先生总是孤身一人,而你则更像是斑的同伴。”

  “闲谈就到此为止吧,抱歉了。”花时说道:“既然提起了曾经的同伴,那我不妨也将蝎先生说过的话再讲一遍吧。如我们这般的亡命之徒,不知哪一天就会死去,根本活不到理想的年龄。……回见。”

  “真是抱歉,故地重游,不小心就多废话了一些。鼬也说过,我是个多话的人。”鬼鲛低哼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码头后的山顶,说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从前那里有一座寺庙,供奉着寻常人的神祗,神明鸟居一直排列至此。”

  “嗯?”花时抬起了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向了山顶。

  一片葱茏起伏的绿意之中,露出一截高耸的房梁来。那里没有神社鲜明的正红色,只有被树木掩映着的废墟一角。而那曾让鬼鲛记忆深刻的鸟居红柱,则胡乱地倒在山径上。落叶掩盖了山路,叫人看不清那些曾经繁盛的场景。

  鬼鲛最终将鼬所服用过的药品交给了花时。她对医疗不甚精通,不敢胡乱猜测作用和病因,只匆匆扫了一眼那些盛装着药片的瓶子便将其塞入了袖中,随后踏上了前往雨之国的道路。

  ×

  一踏入雨之国的国境,水意便渐重。不消半天的时光,雨水便自灰蒙蒙的天际落了下来,将四周的老旧建筑和破败街道都尽数笼罩起来。那雨水零星地敲打着铁质的屋脊和管道,发出清脆的回响来。

  年代陈远的路面起伏不平,满是积了雨水的低洼。花时的衣袍下摆被溅上了深色的水渍,那湿重的水意直往她的襟袖中钻去。用于遮阳的斗笠早已没了效用,她便放任那雨水将她的长发打湿。

  这处位于雨之国中央的城镇,曾经处于佩恩的管理之下。城中的人称呼佩恩为“神”,将小南称为“天使”,对他们怀有十二万分的崇敬和膜拜。作为晓组织的权利中心,这座城市本应是高度封闭的——情报难以从此处流出,外人进入也会惊动佩恩。而如今佩恩不在,曾经维持着这座城市持续运转的秩序,似乎隐约有了坍塌的迹象。

  花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因此她对小南可能存在的地方很清楚。

  让花时意外的,则是一切可能的阻碍都已经被提前扫空。小南似乎刻意屏退了其他人的警惕和阻拦,只等着敌人投入她的网中。尽管小南的手脚看起来拙略又明显,但却十分有效。

  当花时沿着明显而刻意的线索寻找到小南时,小南正立在一座废弃大楼的阳台处,抬头仰视着灰色的天际。那些雨水洒落在她身上,沾湿了她发上的那一朵纸花,再从她的面颊上一路淌下,流入衣领之中。

  看起来,小南对这身黑底红云袍很是眷恋,即使已经退出了组织,却没有脱下这身衣服。她似乎正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份笑意,直到她听见渐响的脚步声才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

  花时从一旁的屋顶跃下,落在小南面前的水面上,脚边泛开了一层浅浅的涟漪。小南抿紧了唇,缓缓地说:“来的是你。”

  “很意外吗?”花时说。

  “并不意外。”小南回答道:“你是前来寻找东西的吗?”

  “是。”花时侧过头,扫过了小南的身后。

  雨水笼罩了周遭,四下空无一人。除了她们二人的对话声,便是雨水敲打在各处的声音,还有海波涌动时发出的声响。小南孤身一人等候在此,没有寻找其他援手。

  “佩恩……不,长门。”花时说:“长门的身体,在你这里吧?我来替斑寻回一样东西。”

  “寻……回?”小南敛眉,重复了一遍花时的用词,她琥珀色的眸微微一合:“长门的身体不在这里。”

  说着,她就微微扬起了头。她的躯体上有无数的纸片纷纷剥落,朝着四下飘散而开。那些白色的纸张如同纷飞的蝴蝶,四处飘散着。很快,她的身躯就彻底从原地消失。那些纸片如同有生命一般,循着一个方向飞舞着。

  花时沿着那些白色纸片指引的方向,一路向前走去。她的脚步踩过起伏不定的水面,一路留下无数泛开的涟漪。她缓慢地循着纸片而行,直到那些纸张最终停留在一处,重新拼凑出小南的身躯来。

  “在哪里?”花时又问道。

  “……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小南的回答很干脆,声音坚毅。她抬起头,盯着自己曾经的同伴,说道:“我知道斑会来找我,所以我已在此等候多时,想要解决他的性命。只不过我没想到,他连亲自来的勇气都没有,竟派遣了你前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巷道

  灰白的天透着几分黯淡,那雨水接连不停地直往四下坠落。湿冷的水滴落在小南的面颊上,将她淡紫色的长发沾成几缕,粘附在颊侧。她缓缓地抬起了手,张开了自己的五指。白色的纸片自她的掌心渐渐剥离飞出,在雨幕之中飘扬飞转。

  “这衣袍上的红云,象征着给雨隐村带来血雨腥风的战争。”小南说:“‘晓’是由弥彦创立的,是属于我们的。轮回眼也是长门开眼后所获得的……你所身着的那袭衣袍,是属于我们的正义。”

  “这就是你即使退出组织也要继续身着这身衣服的原因吗?”花时说着,微微低下了头,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如此彻底地决心背叛我们。我倒是很好奇,鸣人到底许诺了怎样的一个未来?”

  “未来……”小南缓缓地垂下眼帘,琥珀色的眼眸一动。雨水落在她的面上,让她的睫毛轻轻一抖:“许诺了一个足以让我和长门相信的未来。”

  “可笑。”花时说:“在来找你之前,我从斑那里获知了一些情报。也许对于你来说,这些情报足以打破你过去的希望——长门的轮回眼,并不是他自己获得的。那是斑赋予他的眼睛。晓组织也并非由长门自发创立,一切都是斑的促使才使得你们走到了如今。”

  小南的身体一僵,她缓缓地抬起头,眉尖因为惊愕而轻微地颤抖着。她张着口,唇角微颤,不一会儿又狠狠地合上。她的面上尽是怀疑和震惊,这样的表情倒是在花时的预料之中。

  “真是可笑的事情,不是吗?”花时问道:“曾经寄托以希望的事物,竟是别人好心的馈赠。……如果不是斑,也许你们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木叶复仇,将曾经仇视的忍村夷为平地。你和长门给予的感谢,竟然是‘背叛’这样的东西。”

  脚下的海波一阵高过一阵,起伏不定的海水让两人的身体也微微晃动着,视线彼此交错参差。逐渐磅礴的雨水被风改变了方向,斜着从一侧吹打而来。已然被尽数打湿的衣裳,早已变得沉重不堪。

  “你……”小南强迫着自己从震惊之中平复。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渐渐化为无数的白色纸张,徒留下一个隐约的上本身轮廓悬在半空中。她低声地说道:“想用这样的方法来使我放弃抵抗吗?”

  “在我看来,你才是最可笑的那个。”小南悬在了半空,低头俯视着花时。飘飞的纸片辗转掠过她的身前,一丛丛向外游移而去。她说:“如果不是因为斑,你根本不会有机会站在我的面前。你不过是一个受制于他……又想借着他的名义恐吓他人的弱者罢了。”

  “没错……你假借着他的名义来使我绝望,如果斑是黑暗……那么你就是他散布黑暗的爪牙。因为斑的存在,你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存在着。”小南抬起了自己的双臂,掌心外的纸片便团成了几枚手里剑:“无论是你……还是斑,我要在这里结束你前行的路!”

  纸手里剑穿过了斜斜的雨幕,朝着花时的方向直刺而来。附着了查克拉的手里剑格外锋锐,拥有破电驱光之魄态。花时挥出袖中暗握已久的苦无,朝身前挥去,同时侧过了身体。苦无的刃面与手里剑摩擦而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其中的两枚苦无被格挡开,往其他方向飞射而去。剩下的一枚被苦无改变了方向,堪堪擦着她的腰际飞过。花时闪躲过了这轮攻击,便重新抬起了头。空中的小南不知在何时化出了六七个纸分|身,正散步在高处齐齐地低头看着她。

  “你的路就到此为止了”小南抬着手,在高处俯视着她,面色凝重:“无论来的是你,还是斑,我都已经想好了对策。我在此张开大网,你绝对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不过是徒劳罢了!”花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露出慌乱:“身为我曾经的同伴,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我只需要看你一眼,你便会乖乖吐露出长门的所在之处。”

  话虽如此,她却无甚底气。使用万花筒瞳术对她的身体造成的负担太大,别天神的效果时间一直在急遽减少,而冷却时间却一直在增加。她原本是预估好了别天神的使用时间才踏上了行程,然而超出她意料之外的,则是别天神的冷却时间再一次延长了。

  现在的她,还不能使用别天神。

  “确实,你的幻术十分棘手。”小南的分|身渐渐散开了:“但是擅长幻术的你,一旦没有了机会施展幻术,便什么也不是了。我不会让你得到那样的机会——现在掌握主动的,是我。”

  说完,她的分|身们便四下散开,朝着各处隐匿而去。

  花时后撤一步,环顾着四周,警惕地寻找着她的身影。她的耳中听见了小南还未彻底消匿的声音:“还有……我知道一个可能就连斑都不清楚的情报,你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好,在使用瞳术之后便会陷入虚弱。”

  花时愈发警惕。

  小南的计策,她也隐约猜到了一二,无外乎和她拖延时间,看谁能支撑到最后。

  诚然如小南所说,现在花时才是被动的那一个。她想要获得轮回眼,就必须主动在这对小南有利的地形中寻找出小南的本尊。而她的身体又不能支撑高强度的瞳术发动,时间越久,对花时越不利。

  雨势越来越大,天上的阴云层叠密布。脚下的海水也越发湍急,彼此卷动拍打着。起伏不定的海面上,只剩下花时一人,间或会有白色的纸票飘过她的面前,好似在引诱着她前去不知名的黑暗处。

  花时用写轮眼一一扫过那些栖伏在黑暗处的建筑,试图在其中找出蠢动的阴影。她的观察眼可以捕捉其中最为细小的动作,哪怕是一丝纸片飘落的阴影。她的耳中听到倾泻不止的雨声,漫然无边地敲打在海面上,还有不知何处纸片折叠起发出的细碎摩擦。

  听见了。

  找到了。

  花时的眼神一暗,立刻朝着那处奔去。她的脚踏过海面上溅起无数水花,步伐笔直地向岸上一跃,直沿着那曲折回环的狭窄小径向前奔去。灰白色的墙壁在视线的两旁齐齐掠过,无数弯折的路口在眼前一闪而过。

  眼前的小径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这样只能进不能退的地形,对她来说太不方便了。一旦有人从一侧攻击,她的退路便只剩下相反的一个方向。如果为了找到小南而贸然前进,受到攻击,那就得不偿失了。

  纸片飞舞的声音近在耳畔,花时停下了脚步,想要向后退去。

  在她停下脚步的后一刹,铺天盖地的纸片便从狭窄巷道的一端涌出,朝着她的面前扑来。花时一惊,面孔顿时凝住。

  那白色的纸片中混杂着无数起爆符,瞬间就如海浪一般充斥了整条狭窄的巷子。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混杂着烟尘,一齐出现在这条灰暗而笔直的巷道中,那爆炸扬起的白烟直向天际飘去,就连雨水都无法浇熄。因为甬道狭窄无处疏散,烟气便朝着尽头处涌去。

  小南高悬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的上方,她紧皱着眉,视线在巷子中逡巡着,努力搜寻着花时的身影。她一一扫过那片起爆符扬起的白色烟气,却始终没有寻找到花时的身影。

  “找到了。”

  冷不防,小南的耳中却听到这样一个声音。她迅速地抬起头,发现花时正倒站在一处屋檐下,长发和衣袍的下摆全都翻覆着,身上却毫发无损。显然,花时的速度比起爆的时间更快——不仅逃脱了小巷的爆炸,还寻找到了发动爆炸的小南。

  花时锁定了主动现身的小南,一挥苦无便栖身向前。她的脚步狠狠一蹬屋檐,在那金属的屋檐上留下内凹的痕迹,接着身体便借力跃到了小南面前。这一蹬不足以支撑花时在半空中活动太久,她必须迅速解决。

  小南一惊,身体向后侧去。纸片从她的身躯上脱离开来,悄然飘散至了花时的脚边。

  “别想躲!”花时说着,苦无向前挥去,抬起了自己的头。如此迫近的距离,就算想要躲开她的视线也不行。就在她即将对上小南眼睛的瞬间,脑海中却警惕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眼前的这个小南只是分|身,那么幻术的发动就会被浪费。

  瞬间的犹豫,花时的脚边便炸开了一连串的火花。此刻,她不再迟疑,反手一扬,将苦无朝着小南的身体挥去。苦无横着割过小南悬在半空中的躯体,硬生生将其分为两半。没有刀刃刺入肉体的手感,反而有一大丛纸片倏然骤散开。

  小南的纸分|身迅速散开,包裹了花时的躯体。花时余光一扫,发现那些包围着她的纸片竟然都是起爆符。黑色的术式刻画在无数纸片上,密密匝匝,将花时环绕起来。还有无数的起爆符如同有生命一般,自发地朝花时的身上贴来。

  “竟然用起爆符来制作纸分|身……”花时低语了一句,眼中的三勾玉轮廓便开始集聚变动更迭。

  爆炸声在巷道的上空迅猛地响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爆炸

  爆炸的烟郁郁地笼罩在巷道的上方,有一只蓝色的巨大手臂自其中挥出。动作间带起气流的摩擦,倏然将烟气都拂开,还在燃烧的零星火焰也随之湮灭。

  花时一手横在面前,她的身体被须佐能乎的查克拉包裹着,没有被剧烈的爆炸伤害到,但那些贴在身体上的起爆符爆炸却是她没法阻拦的,因此她的袖管便被炸裂了,裸|露出自己的右臂来,手臂上的肌肤也被爆炸的高温灼烧出了一大片连绵的痕迹。

  她低哼了一声,说道:“还是我的动作更快一些。”

  那些散落零星的纸片飘扬着重新聚在一处,勉强拼凑出了小南的肩部和头颅。她皱着眉,凝重地说道:“至少,你开始使用瞳术了。”

  小南的身影在花时的眼中化为两个,又重新重叠在一起。这有些模糊的视线和小南的话,也令花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她的能力不是无限续航的,一旦到了极限,便是胜负决出之时。

  “一直操控大量的起爆符也需要耗费很多查克拉。”花时没有丝毫地畏惧,说道:“在我的力量耗尽之前,你就会先枯竭吧,小南。”

  “……”小南急促地呼了一口气,一丛纸片从四周飘来,凑出了她的手臂。她大张着五指,扬起头喊道:“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死在这里!”

  磅礴的大雨却没有使得那些纸片变软,灰色的天空下,无数的纸片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袭来。漫天的雨幕混杂着密密匝匝的纸片,周遭的景物便再也无法看清。花时见势不妙,立时撤出了这条巷道。

  明明是柔软而微渺的事物,在彼此团聚怀抱之后却有着令人惊惧的、不逊色于金属的力量。纸片一直涌出了巷道,奔袭着朝花时的身影袭去。白色的纸张之中,混合着画着黑色术式的起爆符。连环不断的爆炸在花时的周身响起,让她不得不以须佐能乎一直防御着。

  “真是疯了……”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须佐能乎的铠甲中,低低地说道:“这样爆炸下去,不等我的查克拉耗尽,你就会先力竭吧。”

  别天神应该快可以使用了……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

  花时的心底有一丝的烦躁。

  白色的纸片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花时登时便认出了那是小南的身影。须佐的手臂向前探去,在一众爆炸的花火中安好无损。须佐的手臂捏住了混杂于纸片堆中的小南,但那个人形的轮廓又是一阵爆炸。

  竟又是一个由起爆符制造的纸分|身。

  小南以大量的纸片混淆花时的视线,自己的本体则藏身于无数的纸片之中,不知化为了什么形状,间或放出一些由起爆符制成的分|身让花时徒劳无功的抓住。

  小南的拖延很有效果,花时的万花筒负面效果很快开始影响自己的身体。须佐能乎的速度和力量都降了下来,并且褪去了最外层的盔甲。

  花时的眉头一跳,她不由将手按着自己的右眼上。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

  漫天的白色纸片卷起了一阵没有尽头的漩涡,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她努力在其中搜寻着隐匿的小南,或者干脆地丢出勾玉在四周胡乱地砸着。然而这样孤注一掷的攻击,却不能让她放心。花时朝着一侧伸出手,开始寻求其他的方法。

  花时的查克拉锐减,一直操控着爆炸的小南亦是。起爆符的数量渐渐减少,纸张飘散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花时趁机向后一掠,突出了起爆符和纸片的包围处。

  就在花时落地的瞬间,须佐的铠甲便自形隐匿而去。漫天的雨水毫无阻碍地浇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手臂上的伤口泛起了疼痛。花时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水面上,一只乌鸦自她的袖口中钻出,一拍翅膀便悄然飞向了灰蒙蒙的天际。

  专注于花时的小南没有在意那只忽然出现的乌鸦,她重新于半空之中现身,急促地喘着气。显然,方才的一波攻击耗费了她巨大的体力,让她一直不停耸动着肩膀大口地呼吸着。小南操控着面前的纸片各自拨开,又喘息了几声,说道:“铠甲消失,写轮眼闭合。你也不过就到此为止了——是我更胜一筹。”

  站在海面上的花时似乎很是慌乱,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拔出了自己的苦无,虎视眈眈地用自己黑色的眼睛看着半空中的小南。

  花时这幅狼狈的模样,让小南松了口气。她抬起了一臂,纸片便呼啸而上,在她的背后拼凑出一对宽大的翅膀来。凭借着这对羽翼,她倏然而起,如同一只掠过低空的雀,笔直地朝前冲去。

  手持苦无的花时近在眼前,小南一边低喘着气,一边半合着眼睛。

  ——一切,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等到她杀死了这个女人,再杀死了斑……通向光明的桥梁便可以再一次建立。无须战争,无须哭泣,众人环簇着耀眼的、足以破开黑夜的光……

  小南向前迫近着,她和花时之间的距离在一寸寸地减少。现在的花时无法使用写轮眼,也不能用查克拉的铠甲来防御自己,正是最好的时机。

  冷不防,有什么东西扑到了小南的身体上,狠狠地扼柱了她的咽喉,将她按在了水面上。因为对方的手臂力量,小南还不至于无法维持查克拉而沉入海面。纸张构成的羽翼无力地飘落,纷纷散落又浮在了海面上。

  小南察觉到咽喉上的手掌十分有力,让她难以挣脱。随后,她便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黑色的、凌乱的长发,被炸去了一条的袖管,美丽而略带狰狞的面孔……

  是花时。

  怎么会……

  小南忍住喉间的疼痛,挣扎着望向了海的另一面——那原本慌乱无措的花时竟化作了一堆四散的乌鸦。

  “我的演技很不错吧?”花时将她压在水面上,看着小南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不沉下去。不能开启写轮眼,她的眼眸是纯粹的黑色。此刻,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露痛苦之色的小南,说道:“不是只有你会使用分|身啊,小南。”

  小南伸出手,想要掰开她狠狠扼柱自己的手,却无力做到。

  方才的攻击耗费了她很多体力,而她又必须为了……而留存查克拉。

  小南恍惚地想着,心底有着疑惑与惊恐。

  分|身……什么时候?

  小南隐约回忆起了一只黑色的乌鸦朝灰色天空飞去的场景——当小南将视线专注于须佐的变化时,花时已经悄悄将本体变为了乌鸦,用分|身代替了本尊。之后的慌乱与狼狈,都是假装出来欺骗小南的表演。

  小南的挣扎力度愈发大了起来,她狠狠地咬着牙,坚持地竖起了自己的双指。这个结印的姿势让花时有些不解,她说:“你的能力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吧——你……”

  之后的挑衅话语还来不及说出,变故便骤然发生。

  花时脚下的海面向着两侧分开退去,生生露出一道巨大的断崖。倾泻的海水到此便自动止步,让那道海面下的断崖朝天笔直地张着大口,好似什么等着生啖猎物的凶兽。汹涌澎湃的海水疯狂地朝下涌动而去,其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犹如开着大门的地狱,那无法探清的黑色令人心生惊惧。

  与那些奔波的海水一同向下跌坠的,则是小南和花时。脚下一空,让花时手中的遏制也松了开来,小南趁机欺身而上,反而隔空压在了花时的躯体上方。她伸手按着花时的脖颈,想要将她向断崖之中的深处推去。

  身体因为失重而有了不切合实际的缥缈感,就算是在急速地下坠着,相较于庞大的相对距离,她们的速度还是很慢。花时挣扎着想要摆脱小南的遏制,一边向着两侧望去——断崖两侧上,密密匝匝贴着无数的起爆符,层叠的黑色术式彼此交叠遮掩。

  纸片被骤然掀起的飓风吹打着,彼此摩擦着发出簌簌的轻响。她的黑色长发长上吹去,擦在了小南的脸上。

  “全部都是起爆符……”花时有些震惊。

  “这是我为了杀死斑而准备的六千亿起爆符,可以连续爆炸十分钟……原来是为了迎接他的死亡而准备的,不过既然你来了,送你上路也是一样的。”小南眯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花时。她狠狠地抓住花时的身体,不让花时挣脱,面色阴沉而决绝:“即使是死,我也要送你下地狱。”

  这里的六千亿枚起爆符一旦爆炸,深处其中的小南和花时都无法幸免,肯定会被炸为齑粉。为了杀死花时,小南竟然不惜和她同归于尽。

  “你疯了!”花时恶狠狠地盯着她,不住地用手撕扯着小南的手腕:“九尾的人柱力到底是如何蛊惑和欺骗你的!”

  生与死,就在小南的一念之间。一旦爆炸,花时决计不会有生存的可能性。在这濒临死亡的绝境之中,花时只能勉强保持脑内的思考——如何逃脱?如何制止?或者干脆拖着小南一起死?

  她竟然还不想死。

  呼啸的风刮擦过耳际,画着黑色术式的起爆符从四处飘来,紧紧地贴在了花时的身体上。

  她竟然觉得一定会有人来救她。

  扬起的黑发胡乱地沾在她的面孔上,花时直直地盯着小南琥珀色的眼睛。

  ——会有吧?

  可是……可是不能把飘渺的希望寄托于其他人的身上。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便是逼迫自己启动别天神。可是别天神到底还有多久才能使用?还能撑到爆炸波及到她身体的时候吗?

  到底……还有多久啊!

  小南刻意要将她将断崖的深处压去,好让她彻底沦陷于爆炸的深处。两人向下坠去,小南低声地说道:“那家伙是黑暗……你就是他用来散步黑暗的爪牙……这样的你们,不应该再存在下去了,我这就送你上路!”

  小南的琥珀色眼眸半合,她的手掌倏然缩紧。挂在一旁的一枚起爆符,悄然迸射出了火焰。暗红色的火焰朝前喷涌而出,那火焰的状态在花时的眼里竟清晰可见,每一簇火苗都让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起爆符爆炸时的场景,落在花时的眼中竟比的无比缓慢。

  因为惊恐,花时苍白着面孔,僵硬地盯着小南。

  汹涌连续的爆炸之声,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在其中骤然爆开。在那回荡反复的爆炸声开始之前,小南看见了花时红色的眼,还有她那如同劫后重生般的话语:

  “别天神——”

  第一百二十四章·思虑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于断崖之中响起。无数起爆符接连被引爆,火焰向着黑暗的深处迸落而去。爆炸掀起的海波起伏拍打着,最后纷纷落入断崖之中。蒸腾的烟气蓬蓬然直上,在海面上飘散开来。

  汹涌的爆炸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数量庞大的起爆符使得海面上飘满了白烟。如果有人身处于起爆符之中,想必早就被那连环不断的疯狂爆炸碾成了齑粉。雨势略略减小了一些,不像先前那么磅礴。这渐弱的雨水无法浇熄火焰与烟气,只能任凭一片朦胧的白烟包围了海面。

  花时跌坐在海面上,急促地呼了几口气。

  直到爆炸的声音渐渐变弱,她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的肩膀处被炸开了一道伤口,皮肉外翻着,正不住地向外淌着暗红色的血,毛糙破碎的布料一碰到肩膀上的伤口,便使得疼痛加剧。这份疼痛,提醒着她刚从死亡面前逃过了一劫。

  虽然肩膀的伤口狰狞可怕,她却无暇顾及。使用别天神让她的眼眶中也泛开了异样的灼热和疼痛。她伸手捂住右眼,冷不防抹到了眼眶下的血迹。她的视线透过指缝,落向了海面,海水的波纹在视线中分分合合,交叠变幻着。

  不多时,瞳力不继的写轮眼便自动闭合。花时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道没有消失的断崖,确定自己确实还活着,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连环起爆开始之前,她的别天神终于可以发动。她没来得及篡改小南起爆的意志,只能让小南的纸式神将两人一同送出爆炸的范围。

  花时看着眼前的小南——小南的状况比她糟糕多了,现在她正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她剩余的查克拉就连维持普通的形态变化也做不到,她头顶的那朵纸玫瑰也散了开来,飘落在水面上。

  别天神的持续时间可能更短了,花时不再犹豫,立刻问道:“长门的身体在哪里?”

  “东边的高塔。”小南喘着气,说道:“从左侧进入后的第三扇门,术式的结印是子-丑-卯-未-酉。”

  “多谢了。”看着低垂着头的小南,花时敛眉道谢了一声。她想伸出右手,右肩处外翻的伤口却逼迫她皱起眉头,动弹不得,于是她便改换了左手,单手扼住了小南的脖颈。

  “背叛的人必须死。”花时冷声地说道:“原本我是不想杀你的——只是你被人蒙蔽了双眼,已经阻碍了我的路。”

  小南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歪着头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她淡紫色的发胡乱地贴在面颊一侧,琥珀色的眼眸无神地看着花时。忽然间,她的挣扎又剧烈了起来,开始伸手试图掰开扣在自己颈上的手。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微弱地从喉中挤出了几句话:“那家伙是黑暗……终有一天,你也会被吞没……我已经找到了、找到了……”

  剩余的话来不及出口,她便身体一软,再也没有了动静。花时松手,紧闭着眼的小南便摔落在水面上。因为失去了查克拉的托浮,她只能堪堪地飘在海面上,大半个身体都沉入了海中。

  果然,别天神的持续时间再一次缩短了。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有些烦躁。更令她觉得不安的,则是濒临死亡前脑海中的想法——她竟然荒谬而可笑的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想要去相信一个本当是敌人的人。

  对于一个如她这般的亡命之徒来说,这样的信任是最为可怕的。这种因为长久的习惯而产生的奇异的信任,应该在发端处就被狠狠地掐灭。

  “荒谬。”小南已经不能再说话了,花时却对着她的躯体发出了冷哼:“你就在地狱和长门一起为自己被欺骗了而后悔吧。‘你的光’这样的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正如这雨隐村会一直被雨水所笼罩一样。”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一抹光亮照到了身上。她惊诧地抬起头,发现常年笼罩着雨隐村的阴云竟然散开了,那经久不歇的雨水竟然也停下了,天空中露出了一道浅淡的彩虹,横架在两道连绵不断的云间。

  “这是怎么了?”花时诧异地说道。

  虽然诧异,她却丝毫没有将这天象和刚才的话联系到一起去。她一手提起了小南的领口,拖行着她,按照小南死前所指引的方向,找到了存放长门尸体的所在。

  小南将这处空荡的大厅精心装饰过,用白色的纸玫瑰铺满了一地,大理石的石柱上雕刻着神祗与天使,为死去之人指引着升天的方向。长门和佩恩天道双手交叠在身前,衣衫齐整地躺在纸玫瑰丛中,如同睡着了一般。

  花时将小南的躯体随手丢在了长门的身旁,低声说道:“我可不像你一样,对过去的同伴毫无眷念之情。看在曾经的情面上,我让你和你的神祗同茔而眠,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小南的躯体摔落在长门的身旁,斜斜地靠在一侧,纸玫瑰丛也变得杂乱了一些。

  室内寂静无声,无人回答。长门的一头红发已经尽数化为雪白,他苍白的面孔上保持着一个僵硬的笑容,大开的眼内,是那双拥有莫测瞳力的轮回眼,深浅不一的紫色与树轮一般的纹路萦绕其中。

  花时将轮回眼从长门的眼眶内取出,装入随身携带的玻璃瓶中,两枚眼球在深褐色的药液中安静地浸泡着,直直地盯视着她。

  这就是可以操控生死的眼睛……

  花时眉间一凛,她果断地将瓶子收入了袖中,站起了身。

  她忽然想起了鬼鲛曾经说过的话——“直到死前,你才可以看清自己。”

  濒死的那一刻所想到的,是最真实的想法吗?

  莫名地相信会有一个人来拯救,然后又在绝望之中自救。

  对于其他人的莫名依赖,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那不是她应该有的态度,也不是她应该产生的感情。

  她该重新拾起那些疏远和防备了。

  ×

  离开雨隐村后,她便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她找到了一名行医者,提供了鼬所服用过的药物,希望医生可以根据她的病症描述和前人的药品给予对症治疗。

  “虽然你口中的这位病人是你的亲属,这些病症也具有家族遗传病的特征……”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但是药物不能乱用,你提供的特征太少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将姓氏告诉我,这样对于家族病史的判断就方便一些。”

  “很抱歉,我不能提供自己的姓氏。”她说:“你就当我用眼过度吧。”

  “那就是需要用到眼部查克拉的忍者了。”医生摸着下巴,说道:“以前在战争年代倒是临时接诊过一位木叶忍村日向一族的忍者,因为过度使用眼睛而导致身体的疲累。你提供的药物名单倒是和那一位的颇有相似之处,我可以给你开一些治标不治本的温和药物。”

  从医生处告别离开的时候,那位戴着眼镜的老先生感慨着说道:“这些年接待的叛忍可以绕地球一圈呢。”

  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花时就通过绝通知了带土,她已取得了轮回眼并杀死了小南。此时的带土,并不在据点内,而在相隔数千米之差的铁之国境内。

  “不是去阻拦前往木叶忍村的佐助么?”花时有些疑惑:“怎么又去了铁之国?一段时间未获得新的情报,看来忍界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确实如此。”白绝说:“佩恩和佐助的惹出的动静太大,五大国更加警惕了,决定在铁之国召开会议。木叶忍村的临时火影志村团藏也会前往,那家伙带着佐助去铁之国……逛街买小恐龙了。你要去吗?花时——酱。”

  “没兴趣。”

  “不去吗?”白绝兴致勃勃,热衷于搅浑一滩水:“九尾人柱力也在铁之国。”

  “我去。”

  白绝:……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抓一万次跑一万次的九尾人柱力,确实已经成为了花时的心结。这个天真莽撞的少年如有金手指加身,每一次都有援手施救,或者天命加恩,最后都会顺利脱险,更是说服了长门与小南背叛晓。

  于花时而言,只要九尾人柱力还没有被狩猎到,她就会心情不顺。

  回到据点没多久,她就踏上了前往铁之国的行程。如这般的奔波劳碌,已经许多年未曾有过了。在路上的时候,她仔细思索了一下面对带土时应该说的话——那些警惕与防备,疏远与回还。

  一路上,她将可能的对话都一一思量过,这份考量一直持续到她见到带土时。哪怕那个男人近在咫尺,她还在思考着该说哪些话与不该说哪些话。

  ——轮回眼的事情要往后拖延,她想。

  没戴面具的带土笔直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要和带土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她想。

  带土熟稔地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欺身上前。

  ——绝对不能发生超越同伴关系的事情,她想。

  带土低下头,干脆地扣住她的头,给予了一个深切而绵长的吻。

  ——刚才她在想什么来着?

  “唔……”

  第一百二十五章·试探

  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似乎是要严阵以待,用十二万分的戒备和警惕应对危险又可怕的带土。嗯,就是这样没错。

  但是怎么一见面就亲上了呢?

  绵长的亲吻辗转许久,终于结束。带土抬起了头,用手指摩擦着她的面颊,声音低哑地对尚未回神的她说道:“你回来了。”

  带土的手臂自然地搁到了花时的肩上,然而这个动作却让花时瞬间变了表情。前一刻还是迷蒙不自知的懵懂,后一刻就变得皱眉屏目,五官扭曲。

  “我肩膀上有伤!”她轻嘶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

  带土迅速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低哼了一声,说道:“看起来,小南对你而言还是太过棘手了。之前就阻拦过你……只是你执意要去。现在你应该明白,‘听话’是最好的选择。”

  “你太小看她了,带土。”花时的表情渐渐恢复,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说道:“毕竟她曾是晓组织的一员,也将我们的情报刺探的一清二楚。即使是你去,你也未必会全身而退。”

  “她不过是个脑袋空空的小姑娘罢了。”带土的话语中有着不屑。

  “她准备了六千亿枚起爆符欢迎我。”花时抬起头,扫了带土一眼,说道:“你说呢?”

  不动声色的话语,轻描淡写的述说,却足以令人想到场景之惨烈。

  带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确实是小看了她。”

  花时轻哼了一声,不能动手,她就只能用神态来表现自己的鄙夷。带土则又一次把她扣在了墙上,想要低头去亲吻她,然而这一次带土却无法轻易得逞。

  虽然手臂因为肩伤不能动弹,花时却可以用牙齿咬他。带土的舌尖被咬了一下,他便默默地退后了一点。

  “……你差点就回不来了,对吧?”他叹息一般,凑在花时的耳边说道。灼热的气息伴随着低沉的声音,扫过她的耳廓。

  “是。”她说。

  她靠在墙壁上,而带土则将她彻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这样避无可避的姿势,让花时觉得很是微妙。她咳了一声,便提起了其他的事情:“佐助呢?”

  “那个孩子啊。”带土直起了身体,从她的身前退开,说道:“我让绝带他和他的同伴去找团藏了。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蜕变为了翱翔于天空的鹰,还是依旧是匍匐在地上的蛇。”

  带土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外望去。这是铁之国一家普通的旅店二楼,透过纸门间的缝隙,两人可以看见屋外飘满飞雪的暗色天空。

  花时忽然笑了一声。

  “你在笑什么?”带土问道。

  “觉得团藏其实也很可怜呢。”她说:“从前我还小的时候,你就用团藏来检验我是否成长到了你所期望的程度。现在你想要获得佐助的力量,就再一次地用团藏来检测他。……堂堂木叶高层,对你来说就像是一个玩偶一样。”

  “你拿到轮回眼了吧。”带土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嗯。”花时扫了他一眼,继续专注地看着屋外飘满黯雪的天空。

  该来的还是会来。

  接下来就该是真正的对垒和彼此算计的时候了。

  “给我吧。”带土催促道。

  “我收好了。”她很随意地问道:“怎么,不相信我吗?”

  花时心里十分清楚答案——他不相信自己,正如自己也不是百分百信任他一样。两人之间,永远有着隔阂和彼此的猜疑。

  “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的,不是吗?”带土的回答也很理所当然:“只不过,那是我的东西,就该物归原主。”

  “准确的说,这双轮回眼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那位‘斑’吧?既不是你的,也不是长门的。”花时又轻飘飘地将话题转移开:“想要物归原主的话,那就只能去寻找那位真正的斑了。”

  她确实觊觎这双拥有强大力量的眼睛,同时花时也清楚,自己没有足以操控和掌握这份力量的能力。

  但是,带土迫切地需要这双眼睛。只要带土需要这双眼睛,她就可以握着轮回眼以谋求其他的东西,例如遥不可及的梦。

  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点可以回还和挣扎的筹码。

  “花时!”带土的语气中略有着训斥:“看来是我对你太过宠爱了,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开始窥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烦死了。”花时说着,用可以动的一只手探进衣袖内,取出其中一只装有轮回眼的玻璃瓶,丢给了带土,说道:“不就是轮回眼吗?给你便是了。”

  带土接过了那只玻璃瓶,问道:“还有一只眼睛呢?”

  花时心下一沉,随即手臂一动,单手勾住了带土的脖颈,挑眉问道:“轮回眼比我还重要吗?”

  轮回眼当然比她更重要。

  轮回眼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是传说中属于六道仙人的眼睛。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快要失明的普通人,是随时可以被废弃的棋子。

  她在猜,在试探,赌长久以来她所揣测的带土,是否已如她所想的那样萌生出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否她的地位,已经逾越了“棋子”的界限,拥有了其他的身份。

  带土没有回答,他低垂着头看着花时,花时也笔直地看着他。他的写轮眼没有合上的时候,始终泛着猩红的色泽。疤痕自鼻翼蔓延至耳根,就连唇角也未能幸免。这样的对视让花时有些不自在,便悄然下移了视线。

  嗯……带土的脖子上没有疤痕。喉结处的曲线起伏很漂亮,也许亲吻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声带的震颤还有吞咽时喉结的上下滚动吧?

  “你比较重要。”带土终于给出了答案。

  花时在心底呼了一口气,虽然她明知道,这应该是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假话。

  花时讪讪地想要收回手——一直踮着脚用唯一能动的手勾着带土的脖子,实在是太累了,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很酸。

  “我的回答让你很放心。”带土扣住她的手,不让她将手缩回去,口中说道:“那么是不是该给我一些奖励?公主大人。”

  花时咬牙切齿地瞪着带土的前胸——厚颜无耻!面目可憎!太不要脸了!

  当然这些话,她只敢在心底腹谤抗议。

  带土想的真美。想要她主动吻他,做梦!

  “轮回眼……”带土拉长了声音,缓缓地说道。

  公主大人光速踮起了脚,视死如归地紧紧闭着眼,吧唧在带土的脸上亲了一口。

  带土松开了她的手,随即抬起了她的下巴,凑到了她的颈边,低声地说道:“我教你……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俯身,在她颈侧的肌肤上轻轻地吮吻着。那无法忽视的柔软触感,让花时不由轻吸了一口气。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花蕊掻过了她的心底,叫她无端地开始紧张起来。大脑里泛起一片磅礴的烟花,而指尖则因为激动微微地蜷起。

  带土顺着脖颈的弧度一路向下,最后埋首于她的颈窝处,用手直接分开了她的衣领。黑色的底衣被朝着一侧扯去,露出了肩膀和胸上一侧的肌肤。肩膀上包扎着白色的绷带,透着一股浅淡的血腥气。手臂上则有着灼伤的痕迹,一路朝着衣袖中蔓延。

  带土深深地凝视了一会儿她肩上的伤口,便继续向下探寻而去。

  这太危险了。

  他在锁骨的末端烙上了吻痕,手指已经探寻到了她临时用来束胸的绑带上。

  “不行!带土!”花时从迷蒙之中醒来,迅猛地推开了他。

  带土皱眉,口中缓缓地说道:“轮回眼……”

  公主大人又光速伸手,狠狠地把带土的头扣进了自己的前胸。

  原本是想用轮回眼来威胁带土,现在她怎么觉得……自己反倒成了被威胁的那一个?

  带土闷在她的衣领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继而抬起了头。他短碎的黑发有些凌乱,便伸手随意地撩起了额前的发丝,口中说道:“不逗你了,轮回眼你拿着玩吧。我还有事,我要去找鸣人。”

  花时:……

  花时一边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一边用单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你要去狩猎九尾人柱力吗?带我去。”

  “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带土松开了搭在额上的手,说:“我想找他聊一聊佐助的事情,我不想和他在此刻发生战斗。”

  “啊?”花时说:“如果你害怕九尾的话,就让我来吧。”

  “你现在这个样子。”带土盯着她的右手,说:“去了也只会被九尾追着打吧。

  花时:……

  ——有你这种扫自己志气涨敌人威风的Boss么?

  “怎么说呢。我倒是觉得……”带土低声地说:“那个孩子和很久以前的我很像啊。”

  花时努力回忆了一下九尾人柱力的模样——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和湛蓝的眼睛,面庞英气,面颊两侧有着几道胡须的纹路,看起来就很容易犯迷糊。她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带土,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像。”

  “如果你不捣乱,不莽撞地冲上去对九尾出手,我就带你一起去和他聊聊天。”带土说:“偶尔的谈话,可以让人心情愉悦。……当然,还是欺负你更让我心情愉悦一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聊天

  铁之国的气候寒冷,积雪遍布整个国度。黯淡的灰色天空不停地飘散着细碎轻渺的雪花,那些雪点轻飘着落下来,在半空之中缓慢地随风变幻着方向。松软的积雪压在屋顶和路面上,也压在高大光秃的树枝上。旧的脚印被新洒上的雪半掩着,一点点隐匿在渐深的雪地中。

  细碎的雪落在花时的头顶和斗篷上,很快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她用一只可以动的手拽着一条枝叶横在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蹲在一丛灌木中。她的视线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栋木屋——现在,漩涡鸣人就在那里。

  身为火之国的人柱力,鸣人竟然可以随意地进出村子,木叶忍村的宽容让她感到惊讶。

  “九尾人柱力一定想不到,这么快就会见到我。”她扭了扭手里的叶片,压低了声音说道:“带土,真的不用我动手吗?现在九尾的身边只有两个人,正是大好的机会……”

  带土一掌拍在了她的头顶,说:“我只是来找九尾聊聊佐助的事情的,不要激动。”

  “意思是叫我不要吵吗?”花时一怔,松开了手里的枝叶。那条树枝弹回了原地,掸落了一捧碎雪。

  “……对。”带土说:“我们是来聊天的,这一次我不想对九尾动手。”

  “你求我啊。”花时扫了一眼不远处立于雪中的木屋,非常淡定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的威严在鸣人面前瞬间扫地。”

  带土木。

  “……我信。”

  ×

  而在那处木屋内,漩涡鸣人正闷闷不乐地侧躺在地面上,睁着眼睛翻来覆去。他的面孔上有着思虑之色,精神很是不振。不一会儿,他仰躺在地上,紧紧地盯着木屋的房梁。屋外的落雪散漫地落在屋檐上,屋顶上不时传来雪块碎裂下落的声音。

  四下都很安静,这样的寂静让他的思虑愈发辗转不停,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位与他背道而驰的伙伴身上。

  “佐助……你现在在哪里呢?喜欢上吃纳豆了吗?”

  鸣人低声地喃喃自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询问佐助。然而,四下除了雪落之声,并无其他回响。他又侧过了身体,将手背垫在面颊下,金色的短发也没有了往日蓬蓬的生气,软绵绵地耷落下来。

  他缓缓地合上了湛蓝的眼眸,紧蹙的眉头却没有一点平舒的迹象。正当他合着双眸假寐之时,鸣人的背后倏然响起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透着散漫与闲适。

  “我们聊聊吧……漩涡鸣人。”

  这个低沉的嗓音,鸣人当然认得。先前他在离佐助仅仅一步之遥的时,正是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阻拦住了他的去路,以至于他一无所获地返回了木叶村。

  瞬时间,鸣人以极快的速度起身攻击。他的螺旋丸很快,淡蓝色的光球在刹那间便击穿了木质的墙壁,在屋顶和墙壁上凿出一个巨大的洞来。被他的攻击所扬起的一阵木屑尘灰短暂地遮掩了鸣人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眼前的场景。

  “你的攻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效果。”

  烟尘缓缓散开,戴着面具、身着黑底红云袍的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屋顶上。他衣衫一如之前的齐整,语态也很是散漫,鸣人这一阵破坏力巨大的攻击,着实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伤害。

  不仅完好无损,好像还多了点什么。

  一只矮胖的乌鸦丝毫不顾及斑的形象,一屁股坐在了斑的头顶,满意地挪了挪自己肥胖的肚子,然后用蔑视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盯着鸣人。

  一个深不可测的斑,以及一只胖叽叽的黑鸟。

  鸣人的警戒心不减,他也想维持自己警惕的模样。但是,面对那只看起来十分高傲的乌鸦……他嘴角直抽。

  这只鸟的神情看起来实在是太轻蔑了。

  鸣人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佐助——明明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屋顶上传来几阵轰然巨响,数根木条破土而出,在转瞬间就将斑捆绑卷缚住。与此同时,鸣人的面前也升起了一排木制的栅栏,将他阻隔在内。

  “鸣人,你就待在那里。”大和蹲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已经被木遁捆绑起来了的敌人,口中说道:“这里已经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他的话音刚落,带土的身后就传来一阵雷鸣之声。身着绿色马甲的卡卡西站在了带土的身后,他的一手手心闪耀着电光花火,正直直地对着带土的要害处。两人的动作很快,没有给予带土丝毫的反应时间,但是这样的严阵以待却并不能给带土带来真正的伤害。

  “放心,今天我只是想和鸣人聊天而已。”

  带土的语气丝毫不显慌乱。即使身体被木遁束缚,他依旧无比镇定,口中的话语散漫淡定,似乎真的只是几个普通人恰好在聊天而已。

  带土说完这句话,蹲在他头顶的胖鸟就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叫声表示应和。

  鸣人一手抓着木栏杆,忍不住小声吐槽道:“这只乌鸦的叫声好聒噪。”

  鸣人的抱怨声落入耳畔,那只黑色的鸟发出了更为狂躁的叫声,鸣人似乎隐约从其中感受到了愤怒和蔑视等情绪。

  卡卡西的目光一凛,他的手微微下移,雷电的鸣响之声更甚。电光映亮了他面颊的一侧与那只带土赠与的写轮眼。飘落的新雪沿着屋顶的漏洞落入屋内,还未落到地面,便被温暖的空气所融化,带土肩上的薄雪更厚,那只伏在他头顶的胖鸟也不得不拍打着翅膀以抖落积雪。

  “不愧是写轮眼卡卡西,速度很快。”面对卡卡西的攻击,带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他顿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说道:“但是你们应该明白,这样的攻击对于我宇智波斑而言,都是无效的。”

  他说完这句轻蔑的话,他头顶的胖鸟就用翅膀啪叽扇了他一下,结结实实、毫不犹豫,让带土头顶的黑发歪斜着向一侧倒去。

  卡卡西的眉头一抖。

  ——怎么觉得……这只乌鸦有些不太对劲呢?

  卡卡西的预感,在之后得到了实现。

  这一只宇智波斑带来的胖鸟,十分热衷于拆宇智波斑的台。每当宇智波斑轻蔑地提起“你们的攻击对我来说是无效的”,乌鸦就会果断地在他的头顶或者面具前拍上一翅膀,耀武扬威,洋洋得意。

  比如……

  “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佩恩背叛了我。”宇智波斑缓缓地说着:“我对你有点兴趣了,鸣人。”

  他话语深沉,带着深不可测的深意。

  然而他带来的乌鸦却丝毫不给面子,在他说到“我对你有点兴趣之时”,冲上前就是一套连环十八拍。

  就连鸣人,都几度被这只特立独行的乌鸦吸引去了目光。

  “佐助……快告诉我佐助的事情!”鸣人收回了盯着乌鸦的目光,朝着宇智波斑的方向大喊道:“你到底想对佐助做什么!”

  寒冷的雪落在了几人的肩上和头顶,也渐渐堆积在暴露于灰色天空下的地板上。鸣人呼喊时,口中的气息便化为一团一团白气。

  他紧紧地盯着斑的身影,眉头不由地越皱越紧。他眼眸一敛,海蓝色的眼睛便不小心对上了蹲在斑头顶的那只胖鸟。

  杀气。

  这只鸟它有杀气!

  鸣人几乎可以看到一道闪烁的电花在他和鸟的对视范围内噼啪跃动。

  ——他究竟在和一只乌鸦较什么劲!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带土缓缓地合上了自己的写轮眼,说道:“那个身体深处都浸满了……对忍者世界的憎恨的男人的事情吧。”

  那只乌鸦似乎终于叫累了,懒洋洋地趴回了他的头顶,将头部塞在翅膀下。不多时,便因为积雪而开始抖着翅膀。那些反复落下的雪花让乌鸦变得很是不甚耐烦,拍打着翅膀开始四处寻找不会被积雪所打扰的地方。

  它在卡卡西的面前徘徊了一阵,满是鄙夷地瞪了卡卡西数眼,又拍着翅膀向屋内掠去,朝鸣人的方向直冲而去。大和很警觉,立时在木栅栏之前又布了一层木墙,只留下了一个小孔,供鸣人露出眼睛或者嘴巴。

  那孔洞里露出鸣人蓝色的眼睛,他眨了眨眼,便上移面孔,用嘴对着那孔洞,大喊道:“大和队长——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找不到合适的栖居地,黑色的乌鸦又回到了带土的身边,笔直地滚进了带土的衣领里,非常满足地露出了一个鸟头,卡在高竖的领子上。

  虽然造型滑稽,带土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语调深沉地讲述着佐助的故事。

  细雪自天际飘洒而下,散漫地笼罩着整个世界。

  “说到佐助……就不得不提到鼬。”提及这个名字,斑的话语悄然一顿,不久后,他便接着说道:“首先,就从鼬的‘真相’说起吧。”

  黑色的乌鸦往他的衣襟深处一缩,啪嗒掉进了外袍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雷切

  带土讲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简单地囊括了一个年轻男人的一生。从身负盛名至黯淡而死,他的一生几乎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宇智波鼬以一己之力背负了家族的污点,接受了木叶忍村的任务,抹杀了族人的存在,之后以间谍的身份潜入晓组织,为木叶忍村收集情报,最后主动死于佐助的手下。

  这样的真实,让鸣人与卡卡西都无法相信。这令人惊骇的话语,与他们所认知的现实所去甚远。

  鸣人缩在木板后,低低地垂下了头。也许是因为震惊,他长久都没有发话。

  “身为佐助的老师和朋友,你们自以为很了解他,对吧?”带土低笑了一声,缓缓地说:“其实不然……佐助是一个真正的复仇者,他要向这个忍界发泄自己的仇恨。”

  处于震惊之中的卡卡西正欲提出自己的疑问,忽然间,带土背后的衣袍处鼓了鼓,他颈后的领子处钻出了一只黑色的鸟。那乌鸦左右转了转头,朝卡卡西张开了嘴,一个小火球便直直地朝卡卡西的面上喷来。

  ——不妙!这只鸟怎么还会火遁!

  难道这只乌鸦就是宇智波斑的忍兽吗?!

  卡卡西侧身一躲,闪过了那个不大不小的火球,站到了带土的另一侧,继续凝神听着带土的话语。

  “我也在赌,赌佐助会继承鼬的遗志守护木叶,还是与之背道而驰,加入我们继续他的复仇之路。”带土说:“我赌赢了。”

  带土领子上的布料又鼓了鼓,乌鸦挤到了带土的脖颈一侧,朝着卡卡西再次蔑视地张开嘴,便又是一个小火球朝着卡卡西喷来。乌鸦张嘴时毫不留情,连带土的头发也一起烧。带土仿佛没闻到自己头上的那股焦味,口中依旧保持着深沉的语调。

  “佐助现在的愿望……就是向毁了宇智波一族以及鼬的木叶忍村复仇。”

  “那个……”卡卡西绕带土旋转三周半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怎么?你难道还自信对佐助无比了解吗?”带土轻蔑地说道。

  “不。”卡卡西又躲开了一个火球:“你能管好你的乌鸦吗?它快把你的头发烧没了。”

  头顶冒烟的带土慢而低沉地笑了一声,口中缓缓说道:“鸣人,可能你和佐助就是被轮回选上的人吧。我会让你和佐助交手,宇智波一族长久以来的存在意义,就让佐助来证明吧。”

  卡卡西:……

  鸣人艰难地把嘴对准了那个小木孔,大喊道:“你想做什么!斑!佐助可不是你的玩具!少自以为是了!”

  “你想像说服长门那样,让佐助也改变意愿吗?”带土不顾头顶的焦烟,说:“那才是自以为是啊,鸣人。控制一个人,就要懂得利用对方内心的黑暗。长门正好是个易于受到感化的孩子。”

  为了躲避乌鸦的火遁,卡卡西已经绕带土运动五周目,他一手高抬,始终保持着雷切不离手。带土头顶的焦烟越冒越浓,终于,他说道:“和你们聊天让我很愉快。”

  他的声音竟真的透着几分愉悦。

  “那么……再见。”

  说完这句话,他的写轮眼微微一动。整个身体便开始渐渐虚幻,变得扭曲而难以捕捉,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那些束缚住他的木遁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卡卡西手中的雷切不息,眼见着带土就要彻底消失于眼前,他快速地将手向前一刺,试图做最后的一击,给这位神秘莫测的敌人造成一点伤害。然而他没有刺到人,却听到一只乌鸦发出了一阵聒噪的叫声,随即,眼前的敌人消失了。

  ——没有刺中敌人,刺中那只会火遁的鸟,也挺好的。

  漫天的大雪自天际飘落,散漫的雪在屋顶铺开。

  ×

  带土站在自己的空间里,头顶的黑烟已经不见了。因为火遁的烘烤,他原本就长短不一的凌乱黑色短发显得更为杂乱。黑色的乌鸦扑腾着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嘭的一声解除了自己的变身术。

  白色的烟气还未散去,带土便听到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好疼啊……哈哈哈哈……太滑稽了……嘶……好疼……”

  那个人一边低声地笑着,努力压抑着不让笑声太过过分,笑一会儿便又开始呼痛,低低地抽一口冷气后,又止不住地开始抖着肩膀笑起来。这般时笑时呼痛的模样,让带土只能沉默以对。

  花时很想维持她的形象,但是那实在是太困难了。看着带土的威严形象在敌人面前全部垮塌,这样的事情……太过滑稽。虽然这样扫自己威风的事情,根本无法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笑的那么大声过了——凡事都要讲求利益,一切的玩笑话都隐藏着真心假意的算计与猜测,似这样纯粹的玩笑与恶作剧,反而少见。

  虽然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时候,她的心情却莫名变得轻快起来,甚至产生了想要同眼前这个人开开玩笑的念头——他应该不会再扼着自己的喉咙,扬言要惩罚自己了吧?

  许久之后,带土问道:“怎么受伤了?”

  花时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犹自活动着笑的麻木的面部肌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被雷切刺中的手臂上,衣袖已经全部裂开,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来。布料内里的手臂上,外翻着一道伤口。

  她低呼了一声,说道:“你转移我的时候,恰好把我放在了卡卡西的面前。——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带土。”

  花时忍着手臂上新伤的疼痛,满是怀疑地扫了一眼带土的头顶。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带土牵过了她的手,将受伤的一侧朝上摆正,低头凝视一会儿,便说道:“不是大伤口,还好我把你转移走了。回去包扎一下吧。”

  “不,是大伤。”花时执拗地说着。她认真地盯着带土,表情一派堂皇:“我的右肩有伤口,那是小南炸的。现在左手也有了伤口,是卡卡西切的。我现在双手不能动,带土,你看着办吧。我今天还要吃饭——还要洗衣服——还要洗芦荟——”

  带土默然一阵,说:“……我要去佐助那里。”

  “我受了重伤。”花时说。

  “……佐助一个人对付五影,恐怕会有些麻烦。”带土强调:“他的能力还没有成长至那个地步。”

  “我受了重伤!”花时依旧咬着牙坚持着。

  “去的晚了,恐怕就见不到那个孩子了。”带土正了正自己的面具,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会回来的。……等我。”

  ×

  铁之国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小镇的街道上,稀疏的行人匆匆地行过街道。他们习惯了这总是在落雪的天空,披着厚厚的斗篷,个个都行色匆匆。白色的雪铺满了街道的中央,两侧的屋檐下却有着深浅不一的脚印。

  花时靠在二楼的栏杆处,头探出了大开的玻璃窗,朝外张望着。带着冷意的风夹裹着细小的雪粒,吹拂过她的面颊。她的长发也被这阵寒冷的风向着一侧吹去,落在另一边的玻璃窗上。

  她包扎好了的左手搭在窗棂上,撩起的黑色袖口下,有着一截白色的绷带。她勉强竖起了左手,百无聊赖地撑住了自己的面颊。一会儿,她干脆将窗户彻底推开,坐在了宽厚的窗台上。所幸,窗台足以承受她的重量,还可以让她一手扶着窗户的边缘。

  她的视线扫过天边即将暗淡下来的天色,又望了望街道上的行人。

  这是经过这条街道的第六十五个人。

  百无聊赖的计数,无法缓解心底莫名的不悦。这奇怪的不悦感之中,还混杂着一丝懊恼与后悔。只要一想起白天她开玩笑一般的话,她就会萌生出一阵后悔来——面对带土的时候,她本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轻松愉快的玩笑、恃宠而骄的任性,这样的东西都不应该在他们之间出现。

  她凭什么以为,她可以和那个人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随意地用他取乐呢?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滑稽,以至于她放松了戒备,全身心地投入进那样轻松的氛围之中了吗?

  恐怕之后,便又是一阵奇怪的惩罚吧。或者是被他委任以必须以性命相博的任务,或者是干脆让她出门打扮成一颗芦荟。

  这样的后悔与戒备仅仅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一阵更为汹涌的情绪盖过。不知为何,她很恼怒,也很生气。

  ——什么啊!佐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受伤了!受了重伤!双手不能动,还等着别人为她洗脚!他竟然就以佐助为借口,直接地逃跑了!

  ——过分!

  莫名的气恼一直持续着,天色渐渐变暗,深色的夜空悄然将一切都包围。轻飘的细雪在夜空里显得更为细小飘渺,柔和的月光安静而低垂地照拂着那些飘散于空中的雪粒。屋顶积压的雪块不时零散地向下落着,敲碎在坚硬的地面上。

  已经是夜晚的时分了,街道上寂寥零落,空无一人。入目所及,唯有那些无声下落的雪。

  ——佐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从前她多和佐助说一句话,带土就会反复地和她强调着,她不需要对佐助施以过多的关注。如今看来,带土对佐助的了解不在她之下,甚至更为深刻。而且,对佐助投以太多关注的人……明明是带土自己啊!

  那么……

  花时面色一僵,忽然冒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窗口

  融融的夜色低垂于天幕,飘洒的细雪未曾停过。寂静的小镇上,唯有几盏飘摇微弱的灯,犹自在无边的暗夜里散发着晦暗的光。那些从方格窗中透出的黯淡的黄色,无法照亮深沉的夜色。

  坐在窗台上的花时换了一个姿势,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腿。一点雪被轻缓的夜风吹拂着,落到了她的掌心,很快便被体温融化了。她缩起手掌,一点点研磨着掌心那渺小的水痕。手掌翻覆的时候,便牵扯到了左臂的伤口,让她微微地皱起了眉。

  那家伙竟然去了那么久。

  是因为佐助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吗?

  还是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宇智波家的男人们不得不说的秘密?

  这种恶作剧一般的误解,很快就被自己排除了。

  一直徘徊着的豫豫,大概来源于“佐助竟然比自己更为重要”这样的想法吧。即使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只要一想到带土在可能受伤的佐助和已经受伤的她之间优先选择了佐助,她就觉得很是气恼。

  别人都可以这样做,她当然能理解。她向来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她早就习惯了。

  但是只有他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等等,这种奇怪的想法,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自己未免太过可笑了吧,怎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向来为利益所驱动的带土会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是直觉吗?是直觉吧。

  即使明知道她应该抗拒这样的关系,她还是忍不住开始揣测带土是否已经萌生了其他的想法。她曾经无数次小心翼翼地试探,试图窥测带土内心真实的想法。

  至于她想要证明什么,为什么想要去证明这样的东西——就连自己也想不出理由。每当思及她和带土的关系,她就会主动地将两人的关系归为利益的联盟。

  一边试探靠近,又一边抗拒排斥着。这大概就是属于公主大人的任性吧。

  无论两人是怎样的关系——总之,带土选择了去救佐助,实在是太令人恼怒了。

  不是说,她比轮回眼都重要吗?轮回眼总归比佐助更为重要吧——

  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花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怎么会把这句半真半假、用于搪塞敷衍的话当真了?自己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你在笑什么?”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是带土回来了。

  花时抬头看了看月色,发现已是夜半时分。温柔的月光被云半掩着,细雪簌簌地下落着。小镇上为数不多的灯火,也都在不知何时悄然熄灭。她的窗口,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唯一的光亮源头。好像这个始终在下雪的世界里,只剩下她的小世界还在闪闪发光着。

  带土站在她身后许久,都没有听见回答,便又问道:“伤口处理好了吗?”

  依旧没有回答。

  “怎么了?”带土伸出双手,从后环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手臂上的伤口,将双手在她的腹部处交拢,他在花时的耳边轻声地问道:“是在生气吗?因为我去见佐助了。”

  “……公主大人。”带土在她的耳畔轻笑了一声,说道:“佐助面对的可是濒死的绝境。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那家伙就会被土影归为尘埃了。将佐助带回据点后,我就立刻折返了。”

  花时始终闷声不说话,许久之后,她侧过头,淡定地说道:“啊,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没洗脚呢。”

  带土:……

  “我双臂受伤,不能动弹。”花时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但是我又很想洗脚。怎么办呢?带土。”

  带土:……

  ×

  晓组织的幕后boss,令人谈之色变的“宇智波斑”,向来以可怕诡秘形象示人的宇智波带土,现在正盘腿坐在床上,用毛巾为公主大人擦脚。

  带土没有穿外袍,仅着黑色下装和同色的短袖底衫。低敞的领口露出他弧度上扬的锁骨和半点漂亮紧实的肌肉来。衣袖处的布料随着手臂的动作而紧绷,勾勒出他起伏的上臂轮廓。黑色的短发显然已经休整过了,又短了一截。

  他的手臂修长而有力,臂上的肌肤却和手掌的颜色不一样。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两侧的肌肤分别是不同的白色与深色。没有戴着手套的时候,这一切便被展露无遗。他甩了甩手里的毛巾,一只手握起了花时的脚,问道:“可以了吧?”

  赤|裸的足不着寸缕,柔软的肌肤淡淡透着细腻的纹理。他的食指悄然划过弓起的脚背,沿着起伏的弧度一路溯上,反复地用双指磋磨着脚腕处的肌肤。

  花时把目光从他的手腕上收回,正欲回答,却发现他不轻不重地用手指摩挲着她脚踝处的肌肤。于是她便换了自己的回答,说道:“不可以,我还想洗头。”

  带土:……

  “其他地方呢?”带土捏紧了她的脚腕,说:“要不要我帮你顺便洗澡?”

  “醒醒。”花时非常冷静地想要抽回了自己的脚,带土却扣住了她的脚腕,不让她动作。他的手指已经掠到了小腿处,眷念往返地在小腿一端流连着。

  “带土。”花时忽然说道:“刚才你说……佐助面对的是濒死的绝境,对吧?”

  “嗯。”

  “我在面对小南的六千亿张起爆符的时候……也想过会有人来救我。但是,没有人来。所以我只能自己救自己……如果不是别天神恰好可以发动,你可能真的见不到我了。”

  她低低的絮语飘散于屋中。

  带土没有说话,他用一只手抬高了花时的小腿,凑在了自己的面颊一侧,好像在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腿上是否有伤口。这样的姿势,让靠在一侧的花时有些不适。

  “喂……”她忍不住说道。

  带土用余光扫了一眼她略带紧张的面颊,口中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样迫近的距离与暧昧的姿势,让花时心中的警铃大作。她非常干脆地、狠狠地抽出腿,一脚往带土的脸上踹去。这照脸的一击重踹,瞬间将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

  带土的反应也足够快,迅速神威虚化,让她的脚笔直穿过了自己的脑袋。

  一击落空,花时收回了腿,盘着腿在床角坐下。她挑眉,说道:“但是我还是活着回来了。我是宇智波一族的优秀者——就算面对六千亿张起爆符,我也可以活下来。”

  “是我的过失——”带土微微低下头,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想你现在立刻只穿着内裤出门绕着小镇裸奔三周半一边裸奔一边向世界宣告你是重症精分病人、深度萝莉控和尾随跟踪偷窥狂魔……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想到带土舍她而选择佐助的行为,花时的内心就涌上了一股止不住的恶意。

  当然是要提一些超级过分的要求去伤害他、惩罚他,让他知道做出这种可恶的选择的代价是什么!

  “我想听你说以前的故事。”

  话语到了出口的时候,却又变成了这样的请求。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让带土穿女装跳舞而已。

  “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带土回答:“关于我如何走上这条路,如何遭到背叛,以及……如何遇到你。”

  “不是那些……!”花时纠正道:“我想听你在成为‘宇智波斑’以前的故事。你也曾经生活在木叶忍村里吧?就像我一样。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你……”

  这样的请求,让带土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我早已经舍弃了过去。我并没有那样的东西。”带土低声地说:“我记得我也说过,我是‘谁也不是的人’。”

  看到带土复杂的面色,花时的心里便有了一种快意。她挑眉,说道:“不是说‘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吗?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我想看你穿女装跳芭蕾舞。”

  带土:……

  “好吧。”带土一展手臂,靠在了墙上。他抬头凝视着低矮的屋梁,用侧脸面对着花时。这半边的面颊没有可怖的疤痕,显得很是英挺而成熟。他屈起一条腿,散漫地将手搭在膝盖上,便开始缓缓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确实在木叶忍村生活过。”他说:“我没有父母,在族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在一众优秀的同辈族人之中,我算是比较平凡的那一个。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帮助别人了吧?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很可笑,总是喜欢无原则地帮助那些没有能力的人,以为这样子可以为他们带去‘幸福’。”

  “我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四五岁的年纪入学忍者学校。因为在路上帮助了一位老人,所以在入学式上迟到了。不仅没有见到观礼的火影,就连个人档案袋都没有领到。……那一天,我认识了琳。”

  花时手指一动。

  野原琳×1.

  “琳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亲自将我的文件转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忍者学校的相关事宜——就算我在学校的表现令人失望,她也一直对我很温柔。”

  野原琳×2.

  野原琳×3.

  “那时候的我总是因为粗心大意而迟到,以至于错过许多重要的事情。和入学仪式一样,我在毕业仪式上也迟到了,没能从火影手中接过毕业证书。琳在校门口等我……她带我去了空无一人的典礼台,亲手将我的毕业书交给我。”

  野原琳×4.

  “毕业之后,我和她以及卡卡西成为了同队的队员。我很高兴,我和她琳能够继续在同一组成为伙伴。”

  野原琳×5.

  玩家宇智波带土的副本Boss正在蓄力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雪夜

  “我们的老师,是被誉为‘金色闪光’的波风水门,也就是后来的四代目火影。第一次在演练场见队友时,我就因为帮助别人而迟到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说出了‘要成为未来的火影’这样狂妄的话语,也因而惹来了卡卡西的鄙视。”

  “卡卡西啊……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总会不小心和他吵起来。或者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或者是因为他又走在了我的前面。每一次,都需要琳或者水门老师调停或者劝解。”

  野原琳×6.

  “那家伙成为忍者后就变化了许多,脾气也比以前差劲一些。那时候的我也很执拗,总是一言不合就和他争吵起来。年纪小小的孩子大概都是那么可笑的吧……?”

  这一句话总算没有再提起野原琳了。

  “虽然我和卡卡西总是有摩擦,但是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地信任他。那个时候,卡卡西刚刚升为上忍,正是收获无数祝福的时候。”

  等、等等——卡卡西×2.

  “卡卡西他……”

  “等等,带土。”花时清了下嗓子,打断了他的话语。她闭目认真地说道:“你先让我说一段话吧?”

  “嗯?”带土微微侧过了头,从回忆之中醒了过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小的时候。”花时冷静地说道:“收到的情书可以塞满三个信箱每天上课都有人为了能坐在我旁边而大打出手抽屉里都装满了来自不同年级的情书桌子上堆满了花和糖果下课以后有人争先恐后的要送我回家过生日时收到的礼物可以堆满一个仓库更有一个叫做鹿生的傻小子从我四岁追到了现在——”

  带土:……

  他轻笑一声,说道:“我知道。”

  “啊,你知道啊。”花时有点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说道:“那就好。”

  “我知道的……你最喜欢吃三色团子,对吧。这个嗜好,直到现在还没有改。”他说:“还有你的队友,那两个浑身傻气的年轻人,总是会用不同的姿势惹你生气,对吧?”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花时的语气更鄙夷了。

  “人类都会有欲望。”他又将头枕靠在了墙壁上,望着晦暗不明的屋外,说道:“明明在最初的时候,只是想要见一面而已。……然后就会奢望第二面、第三面,想要再有无数次的相见。紧接着就变为渴望与克制,追逐与同化。无论是谁被谁同化……结果都是相同的。”

  “你好烦啊。”花时说:“谁想听你讲这种东西啊。对付佐助的那一套,不要拿来对付我。”

  “好。”带土笑出了声。他的声音带着略略的沙哑,缓缓地继续讲着他的故事:“琳和水门老师都送给了卡卡西礼物,独独我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怀。他救了我一次——我在那时开启了写轮眼。”

  “嗯。”

  “有了写轮眼后,我和卡卡西的配合就更默契了一些。即使没有水门老师相助,我们也成功救出了不小心被敌人绑走的琳。”

  野原琳×7.

  “带土。”她再一次地喊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关于野原琳的回忆,也阻断了带土即将想起的那段最为天翻地覆的时光。

  “……嗯?”

  屋外的雪温柔而缓慢地向下落着,积压在斜斜的屋檐上。清冷的月辉洒落于覆着松软积雪的地面上,一地月华淡淡生光。整一片小镇都陷入漆黑的安眠,唯有这扇窗口透着昏黄暧昧的灯光。

  细小的雪絮被改变了方向的夜风吹送进窗内,落在靠窗的地面上。轻薄的窗帘朝着一侧缓缓鼓起,相继拂过窗棂与地面。

  花时向前凑过身体,她低垂眼帘,轻声地在带土的身侧说道:“我不要……”

  她学着他从前的模样,试探地用舌尖在他唇上轻轻扫过。然后她缓缓地、青涩地吻了他一下,便快速地退开了。她黑色的眼眸一动,向上望去,悄悄地在晦暗的光里看着他的模样。

  “我不要再听见野原琳的名字了。”

  被安置在桌上的火烛低微地散发着光线,柔软而温和的光照不亮混沌的黑暗,只能勉强撑起一个角落的光亮。摇曳的火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细长而瘦弱的一道影子,却莫名地张牙舞爪着。

  带土向下低头,很轻易地便抵到了她的额头。没有戴护额的时候,她短碎的黑发便凌乱地散落在那里。他问道:“为什么?”

  “啊……?”花时有些迷蒙地回答:“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次听到他用怀恋的语气说出那个名字了啊——

  “我不知道啊。”她低低地叹了一声气,想要低下头,躲避和他的肢体接触。然而带土却用手托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低下头去躲避自己的目光。

  “从前你只是不自觉地诱惑着我——现在似乎更加明目张胆了。”带土磨蹭着她的额头,用另一只手扣住了花时的身体。他的手顺着脖颈向上,捧住她的一缕长发,让那些黑色的发丝自他的指缝间穿过漏下。

  “我没有。”花时低声地辩驳着:“那种事情……”

  带土抬高了她的下巴,继续了方才未完成的吻。这一次不是流于表面又柔和短促的吻,他就像从前习惯的那样,强硬地攫夺着对方的领地。

  作为回报,她却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僵硬而被动的承受着,这一次她主动地配合着亲吻,更是努力地想要靠近一些、更靠近一些,就像是湮没于海水中的人,力所能及地汲取着氧气。

  她的鼻尖亲昵地抵着对方的,于是她便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想要仔细去看带土的模样。带土的面孔近在咫尺,反倒有些模糊。他眼眸中的艳红色与黑色的勾玉映入了她的眼中,竟让她有着莫名的心痒。

  像羽毛温柔地拨动过心弦,也像是一阵雨洒落在青色的荷叶上。

  像初生的花朵用花瓣抚摸着鸟雀,也像是月光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带土的手渐渐松开了,绕过她的肩膀,顺着肩胛向下掠去。他扣住她的腰,向着自己的怀中一带,便开始向上卷起她的上衣下摆。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一探入衣内便让她一阵激灵。下摆被卷起时,冷风便吹上了她的脊背。

  花时连忙直起了身子,不顾自己正双腿大开地坐在他怀里,开始催促道:“喂,带土,快停下。”

  对方却没有理会她的抗议,而是双臂一锁,干脆将她再次扣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埋首在她的颈窝处,一边用手向上卷起她的衣物。黑色的上衣被卷至了胸口,露出了她用来束胸的白布。他一边用手掌肆意地滑过她赤|裸的脊背,一边顺着颈窝向锁骨处吻去。

  “喂!带土!你没洗澡啊!”她十分嫌弃地说。

  带土木。

  他恶意地向上挺了一下自己的胯,说道:“这种时候……”

  “没洗澡麻烦自动离我三尺远。”花时冷静地说:“我甚至可以在你身上闻到佐助的洗发水的味道,还有雷影喷的香水的味道。你白天到底去做了什么?”

  带土松开了她,用手深深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叹了一口气。

  花时向后挪了一点,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用左手慢慢地放下了被卷起的里衣,让黑色的布料重新遮住了自己的腹部。

  带土摊开了手,叹了口气,说:“好的,洗澡。”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也没有洗澡吧?那我们——”

  “我洗过了。”花时冷静地说:“我是被雷切割伤了手臂,又不是骨折。洗澡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那个闹着说自己受了重伤的人是谁?!

  “那你怎么还要我帮你……”带土问道。

  “哦。”花时淡定地说:“再洗一次脚怎么了?我只是想看你替别人洗脚的样子而已。”

  带土安静地合上了眼睛。大概是被气的够呛,他皱着眉,一手撑着额头,沉默了许久后才深沉地说道:“很好,现在的你,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又傲慢、又放纵……我竟然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戏弄了——是我失算了。”

  花时从凌乱的床铺上跳了下去,用左手提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和忍具袋,说道:“我和你换一间房,回见。”

  说完这句话话,她就非常潇洒地提着外套开门而出,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带土的房间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的痕迹,这让她很满意。

  锁紧门窗,顺便将苦无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她知道这些措施对于那个人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

  等到她终于盖上了被子,把自己闷在被窝里,她才忍不住发出了低微的笑声。一边笑着,却又一边忍不住地后悔。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说好了要警戒他的靠近、提防他的亲昵,严肃地将他当成一个可能的敌人,对他隐瞒一切,掌握他的要害……

  太不妙了。

  也太好笑了……

  第一百三十章·冲突

  作为一个忍者,她一点都不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带给她如此大的影响。她冷静地知道,自己不应该放纵沉溺于奇怪的欢愉,却又无法抑制地想要靠近。

  是不是应该学着那些冷酷的前辈们,一旦发现了让自己软弱的源头,便干脆地将其抹杀……?

  她悄悄地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宇智波带土。

  她大概是病了吧。

  “喂……你。”

  她听到了带土的声音。

  她知道,什么上了锁的门、放在门口的足钉,统统拦不住靠着神威走天下的带土。那个家伙向来都是这样,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她将头缩向被子深处,把被子捂的更紧了一些,闷闷地在被子里说道:“有本事你神威到我的被子里来啊,带土。”

  站在黑暗里的带土:……

  带土既没有神威进她鼓鼓的被窝,也没有强行掀开她的被子,就干脆安静地在她身旁盘腿坐了下来。反而是花时,因为被窝里太过气闷,不得不探出头去呼吸。

  “带土,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喃喃地说道:“不过,一声不响地睡在我旁边更可怕……”

  “很有道理。”带土点了点头:“如此无聊的现实,确实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那种厌倦的感觉。”

  “那你出门……看会儿雪吧。”

  ——或者出门顶着白绝绕着小镇奔跑三周目一边奔跑一边向世界宣告你是一个重症精分病人和深度萝莉控也可以。

  花时默默地翻了个身,然后低声地说:“如果你不会半夜忽然把我杀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我比较担心你会把我杀了。”带土说:“据我所知,你不止一次对我动过杀意。光是你用苦无丢我的次数,就已经数不清了。虽然我觉得你的动机总是很莫名其妙——宇智波鼬惹你生气了,你打我;你木叶忍村的同伴惹你生气了,你打我;我亲了你,你也打我……”

  “喂!”她忍不住在黑暗里低声呵斥:“那种攻击对你根本没有效果!”

  “当然有效。”带土说:“在我无法神威的时候,你的攻击对我来说就是致命的。”

  他们对话的内容漫无边际,东拉西扯,没有固定的主题,就像是两个刚刚认识的人,因为尴尬与生涩而不得不随意地找一些话题充足彼此的空间。在这阵细碎的对话后,带土还是如她所想的,睡在了她的身边。

  背后一阵悉索的响动,是带土在她身侧躺下了。他一靠近,花时便屏住了呼吸,蓦地睁开了眼睛。她不住地想用余光向背后瞟去,却苦于无法获知背后的动静。她紧张地曲起了自己的身体,脚背僵硬地弓着。

  她有点后悔在一时冲动之下发出那样的邀请了。

  正当她犹自后悔不已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今天……我去见佐助的时候,顺便向五大国布告了战争。”带土散漫地说:“这应该就是第四次忍界大战了……战争的目标,是拿到八尾和九尾。”

  一旦涉及到工作话题,花时便放松了下来。她翻过了身体,朝向了带土的一侧,小声地抗议着:“为了九尾而发动战争?这是不是太过夸张了?明明只需要我去狩猎……”

  “九尾人柱力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带土打断了她急促的话语,说:“那个家伙的实力,已经远超过了同龄人。并且他有着奇怪的魅力……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那个孩子就像是已经被舍弃的、从前的我一样。但是……他却更加天真自大一些,也更优秀一些。”

  “要不是你,我早就把这个‘从前的你’抓到了。”花时仍旧对鸣人耿耿于怀:“而且他的情怀战术对我无效。”

  “现在晓的战力不足,算上鹰小队也只不足十人。用这些人手来对抗五大国,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她低声地问道:“更何况,佐助的队伍并不足以信任……他是一个未知数。也许哪一天,鼬的遗志就会对他产生影响。”

  “我已经准备好了。”带土简单地回答道,然后说:“快点睡吧,放心。我不会半夜对你动手——各种意义的动手。”

  “……哦。”花时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屋顶的积雪沿着屋檐向下一滑,摔碎在了地面上。那轻渺而快速的一响,让花时微微地皱起了眉来。这样寒冷的天气,竟然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小时候在木叶忍村度过的冬天。

  “带土,你听……外面的雪掉下来了。”

  “嗯。”带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八九岁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大人们学习织围巾,想要在新年的时候送给别人。大概因为只能织出简单的花样,围巾并不好看,所以送出去的礼物,别人都没有佩戴过。”

  “也许只是舍不得。”

  “新年的时候,我家门口的雪积压的好厚。那些乌鸦都躲在屋檐下,不肯飞出去。有一只落进了雪地里,便扎在蓬蓬的雪堆中不肯出来。”

  “卡住了。”

  “每年到了初诣的时候,哥哥都会带我去很远的神社。那里没有忍者,只有许多寻常人去参拜。有一年,我抽到了一张签,上面的签诗很奇怪。”

  “写的是什么?”

  “上面写着——‘宇智波带土是个重症精分病人和跟踪狂’。”

  “……”带土翻了个身,把背面朝向她,没有回答。花时将左手向前探去,摸着他短而刺手的黑色短发,用指尖努力地想要绕起他短短的黑发,说:“带土,我帮你卷个发吧。”

  “……不用了。”带土回答。

  不知何处的树枝,被积雪压弯了枝叶,便向下一弯身子。那些积压的雪便向下一滑,簌簌摔落在了地上。

  四下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了人呢喃的低语。花时收回了手指,却始终无法入眠。看着沉睡于眼前的人,她缓缓地坐了起来,直起了身体。

  她活动了一下左手,便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带土。

  她也有贪念,也想在第一面后奢望无数次的相见。这贪念会令她放弃原则,逐渐被同化,令她成为一个无聊而肤浅的人,令她忘记自己唯一的羁绊,令她改变初衷忘记过去,令她最终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般的贪念,本不应该存在。

  她被那短暂的温存迷了眼,竟与带土亲密无间地笑闹了这么久。等到了这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刻,她可以冷静地思索起自己的存在来——

  她害怕并且抗拒着自己的变化。

  她将手摸向了枕下的苦无。

  当他陷入沉睡、被虚假的温柔蒙蔽了双眼的时候,当他沉浸于也许她也沉溺在深爱之中的幻想时,当他无法用神威来闪躲攻击的时候……

  她的攻击便是致命的。

  她的手触摸到了冰冷的苦无,她握起那支苦无,高悬于自己的面前。冰冷的眸光于黑暗之中紧紧地凝视着他,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她的左手悬在空中,犹豫不决。

  ——这家伙是你的敌人没错啊。

  ——他不是敌人……他并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啊。

  ——他隐瞒了那么多的东西,才使得你步入了如今的轨道,他一手将你变成现在的模样……他让你变得满是憎恨又疯狂丑陋。

  ——可是他很爱你啊。

  ——他爱的是那双眼睛。可笑!他是个满口谎言的欺骗者。

  ——可是……

  内心的矛盾尚在反复拉锯,她便听到铿的一声轻响。带土打飞了她手里的苦无,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笔直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下。这番变动在瞬间发生,仅仅是一刹那,那枚苦无就已经落在了不远处。

  苦无落地的那声响,好似启动了什么机关,让夜的寂静迅速地被打破了。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让她一阵止不住的眩晕。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能盲目地朝上望去,随后她喃喃地出声道:“我以为你……”

  “以为我已经卸下了防备?”带土低笑了一声。他跨坐在她的身上,用双手死死地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而花时右肩的伤也确实让她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我就知道会是如此。”带土轻蔑地说道:“你在害怕……对吧?”

  “我……”

  她仰躺着,茫然地望着带土,手臂无力地一动。

  “你在害怕,因为你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带土压低了身体,对她说道:“你害怕自己也变得难以控制,便想要先发制人,干脆将可能的隐患都抹杀掉。……你真是一个冷酷而无情的人啊。”

  这样的指控,让花时的肩轻轻一抖。

  “又骄傲、又自私,一味地顾全自己,任性地想要一切都顺着你的心意发展。”他凑在她的耳边,亲昵地说道:“这样一个任性胡来的你……却让我无法放手。”

  花时呼吸悄然一滞。

  他说的没错……

  又骄傲。又自私。又任性。

  这是她的原罪吧?

  “是我一手将你养成了如今的模样……”他摸索着她的面颊,说道:“你再任性、再自私……也无所谓。那就是我想要见到的,你本来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任性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欲望。

  大欲望带来战争,赋予世界仇恨,倾倒广厦与屋宇,令国家翻覆、土地荒芜。

  而小欲望,却只是想要在匆匆人群中多见上你一面。从第一面,至无法餍足的第二面、第三面,至追逐同化,至猜度揣测,至无法控制地想要占有。

  微冷的指尖从她的面颊向下滑去,掠过她的脖颈与胸腹,最后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花时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低声地喊道:“带土。”

  带土挺起了上半身,他分开四指,扣住她的大腿向旁一推,他的动作很干脆,没有丝毫的迟疑。

  “带土、等,等一下……”

  花时咬着牙,从口中吐出的话带着些微的颤抖。

  屋外的落雪蓬蓬地向下飘洒而去,落在铺满月华的地面上。柔和清冷的如水月辉,泼洒着干净纯粹的光。

  “等一下!”花时喊道。

  “嗯?为什么要等……等你醒过来,继续用苦无对着我的胸口吗?”

  带土的手迟疑了。他再次俯下身体,凑到了她的面前,问道:“怎么?……我记得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背叛我……我就会给予你痛楚。”

  他的话语很轻,凑在她的耳边只剩下气音的喃喃,却暧昧地不可思议。微热的气息擦过花时的耳畔,便让她的肩颈不易察觉地一抖。

  带土侧过头,亲吻着她的额头一侧。这亲昵而温柔的吻,却不能缓解她的战栗。她想要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世界,却只能看到一片近在咫尺的黑暗。

  带土的脖颈就在她面前……

  她幻想过的、在吞咽时便会上下稍稍滑动的喉骨,发出沙哑低语的声带,利索而漂亮的两道颈线,还有那没入衣领之中的突兀锁骨。

  只要在这里轻轻割一下,那便是致命的伤口。

  她朦胧地这样想着,便抬起了头,膜拜一般亲吻着他的脖颈。吻至锁骨处的时候,便成了干脆的、泄愤一般的撕咬。她伸出可以动弹的左手,搭在了带土的脑后,中指缠着他短碎的黑发,勉力想要将那截黑发绕过自己的指节。

  手臂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是那道被雷切割裂的伤口被扯开了。

  “不要再卷我的头发了,这是谁教给你的坏习惯……”带土低笑一声,将她的手指从自己头上移开。他不再亲吻她的额头,而是专注地与她交换着亲吻。大概是彼此都已经对亲吻了然于心,这一次的吻便显得娴熟而满是情|欲。

  “一边对我警惕提防,想要杀死我……一边又无法抗拒我的触摸。”他咬着她的唇角,在呼吸的间隙中低声说道:“这副模样……只有我能看见。”

  他说着,用手轻轻一扯,便将她下身的亵衣褪去。白色的布料被沿着微微颤抖的腿根向上推去,半挂在膝盖处。他的手指温吞而缓慢,却让每一寸动作都带着欲望的气息。

  “带土,我……”

  紧张使得她的声音一直在战栗着。她想用手去推拒带土,手臂却软绵绵的。不知怎的,她最后竟又扣住了他的脖颈,继续亲吻着他突起的喉结,用舌尖扫过他脖颈处的肌肤。

  带土低低地呼了一口气。他抬起头,将手掌横在脖颈处,用指腹扫过被舔舐过的肌肤,低声说道:“你这个孩子……”

  话语之中就还有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

  花时彻底仰躺在了床铺上,将头侧向了靠墙的一侧。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用牙齿咬着下唇。预料之中的疼痛很快来临,有什么陌生的东西闯入了她的身体。

  ——比之被雷切切手或者开启须佐能乎带来的痛苦,这样的疼痛着实不算什么……

  她这样想着,眉头却忍不住越皱越紧。

  “是不是快要哭了?”

  带土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用手拍了一下她的大腿。啪啪的两声回响在空寂的室内回荡着,叫她无地自容,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他恶意地向前挺了一下身体,这猝不及防地进攻让她从唇角漏出一声惊呼来。

  “很疼吗?”带土将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问道:“对了……这一次,我洗澡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但是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彻底将她隐藏的愤怒点燃了起来。她不顾身体深处的疼痛,开始尝试着用脚去踹他。

  ——不是说她又任性又傲慢吗!

  ——那就干脆任性到底好了!

  她胡乱地用脚蹬着带土的胸口,试图将他推出自己的身体,后来干脆直接用脚照着带土的脸踹。那疼痛起初并不明显,在之后却叫她的脊背沁出一层薄汗来。她紧紧地皱着眉,一边挣扎着一边低声地喊着:“出去!我让你出去……”

  “喂,你……”带土试图闪躲她的攻击,但是她胡乱的一脚力道实在是大,冷不防就踹中了他的肩膀。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太疼了!”她试图凶悍地呵斥,就像往日面对敌人那样,但此刻的话却莫名带了哭腔。

  带土终于用手捉住了她的脚腕,将她的脚背凑到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那柔软的触感,让花时浑身一抖,忍不住将双腿朝上扬起。但是这样的冷静却没持续多久,她又开始挣扎着用脚踢打带土。

  要不是手上有伤,她可以立刻把带土举起来扔出去。

  起初,带土还想保持着上位者的威严,严厉地呵斥她。他说道:“背叛了我的孩子就应该受到惩罚……这样子的痛是你应得的。”

  然而,在这样的非常时刻,公主大人根本不想听他说教。带土又一次捉住了她的脚,只能低声地安慰道:“一会儿再打我……以后再打我。”

  “我现在就想打你!”花时执拗地说:“我不仅想打你,我还想立刻把你宰了!我还想让你……让你一边顶着白绝裸奔一边大声地说‘我是一个跟踪狂魔’……唔……”

  带土俯身,用双手撑开她的腿,便吻住了她,好让她说不出那些胡乱又狂妄的话来。他试探着开始动作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绵长。他额上的汗水滴落下来,笔直地落在花时的额头上。

  花时伸出左手,又悄悄地搭上了带土的头顶,开始摸索着他刺手的黑色短发。这一次,没有人打搅她的行动,她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卷弄那短短的黑发。手臂上的伤口裂得更开,她几乎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带土松开她的腿,重新将那只不安分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揪下来。花时的手掌搭在他的上臂处,便狠狠地抓住了他肌肉起伏不定的手臂,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不要卷我的头发了……”他低声地说着,然后抽开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退离,却没有使得疼痛减缓。她低低地松了一口气,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她可以尽情地用苦无戳着那个男人的头顶——可惜事与愿违。

  带土扶起了她的身体,将软趴趴的她笔直地翻了过去,满是恶趣味地扶着花时的腰,让她趴在了床上。这个姿势让她既摸不着带土的头发,也不能继续踢人。因为肩伤,花时不能用手撑着床褥,只能直接把头靠在柔软的床铺上。

  于是她很干脆地把头闷进了枕头里。

  “会很闷。”带土摸索着她的脊背,说道:“我帮你把上衣脱了?”

  “不。我冷。”她闷在枕头里,坚决地拒绝了。

  “那好吧……”他轻声说着,一手按下了她的腰肢。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的腿根处慢慢地磨蹭着,紧接着便顺着粘腻的甬道顺利地滑了进去。花时发出一声闷哼,将头埋地更深了。

  这个姿势让她很是羞恼,却没有反抗的办法。而带土却显得很愉悦,他不用分神去拽不安分的手,或者阻止对方的踢打。

  羞耻与痛楚交迭着更替于她的脑海之中,她用枕头闷住自己,像一只鸵鸟一样逃避,最终却不得不因为呼吸不顺而掀开了盖住脑袋的枕头。没有了其他东西的缓冲,她的右肩笔直地被撞在了床上。伤口被一下一下撞击着,叫她忍不住发出低呼来。

  “疼……嘶……”

  “哪里?”

  “肩膀……”她一边回答着,一边用左手撑起自己的身体。

  带土将宽大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腰间,扶起了她的身体,好让她可怜的肩膀不用再受到冲击。他这番动作,却冷不防地顶弄到了更深处。这一下让她惊叫出声来,狠狠地抵住了带土的手臂,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这样的努力却很是徒劳。

  他舔吻着她的耳廓,用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悄声地说着话。

  “别动了……”

  好不容易隐去的哭腔重新泛了起来,她带着颤抖,轻声说道:“带土,我不想做了……我不要了!”

  至话语的末端,竟带着小声的呜咽。

  这样柔软而弱势的请求,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怜悯。

  眼角的泪意便止不住地涌了出来,花时一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低声地哭求着:“我不要做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惩罚

  “这是我给你的惩罚。”带土说着,撩开了她的长发,舔吻着她的后颈:“你做错事情了……就应该得到惩罚。”

  “我错了……”她咬着唇角,一边小声地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放过我吧……阿飞,不……带土……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她有些茫然,只能察觉到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向下落去。于是她便开始胡乱地找起理由来:“我不该让你出门裸奔……不该说你是重症精分病人……”

  “还有呢?”他咬着她的后颈,低语道。

  “我不该、唔……不该背叛你,不该产生想要‘杀死你’这样的念头……我真的错了!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还有呢?”他缓慢的话语,却莫名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身体的深处传来莫名的欢愉,感官的快感令她无比羞耻。那份战栗让她的脚尖都兴奋地蜷缩起来,也让她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出口的话语也没有了任何的理智。

  “唔……我不该……不该勾引你……不该卷你的头发……不该总是幻想着咬你的……”

  带土的动作一顿。

  他双手环抱住花时的躯体,埋首于她的肩膀深处,发出了餍足的低呼。他用手臂紧紧地锁着她的身体,像是在贪恋着躯体的温度,久久地不愿离开。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才一点点地抽开了自己的身体。

  花时眨了眨眼,还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子便凝在了下眼眶处。她空白一片的神思终于缓缓有了色彩,世界的声音重新涌入了耳中,将她缓慢地从欢愉和痛楚重叠的、命悬一线的深崖中扯了出来。

  大概是……

  久经沙漠的旅人,终于见到了海市蜃楼之中的绿洲。

  或者暴风雨之中,久违地拥抱着网罗情|欲的风眼。

  她僵硬地大开着双腿跪在床上,一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床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沿着腿根处的弧度朝下滑去,最后滴落在床单上。

  她茫然地说:“流出来了……什么东西……?”

  上半身的衣衫完好无损,只是下摆被卷到了腹部以上,然而双腿间却一塌糊涂。这样的反差,让先前消弭不见的羞耻卷土重来,没顶而上。

  带土扶着她的身体,轻笑了一声,说道:“现在可以打我了。”

  她好累,身体也没有力气,手臂的伤口又很疼,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打带土,于是她便只能在嘴上叫嚷着,想要恶狠狠地恐吓他:“我要杀了你。”

  话语的内容很凶悍,语气却毫无气势,绵软无力,甚至透着一股情|色的气息。

  “好。”他吮吻着她的脖颈。

  “我是真的要用苦无把你的脖子割断。”

  “好。”

  “我要把你杀了……我要杀了你。”

  “好。”

  大抵是得到了满足,他的回答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带土站了起来,双手横抱起了花时。她只是随意地哼了两声,便乖巧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柔顺地像一只驯养过的兔子。

  即使动作像是柔顺的兔子,她的表情还是尽力维持着蔑视和鄙夷。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听话的时候。”带土一边走,一边低笑着说道:“从前一直都是张牙舞爪的。”

  面对这番调侃的话语,无力的公主大人只能蹬了蹬腿,然后又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我要杀了你。”

  ×

  带土推开狭小浴室的门,让她靠墙站着,用一手扶着她,防止脱力的她绵软地直接摔倒在地上。他褪去她被捏的满是褶皱的上衣,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双手的伤口——左臂的伤口裂开了,右边的倒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那一手臂纵横交错的烧伤,看着令人很是不悦。

  带土为她清理好手上的伤,重新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中,公主大人只是靠在墙上,懒散地抬着手,不时发出不满意的冷哼。

  浴室冷冷的白光打在带土的身体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朝他的身上望去。他的脖颈和肩膀处有着深色的淤痕,右臂上还有着几道暗红的抓痕。他胸腹的肌肉很紧实,一道分界线将他的身躯分成了两色。一侧是黯淡的白,一侧是更深的颜色。

  带土打开了花洒,朝她挥了挥手。

  她没好气地说:“我不想动。”

  带土只能将她从一侧的墙壁拽到另一侧的墙壁上。

  温吞的热水洒在她的身体上,顺着腰线向腿上淌去,那些挂在双腿间的粘腻白浊终于被冲刷干净,和水流一起消失不见。

  她报复性地用脚踩住了带土的脚背,想要狠狠地碾压他的脚掌。这一下却很是无力,更像是诱惑性地搭着他的脚背,不住地研磨着。

  “别动。”带土催促了一声,便将手探入了她的双腿之中。花时反射性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是布满水珠的墙壁,她无路可退。

  温热的双指探入内里,抠弄着先前留下的液体。她蹙紧了眉,紧紧地闭上了眼,发出低呼来。水流沿着他的手臂向下淌去,砸落在她的脚背上。

  “唔……带土……”

  她轻声的呼喊,让带土手上的动作一停。他拔出了自己的手指,探到花洒下,研磨着双指洗去那些粘稠的东西。

  “转过去。”他凑在她的耳边,这样命令道:“……我的孩子。”

  “不要。”她一边低喘着,一边干脆地拒绝:“我要杀了你。”

  带土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朝着墙壁一转,迫使她弯下腰去。花时用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五指在那满布水珠的墙壁上抓出了一道鲜明的痕迹。

  方才清理干净没多久的地方,重新受到手指的蹂|躏与戏弄。紧接着,那异样的、被强迫着充满的感觉又回来了。熟悉的东西撞入了她的身体,又开始一下一下地刺着肉体的深处。

  花时一惊,及时止住了喉中将要飞出的破碎的喊叫。

  ——难道不是在清理身体吗?!

  ——怎么、怎么又做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口中的话语却断续破碎,不成模样,夹杂着令她羞耻的低喘。鲜明的温度侵占了身体,也将意识剥离而去。身体好似漂在云端,双腿空落落毫无立足点。花洒中的水流落在她的脊背上,水流不住地朝下散去。因为水流的热度,她的肌肤开始泛起微微的绯红之色。

  带土的手搭在她的脊背上,反复用指尖描摹着弯曲的曲线。让人沉醉的温度不住地自指尖传来,好像在无形地催促着人沉溺于贪欢的虚妄之中。

  肆意的欢愉催开了艳丽的花朵,让那些旖旎的遐思和绮丽的幻想统统化为了现实,漂泊于柔软的夜色里。借名与肉体的爱意,悄然散发出致命的香气,引诱着他人的沦陷。明知是沾染着毒液的美梦,却依旧忍不住靠近这危险而香甜馥郁的花苞。

  屋外的落雪悄而无声地下落着,夜色依旧如前。黑暗包裹了整片小镇,就连先前唯一透着昏暗光明的小世界也无声熄灭。

  ×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她还没来得及实践“杀了你”这个誓言,便在清洗后匆匆地陷入了沉睡。因为睡的太过昏沉,她就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换到了原来的房间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第二天她醒来时,已经是接近中午的光景。

  大亮的天光自窗口透进,斜斜投射在屋内,照亮了屋子的一角。已经喧闹起来的街道上,有着匆匆的脚步声和行人的对话声。隔着一层玻璃,那些声音显得十分渺远。

  带土一手托着面颊,靠坐在桌旁。他衣衫整洁,丝毫不乱,也没有刻意用领子去遮挡脖子上的痕迹,只是重新戴上了黑色的手套。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花时紧紧地盯着带土头顶那撮唯一的、卷卷的毛,忍不住说道:“我昨天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嗯。”带土放下了手,靠在了椅背上。他抬起眼帘,用红色的写轮眼看着她,说道:“那不是梦。是真的。”

  “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然后悄悄用酸涩沉重的手臂提了提被子。

  “当然。”带土的回答很是理所当然:“我和你……”

  “我梦到你在街道上和白绝一起裸奔,一边裸奔一边大声地喊‘我想要和白绝结婚’。”花时非常镇静地说完这句话,又补了一句:“而且……你竟然亲口承认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飞。”

  带土:……

  “你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带土强硬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他说道:“还从没有见过你哭的那么可怕的时候。”

  带土的话唤起了一些不太妙的回忆。

  花时干脆地用被子将头蒙住,闷闷地说道:“闭嘴,阿飞。……带土。”

  屋内传来一阵刺耳的嘎吱响声,是带土将椅子推开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床边,隔着被褥拍着她的躯体,说道:“快点起来吧——不进食的话,恐怕没有力气来杀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备战

  从铁之国返回据点后,绝便接连带来了很多消息。

  佐助使用万花筒写轮眼过度,在铁之国时一度濒临失明。就在他与木叶忍者对决的的时候,他被带土带了回来。带土为他移植了鼬的眼睛,他即将获得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

  带土在五影会议上的宣战布告,让五大国决定组合联军,共同对抗可能的战争。为了获取情报和最后的尾兽,鬼鲛战死,死前传递出了一个卷轴,卷轴内记载了相当可观的情报。

  鬼鲛死后,晓的战力又再次减损。曾经使五大国恐惧不已的晓组织,如今只剩下了两三人在支撑着。身为明面首领和创始者的长门背叛以后,不如说晓已经名存实亡。它更像是带土用以完成计划的一个媒介。

  想到上一次和鬼鲛见面的时候,他还在不知所谓地怀念着鼬,而如今他也已经死了。飞驰的光阴可以让神明鸟居倒塌破败,沦为一堆褪了色的木柱,也可以让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人彻底阴阳两隔。

  花时所说的“死期不知何日就会降临”已经应验,那鬼鲛口中的那句“濒死之前才会看清自己”也应该应验了吧?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和一棵芦荟了。”花时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一个正在恢复的佐助,以及他那群年轻天真的小朋友们。”

  “你说谁是芦荟?”长在石洞墙壁上的白绝立刻反驳道:“我听见了。”

  “我说带土。”花时秒回答。

  带土正将外袍披在身上,听到这句话,他侧过头扫了一眼绝和花时。他的左眼已经换上了从长门处回收的轮回眼,低垂的眼帘半掩去那往替交叠的轮廓。他换下了一直穿着的黑底红云袍,披上了背后绘着团扇族纹的深紫色外袍。

  忽然看见了这个久违而熟悉的族徽,花时怔了一下。

  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背——然而她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和佐助不一样,从来没有将“光复宇智波”当成目标。在失去兄长与亲人以后,家族的意义就已经淡化,只剩下源于血统的骄傲支撑着她对于姓氏的优越感。

  “准确的说,兜也暂时地和我们结盟了。”绝说。

  “兜?”她略略疑惑了一会儿,问道:“是蝎先生从前的部下吗?我记得他曾是蝎的间谍。”

  “曾经是。”白绝说:“不过后来他背叛了我们,成为了大蛇丸的部下。现在他又不惜用秽土转生的战力作为交换品,和我们达成联盟。”

  “嗯……”她点了点头,懒散地问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东西?总是有所求才会要求和我们联手。”

  正在系腰带的带土阴沉地转过了头,缓缓说道:“他想要宇智波一族的……年轻而敏感的肉体。”他的目光,扫过花时的面孔与身体。

  花时面孔一僵。

  宇智波一族的年轻而敏感的肉体?

  宇智波一族的……这里就只有她和带土。既然是年轻的……那么带土这个人过中年的昨日黄花就被排除了……

  “带土,你……”她忍不住问道:“不会是要把我……”

  “他要佐助。”带土说。

  看着花时的表情由猜忌转变为僵硬,白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由于害怕被殴打,白绝果断选择缩进墙壁,很快消失不见。

  花时眉头一跳——带土这家伙是故意的。

  “你手臂的伤口还没有好透吧。”带土走近了她,对靠坐在石桌旁的她说道:“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吧。战争即将开始,很快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你答应兜的要求了?”她小声问道:“就不能给兜一个绝搪塞一下吗?或者你送他一只小恐龙——”

  “放心,在战争看到成果以前,他都见不到佐助。”带土的话很淡定。

  言下之意,以后的时间还很长远,兜是否会真的得到佐助还是个未知数。

  “对了,带土。”她用双手撑着面颊,将手肘趴在桌上,问道:“戏弄我是不是非常的有趣?”

  “很有趣。”带土说。

  “……”她眼神一凛,试图用冷酷的口吻说道:“别忘了,我可是一个想要杀死你的人。你若是再戏弄我,那就不要怪我太过冷漠了。”

  “我一直知道你是一个冷漠的人。”带土轻笑了一声。他戴着手套的手向前探去,想搭在她的面颊上,花时却侧身一躲,靠在了椅背上。带土慢慢地放下手,说:“我比较好奇你会怎么做——去报复我?”

  花时一脸漠然,淡定地抬起了右手,缓缓地伸到了带土的腰后,隔着他的深紫色外袍,镇静地、一脸冷漠地,掐了一下带土的屁股。

  她的表情,淡定的就像是即将圆寂的高僧。眉目舒张、嘴角平缓,双眼正直地直视前方,仿佛正在欣赏一处渺远的风景。但是她的手正搭在带土的腰下,纤长的五指张开,又狠狠地抓了一下。

  “很不错。”她淡定地开口。

  确实手感不错。

  他臀部显然也有肌肉——即使隔着几层布料,掐起来手感很棒。

  虽然面上表情风轻云淡,仿佛她已经入化升天,其实她的内心一片翻江倒海。

  ——她在做什么?

  等等、要记得戒备、疏远、提防……

  睡都睡过了,还是算了吧。

  一想到她已经不小心把这位一手把自己养大的、身为指导者和引路者的晓组织幕后首领给睡了,她就有一种无力感。

  战争迫近、同盟达成,一切都已经板上钉钉。只要取得九尾,一切夙愿都可以达成。两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似乎已经无需再拘泥和困扰。

  既然世界的终结即将到来,那么用提防和警惕去回避秘密保全自己就已经没有必要了。在一切都毁灭之前……干脆真正地任性一回吧。

  这样想着,她又拍了一下带土的屁股。

  寂静的石室内,那啪的一声轻响,绵长的回响着。她一脸淡定,双目放空地盯着带土用来挂武器的墙壁,有着三勾玉纹样的火焰团扇和镰刀都挂在那里的墙上。也亏得带土也可以一直保持镇定,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许久后,带土保持着一脸的高深莫测,安静地拽下了她的手,说道:“你似乎比以前更放肆了。”

  晦暗的光线使得他的面孔看上去明灭不定,明明是严肃可怕的神情,花时看着他却只能想到他在勤恳地擦脚、换药时的表情,以及在床上……

  她已经无法直视这位曾让她担忧憎恨又害怕不已的搭档了。

  她缩了一下手,带土却没有松开。他将手指按在她的指节上,一点点将那枚青字戒指褪了下来。他的指腹磋磨过她的手指,最后将戒指放在了石桌上。

  “不用穿那身外袍了。”带土说:“以后我们不用作为晓的成员活动。走到今天这一步,晓已经差不多不存在了。”

  “好。”她点点头,用力一抽,缩回了自己的手。她抬头扫了一眼带土阴沉的表情,随即站了起来,朝带土的身后跨了一步,说道:“不要这个表情啊,带土。我先走了,回……”

  “回见”的见字还未说出口,她就被人从后按进了怀里。交叠的双手穿过臂下,扣在了腹前。带土将头靠在她没有伤的肩上,在耳边低声说道:“就这样走了?这可不是你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了。”

  他低缓的话语飘散于耳畔,手臂沿着她的腹部缓缓向上,最后搭在了她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报复性地捏了一下。随即,他调笑着说:“竟然不是——门板。”

  花时语塞。

  她猛然想起很久以前,带土作为阿飞存在的时候,曾经滑稽地比划出一个门框的形状,然后苦恼地说:“花时前辈的身材是这样子的……平的!”

  她的额头忍不住蹦出一个十字架。

  这家伙是故意的。

  太令人生气了。

  她嘴角一抬,冷哼一声,随即在他的怀里快速地扭过身,果断地抬起头搭在了带土的胸口上,狠狠地一抓。紧着,她便冷冷地盯着带土,刻意用惊诧地语气说:“你竟然——也不是门板。”

  隔着衣襟,她也可以摸到胸肌起伏的弧度。无须扯开他的衣领,她的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了带土裸身时的模样。界限分明的胸口、透着色气的肩颈、突兀修长的锁骨、微微耸动的喉结,还有强硬地按住别人的手臂。

  她又按了一下带土的前胸,这才一脸淡定地放下手,说:“松手。”

  对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双臂的距离缩得更紧。他低下头,将脖颈凑至了她的面前,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这里。”

  他的领口没有完全束上,高竖的衣领朝着一侧拨开。她一眼就扫到了带土脖颈上尚未彻底褪去的青淤痕迹。见她许久没有反应,他便将她锁得更紧,然后低声地问道:“还是更喜欢……其他的地方?”

  花时怔了许久,又忽然反应了过来——这、这是……

  传说中的色|诱术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迫近

  所谓“其他地方”,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盯着带土的脖颈许久,视线缓缓掠过那些还没有褪去的青淤痕迹,然后用中指和拇指弹了一下他的胸口,口中冷淡地说:“不喜欢,走开。”

  带土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手撩开她黑色的发,想要去吻她耳下的肌肤。花时却又用手弹了一下他的胸口,说道:“走开,好热。”

  她话语之中的嫌弃太过明显,与这短暂浅薄的温存氛围一点都不符合。带土不得已,最终松开了她,强忍住扶住额头的冲动。

  花时挑眉,退后了一步。她见带土竟然真的没有其他的行动,便果断地转身走了。

  撩完就跑,熟练度up。

  龟缩于狭小的洞穴之中,终日和最为熟悉的人作伴,她几乎要忘记了洞穴之外的世界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战争近在眼前,等待她的将是五大国的联盟。

  很难想象,凭借他们几人,外加十万颗芦荟,竟然要与几乎整个世界的军事力量抗衡。她也没有想到,向来彼此仇视倾轧的五大国也会结成一个联盟。想到从前战争时,大国们隐藏在和平笑靥下尔虞我诈的暗心,她便打心底觉得这个联盟摇摇欲坠、脆不堪怜。

  彼此进行了数百年的战争,累计的仇恨与杀戮数不胜数,这个联盟根本没有可以扎根的基础。他们的目标和利益短暂地一致,然而内里想必有着无数的私心和分裂。

  肩膀上的伤口逐渐痊愈,却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疤痕。那些灼伤的痕迹,也黯淡地印在了手臂的肌肤上。

  临时的盟友药师兜对她很感兴趣,这个身披暗红色长袍、戴着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却总是用着探查的眼光望着她。

  “大蛇丸大人一度也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这位临时盟友说道:“虽然对于你的渴望不如宇智波鼬那么强烈——”

  锃的一声,她弹了一下手中的苦无,那柄苦无发出一道细微的鸣响,药师兜立刻噤声。

  “啊,对了。”药师兜噤声了一会儿,便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身为斑的协助者,我对他的战力也非常关心……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眼睛应该非常不妙吧?不会影响作战的计划吧。”

  “你说呢?”她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推了回去。

  “我带来的秽土转生者中,有一位是你的族人。”药师兜轻缓地说道:“斑没有告诉你吧?”

  这异样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侧过头,问道:“你打扰了哪一位宇智波先人的亡灵?”

  如果是……的话,就绝对无法饶恕。

  “是鼬哦。”兜回答。

  “……我知道了。”她冷淡地回答。

  那是在战争前,她最后一次见到药师兜。很快,这位临时的盟友就去了前线,隐藏在不知何处的阴暗中,秘密地操控着他的秽土转生部队,准备迎接刚刚整合完毕出发的八万忍者联军。

  战时的准备已经做下,带土做好了出发去往前线的准备,黑绝也被他派往了别处。看着种种迹象,花时猜测她留在据点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是她始终等不到来自带土的命令,他没有派遣她去应敌、设伏或是搜集情报,只是让她继续养伤。

  明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战争在外面的世界悄然开始,在某个角落开始了小规模的交火。十万颗芦荟穿行在地下,随时准备给予突袭。然而,她却只能在据点内百无聊赖地同白绝说废话,或者回答佐助偶尔的问题。

  这位同族的少年刚刚经历了写轮眼移植手术,还不能除下蒙在眼上的绷带。带土派遣了几只白绝监视他,以免他生出异心擅自离开。

  大概是眼前只有黑暗的时候,他就会产生很多奇妙的想法。在这一段等待光明的日子里,他询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我的眼睛何时可以痊愈?”

  “快了吧。”

  “战争已经开始了吗?”

  “开始了。”

  “那个总是跟你在一起的家伙呢?”

  “你说……斑吗?他在外面和白绝一起跳芭蕾舞。”

  “你不去前线吗?花时。”

  “……我在等斑的命令,但是他好像跳芭蕾跳的太忘情了,忘记我了。所以我现在才会如此无聊地在这里和你聊天。”

  “啊,对了。”佐助微微抬起了下巴,用淡漠的语气问道:“我已经从团藏那里得到真相了。现在的我可以确认……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既然如此的话……”

  佐助顿了顿,他微微张开唇,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那一天,其实鼬……也对你动手了,对吧?”

  听到佐助的这一句话,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苦无的花时忽而发出了一声轻笑。她问道:“怎么?佐助君忽然对我的故事感兴趣了吗?”

  “是吗?”佐助低声地追问着。他低下头时,从鼻梁至面颊的弧度,与鼬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怎么说呢——”花时将苦无塞进了袖中,她说:“我告诉过你了呀。他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那位朋友和他一起入学,一起长大,也陪他的弟弟玩过幼稚的捉迷藏,收到过你无数令人讨厌的绿色布偶……这大概也算是一份‘殊荣’吧。”

  佐助搭在膝盖的手悄然缩紧。他低下头,无声地咬住了牙齿。许久之后,他才从喉中挤出一句话:“……太可笑了。”

  “怎么?”她问道。

  “……”佐助的眉狠狠地蹙起,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没什么。”

  “哦。”她兴趣缺缺,懒散地说:“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告诉我。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佐助君。”

  说完这句话,她很是无谓地朝外走去。用餐的时间到了,她需要进食。然而,没有走几步,她便听到佐助低声的话语。

  “……其实,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吧?……花时姐。”

  花时的脚步一顿。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走了回去。她迫近的脚步声让佐助有些习惯性地警惕起来,最后却还是僵硬着身体,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行为。

  花时站在他面前,问道:“你说的‘从前’,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你离开木叶之前吧。”佐助回答。

  花时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努力想要在他身上看到那位倔强又傲娇的小男孩的影子。然而时光早已模糊了回忆之中的轮廓,为他的面孔增添上了锋锐的棱角。

  她很清楚佐助在想什么。

  他口中的“可笑”,大概是在指自己那被人操控的、颇显无情的命运吧。被他视为仇人并努力追赶的人,竟然都不是真正的仇人。这样子的落差,总会让人难以适应,不免想要在故人身上寻找从前温情回忆的影子,拥抱一下存在过的、柔软的亲情。

  “已经不一样了,佐助。”她轻轻地拍在了佐助的头顶,说道:“我再也不会陪你玩捉迷藏,也不会把你的小恐龙藏起来了。”

  也不会再有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就算是最为天真的孩子,迫于变幻无常的世界,都会一点点被催促着长大。

  她拍在佐助头顶的那一下,让佐助有些惊诧。他微微抬起头,蒙着白布的眼睛却无法对上正确的方向,只能茫然地露出吃惊的神情来。他微张着形状好看的唇,眉尖挑起,一侧的乌黑墨发搭在面颊上。

  “你……”佐助缓缓地说着。

  “战争已经开始了。”她收回了自己搭在佐助头顶的手,说道:“我也没空在这里陪你回忆过去的故事了。总有一段时间会免不了胡思乱想——但是总有从过去之中走出来的时候。身为同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佐助君。”

  她想起了在这里初次见到佐助的时候——那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佐助仇视的目光和警惕的神情,依旧历历在目。可是再看看眼前这难得的温情脉脉的景象,她就不由得想要笑出声来。

  鼬若是知道她竟然将这一切毫不犹豫地告诉佐助,估计会气的朝她丢一个止水吧。

  等到终于在地下相见的时候,他们也许会为这件事情吵起来也不一定。

  会在地下相见吗——?

  还是会在梦中——?

  亦或是梦境会在黄泉诞生?

  就连她也不清楚问题的答案。

  因为心情好,她和佐助相谈甚欢,却不小心忽略了另外一个人。大概是受到战争综合忧郁症的困扰,带土对她的行动更为在意了。

  身穿深色外袍的带土,横抱着双臂,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俨然一副等了许久的模样。他细长的眉微微挑起,面上略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

  花时站定,在空中挥了挥手,想要这尊巨大的人形路障快点让开。

  “应该我问你吧?”带土缓缓放下了搭在上臂的手,说:“你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竟然还有空闲聊。”

  第一百三十五章·翻车

  花时非常地无辜。

  “你没有给我指派任务,也不让我前往前线——我当然只能和佐助聊天。鼓励士气,还能增强战斗力,加强同盟之间的维系,有什么不好的?”

  “我还以为……”带土低哼了一声:“你后悔了,所以才会和这位鼬的弟弟说那么久的废话。”

  “嗯?”她有些不解,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后悔……什么?”

  带土同她并肩走在了一起,推了推她的腰,两人便一起朝外走去。

  她没有再穿着黑底红云的长袍,重新穿回了宇智波一族的高领短袖上衣。走出甬道的时候,迎面便有一阵流动的风,吹乱了她散落在肩前的长发。她一手撩起耳边的黑发,将他们全部顺向耳后。吹动的风扬起了她背后的长发,露出那团扇的族纹来。

  “后悔……”带土缓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了天空之中高悬的太阳。因为那刺眼的光,他不得不微微闭上眼睛:“后悔走到现在的每一步。”

  “怎么会呢。”她轻笑着说:“怎么会有那样可笑的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夙愿即将达成,又有什么原因可以让我后悔?”

  带土低下了头,微蹙着眉凝神看着她,面上神色很是复杂。这样的神情,反倒让她有些看不懂了。她随意地问道:“你……后悔了吗?”

  带土没有回答。

  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地面上,照亮了每一寸角落。夏日的风吹动着四处的叶片,使它们发出簌簌的轻响。炎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着,带来鲜活生命的气息。这个世界,似乎很是美好。

  久久得不到回应,她的神情一变。她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手,说道:“带土……你不能后悔。”

  “我想见到一个……有哥哥存在的世界。”她抬起了头,直视着带土的眼睛,说道:“为了这个愿望,我已经付出了一切。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我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开什么玩笑……

  她好不容易放下了心防,放弃了对他的戒备,愿意彻底和他成为同一条船上的渡水客,不知是暂时还是永远地将一切都交给他,怎么可能容许“后悔”这样的东西存在?

  说着,她踮起脚尖来凑高了自己的身体,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坚定地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允许你后悔,带土。”

  说着,像是想要杜绝他回绝的可能,花时侧过头主动地吻住了他,用亲昵的亲吻封住可能出口的话语,用交叠的双臂迫使他低头。

  她的吻很快得到了回应。彼此都以对对方的动作熟稔于心,懂得该如何在短暂的时光中传递无法言说的话语。她用手扣紧他的脖颈,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允许你后悔,带土。”

  “那么……”带土抵住了她的额头,将手环在了她的腰上,说:“来做一次吗?这个无聊的现实世界就快要毁灭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等等!讲道理啊!你这个话题跳的有点快啊!

  她一怔,竟然无言以对。

  “好像很有道理……”花时思考了一会儿,说:“等到战争结束,世界就要终结了。那么……在世界毁灭以前……喂!”

  带土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干脆果断地打横抱起,大步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讲道理——斑要是知道他建造的基地会给后辈用来做这样那样的用途,一定恨不得跳起来把带土敲死吧。

  她用一只手揽着带土的脖颈,口里嘟囔着些什么,最后被摔在了一张有些硬的床铺上。这是一间不太被使用的房间,四下的角落里还落着积灰。她还未来得及做出抗议,那个男人就已经开始着手脱她的衣物。

  他除却花时的忍靴,解开她白色的绑腿,手向着腰结摸去。花时用脚尖抵住他的额头,双手撑在身后,居高临下地说:“先脱你自己的。”

  带土摊开了手,表示服从。他用牙齿咬住手套的指尖,拽掉了双手的手套,丢在了一旁。仅仅是脱掉手套的动作,却带着无端的色气,接着便是其他的衣物。

  花时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场景。

  他的身躯一点都不瘦弱,透着一股侵略的气息。线条优美的肌肉,有着十足的性吸引力。当他的情|欲与冷静糅粹在一处,竟平添了几分让人沉溺的魅力。往日的深沉与压抑、冷静与理性被压藏住了深处,他的身体却依旧能给人致命的错觉。

  这大概是世界在毁灭之前,想让她变得疯狂因而才展现的幻象吧。

  她伸手搭在他的胸口上,用手指刮过他的胸膛。肌肤之下微微起伏的脉动和心脏的鼓动,都传递到了她的手上。他不着寸缕地半跪在了他的面前,问道:“现在可以了吧?”

  “好。”花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带土终于如愿以偿地可以对她的衣服下手了。

  她跪在他的面前,一点都不配合地在死死蹭在他怀里,恶意地咬着他脖颈的肌肤。她的短袖上衣几番被卷起,遇到抵抗又被放下,最终还是被彻底地扬起,从身上褪去。带土将手指搭在她的前胸,抚摸着那道偏离了心口的黯淡疤痕,低声问道:“很疼吧?被留下这道疤的时候。”

  “对啊。”花时说:“很疼,特别疼,非常地疼。我一辈子,还没有忍受过那么讨厌的疼。”

  带土靠坐在一侧,半扯着她的身体,让她跪在自己的腹部上方,再一点点地向后推去。花时面红耳赤,有些恼怒地说道:“这是要做什么……”

  冷不防,有什么东西擦过了她的腿根,叫她瞬间噤声。

  带土低笑了一声,他沙哑的声线却奇异地让她心痒难耐起来。他的手一动,宽大的手掌就搭在了她的腰上,强硬地按着她,朝着某个方向,准确地一点点向下坐去。他手臂的肌肉微微地鼓起,线条紧实的腹部上悄悄沁出了一星汗水。

  “带土……”

  她闭着眼睛,低低地呼了一口气。身体缓缓地坐到了最底端,她的腿根与带土的大腿亲密无间地压在了一起。有什么物什,也悄然滑入了她的身体深处。因为身体的异样,她僵硬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些微的摩擦就引起别样的错觉来。

  见她久久不动,带土问道:“怎么了?不动吗?……自己动。”

  “……”她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带土结实的胸口,说:“我不想动。”

  这家伙胸真大。

  ——这家伙凭什么胸这么大!

  他是男人不是吗!凭什么!胸这么大!

  不知不觉间,她把恼怒的话说出了口。

  带土沉默了一会儿,僵硬地回答:“……我这是胸肌。”

  “算了。”他叹了口气,直起身来,扣着她向旁一压。滚作一团的两人瞬间就换了位置,花时又被压在了身下,继续愤愤不平地拍着他的胸口。

  带土压低了身体,吻着她的面颊。花时终于放弃了或弹或拍他的胸膛,乖顺地用手缠着他的肩颈,然后悄悄地开始用指尖一点点绕着他的黑色短发,试图将他的头发卷起来。

  对于这样的行为,带土已经无力阻止了。

  虽然明早可能会顶着一个奇怪的发型,但是——随便了。

  花时扬起腿,交叠着缠着他的身体上,划过他的脊背。她半合着一只眼,断断续续地说道:“带土……我不允许……你后悔。”

  “……好。”他简单地应了一声,沙哑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情|欲。他沿着花时的耳垂向脖颈处吻去,在熟悉的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从脖颈至锁骨,再到胸前那一处被他人留下的疤痕。他用舌尖扫过那道形状可怖的疤,一点点覆掉了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汗水浸湿了她的长发,让她的身体变得沉闷起来。

  美丽的、涌动着生命气息的世界不见了,开着四月花朵与冬日鸢尾的枝条不见了,盛放着夏日的宇宙容器不见了。大概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她和带土了吧,在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前夜。

  花时用十指掐紧带土结实的手臂,以确认自己的存在。她承受着身体的异样与情|潮,口中喃喃地问道:“我是在做梦吗?竟然一点都不痛。”

  “你掐的是我。”带土说。

  “哦……”她恍惚着回答,又因为忽然的顶撞而发出惊呼。

  花时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出神。忽然间,她竟然想到了一个很是可笑的问题——男人和女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会孕育出新的生命来吧。那么……她会不会有一个孩子?

  这可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啊。

  寻常人类的欢愉,从来都是不值得也不想去奢望的东西。

  那样的孩子……

  她眯着眼睛,一边悄声地喘着气,压抑着喉咙间的声音。

  算了……

  这个无聊的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可以去思量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意志

  处于前线的黑绝传来了情报,被忍者联军藏匿起的八尾和九尾人柱力违背五影所愿,擅自参战。战争本是为了逼出这两个人柱力而发动,没料到轻而易举地就获知了他们的所在。随着情报的明晰,带土也前往了战场的前线。

  他取出了封印于魔像中的一部分查克拉,将六个人柱力的尸体制作为全新的轮回六道,带着他们前往了前线。

  与自己的动向相反,他依旧没有给花时下达任何指令。

  佐助的眼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不等带土的指令,便擅自除掉了蒙在眼上的绷带。负责看守他的白绝很是生气,佐助却比白绝更生气,直接用天照将白绝全部做成了烤芦荟。

  烧烤芦荟的动静太大,自然惊动了百无聊赖的花时。

  彼时,她正在拾掇自己的忍具。她已将武器准备好,陪伴她多年的护额也放在了身侧。

  虽然带土没有让她去前线,但是她无法安然坐在这里等候战争的结果。

  赤砂之蝎说的话很有道理——对于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来说,死期总是不期而至的,尤其是在战争之中。也许下一秒,带土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无人收尸,而她却丝毫不知情。

  这样的考量,再加上白绝的鼓动,她决定也前往前线。

  空旷的木桌上,摆放着未燃尽的火烛与一排泛着暗沉颜色、大小不一的瓶罐。她摇了摇手中的一个白色药瓶,发现其中的药物已经告罄,便很是无谓地将它捏扁,那被刻意刮掉名字只剩下白色瓶身的药瓶被重新塞回了落灰的一角。

  这些药物,对缓解她的表面症状着实有效,至少已经将那些令人厌恶的咳嗽压了下去。

  佐助的方向,遥远地传来了白绝的嘶嚎,还有一阵岩石崩落的碎响。

  花时蹙起了眉,快速地将搁在壁柜里的两柄苦无和一个细小的玻璃瓶扫入了袖中,提脚朝着佐助的方向走去。

  佐助比她更为不耐烦,他已经换上了齐整的衣衫,取回了自己的草薙剑别在腰间。洞穴的天顶处不知怎的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天光正从那里漏进。一堆烤芦荟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身上还冒着黑色的火焰。

  “有话好好说,不要对芦……白绝发火,白绝是无辜的。”

  她双手横抱,一指敲打着上臂,挑眉对佐助说。

  佐助背朝着她,正抬头望着那光漏进的方向,他白色衣衫背后的团扇族纹很是醒目。他看乐一会儿,便问道:“外面是在进行战争吗?”

  “是。”她回答:“我们对五大国的战争。”

  “包括木叶吗?”佐助微微侧过了头。

  “包括。”她说:“不过,并不是特别针对木叶忍村。整个世界都在战争的狭裹范围内。”

  “你应该知道,木叶忍村是我的复仇目标——”佐助说着,狠狠地侧回了头,望向了花时。他的双眸中有着瑰丽的艳红之色,六芒星的图案盛放其中。那是一双全新的眼睛,代表着永恒的憎恨与更为强大的力量。

  花时正想回答,她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正从她的袖中一鼓一鼓地钻出。

  一只黑色的乌鸦拍着翅膀从袖中挤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不知世事地转动着脖颈。

  “这是怎么了……?”她有些疑惑。

  这只乌鸦是鼬归还给她的,作为盛放止水眼睛的容器,一直被她用术式和另外一只眼睛封印在一起。如今不知怎的,它竟然自行从术式封印中飞了出来。

  大概是术式封印松动了吧。

  乌鸦在她的肩上用爪子刮蹭着,她转过头去望向佐助,却发现那黑发少年的面孔上一阵茫然。忽然,他蹙了一下眉,紧紧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

  “怎么了?佐助。”她问道:“眼睛还没有痊愈吧?你太心急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吧。”

  她的话中有着些微的关切,既不过分亲昵,也不刻意地疏远。

  佐助一直低着头,用手捂着自己的一只眼。不知怎的,花时竟从他的面孔上看出几分犹豫和茫然来。这样脆弱的表情,她可从来没有在佐助身上见到过。自从重新见到佐助以后,这个少年总是将倔强而逞强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便好奇地问:“这幅神情是怎么了?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战争吗?”

  “我……”佐助低声地说了一句,便沉默了。

  沉默许久后,他又问了一遍:“你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对吗?”

  “……”她疑惑于佐助的表现,却依然好心的解释道:“并不是毁灭这个世界,而是重塑它。如你所见,这个世界总是充斥着仇恨与痛苦。……嗯,虽然不尽然是仇视与痛苦。我们想要重新创造一个只有爱意与和平存在的世界。”

  “那么……”

  佐助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拥有永恒之光明的眼睛,悄然对上了花时。他问道:“你真的……打算对木叶忍村一起动手吗?花时姐。”

  “算是吧。”她点了点头。

  这句话就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让佐助瞬间动了起来。这黑发的少年以疾雷之姿拔出了草薙剑,朝着她的方向刺来。那剑光极快,还夹着一道闪烁的电光。这样纯粹的雷属性攻击方式,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佐助是旗木卡卡西的学生吗?

  方才还称呼她为姐姐的同族少年,在下一瞬间便拔刀相向。这猝不及防的异动,显然已超出了花时的预料之外。雷之查克拉蜿蜒的剑刃刺穿了她的上臂,将她向后推去,瞬间便把她的躯体钉在了石洞的墙壁上。

  噼啪的电光在她的面前闪烁着,手臂上的剧烈疼痛,让她不由狠狠地蹙紧了眉头。也许是因为受了惊,那只盛放着止水眼睛的乌鸦,竟然亲昵地落到了佐助的肩上。乌鸦磨蹭着他肩膀的姿态,在花时的眼里竟然不自然地和鼬曾经的模样重合了。

  自己家的乌鸦也总是这样,对鼬表现的亲密无间,在鼬每一次踏进家门时都会落到他的肩上以示欢迎。

  她低声呵斥道:“佐助!你在做什么!你不想对木叶忍村复仇了吗?竟然对身为同伴的我拔剑相向!你别忘了,背叛者的代价是什么……”

  “我……”佐助将雷之刃向前推了一寸,让花时的眉头蹙的更紧。他高抬面孔,神情很是坚定,万花筒的六芒星图案,悄然在眼中轮转着:“我改变主意了。——比起毁灭木叶忍村,我更想继承哥哥的意志,守护它。”

  ——?!

  惊骇了数秒,花时便立刻思索到了关键所在。她联想到方才一连串的变故,立刻明白了那只乌鸦便是改变佐助意志的最大助力。

  “鼬这家伙……”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死之前还设下了那么多的准备,想的可真够多的——竟然又被他给摆了一道。”

  恐怕,止水的眼睛中,已经被鼬布下了类似“守护木叶忍村”的别天神幻术。无论中招的是她,还是佐助,都对木叶忍村有利无弊。如果她因为写轮眼的副作用换上了止水的眼睛,恐怕此刻也已经叫嚣着要守卫木叶,对带土拳打脚踢了吧。

  这样说着,她启动了自己的万花筒。眼见着她的写轮眼开始转动,佐助立时收回了雷之刃。紫色的须佐能乎铠甲将他的身躯包裹了起来,顺便向前扬出了一拳。完全体须佐能乎拥有巨大的威力,轻而易举地便将整一片岩洞全部打碎。

  花时双手交叠在身前,靠着自己的须佐铠甲才幸免于难。她在一片烟尘中向后跃去,落在一片碎石的上方。原本掩藏完好的基地,因为佐助的攻击彻底塌陷。扬起的烟尘弥散在整一片天空中,无数的碎石往下不停地跌坠着。

  比之佐助完全体的须佐能乎,她那用来守卫自己的半成熟体须佐铠甲简直小的可怜。

  “佐助,你……”她横过手臂,冷哼道:“我记得斑说过,如果你背叛了我们,那迎接你的就只有死亡。”

  “谁知道呢。”佐助抬高了下巴,保持着自己骄傲的模样,并不为她的威胁之言所动。他说:“也许这句话该我对你说吧——?虽然我并不想杀死你。”

  他站在巨大的铠甲之内,面上渐渐浮起了追忆之色。

  他低声地喃喃道:“团藏直到死前,还声称哥哥最大的败笔就是你——他可以用家族来向村子换取我的性命,却违背了和村子的约定,留下了你的性命,才酿成了如今的战争。可是这样的手下留情……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

  他眸光一凛,抬起头喊道:“哥哥为了木叶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他没办法对你下手!你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也经历过憎恨与复仇的路程,可是……”

  看着佐助面上的挣扎与痛苦之色,花时面上的神色愈发凝重。

  也许,她该夸奖止水的眼睛太过强大。这需要多年才能冷却的永恒别天神,将佐助的意志彻底转为了继承宇智波鼬的遗志,守护木叶忍村。

  自然地,面对身为木叶忍村的敌人的自己,他会动手。只不过,迫于儿时的回忆,佐助迟迟无法下手,所以此刻才会显得如此挣扎。

  第一百三十七章·战争

  “听说。”她缓缓地说道:“你在杀死团藏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连那位叫做香磷的同伴一起杀死了。……怎么,现在面对我,就无法动手了吗?我是否该为此感到荣幸?”

  看佐助的神情,她和佐助之间是必然会有一场战斗了。

  没想到在战争开始之前,她还要为了这个同族人消耗自己的力量。

  “我……”她刚开口说了一个词,眼前的景象便又开始模糊。

  启动万花筒所带来的副作用又产生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袖中的药瓶,却意识到不能在佐助面前展露自己的弱点。她强行板着镇静的面孔,开始思索对策。

  佐助却不给予她思量的时间,眼中的六芒星一动。

  ——又是天照吗?!

  她将查克拉都凝聚于铠甲上,准备随时将被火焰触及的一部分丢弃。熟料佐助竟用须佐搭出一柄弩,一枚跳跃着黑色火焰的锐矢被引于弓弩上,随即急遽飞射而出。

  “我已经超越了你们两人了!”

  随着那枚黑色的箭矢破空飞出,佐助朝前大吼了一声,随即失态地低下头开始呼气。

  他再也不是站在河畔,为了一个豪火球反复执拗地训练,直至嘴唇旁的肌肤全被灼伤的那个孩子了,他也不需要别人拍着他的头顶,教他如何练习火遁的基础忍术。

  如今的他,已经掌握了最为高等的火遁忍法。

  黑色的利矢蛮狠地击破了她的保护盔甲,将一整片淡蓝色的须佐都消弭而去。趁着爆炸的余烟,花时又落在了身后的树枝上。她擦着面颊上的血迹,很是惊诧地低语着。

  “竟然将天照的形态变化为弓矢……就连鼬都无法做到这一点。这就是永恒的万花筒吗?”

  方才那一击拥有无比强悍的力量,天照摆脱了以燃烧造成伤害的局限,可以化为更具有攻击力的形态。无论是须佐能乎的速度还是力量,都显然不在她之下,甚至更甚一筹。如果不考虑幻术的作用,佐助很有可能已经拥有了超越她的力量。

  正如佐助所言,他已经超越了花时和鼬两人。

  花时半蹲在宽大的树枝上,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于枝叶之下,窥伺着佐助的动作。正当她警惕非常之时,树木的主干上忽然冒出了一截绿色的芦荟枝叶。白绝从树木中探出了头,对颇为狼狈的她说道:“啊~你在这里啊。”

  “嗯?”

  她被白绝吸引走了注意力,遂问道:“怎么?阿飞让你带来新的指令吗?我这里有些麻烦事情要处理。”

  “麻烦的事情……”白绝的分身朝树枝外挤了挤,看向了佐助的方向,说道:“这个家伙果然不是很靠谱呢……算了。阿飞不会在意的。八尾和九尾已经在他的面前现身了——你也快去他的身边吧。”

  “……嘁。”她挑眉,说道:“佐助确实有些棘手。”

  “啊,……对了。”白绝心情似乎很好,语调飘忽:“你已经将另外一只轮回眼放好了吧?”

  “怎么?”她眼神一掠:“带土让你来打探轮回眼的信息吗?”

  “不。”白绝轻笑了一声,朝着树干之中缓缓地缩进:“快点去他的身边吧——别让他等急了。他很着急哦。”

  八尾和九尾人柱力竟然如此棘手吗?

  她略一思索,权衡了眼前的利弊后,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和佐助发生战斗,对战争的结果没有任何的影响,还会消磨她的力量。暂且放任他吧——就算他想要继承宇智波鼬的意志守护木叶忍村,那也要看他是否有这个能力了。世界即将重塑,大厦即将倾颓,没有人可以从这股洪流之中幸存下来。

  以后再来收拾这个背叛了他们的同伴吧。

  只是可惜了哥哥的另外一只眼睛——那只该死的乌鸦,竟然如此亲昵地拱在佐助的脖子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从术式的召唤回到她的身旁。

  宇智波鼬设下的防备实在是周全,就连她都不得不为之敬佩。

  她闭合了自己的写轮眼,趁着佐助仍旧警惕地立在原地的功夫,向后撤去。

  成为忍者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落荒而逃——虽然原因很是复杂。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些复杂的原因之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带土需要她,十分迫切地需要她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需要自己站在他的身边。

  是出于对新世界的向往,亦或是无法道明的情愫——她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一路在树枝之间跳跃,一边从袖中取出了药瓶。没有水,便将药片强硬干涩地压下了喉间,那苦味便在喉中散开,久久没有褪去。至于手臂上被雷之刃刺出的伤口,便更无暇去照顾了。

  夜色已经笼罩了地面,夜空中升起了一轮饱满的圆月。那月亮不同于往日的澄明,竟然异样地显现出一丝鲜红色来。夜风吹拂过地面,让四处的树叶一起摇晃作响起来。宽大枝叶投下的阴影,在地上连绵成一片幢幢的黑色。

  高悬的明月,似乎隐约映照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夜风卷起那些破碎的树叶,自她的头顶吹过,相继掠过视线。她停滞了一会儿脚步,便继续朝前匆匆行去。越靠近主战场,夜色便越为深沉。

  白绝口中的“着急”应该是真的很着急吧。

  等到她终于见到带土时,她才认识到八九尾的棘手——带土的面具被打碎了,他的真面目竟然已经袒露于人前。

  他的一手袖管被炸裂了,只戴着黑色的手套。另外一只手则握着属于宇智波斑的火焰团扇,一道铁锁扣在他的手腕上,将团扇与他的手臂相连。刻有轮回纹的面具碎裂在地,他那有着疤痕的面孔毫无阻碍地悉数落入了敌人的眼中。

  夜风飒飒,将众人的衣袍扬起。满月映照着大地,光辉洒落一地。

  须知带土的面具可是无比坚硬的,不是轻易就可以击碎的。想要突破带土的神威禁止,接触到他的身体也绝不容易。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他曾经最为熟悉的敌人与同伴,亲自为他上了无数次坟的旗木卡卡西。卡卡西的眼眶中还装有带土赠与的写轮眼,而此刻,他却只能一脸震惊地凝视着带土的身形。

  花时在森林的边缘止住了脚步。

  太过震惊,使得卡卡西都没注意到这个突然来到的敌人,只有他身旁的鸣人猛然回过了头,警惕地盯着这个木叶的叛忍。

  花时看着卡卡西的面孔——这样的表情,她早已经猜到了。

  被视为英雄的、已经死去了十八年的同伴,忽然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选择了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路,以全然相反的形象示人,无论是谁都无法保持冷静。

  卡卡西盯着带土,口中颤抖地说道:“既然你没有死……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你……”

  带土垂下了手臂,缠绕在手腕上的铁锁发出一阵哗啦细响。他合上眼睛,缓缓地说:“我是否活着,根本不重要。不过……如果硬要说出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

  他睁开了眼,说:“你对琳的见死不救吧。”

  花时:嗯??????????

  白绝口中的很着急就是这件事?

  她轻轻一跳,落在了带土的身侧。她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响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的方向,显露出更为警惕的神色来。带土侧过了头,皱起了细长的眉,问道:“你怎么来了前线?我记得我让你在据点待命。”

  “……”她横抱着双臂,扫一眼带土,说道:“不是你让白绝催促我前来的吗?说你迫切地需要我的援手。”

  “我没有。”带土低声地回答了一句,便将视线重新转回了卡卡西身上,说道:“算了,先解决眼前的敌人吧。”

  带土的回答,让她疑窦顿生。

  ——她被白绝耍了?!

  绝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让她离开据点,前往前线?明明……绝是带土最为忠实的助力,长久以来一直扮演着搜集情报和插科打诨缓解气氛的重要角色。它竟然欺骗了她?她竟然被一颗芦荟支走了?——虽然,她原本也打算离开据点。

  卡卡西还未从震惊中平复下来,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带土。冷汗自他的额上沁下,他问:“你不骂我吗?带土。”

  也许是外道魔像的影响,破裂的岩块和那些细碎的落叶一起悬浮在空中,上下飘动着。巨大的岩块像是脱离了引力的掌控,化为了轻飘的物什。

  卡卡西的回答让带土露出了很是无谓的神情。他冷哼了一声,摊开了双手,说:“如此无聊的现实世界,骂了你又有什么用处?……我对这个即将消失的世界不太感兴趣。”

  被红色结界包围的外道魔像,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那阵响声使得人的耳膜震动,不由产生了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这剧烈的震动声引来了他人的注意——外道魔像,准确地说,它已经不再是作为“外道魔像”而存在的十尾素体躯壳,它已经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异。

  “带土……”她低声问道:“不等取得八尾和九尾,你就贸然复活了十尾吗?”

  月亮不知何时转为了猩红之色,犹如一只巨大的眼,悄然悬挂在天际,好似用带有血泪的眸光,注视着这个被无限夜色笼罩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八章·复活

  依靠着带土先前取得的八尾和九尾查克拉,外道魔像拥有了九只尾兽的查克拉,逐渐从素体复活,成为一个新的生命体。那些被六道仙人刻于石板上的箴言,终于在此日逐一得到了实现——

  神树化身的十尾再次复活,当它取得属于自己的力量,用神树的花朵映照出月亮的眼睛,无限月读就会发动,将世界归为一片空无与纯净。

  这是她已经为之付出了一切的夙愿。

  随着那声响彻耳际的嘶嚎,十尾挣脱了结界的束缚。暗红色的结界上渗出几道裂纹来,那庞然大物便踏出了结界的包围圈,每一步都有着碎岩崩石的力量。因为并没有获得完全的八尾与九尾查克拉,十尾还未变为完全体。它需要时间去变化——即使如此,它的力量也足以令人怖惧。

  这忽然出现的巨兽,令战场上的人都感到惊骇。

  带土显然不想和卡卡西多谈。作为十尾的操控者,他笔直地跃上了十尾宽大的头顶,用意志迫使这庞然大物拍击着地面。

  巨大的冲击力毁坏了地面,让那本就破碎的地面变得更为狼藉。卡卡西等人急忙跃起,闪躲着那崩陷的地面。花时也向空中落去,意图借力踩在空中的岩石上。带土却迎面接住了她,横抱着她落在了十尾的头顶上。

  ——等等,正在打仗呢,你做什么?

  “……放我下来。”花时说:“我手上有伤,你压着了,疼。”

  “……只有这里是安全的。”说着,带土将她放了下来,扫了一眼她上臂的伤口,问道:“怎么又是手受伤了?”

  “问佐助……不对,应该问宇智波鼬。我被那家伙摆了一道……现在佐助背叛了我们,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敌人。”她扯着自己半挂的袖子,开始打量面前的人们。

  随着十尾的出现,忍者联军部队显然也开始了人员的调动。那些在开战以来原本散步在各个战区的忍者,都纷纷向着此地靠近。凭借过人的听力,花时可以感知到无数人的脚步。

  看着那些统一佩戴“忍”字护额却着装各异的忍者聚集在他们的面前,她不由有一阵恍惚。

  如今,她可真是与整个忍界为敌了。

  用两个人的力量和五大国的全部忍者对抗,这着实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壮举。

  那些人纷纷落在鸣人的身侧,密密麻麻地聚成一片。他们的身影太过渺小,以至于在花时的眼里全部变成了微小的黑点。站在高处的她低头俯视着这片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在内心默默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十尾的力量,并不是他们所可以想象的。被天赋予了先机,宇智波一族得以用眼睛窥视六道仙人遗留下来的秘密,她早已洞悉了这些历史悠久的神话的真相。

  高处的风很是剧烈,掀动她与带土的衣摆。花时想要和带土说些什么,可是当她侧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带土蹙眉紧紧地盯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神色很是复杂。

  那是鸣人和卡卡西的方向。

  咆哮的十尾不满于现在的境况,对战场上九尾的存在也感到不安。它甩动着身后的数条手臂形尾巴,张开巨口,朝着忍者联军的方向吐出一个试探性的尾兽玉。

  那尾兽玉的威力并不大,八尾和九尾合力改变了尾兽玉的轨道,使得那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球体向着山林中落去。虽然攻击的方向改变了,却不可避免地使得地面陷入了一阵摇晃。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漩涡鸣人一把提起卡卡西,将他朝着安全的地方丢去,使得已经力竭的卡卡西躲过了头顶崩落的碎石。

  站在十尾身上的带土一直紧紧注视着鸣人和卡卡西的方向。发现这一幕后,他的眉间蹙的更紧。一直观察着他神情的花时,心中莫名惴惴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带土曾说过的“旋涡鸣人和曾经的天真的我很像。”

  曾经,带土也是为了保护卡卡西牺牲过自己的吧?

  作为回报,卡卡西将带土当成英雄,在之后漫长的时光中无数次地去英雄墓地看望他,拾掇他的坟墓,在英灵碑前默默站立。

  花时将手搭在了带土的肩膀上,她站在带土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强硬地说道:“带土……我不允许你后悔。”

  冷冽的风吹拂起她的长发,那些散落在面颊一侧的发丝半遮住她紧皱的眉和微凝起的眼眸。

  无论过去的世界和带土有怎样的纠葛,他们都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无论是她的满是回忆的过去,或者是承载着荣光的英灵碑和英雄墓地,她的村子或是过去的伙伴,旗木卡卡西还是野原琳——全部都是应该被舍弃的东西。

  许久之后,带土闭上眼睛,回答道:“……好。”

  花时呼了一口气。

  随着忍者联军的逐渐聚集,他们的首脑也开始下达了作战的指令。以忍村为单位的忍者施展出同样的忍术,以扩大术的效果。几个忍村的忍者不可思议地默契合作起来,先用烟尘和光线封锁十尾的视线,再利用带有查克拉的忍虫混乱查克拉感知,最后用火遁与土遁,迫使十尾向下陷落,被固定在一个深坑之中。

  这样的默契,令她很是惊讶。

  在她的认知中,五大国向来是彼此不和的。它们尔虞我诈,包藏祸心,为着一星半点的利益勾心斗角,甚至发动战争。那些战争带来的凄凉景象还历历在目,此刻这几个曾经为了利益彼此倾轧的国家却已经联合在了一起。

  眼看十尾已不能动弹,无数的忍者便朝深坑之中跃下,目标便是站在十尾头顶的术者。

  带土冷哼了一声,对这番看似声势浩大的攻击很是不屑。

  被石灰凝固住的十尾抬起了头,庞大的身体悄然发生了变化。它的躯体挣脱了石灰的束缚,猛然朝着深坑的边缘探出了爪子,仰天一声嘶吼,随即跃出了深坑。

  十尾进化为了一个新的形态,离计划的完成又靠近了一步。

  它动作间引起一阵剧烈的气流,掀起了无数人。那些忍者伴随着碎石砸落在地上,顷刻间,方才还整齐默契的忍者联军便又成了一片狼藉。在这种境况下,被给予无限希望的漩涡鸣人又一次站在了人们的面前。

  比起上次相见,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又变得更为强大了一些,只是连续的战斗让他变得有些虚弱,身上的伤口和破败的衣衫也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

  这个曾经被花时所轻视的少年,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一再逃脱了晓的狩猎,甚至和队友一起打败了数名晓组织的成员,说反了长门与小南,而如今他已然成为联军诸人的精神寄托。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尾兽的人柱力,更像是可以战胜敌人的一枚旗帜。

  “鸣人,抬头看看你的身边吧。”沉默了许久的带土终于开口了。他抬起双手,大声对着那个金发的少年说道:“你答应过‘绝对不让你的同伴在眼前死去’,不是吗?可是你的同伴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带土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花时。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没有先前那样的强硬:“这个世界,可能根本不存在‘希望’那样的东西。你现在的坚持,可能会让更多的人死去——你们之中的人,会重蹈我的覆辙。在这一切的尽头……便是你最为害怕的,永恒的孤独。”

  漩涡鸣人离他们的距离太远,花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猜测他是在痛苦还是犹豫。

  熟料,没多久后,她就听见了鸣人坚毅而略带嘲笑的声音:“看你满面的痛苦和挣扎——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猜你一定是那副表情。你才是害怕和后悔的那一个吧?我绝对不会……不会让这个世界毁灭。”

  带土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奇怪地低下了头。

  “带土……”花时蹙起了眉,紧紧地盯着他。

  带土扭头望着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反复扫视过她的面孔,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竟然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悄然地转回了头。

  鸣人张嘴,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与此同时,似乎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带土也同时喊出了与之相对的话。

  “我绝对会把这个世界毁灭!”

  “我绝对不让这个世界毁灭!”

  两句完全相反的话,撞在了一起。他们就像是无知的孩童似的,用谁喊得更为大声来决出彼此的胜负。

  十尾重新抬起头,朝着联军的方向发起了进攻。来势汹汹的尾兽玉将地面夷平,肆意将巨大的爆炸投射在不远的城镇内,掀起狂乱的杀戮。十尾的强劲,让联军为之震骇。

  鸣人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而轻易地放弃。他双手合十,浑身燃起一层金色的查克拉之衣。借助这来源于九尾的力量,他就自己的查克拉分给了无数的忍者联军众。那些火红的查克拉包裹着众人的身躯,在夜色之中犹如连绵跳跃的星火,似乎想要将这属于夜晚的黑暗全部烧灼殆尽。

  这次,新一波的攻击,终于切断了带土和十尾的联系。

  联军的攻击使得十尾变得狂躁起来,将脊背上的两人都悉数掀了下去。

  花时的脚下一滑,便向地面跌去。她下意识便伸手去抓带土的衣襟,却没能够到带土的手臂。带土朝下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却刚好与之错过。

  “带土……!”

  第一百三十九章·老师

  她和带土的手失之交臂,相擦而过,两人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落去。迎接带土的,是无数虎视眈眈的联军忍者。而等待着花时的,却是一只猝不及防的手。

  那人趁着这一番动乱,紧紧拽着她的手,将她扣在地面上,反手将苦无扎进了她的手掌,迫使她被钉在地面上。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带土的面前,他正孤身一人面对来自全忍界的敌意。而她的面前,却只有这一个佩戴着忍字护额的女人。她蓄着深蓝色的长发,身着木叶的绿色马甲,一手紧紧握着苦无,正低头盯着花时。

  她的面貌并不年轻,面颊上已经有了岁月留下的浅淡痕迹。她眉尾下垂,半合着眼睛,面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趴在地上的花时微微抬起了头,许久后,她缓缓地喊道:“……老师?”

  果里南的眉尖一动,她下意识地抬起了一只手,最终却凝滞了动作,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苦无。她浅浅地叹息了一声,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天,我可以听到你再次地喊我‘老师’。”

  花时扣在地上的五指微微一缩,指尖划过坚硬的地面。她微垂着眼帘,没有回答,只是另外一只手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你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果里南的声音渐低:“这全部都是我的过失。”

  她的话,超出了花时的预料之外。她想过责怪,想过训斥,想过仇视,却偏偏没想到这位曾经的老师会说出这样的自责之言。而在心底,她竟然想为果里南辩驳。

  “并不是。”花时冷淡地说:“这一切和老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那个时候,我明明发现了宇智波一族的不对之处,身为暗部的前成员,我也对那件事情有所知悉……如果,在一切发生之前,我能够做些什么,也许一切就不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只是那时候,我选择了明哲保身。”

  果里南叹息一声,望向花时的眼光愈发复杂:“你曾经是我最为得意的部下。成为你的老师,让我变成了同期最令人羡慕的上忍。我曾经很希望能够看着你们一路成长变强,那是一位老师的最大的殊荣。”

  她的话中有着很深的自责之意,反让花时不知应该如何回复。对于这位没有直接仇恨的老师,她竟然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最后,她便只能说:“那还真是……谢谢了。”

  谢谢老师曾经给予过的关注和指导,只是一切都已经定局,覆水难收。

  “这样的话我不能接受。”果里南说:“我什么也没有做——但是鹿生那个孩子,一直为了你在努力地变强。他超越了我的期待,逐渐地成为同期中最为优秀的人,一路走在了别人的前面,只是想要为你争取一个机会。可是……”

  后来的事情,果里南想必已经知道了。

  她没有给鹿生那样的一个机会,她甚至和鹿生大打出手。虽然战斗没有结果,但是那一次晓组织的入侵,使得整个木叶忍村都被毁灭。

  短暂的对话时间即将结束。

  沉浸于自责之中的果里南,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她曾经最为骄傲的部下,已经悄然开启了写轮眼。在对上那双三勾玉的眼睛之时,果里南便神思一晃,随即僵硬地立在了原地。

  花时忍着痛拔掉了插在自己手掌上的苦无,将那枚带血的苦无丢在了地面上。铿的一声脆响,那柄苦无便落在了地面上。

  果里南僵硬着面孔,呆怔地半跪在原地,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她抬起头,望向了人群最为集聚的方向。隔着密密匝匝的人群,她无法看清带土的所在,但是身形庞大的十尾却可以清楚地被找到。天空之中的红月更为妖冶,冷而无温地注视着被夜色照拂的世界。

  不知何时,十尾又变化了一个形态。失去了术者操控的它变得更为焦躁狂妄,不停地用巨大的尾兽玉炮轰着联军,在宽广的地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陷的轨道。四处腾起烈焰与光亮,剧烈的爆炸声回荡在耳畔。

  这一切都映照在花时的眼中,让她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哼笑。

  这大概就是世界毁灭之前的景象吧。

  十尾的狂躁进攻并没有持续多久,联军方面的助力再次增强。也许是散落在各个战场的几位影前后抵达,十尾的身侧腾起了一道结界之墙。那结界的查克拉极其纯粹,拥有很是强大的力量,竟然是需要四位影级忍者联手才可以布下的四赤阳阵。

  威力强大的结界阻拦住了十尾的前进,躁动不安的十尾朝着前方吐出了一个尾兽玉,爆炸却没有打破结界,反而让十尾自己被爆炸波及。这强力的结界,让联军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在持久的一面倒的劣势下,忽然有了这样的一道结界,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有人在结界的一侧打开了出口,让联军们冲入结界攻击被固定住的十尾。

  这样的行为,在她眼里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是那可以镇压住十尾的忍法,让她的心里莫名有了不妙的感觉。在她的认知之中,能够使出这样拥有强悍压制力忍法的忍者并不多。主战场在十尾处,并非术者的花时在远远地旁观着。战斗没有波及到她,她却在下意识地寻找着带土的身影。

  战场上一片混乱,各色的声音彼此交织着。为了获知带土的方向,她不惜迫近了危险的战乱区,却依旧没能找到他的所在。联想到带土先前反常的神态,花时心下一沉。

  她不允许带土后悔。

  带土绝对不能后悔。

  太过靠近主战场,使得忍者联军众注意到了她这位敌人。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准确地说,那是同一个人的几个分|身。

  “这家伙就是这次战争的操纵者吧。”那个明显是被秽土转生而来的亡灵低着头如此说道,声音很是沉厚:“那么我就……嗯?是一个年轻的孩子?”

  眼前的人佩戴着木叶的护额,身着暗红色的铠甲,黑色的笔直长发顺在身后。即使面孔上有着裂痕,也不妨碍别人认出他的身份——初代火影千手柱间。这位被刻在火影颜岩上的木叶忍村创始人,被尊称为“忍者之神”的男人,此刻竟然也来到了这个世间。

  起初的诧异过后,花时也迅速明白了刚才那足以压制十尾的忍术是谁的杰作。面对眼前这个被成为忍者之神的人,她内心的不安迅速扩大。

  面对强力的对手,她迫切地需要带土的援手。然而此刻,没有带土站在身旁的她已然明白了孤立无援的可怕。

  与世界为敌,需要很大的勇气,而她的勇气来源于带土。

  正在犹豫之间,花时的身后又传来了其他的响动。那并不是脚步声,而是人体快速在空气中穿行留下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的响动,便有人刷的一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花时一惊,下意识地扬起苦无横着格挡,噔的一声挡去了对方的攻击。但是那人的手却笔直地落在了她因为雷之刃而破裂的衣袖下,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术式。

  又是刷的一声响,一个银发的男人落在了初代火影的身边。无须过多辨认,她就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二代火影,千手扉间。

  看来,另外结成结界的几人,也应该是先代的火影们了。

  ——那么,四代阁下……

  不知是何人,竟然也掌握了这秽土转生的禁术,将这几位火影也召来了污秽的尘世间。如此一来,这原本必胜无疑的战争竟让她有些不安起来。

  她想要朝那结界望去,但是眼前的景象却不允许花时分心。

  二代火影横抱着双臂,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从背后而来的他看清了花时背后的族纹,便说道:“果然,这次的战争发动者也是宇智波一族的人。这个天生邪恶的一族总是喜欢掀起动乱,一直没有改变过。”

  面对千手扉间的轻蔑之言,她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注视着两人。千手扉间对她的戒备很不以为然,反而开始和初代火影说话:“我还以为我们会再次遇见宇智波斑那样的强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小鬼。我甚至不需要几根手指,就可以将她打倒。”

  “扉间,不可以……”初代火影想要说些什么,扉间却用强硬的语气说道:“大哥,不要打断我!你早该听我的话,将宇智波一族……”

  他的话语十分强势,根本不像是柱间的弟弟,反而像是柱间的兄长或是上司。

  这一对在战场上闲聊家国政事的兄弟,让她的警惕更甚。

  简单地说,其实她,毫无胜算。

  如果带土不在,她必输无疑……不,可能是,必死无疑。

  第一百四十章·十尾

  这两位先代的火影,仅仅是站在面前,就有着不容忽视的气魄。纵使身体由秽土构成,面颊上盘踞着破碎的纹路,这一切都无法减损他们的威严。

  面对一位宇智波的年轻人,他们显得很是轻松。

  千手扉间暗红色的眸望向了花时,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家伙看起来不像是术者,她根本不具备操纵十尾的能力。术者另有其人。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等等!扉间!”初代火影喊住他,说道:“这位宇智波一族的年轻人一定有什么心结无法解开才会走上现在的……扉间!”

  “闭嘴!大哥!”

  雷厉风行的二代火影已经掠了出去。他一边跑,一边手中快速结印,一道强劲的水枪便向前袭来。一直用写轮眼观察着两人动作的花时也双手结印:“火遁豪火灭却!”

  剧烈的火焰与水枪撞在一起,腾起了一股庞大的烟气,总算阻碍了来势汹汹的水枪。花时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察觉到身后刷的一声轻响。

  千手扉间在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这位二代火影的瞬身之术太过出神入化,旁人根本无法捕捉他移动的轨迹。他轻而易举地通过先前打下的术式,出现在了她提防最弱的背后,扬起手中的苦无便向下刺去。

  风声在耳旁鼓动,花时急忙侧身,将自己的苦无迎着对方的阻去。刷的一声,眼前的扉间便又不见了。他的身形太快,连写轮眼都无法看透。

  背后传来一阵钝痛,花时被按在了地上。扉间用手肘击打了她的背部,这一下的力道十足,深深将她按入了地面之中,将地面压出几道缝隙来。如果不是提前用查克拉保护了身体的表面,恐怕花时现在已经昏迷了。

  “太弱小了。”

  扉间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横抱双臂,姿态丝毫不乱,口中说道:“竟然是这样不值得我动手的对手挑起了这场战争。如果没有写轮眼的话,这家伙什么都不是。”

  花时撑着地面,一点点爬了起来。她抬起头,盯着扉间,低声地说道:“不要小瞧宇智波。”

  虽然模样狼狈,她的话语却掷地有声,很是决绝。这年轻人的面上浮现出的狠绝之色,让柱间也悄然皱起了眉。

  “万花筒写轮眼?”扉间立时向后退了数步:“这样的眼睛……”

  正如扉间猜测,眼前的宇智波族人用须佐能乎的铠甲包围了自己。这样一来,即便是神速如扉间,也无法轻易地伤到她了。然而,开启须佐能乎的副作用立时就开始侵袭她的身体,引以为豪的视野又开始了模糊的变幻。

  “扉间,让开。”柱间几步挡在了二代火影的面前,双手结印,说道:“对付须佐能乎还是得让我来。……我还是希望可以和这位宇智波一族的年轻人好好的谈一谈。”

  随着初代火影的结印,巨大的木人从地表破土而出,盘踞在他的身后。与她的须佐相比,这木人体积庞大,显现出强悍的攻击力来。与没有生命的普通树木不同,这木人和随后出现的木龙好似有意识一般,如同活的生命体一样,自行攻击着对手。

  每一下攻击,都带着足以崩落地面的力量。木人的手掌好似有千斤,压制力极强,可以轻易地把其他物什压入地面,迫使其动弹不得。花时用须佐强行接了两次,便意识到她绝不是眼前这位忍者之神的对手,改为退让闪避。

  更加不妙的是,那木龙似乎有着吸收查克拉的作用,源源不断地从她的铠甲上吸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查克拉。

  未等战果显现,柱间就迫不及待地开启了说教模式。

  “宇智波一族的年轻人哟!我不知道是什么动机让你挑起了这场战争,但是一切因果都是可以溯源的……只要解开心结,人与人都是可以彼此坦诚相待的!没有什么不是坐下来一起赌两局……不是,坐下来谈谈心不可以解决的。”

  花时却无心听他说教。

  战场上一片混乱,她只觉得耳中一片杂乱。背后和手臂的伤都泛着疼痛,吹起的夜风让她想要闭上眼睛。她只能一边闪躲着木人的攻击,一边努力四处搜寻着带土的身影。

  找到了。

  带土从时空之漩涡中跌了出来,坠在了十尾的头顶。他好像受了伤,一直半跪在地上,一手掩着自己的胸口。

  旗木卡卡西站在他的面前,这位带土曾经的挚友低垂着头,朝着带土缓缓地伸出了手。

  须佐的手臂被木龙卷住,木龙肆意地汲取着查克拉。铠甲逐渐褪去,已经没有了巨人的轮廓,半是消弭地飘散在夜空之中。

  十尾头顶的带土朝着卡卡西抬起了头,似乎在向自己的挚友询问着什么。

  而花时的查克拉却已被抽离殆尽,她彻底褪去了须佐的保护,毫无悬念地败倒在了初代柱间的手下。扉间站在她的面前冷哼,柱间则絮絮叨叨地打算继续说教。

  卡卡西微微抬起了头,朝带土伸出的手又向前探出了一寸。

  柱间双手结印,先前用以压制十尾的封印落在了花时的身上,将她狠狠打入了地面之中,连分寸的挣扎都无法办到。

  带土半跪在十尾的头顶,怔着面孔,悄悄地扬起了手臂。

  花时被封印压制于碎石堆中,视线还在寸寸下沉着。

  他朝光明处伸出手臂。

  她朝黑暗处堕下身躯。

  又一道封印落在身上,她死死地盯着带土和卡卡西的方向,很是绝望地大喊了一声。

  “带土——!”

  带土即将触碰到卡卡西的手,瞬间止住了。他猛然地回过了头,望向了柱间和扉间的方向。他看见了她惊恐又绝望的面庞,还有那只不甘地、朝前伸出似乎在抓着什么的手臂。

  带土将伸向卡卡西的手改为结印之姿,刹那间,异动突起。

  飓风自十尾的头顶扬起,将所有靠近的人全部掀开。庞大的十尾忽然开始不停地缩小,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入了异空间。诸人的视线不停地扭动着,直到最后,那只巨大的尾兽彻底消失于众人的面前。

  淡青色的鳞片折射着月亮的光华,缓慢地飘落于夜空之中。

  哗然之声如同涨潮,悄然席卷了联军。这一切惊骇或者震动的来源,便是那突兀地出现于半空之中的人。

  他赤|裸着上半身,淡青色的肌肤上有着九枚勾玉的纹路,背后探出的棱刺上燃烧着始本之火焰。他伸手,掰碎了面颊上一道暗青色的晶亮鳞片,一道清脆之响,好似宝珠破碎之声。

  “是十尾的人柱力……?”

  “敌人将十尾的力量据为己有了!”

  人群之中的喧闹,也吸引了初代和二代的注意力。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先前布下的四赤阳阵就被人柱力化后的带土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暗红色的查克拉迅速消散在夜色之中,他毫无阻碍地掠出了结界的包围。

  扉间皱起了眉,一手扬起苦无,就要施以飞雷神之术。然而,十尾的人柱力却比他更快。转眼之间,扉间这个秽土的分|身便被撕裂为两半,柱间亦然。飘飞的纸屑和秽土飘散在空中,扉间的半个身躯落在了地上,单手结印。

  不知何时,他在带土的身上悄然布下了起爆符。

  他冷哼一声,说道:“秽土转生是我发明的,与其相对应的战术也是我发明的……试试看这个!互乘起爆符!”

  接连不断的爆炸之声,从带土的身上传出。爆炸的黑烟,瞬间将夜空笼罩。

  然而,这样的小打小闹,却对获得了十尾之力的带土没有丝毫的作用。遮天蔽日的黑烟散去之后,带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原地。他没有理会面露警惕之色的两位火影,而是慢慢地走到了花时的面前。

  他的神色很是恍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被压在数层封印之下的人。

  花时勉强抬起头看着他,喊道:“带土。”

  带土听见了她的话,依旧保持着恍惚的面色。他缓缓地说道:“……带……土?”

  他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花时看着面色怔然的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虽然身体已经力竭,她却依旧努力地抬着头,虚弱着声音,说道:“嗯,你是……带土。”

  不知怎的,她竟然慌乱地想要哭出声来。

  “带……土……”带土喃喃着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看起来神志模糊。他将青色的手掌搭在了封印的木梁上,那些带着封印术式的木遁便立即碎裂为齑粉。接着,他将力竭的花时横抱起来,远远地落到了一处平整的地面上。

  带土刚放下花时,便忽而发出了一阵痛苦的低嘶。

  他的身体上忽然鼓起了一块奇怪的凸起,就像是有人在不停地往他的身体里冲着气。很快,另一侧的身体也开始鼓起,他就像一个球一样不停地膨胀着,凸起的肌肤上还可以看到搏动的血脉纹路,触目惊心。

  就连带土的面孔上,也不停地鼓出着奇怪的凸起。他痛苦的低吼声不见了,因为他的喉咙已经湮没在了肉瘤一般的鼓起之中,面孔也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只剩下一只眼,在挤挤挨挨的肉瘤中勉强露了出来。

  那只眼半合着,竟残着一道泪痕。

  ——怎么会这样!?

  花时无力地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看着眼前这个不成人形的十尾人柱力,面上的震惊之色渐渐化为无尽的悲伤。最后,她双手撑着地面,在带土的面前低声地哭了起来。

  带土的身体还在继续膨胀,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第一百四十一章·质问

  看准了十尾与人柱力博弈的时间,在旁窥伺的另外两位火影也趁机冲了上来。其中一人有着金色的短发与湛蓝色的眼眸,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苦无,正是四代火影波风水门。

  这位曾让花时憧憬不已的四代目阁下,正紧皱着眉头,以敌人的身份朝前冲来。来不及擦干面孔上的泪痕,花时强提起身体,阻在了带土的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即将来到面前的波风水门。

  同样擅长飞雷神之术的波风水门很快闪现至了她的身侧,轻易地就打飞了她的苦无。她咬着牙,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干脆不管不顾地横着手拦腰打算抱住波风水门。

  “四代阁下……!”

  她的手落空了,波风水门刷的一声从她的面前消失,出现在了带土的身后。

  出现在带土身后之时,波风水门面孔上竟有着惊疑之色,他口中说道:“……竟然是你……”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爆炸兀然响起,波风水门被这爆炸的余波冲击到了,和苦无一起摔落在地。他的一条手臂断裂了,飞落向了其他地方。水门和三代目一起,警惕地抬起头,盯着那爆炸的中心。

  一个人从那黑烟的中心缓缓升起,他拥有完好无损的修健身躯,淡青色鳞甲包裹的身躯,燃烧于背后的火焰,以及手中属于六道仙人的阴阳长杖。

  他微微闭上眼,低下头俯视着地面上的众人,说道:“终于完成了。”

  他口中的“完成”,让联军众人心中一悸。

  他已经克服了内心的阻碍,彻底掌握了十尾的力量。

  带土落到了花时的面前。他弯下腰,伸出手搭在了她的面颊上,如同往日常做的那样,用拇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痕。他的手指冰凉,全无人类的温度。

  “你记得你是谁吗?”她轻声地问道。

  “……记得。”带土回答。

  不多时,他又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在这里等我。”

  花时怔怔地看着他的手一点点从自己的面颊上撤开,他的面孔离自己远去。

  他获得了梦幻般强大的力量,在这个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敌人。

  他是十尾的人柱力,有着足以与六道仙人平分秋色的力量。

  即使是几位影连番的攻击,也无法伤到他分毫。在掌握了十尾的力量后,带土轻而易举地就击败了那些盛名远播的强大忍者,就连被誉为忍者之神的千手柱间,对这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也束手无策。

  战场上的局面,再次陷入了绝对的压制。战争的结果,似乎已经隐约可以窥见。那悬挂于天空之中的红月,也愈发妖艳起来,好似在嘲笑着地面上这些做着无用挣扎、妄图与神对抗的普通人。

  几位影先后被打败,秽土的身躯被打散之后暂时无法复原。此刻,站在带土面前的便是仅剩一条手臂的波风水门以及鸣人和不知何时到来的佐助。

  对于佐助的到来和参战,花时并不意外。只是此刻查克拉耗尽的她,并没有多余的闲暇去参战。如果她贸然动手,可能还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面对带土这位曾经的学生,波风水门试图说服他。他大声地朝空中喊道:“带土!你说过,你想成为火影不是吗?成为火影,保护同伴,那一直都是你的梦想啊!”

  诚然,那曾是天真的带土想要实现的愿望。

  这样的话,却没有打动带土。

  “……老师。”他缓缓地说道:“现在才来对我说这些话,不觉得已经晚了吗?……你总是迟来一步,无论在什么时候。”

  波风水门来的太晚了。

  在琳被卡卡西杀死的时候,他没有及时出现。

  在那以后,所有的事情便都迟到了一步。

  因果已经铸就,命运已经磨好了铡刀,悄然散发着锋锐而恶意的光,等着时间的启动点到达,便拨动早已设好的机关,用翻覆无常的轮回与意料不到的相遇,给予最为鲜血淋漓的一刀。

  “以英雄火影之身战死的你,却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丢尽了脸。”带土说:“真是可悲啊,水门老师。”

  他的嘲讽,惹来了鸣人的不满。他手中的螺旋丸闪着淡蓝色的光芒,朝着带土的方向狠狠地投掷而去。

  “连火影都没有当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的老爸!”

  交涉无果,几人再次交战。

  无论是威力巨大的螺旋手里剑,还是能变化形态的天照火焰,都对轮回眼的拥有者没有丝毫效力。战斗再次陷入了绝境。

  正当场面僵持对峙之时,一只通灵兽忽然泄愤似的用仙法攻击了带土。这恶作剧一般的攻击,却出其不意地奏效了。这意料之外的发现,使得鸣人等人顿时有了信心,紧接着便是一阵仙术的攻击。

  纵使渺小,却异常坚定。

  一次又一次,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断地用凡人之力挑战着十尾之力。

  这样决绝又坚定的攻击,让带土有些犹疑起来。他阻拦柱又一次攻击上前的佐助和鸣人,将两人控制在半空之中。面对这两个被赋予无限希望的少年,带土大声地质问道:

  “你是在为了什么而战斗?为了同伴,还是为了梦想?”

  鸣人狼狈地喘着气,没有回答,眼神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爱总会转化为恨意——鸣人,你和自来也的爱让你获得了憎恨。终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的模样……即便如此,你还敢大声地肯定,你不会改变吗?也许有一天,佐助会背叛你,村子里的人也会背叛你……为这个世界战斗,毫无意义!”

  与其说是在劝说鸣人放弃抵抗,不如说他在反复地说服着自己。

  他似乎想要在鸣人身上寻求什么,以应正自己的存在。

  “这个问题……”鸣人擦了擦嘴角,说道:“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宇智波带土?”

  “嗯?”带土疑惑地皱起了眉。

  “刚才的你,明明已经朝卡卡西老师伸出了手。可是你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意志……是因为那个为你哭的人吗?”鸣人的话中竟然有着挑衅:“都说了该是我问你才对啊!你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战斗!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带大家一起睡懒觉的梦!还是为了你的同伴!”

  带土的面孔一僵,高举的手臂不易差距地一抖。

  这样的质问,让他无法说出话来。

  “我当然是……为了这个世界!”带土大声地回答。

  “鸣人,不要和他多话了。”佐助冷冷瞥了一眼鸣人,说道:“下一招就尽全力,一定要击败他。”

  鸣人的眼神愈发坚毅。

  就算面对的是拥有强悍力量的十尾,他也不曾退却过,一直秉持着从小到大的热情与自信,想要以身为这个世界疾驰。

  在这样的信念之下,他的身躯再次燃烧起了九尾的查克拉。金色的查克拉之衣散发着烈日一般灼人的光亮,在黑暗之中犹如一颗闪闪发亮的小太阳。在他身旁的佐助亦驱使仙术查克拉构建出须佐能乎,用铠甲包裹于鸣人的九尾之上。

  获得了宇智波之力的九尾,拥有了更进一层的力量。

  面对满是信心的两人,带土扬起了双臂。六道仙人的布道之剑从他的掌心缓缓探出,横在半空之中。他高悬于夜空,对那两人喊道:“我手中所握,是六道仙人创道之时拥有的沼之矛,拥有无上的力量,代表着六道仙人的意志。我会用这把沼之矛抹消这个世界,……也将你们一并抹消掉!”

  九尾的长爪与沼之矛相驰而去,巨大的力量在半空之中碰撞,发出沉闷的回响。光辉与查克拉一同跳跃,好似创世之时混沌迸发、万物生辉的模样。

  那象征着六道仙人意志的沼之矛,只是粗粗抵抗了一会儿,竟然就节节碎裂,土崩瓦解。此刻,两位少年人的意志竟显得无比锋锐,有着破开一切的力量。

  九尾与带土的身躯交错而过,在带土的身体上切开了一道裂缝。

  被封印的几只尾兽的查克拉,从裂缝之中漏了出来,形成一道黯淡而绵延的光。

  带土与鸣人迎面交错,那少年满是伤痕却坚毅的面孔,映在了他的眼眸之中,竟然与带土自己的容貌不经意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早已被他抛弃的、天真的、过去的自己。

  查克拉交叠之时,鸣人进入了带土的精神世界。这超出预料的发展,让龟缩于自己的精神世界的带土始料未及。

  更让他恼羞成怒地,则是鸣人进入精神世界后的第一句话。

  “你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啊!果然是我的前辈!啊,你也是老爸的学生,还是宇智波的族人。”鸣人笑着说道:“承认吧……其实你很喜欢这个世界,也很喜欢她吧?”

  他扬起拇指,朝着虚空的方向一比,不知道是在指着谁。

  第一百四十二章·内心

  黯淡的星光闪烁在这片虚无的世界里,脚下是无尽的悬空。

  原本只属于带土的精神世界,却被人悄然叩开了大门。一个本无交集的少年肆意地进入了这个世界,获悉了他的过往。

  带土僵立在原地,低声地说道:“你想对我做什么……不要随意进入我的内心!”

  然而这样的威胁,对于鸣人并没有用处。

  在查克拉彼此连结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就涌过了带土的回忆。那并不是带土的完整人生,而是属于带土的零星片段——那恰好是一位真挚少年最为纯真和拳拳的年代。

  最为简单和普通的心愿。渺小的“想要得到喜欢的女孩的认可”,庞大的“想要战争停止、和平到来”的心愿。

  最为简单和普通的人生。善良热情与粗心淘气交错的日子,然后便是在战场上如同其他普通忍者一样战死的轨道。

  在那以后,宇智波带土就走向了一个彻底不同的世界。满含黑暗、充斥痛苦,为憎恨与无奈所充斥,被因与果所排斥和吸引。

  直到……

  新的光芒的到来。

  “你原本不想成为人柱力的,对吧。”鸣人放下了比着拇指的手,认真地盯着带土:“但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又不得不那样做——”

  “住口……!”带土面露痛苦之色,低下了头:“我是为了带领这个世界前往永恒的和平之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大家一起做梦又能怎样呢!”鸣人愤怒地摊开了手,很是激动地说道:“难道睡懒觉做美梦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吗!这根本只是在逃避事实而已!”

  带土的神色更为挣扎。

  黯淡的星在他身后闪耀着微渺的光芒。

  他朝鸣人的身侧走了两步,抬起手,说道:“不……我的所作所为,和火影无二……甚至更为优秀。因为和平会永远的到来。”

  “你是认真的吗?”鸣人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

  “……”带土没有回答。

  “既然真的是这么想的——”鸣人横着手臂,朝他大喊道:“那为什么我又会看见你在幻想这个世界从末日幸存下来的模样呢——明明还有不舍得放弃的东西,明明还有着想要去追寻的人,明明——你在幻想你成为火影,和大家站在一起的模样!”

  这毫无遮掩的一番话,将带土的内心彻底地暴露于光线之下。他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来,最后只能痛苦地后退了两步。

  “你无法理解的……”他喃喃着说道。

  “我可以理解!”鸣人向前走了一步,坚持不放:“你和我太过相似了!这让我很生气!”

  “你当然无法理解!”带土抬起头,强硬地说道。他似乎是在强撑着什么,用以安慰自己和说服对手,于是便用这强硬的姿态来加固自己的心墙。

  “你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因果终结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带土摊开双手,声音缓和了下来:“你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然而世界却并不接受你的善意。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命运却依然会给你痛苦,并且无人可以指摘赋予这痛苦的命运。”

  “你没有父母,受到村人的排挤和同伴的背叛,然而却没有人该为此被指责。”带土说:“因为你的父母是为了村子而牺牲,你成为人柱力也是为了这个世界——完美而无法逃避的命运,就连憎恨都没有具体的目标。这是这个世界赋予你的仇恨。”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他合上了眼睛:“也像现在的我一样。”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他无法想象出,除了一起走向那个世界,还有怎样的结局可以告慰这一段故事。

  多年前种下的因,终于在此刻结出了可怕的果实。他早就试图采撷那孕育果实的花朵,然而当他已为花之馥郁所诱时,却又不得不面对世界枯萎的现实。

  “可是,还来得及啊。”鸣人忽然低笑了一声,说道:“还来得及啊,带土。”

  “……你在说什么?”带土皱着眉,很是不解。

  “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你还来得及变回宇智波带土。”鸣人抬起头,用蓝色的眼眸坚定地盯着他:“然后……像我一样,更为坚定的活下去。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我都绝对不会改变。”

  带土沉默不语。

  ——还来得及吗?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当然,追女孩就别像我这样了……”鸣人说:“我总是被女孩子嫌弃,大家都超喜欢佐助的。这一点,你比我棒多了。”

  带土侧过了头。

  他早已不是年少轻狂的人,这番幼稚的话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早已后悔。

  从第一眼看到那个人开始——他似乎就已经回到了从前的世界。他又变回了从前的带土。

  为了否定这样的自我,他亲手将那人推入了地狱的黑暗之中。

  九尾袭村,四代战死,宇智波的叛乱,充斥着血腥的灭族之夜。

  一切都如他所想,这个受尽宠爱的孩子辗转到了他的手中。

  接着,便是无尽的同化与被同化。

  那个孩子被现在的他同化,变得满是仇恨。

  而带土却被从前的她同化了,开始向往俗世。

  走到了如今的一步,他已然后悔当初的所为——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也不会这么决绝地想要将这个世界推翻吧。

  她还是受尽宠爱、不谙世事的孩子吧。

  带土痛苦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爱上了一个完全相反的人,这本不应该发生。

  最后,他便只能抬起双手,说道:“少开玩笑了……!我一定会将这个世界毁灭!”

  不需要反复地强调理由和说服对方,只需要用这句话来坚定自己的内心。

  鸣人皱着眉,满面伤痕的他却依旧坚定非常:“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和你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我绝对不会让这个世界被毁灭!”

  他将查克拉分给自己的同伴,用查克拉之爪握住了那道绵延于空中的尾兽查克拉,狠狠向外一扯。带土内心世界的水面之下,尾兽们的查克拉被扯起。

  “你想从我这里把尾兽们夺走吗……”带土抬起手臂,决绝地说道:“我拥有的是十尾人柱力之力!可与六道仙人比肩!仅凭你们,无法从我这里夺走他们!”

  “那就试试看啊!凭借你满面的痛苦后悔,还有那颗挣扎脆弱的心……”鸣人大吼了一声,狠狠扯住了那股尾兽的查克拉:“能否可以和坚定的我对抗!你已经后悔了!宇智波带土!”

  坚定的话语,带着无比的信心。

  他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后悔了。

  尾兽的力量,被一一从带土的身上剥离。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场景,眼睁睁地看着那十只尾兽先后从他的体内扑出,暗青色的鳞甲细碎地从躯体上剥落,六道之力也从体内褪去。

  直到最后,被彻底夺走力量的他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原本黑色的短发,悉数变为苍白之色。

  眼看他自空中坠落,花时强忍着身体的疲惫,朝着他的方向跑去。她一边跑,一边用视线搜索着联军众人的方向,心里默默地祷念着。

  一定要比他们先赶上啊。

  然而,她离带土的距离是在是太过遥远。

  卡卡西从带土的身前显现,果断地压坐在带土的身体上。他一手扣住带土的手腕,另外一手握紧了自己的苦无。看他的手臂动作,显然是要送这个被抽离了尾兽的人柱力最后一程。

  “不要——”

  她朝前茫然地喊了一声,却不知自己的喊声是否传递到了卡卡西的耳边。

  所幸,千钧一发之极,波风水门阻止了卡卡西的手,留下了带土的性命。那生死相隔后重新相见的师生同伴们,在那里彼此对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几人的世界离花时太过遥远,以至于她不知不觉地慢下了脚步,不再疲于追逐带土。

  白绝悄悄地从她脚边冒了出来,用一截白色的躯体卷住了她的小腿。

  “呀,带土失败了呀。”白绝张望着水门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果然……没有斑大人,一切都变得麻烦多了。”

  “不要拦着我。”花时瞪了白绝一眼:“十尾的人柱力被抽出尾兽以后不会死,一切都还有机会。”

  “是啊,还有机会。”白绝更加卷紧了她的小腿,说道:“带土已经无力再战斗了——如何,想要拯救他吗?你可以做到。”

  “……”花时警惕地盯着绝,说道:“白绝,我从不知道你还会瞒着带土做其他的事情。”

  “那是当然……除了玩小恐龙,我也会做其他的事情。”白绝煽动的话语继续在耳畔回响着:“只要拥有了宇智波和千手两方的力量……就足以支配轮回眼。如何?需要我帮助你吗?你不会再无用地只会哭泣或者喊着他的名字……你可以亲手达成自己的夙愿。”

  “……你在说什么!”花时望着带土的方向,想要拔起自己的腿。

  白绝探出了另外一只手,徐徐展开白色的手背,那只剩下的轮回眼就在它的掌心。

  “你是什么时候……!”花时恼怒地瞪着它:“竟然找到了轮回眼!”

  “我负责为晓组织收集情报。寻找轮护眼这样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白绝说道:“现在的我可是在帮你,小花时。”

  第一百四十三章·垂怜

  从天空之中坠落的带土,已经失去了六道的力量。他虚弱无比,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面上,望着天空之中的那轮妖冶红月。猩红的月光洒落于地面,照亮了这个充斥着晦暗的尘世间。

  带土的手指微动,勉强刮擦过遍布尘埃的地面。细小的石砾烙在他的后背和手臂上,留下坎坷不平的印迹。

  满溢心间的,除了痛苦,竟然还有着一丝庆幸。

  世界还未被毁灭,一切都来得及重新开始。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们——他的老师在这里,他的同伴在这里,他的族人在这里,他的后辈在这里。隐约之间,带土竟然觉得,他真的已经回到了从前的世界。

  只是还欠缺了一点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后悔了。

  正当他如此想着之时,战场上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一颗巨大的树木拔地而起,朝着月亮蜿蜒而去。粗大的根系四处翻滚探索着,将触及到的人卷入枝叶之间,将查克拉吸收殆尽。一朵妖艳的花在枝头的顶端绽放着,笔直地迎着月亮的方向。

  那是用外道魔像的素体化身而成的神树。

  即使没有完全的尾兽查克拉,它却已经可以成为最终的姿态。只不过因为查克拉的缺失,它必须花上更长的时间去开花。

  等到那神树开花,花朵中的眼睛映照出月亮的模样,无限月读便会发动,这一切就结束了。

  只是——是谁召唤出了神树?

  带土内心的不安疯狂地扩大着。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他推开了身上的卡卡西,摇晃着站了起来。在他身旁的人也正为那神树的出现而惊骇着,他却在寻找着术者。

  最终,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站在神树旁,膜拜一般仰望着红色月亮的人。

  她的长发被夜风扬起,赤|裸的手臂上满是纵横的疤痕。新伤是雷之刃留下的刺伤,旧伤是延绵不断的烧灼痕迹。

  她朝着带土的方向侧过身体,微微歪过了头。

  “带土……梦可以继续了。”

  带土所熟悉的那双眼,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万花筒。其中的一只眼睛,更换为了轮回眼。因为无法承受这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她原本黑色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化为如雪的白色。

  她残留在面颊上的笑意,似乎很是幸福。

  “这一次——我不是那个只能哭的人了……”她喃喃地低语着,面颊上奇怪的笑意渐渐扩大:“我可以和你一起感受这个世界的痛苦……”

  带土蹒跚着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他半弓着脊背,勉强抬头看着她。

  两人的头发尽数化为了苍白之色,恍惚之间竟然觉得是一起走到了老。

  花时笑了起来,说道:“我会让这株神树开花的,带土。”

  她的笑意很温和,就像是饱受宠爱的人看到了所喜爱的珠宝,露出了满足而甜蜜的神情。

  “……不。”带土沙哑着嗓子,说道:“不。”

  他的否定,让花时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呢?带土。……你又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猩红的月亮照耀着大地,夜风将她苍白的头发朝着身后吹去。轮回眼在不断地透支着身体的力量,连同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写轮眼,都悄然闭合。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带土说。

  “……”她的表情渐渐漠然了下来,问道:“你在说什么呢?带土。”

  “我后悔了。”带土盯着她的面孔,慢慢地说出了这句足以致命的话:“我想留在这个世界——和你一起。”

  花时的面孔彻底冷了下来。她死死地盯着带土满是痛苦的面庞,一字一顿地说道:“……带土,你在说什么?”

  “我后悔了。”

  “……”花时颤抖着低下了头,握紧拳头又伸开,喃喃着念了几遍:“你后悔了……你后悔了……你……后悔了……”

  她的肩越匍越低,最后,带土只能看到她不停抖动着的双肩。

  “我……”带土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躯体,她却猛然拍开了带土的手臂,撕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竟然后悔了!”

  他怎么可以后悔!

  花时后退了两步,满面绝望地盯着带土,她的嗓音十分尖锐,似乎在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你怎么可以后悔!带土——全世界都可以放弃我!只有你不可以!!”

  全世界都可以背叛她抛弃她,只有宇智波带土不可以。她可以忍受一切的被放弃与被漠视,被选择与被挑剔,独独只有宇智波带土的背叛,她无法容忍。

  是带土指引了她的道路,给予了她新的世界。他就像是一盏引路的灯,而如今他竟然要不发一言悄然熄灭,将她一个人留在黑暗之中。

  她的歇斯底里与疯狂,让带土的神色更为痛苦。他向前走了一步,朝着她探出了颤抖的手臂。纵使虚弱,浑身满布痛苦,他却依旧坚持着,对她说道:“一切还来得及……”

  花时摇摇头,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臂。

  “还来得及……”带土又朝前一步,说道:“还来得及……世界还没有毁灭,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不……”她又倒退一步。夜风将白色的长发吹拂过面颊,半掩去她的面孔。

  “想要用怎样的报复来惩罚我都可以……”带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摊开了掌心,说道:“……我爱你。”

  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宇智波带土朝她伸出了手。他隐藏自己的容貌与身份,却无法藏住面具后窥伺而炙热的心。他将手展开于她的面前,等着脆弱而一无所有的她纵身投入网中,那时,他所说的是“来吧,追随于我。”

  而如今,他一无所有,只剩下勉强支撑着他幸存于末日之前的爱意,这份从微末发端的感情,历多年而未曾改变,在今日支撑着他走向向往的人。他苍白着头发,朝她伸出了颤抖无力的手,口中说的却是“我爱你”。

  我爱你。

  曾经被彼此的怀疑与揣度所掩盖的心迹,被因果和命运所阻拦的爱意,终于毫无保留地传递而出。无须借口,无须假象,无须伪装,在黑暗与光明抉择的前一刻,沉甸甸地自口中说出。

  “不……”花时又摇了摇头,她僵硬着面孔,说道:“我被所有的人放弃了。”

  “我没有放弃你。”带土说:“……我没有放弃你。”

  “我以为,你会愿意为了我放弃其他一切的。”她喃喃着说道:“可是你也放弃了我。”

  “……没错。”带土喘了口气:“我放弃了我的梦。”

  夜风簌簌而过,吹动两人的衣摆。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带土的声音之中有着哀求。他不再是那个将一切翻覆于掌心之中,站在黑暗深处的复仇者,他重新变为了一个满心拳拳的少年,期待着所爱之人的垂怜。

  “带土……”花时低下头,微微呼了几口气,继而狠狠地抬起了头。她面色决绝,朝带土喊道:“是你把我变成现在的模样……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罪人,就算要下地狱也要一起去。你想要独善其身去往那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你要阻拦我!你也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吧!”

  她抬起双臂,用神罗天征的力量将周围的数人都排斥了出去。她紧紧地站在神树旁,仿佛这便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并没有千手一系的力量,仅仅凭借白绝的帮助,她无法很好的掌握轮回眼的力量。召唤出神树,已经耗尽了她剩余的查克拉。这一下的神罗天征,更是让她无法承受。

  沉疾和轮回眼造成的负担一同发作,让她在神树旁一阵疯狂地咳嗽。血腥之味自喉间涌出,侵袭了所有的感官。

  快了,就快了。

  神树即将开花,其中的眼睛马上就要映照出天上的月亮。

  这个世界即将终结。

  无论是怎样的爱与恨,因与果,都会一同陷入沉眠。

  她对这个世界的恨,或者对某个人特殊的爱,也会一起被抹杀。

  不……在那个世界,她会重新创造一个真实的他。

  那么这份让她无可躲避、想要抗拒又只能迫近的爱意,便会继续保存下去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月读

  猩红妖冶的月悬挂于天际,巨大的神树悄然抖开了宽厚的花瓣。

  花开的时候即将来临。

  ——这是她的名字。

  被不属于自己的轮回之力所侵蚀,她已无力去睁眼看待这个倦弃了她的世界,只能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等待着花开的时刻。

  然而,那群忍者显然没有放弃,仍旧抗拒着新世界的到来。他们试探着想要靠近,又谨慎地注视着她,不安与揣测夹杂其间。

  其实,只有她知道,她只是空有轮回眼的躯壳而已。在召唤出了神树之后,她已无力再继续任何的战斗。只要轻轻一刀,无论下手的人是谁,她都会轻易地死去。

  只是希望死前,可以看到那束神树开花。

  凌乱的脚步声在身旁响起,许多人赶到了她的面前。花时勉强地抬起了手,朝着那群人虚弱地说道:“……神罗天征!”

  巨大的斥力,将他们从眼前推了出去,也阻止了他们靠近神树。

  刷的一声轻响,有人通过飞雷神之术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只要打上标记就不会消失的术式,永久地印在了她的手臂上。花时猜测,应该是千手扉间通过空间忍术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她下意识地想要阻挡,却发现那骤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人,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

  他年轻而俊美,纵使身为秽土之身,也有着非凡的气度。他曾远负声名,成为众人敬仰的火影,也曾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最为憧憬的大人。

  花时手中的动作一顿。

  波风水门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迟疑,他毫不犹豫地下手,苦无笔直地切过她的身体。血色从身前迸发而出,飞溅一地。同时被抽离的,还有有限的生命。

  “四代阁下……”

  阳光温柔的校园里,一群矮矮的孩子们挤挤挨挨地站在一处,满怀期待地盯着面前这位身披火影羽织的年轻人。

  “请各位未来的独当一面的忍者们,稍稍安静一会儿。”金发的火影温和地笑着,抬起了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应该和你们是初次见面。我叫做波风水门。”

  温煦的光洒落在平静的校园里,照耀在落满了碎叶的地面和微微晃悠的秋千上。满载着孩子们笑语的风,吹往了无人知晓的山间。

  那火影拍着她的头顶,温柔地说道:“真巧啊,我父亲也对小时候的我说过,我也是……”

  后来,这位年轻的火影战死了。

  稚嫩的孩子天真而固执地对卡卡西说道:“……总有一天会再见到的!”

  总有一天会再见到的。

  这天真而稚嫩的话,穿越了漫长而寂静的时光,终于在此刻以特殊的方式应验。

  她趴倒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卑微如同蝼蚁。有人摸索着她的手掌,想要撑起她无力的躯体。这是世界末日之前的拥抱,像两个迷途者终于交汇在大陆的起点,像山颠绝境之中最温柔的一吻。

  她靠在带土的怀里,一声不发。

  带土搂着她的脖颈,看着血色向四处渗开,几乎要映照出那轮鲜红的圆月来。这异样熟悉的一幕,让他无法自制地锁紧了双臂。

  花时想,她应该就快要死了吧。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吧。

  在那之前……她总要做些什么,去报复这个背叛了她的人。

  一定要是最为痛苦、刻薄、恶毒的惩罚,可以让他后悔终生,直到抱着遗憾死去的惩罚。

  那是怎样的惩罚呢……?

  她喃喃地说:“好痛啊。”

  带土凑近了她的耳旁,说道:“……我知道。”

  “真的好痛啊。”她又喃喃地念道:“……我以为我胸前那道伤口,应该是最痛的了,但是……”

  “我知道。”

  “还有……”她喃喃着说:“还有……”

  带土低下头,亲吻着她的发端。

  “我好爱你啊。”

  虽然看不到带土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痛苦吧。

  一定难过到快要哭出声来了吧。

  这就是她最为恶毒又孩子气的惩罚。

  她生来便是如此,傲慢而狭隘,容不得别人的悖逆。若是有人惹怒了这位骄傲的公主,便会得到彻底的唾弃和鄙夷。邻人背叛她,她便视之为路人,世界背叛她,她便将其推翻。这个男人背叛了她……她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应该露出快意而舒畅的笑容,为报复了背叛自己的人而感到开心,却无端觉得想要哭泣。只是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竟然让她连哭泣的余力都没有。

  天空之中的月亮映入了她的眼中,带着她去往了全新的世界。

  ×

  “花时,醒醒。”

  温和的呼唤,将她从绵长黑黑暗的睡眠中唤醒。

  光线模糊地进入了视线,朦胧的景物在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孔上还带着未褪尽的青涩之气。他的黑发微卷,眼梢上挑,五官很是俊俏。他一手搭在花时的被褥上,口中催促道:“快点起床吧,今天是初诣的时间,不能睡懒觉。”

  “……我们又不信奉那些供奉在神社里的神祗。”

  花时困倦地揉着眼睛,用幼嫩的嗓音嘟囔着。

  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地起了床,跟在了止水的身后踏出了家门。她正是七八岁的年纪,对周遭的一切都有着好奇之心,想要伸手去拽别人家门口的注连绳,却碍于家教而没有动手,只能偷眼看着那些在街道上肆意玩闹的孩子。

  新雪初降,松软的积雪覆盖了附近的山林,深绿色的山披上了一层连绵起伏的白。那隐匿于山林之中的神社,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迎接着来自各地的初诣者。

  花时跟在止水的身后,一路穿过正红色的神明鸟居。她一边走,一边伸手扯住了止水的衣角,说:“哥哥,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呢?”止水问道。

  “记不清了。”稚嫩的她喃喃着说道。

  初诣,拜社,抽签。

  徐徐展开的薄薄签纸上,没有往年用来讨好和敷衍人的“大吉”,却有一首和歌。方方正正的黑色大字端正地铺在签纸上,字迹端正大气。

  “这个讲的……是樱花吗?”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签纸,踮着脚递给了止水。

  吹雪樱散华,落花名胜云中院。时值春日中,落花如雪降纷纷,满地皓白雪不消。

  去来矣今日,迎春入山步小径。当日夕暮者,一时花虽不长久,丛影是我安身处。

  “抽到的签怎么会写这样的诗……?大概是吟诵樱花之美丽吧。”止水说着,将签纸叠好。一叠,再一叠,那些字迹即将被遮盖起来之时,却被一只苍老的手阻止了。

  那白发苍苍老人搭着那张被遮起来的签纸,口中念道:“虽是一时花,艳过满丛春日,却为安身之宿。”

  “老爷爷是这个神社的解签者吗?”花时努力地抬起头,去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和歌中诞育了一位公主。”那老人点了点头,口中说道:“那公主有与生俱来的骄矜、目中无人的狭隘、众人追逐的容貌、满地生辉的珠宝和贪而成妄的奢望,有仆从前后呼拥,有爱慕者众星环簇,有车马骈阗网于门前,有世人渴望的好运与聪慧,却有求而不得、憎而相会、爱而别离,更有生与老,病与死。”

  “一首和歌而已,哪有那么多……”花时小声地嘟囔着。

  “花时!”止水喝止了她,说道:“不可以这么无礼。”说着,他朝那老人表示了歉意:“十分抱歉,是我的过错。”

  那老者却没有因为花时稚嫩的无礼而生气,只是淡然地离去。止水握着签纸,带着花时走向了一棵高大的树木。他掌握着花时的手,协助着她将那薄薄的签纸系在了一道长绳上。

  红色的绳,白色的签,深绿色的树叶,止水黑色的袖口。

  “这是结缘。”止水松开了手,解释道:“如果是大吉,就用签纸与神明结缘。如果是凶运,就可以向神明企求逢凶化吉。”

  花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注视着长绳上一排垂挂着的签纸——冬日的冷风一吹,那些纸张便此进彼处的开始摇动。她忽然喃喃地问道:“哥哥,我们宇智波一族中,是有一个叫做宇智波带土的人吧?”

  “嗯?”止水有些诧异,回答道:“你说带土先生吗?是的。”

  “他现在在哪里呢?”

  “嗯……自从战争结束以后,他就在警卫部队挂了个名。不过,身为四代阁下的直系部下,他很忙。”

  “这样啊。”花时低下了头。

  “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止水摸着她的头顶,问道:“认识了新的朋友吗?”

  “……不。”她拽着自己的衣角,紧紧地摇了摇头:“我似乎是,梦见了一个叫做宇智波带土的人。但是……我并不认识他。”

  “是吗?”止水温和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发顶,说道:“那说明你以后可能会成为和带土先生一样优秀的人。要加油啊,小花时,真希望你能如同那首和歌中诉说的一样,成为一位人人艳羡的公主殿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上忍

  那公主有与生俱来的骄矜、目中无人的狭隘、众人追逐的容貌、满地生辉的珠宝和贪而成妄的奢望,有仆从前后呼拥,有爱慕者众星环簇,有车马骈阗网于门前,有世人渴望的好运与聪慧——

  时间总是不停流逝地。

  新年过去,春夏相继到来。宇智波鼬的生日过去,佐助的生日过去,止水的生日过去。

  在学校里和鹿生打闹,欺负可怜的男孩子们,对着布艺和插花的老师板着苦大仇深的脸。夏季在操场上丢着苦无,冬日打扫家门口的积雪。

  这里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毕业,成为下忍。

  同队的组员是一向看不顺眼的奈良鹿生——这家伙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未必愿意同当,实在是不靠谱、毕业成绩年纪倒数的水川阳斗——第一次集合就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带队上忍平井果里南——女上忍深蓝色的短发很好看。

  第一次任务是清扫街道。

  第二次任务是在森林里捡垃圾。

  第三次任务是寻找走失的猫咪。

  第五次,第六次……

  逐渐可以执行C级任务。

  四代阁下和富岳大人的关系似乎愈发好了起来,宇智波一族和村子中枢的关系被悄悄修复。听说四代阁下的孩子,和佐助正在一起进行学前修行。

  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花时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她认识了一个很是雷厉风行的同期忍者,她叫做出浦瑠奈,花时终于有借口拒绝宇智波鼬邀请她一起吃三色团子和照顾佐助的请求了。

  ——为什么要拒绝呢?不知道。

  十一岁,和鹿生一起升为中忍。止水来观看了她的比赛,并且为她的成长感到自豪。四代阁下也前来观礼,并在之后亲手为她颁发了中忍资格证书。

  成为中忍的冬天,她在宇智波族地的花店门口遇见了带土。

  这个在上一次战争中以英勇而成名的年轻忍者,靠在花店的柜台前。正当最好年华的他身形颀长,黑色的短发看上去就扎手。细长的眉稍稍上挑,容貌透着一股勃勃的英挺之气。他佩戴着木叶的护额,齐整地穿着着上忍的马甲。

  “小苍兰吗?”

  花时在花店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她趴在门旁,小心翼翼地朝其中窥伺着。

  花店的老板笑了起来:“带土可真是浪漫啊,每次都买一样的花。那个女孩子……是叫做野原琳吧?真是一个温柔而优秀的好女孩。”

  带土摸了摸头,笑了起来。他接过花朵,大步向外走去。他的面孔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的疤痕。自喉结至锁骨的线条利落漂亮,笔直地没入衣间。

  他丝毫没注意到花时这个站在门口的小忍者,捧着花束便往外走去。

  “带土!”她用少女的嗓音喊了一声。

  宇智波带土止住了脚步,疑惑地回过了头。他用黑色的眼眸盯着面前的小女孩——这位十一岁的小忍者正在拼命地抬头仰视着他。

  “你是谁啊?”他眨了眨眼睛,神色很是疑惑。

  “我……”

  十一岁的花时皱眉苦脸,拽着自己的衣襟,说道:“我叫做花时。”

  “哦……止水的妹妹吧?”带土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事。”她嗫嚅着回答。

  带土显然对她的回答感到更奇怪了。他耸了耸肩,捧着花束离去。

  时间过得飞快。

  她和出浦瑠奈坐在甜食店里,她心不在焉地问道:“呐,瑠奈,不觉得时间真的好快吗?”

  年纪轻轻的瑠奈双手托腮,回答道:“嗯,很快。”

  “会不会……其实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她问:“所以一切才会这么快。”

  “啊,有可能。”瑠奈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真的有可能哦。”

  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

  十五岁,和鹿生一起升为上忍。依旧是兢兢业业的四代阁下为他们颁发了证书。

  看着上忍资格证书上这个十五岁少女的照片,波风水门合上了淡蓝色的眼,感叹道:“时间真是飞快呢。我还记得花时刚入学时的场景,转眼间花时就已经是一个优秀的上忍了。”

  水门也不再是那个二十出头、从战争中接过村子大任的年轻人,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逐渐成长的孩子,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优秀领导者。

  鹿生站在花时的身旁,不住地瞟波风水门,眼神中满含期待,面上却故意作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来。他的这番模样让水门发现,他便走到了鹿生的面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是,鹿生。”他说道:“我记得……你和花时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吧?一起入学,毕业,升为中忍、上忍……记得要好好保护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哦。”

  鹿生的面色很是激动,口中却不屑地说道:“过奖了,这些对我而言太轻松了,四代阁下。”

  看着两位年轻上忍的模样,水门靠在办公室前笑出了声。他忍不住说道:“真希望如果有缘分的话,你们之中的一位可以成为鸣人的老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开玩笑地打断了。

  “水门老师上次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吧……真是过分啊。”

  卡卡西的三位部下推开了火影办公室的门,相继走入了办公室。继承了父亲木叶白牙之称号的卡卡西,温柔的野原琳,出身宇智波一族的带土,以及挂在带土腿上的……金头发小型挂件。

  “啊!老爸!”

  一看到波风水门,十岁的鸣人就放开了带土,冲了上去。

  “喂!鸣人!”水门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老爸正是工作的时候……还有!你又逃课了吗?!”

  “是我让带土大哥带我出来玩的。”鸣人显得很是骄傲:“学校的课我才不感兴趣。”

  “唉。”看着眼前的一团乱糟糟,鹿生叹了口气。

  带土靠在办公室的墙上,微笑着看着鸣人和水门互动。已经二十六岁的他显得很是成熟,彻底褪去了从前的稚嫩,显现出一股大男人的果决和强悍来。而站在他身边的野原琳,正柔和地注视着鸣人。卡卡西是最为淡定的,他干脆地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投入了阅读的世界。

  花时的目光从野原琳的身上,扫到了带土的身上。

  也许是她的打量太过明显,带土朝她投来了视线。他有些惊讶地说:“你是……那个小矮子,止水的妹妹吗?没想到已经成为了一名上忍啊。”

  “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吗?”花时握紧了拳头。

  “抱歉啊。”带土爽朗地笑了起来。

  “带土……!”野原琳低声地说道:“你的道歉太不够诚心了啦。”

  花时的拳头愈发紧了。她紧紧地盯着着宇智波带土的面孔,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些什么来——那张面孔俊朗又英气,遥远又陌生。他悄声地和野原琳说着话,低着头非常诚实地听着她的告诫。

  她咬紧了牙,不知怎的,便喊出了一句:“带土才不是这样的!”

  ——带土不是怎样的呢?

  ——带土应该是怎样的呢?

  她不知道啊。

  她甚至都不认识这个叫做宇智波带土的人。

  她和宇智波带土没有任何的交集。

  她的喊声太大,整个办公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连玩闹的鸣人都被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她无地自容,迅速地朝门口跑去。鹿生抓住了她的手腕,喊着她的名字追了出去。

  走廊上,遥遥地传来带土的声音。

  “那家伙是怎么了……?好奇怪啊。”

  “带土,你是不是又惹麻烦了?”野原琳的声音透着无奈。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卡卡西你干嘛!”

  花时推开了火影楼的大门,气冲冲地朝前走去。火影楼旁的大树下,站着水川阳斗和果里南。深绿色的树叶从枝头飘落,洒满了一地。阳斗和果里南站在了她的面前,两人断续前后地说道:“恭喜啊。”

  鹿生也追了出来,停在了花时的身后。

  花时止住了脚步,看着眼前面露愉悦之色的队友和老师,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从今天起,花时跟我一样是上忍了呢。”果里南微笑着说道,递过了一个绿色的布偶:“这是庆祝你成为上忍的礼物。我特地向你的好友打听了一下,知道你最喜欢这一家的布偶。”

  ——绿色的小恐龙。

  “向谁打听的?”

  “宇智波鼬。”果里南说:“你的好朋友。”

  “他死定了。”花时挑眉说道。

  ——回家就把告诉佐助,他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成为上忍还这么幼稚啊。”阳斗双手枕在脑后,话语很是不屑:“你的审美真是十数年如一日的让我嫌弃。”

  “……闭嘴啦!”花时恼怒地说:“水川中忍。”

  成为上忍的第一天,止水抽空亲自下厨为她做了一顿大餐。身为族长亲信的止水无比忙碌,他连处理信箱里即将喷发的情书的时间都没有。

  瞬身止水的名号,已经远远传出了木叶忍村,在五大国之间辗转流传,成为宇智波一族威慑其他国家的一个利器。

  尽管晚餐吃得很饱,她却还是在饭后出了家门。止水听说她要和同届升为上忍的同期一起庆祝,便抖着围裙让她快点出门,不要迟到。

  第一百四十六章·解铃

  这一批升为上忍的同期,其实只有两个人。她和鹿生。

  宇智波鼬早在数年前就成为了上忍,也进入了暗部,终日忙碌于暗部的事物,以及教导他那受尽家人喜爱的弟弟。

  街道上的灯光柔软明媚,在夜色里犹如星星点点的火光。花时站在族地门口的小径上,不耐烦地等着鹿生的到达。那个家伙总是要在最后一秒掐着时间赶到,这让一直习惯提前到达的花时很是鄙夷。

  花时靠在族地大门的左侧,而大门的右侧不多时也靠了一个人。

  宇智波带土。

  他也在等人,却在发现花时的瞬间动作夸张地后退了一步。

  花时的额头上蹦起一个十字架,她差点想要冲过去架住带土一顿打。

  但是她知道,她并没有立场和理由那样做。

  花时在夜色里偷偷地瞥着带土,带土也偷偷地瞥着他。他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竟然显露出几分小孩子的模样来。看来他也不全然是成熟而果决的。

  “带土,你又心不在焉地看什么呢?”

  野原琳从一侧的黑暗中走出,站在他的身旁。这位棕色短发的医疗忍者,面露微笑地看着带土,说道:“抱歉啊,来迟了。”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带土立刻摇手,紧张地向琳解释道:“是这个家伙自己站在这里的!我绝对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琳你要相信我!”

  “什么啊。”琳温柔地笑了起来,说道:“带土在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那样想……”说着,她睁大了眼眸,望向了花时,说道:“这个孩子才十五岁吧?我记得。”

  花时有些气鼓鼓地扭过了头,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鹿生从朦胧的夜色之中走了出来,踩着迟到的最后一秒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甫一注意到面前的场景,就很是反常地说道:“抱歉啊,来晚了,久等,久等。”

  他从来不会为自己来晚道歉。

  因为鹿生没有来晚的时候,他总是掐着最后的时间线赶到。

  不过……好像有一次,鹿生来晚了。

  是什么时候呢?

  想不起来了。

  鹿生啪的一声握住了花时的手腕,牵着她朝着灯火洋溢的街道上走去,说:“走吧,你应该饿了,都是我让你等久了。”

  明明两人都是吃完晚餐才出来的。

  身后传来了野原琳表示理解的话语,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我就说嘛……带土到底在想什么呢?人家可是有自己的伙伴的啊。”

  她和鹿生在街上游荡着,参加了夏日的祭典。她买到了喜欢的面具,将那张狐狸面具扣在脸上,挡住自己的面孔。她的黑色眼睛,在暗夜里如同宝石一样好看。

  “我还是更喜欢奇怪一点的面具。”

  “怎样的奇怪面具?”

  “……大概是画着几个圈圈的面具吧。”

  难得的庆祝结束了,她和鹿生在族地的门口道别。

  “明天见——”

  “好。明天见。……奈良上忍。”

  夏天过去了。

  佐助又长大了一岁,已经会站在房顶上朝着河岸边吹大火球了。

  受助于宇智波鼬的教导,佐助能够十分娴熟地使用这些低级的火遁。他在学校之中的优秀之名,不逊色于宇智波鼬当年的境况。

  当鼬和花时谈起自己这个优秀又敏感的弟弟时,面色总是又复杂又骄傲。

  看着鼬的面孔流露出了那么真挚的情感,花时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吗?”鼬问道。受到花时的感染,他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真好啊。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内心。”她低声地说着:“不需要什么刻意的面孔,去敛藏自己的情感。”

  “确实很好。”鼬笑的更为温柔。

  时间于她而言,特别快。一转眼,她又大了一岁。

  “生日快乐啊。”出浦瑠奈对她说道:“看到医院里的那棵樱花树开了,我就知道你的生日又快来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会不会……其实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她问:“所以一切才会这么快。”

  “啊,有可能。”瑠奈回答:“这个问题,你昨天才问过我哦。”

  “不是昨天。”花时说:“是五年前。”

  “啊……是吗?”瑠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可能,我们真的是虚假的存在吧。你知道吗……花时,我做过一个很漫长的梦。”

  “恩。”

  “梦里的你成为了叛……一名离开村子四处游荡的忍者。我和鹿生成为了伙伴。我想要赶超你的存在,让队友都认可我,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融入这个队伍。”

  “嗯。”

  “你就像是一个烙印,无论如何都无法去掉。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也无法取代你。老师提起你,便会说你是‘最为骄傲的部下’,鹿生虽然不会提起你,却为了你……违背了家族的意愿,似乎是这样的。”

  “嗯。”

  “总之,我很讨厌你啦。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会喜欢你——当然,醒来之后,我就明白了。”瑠奈抬头望着医院高墙内的那一株樱花树,说道。

  “你就像是一位天生应该受人追逐宠爱的公主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看着你吧。哪怕是被厌弃或者仇恨,也会觉得幸福的类型——更为幸运的,则是成为你的依靠。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喜欢……想要成为你任性胡闹的勇气之源。”

  “……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开玩笑的。”

  也许她所在的世界,真的是虚假的吧。

  她想到了唯一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人。

  “哥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可以啊。”止水坐在走廊上,他双手交叠,将白色的绑带整理好,放在自己身侧。不多时,他又说道:“不过,如果是‘今天看到的第三个人叫什么名字’这样的问题,哥哥也是不知道的。”

  “还有——鹿生什么时候会向你表白之类的,我也是不知道的。”

  “喂!哥哥!”她气恼地说着,在止水的身旁坐了下来。

  温柔的月光洒落在庭院之中,几只乌鸦在树下栖息着。它们将头塞入了羽翼之下,安静地把自己藏起来。

  “是什么样的问题呢?”二十二岁的止水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说道:“不知不觉间,小花时已经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是那个一直粘着我不放的小小小姑娘呢。”

  “这正是我想问的。”她低声地说:“哥哥不觉得,时间真的太快了吗?”

  “这个啊。”止水将视线转向了庭院之中,说道:“你也发现了啊。”

  是啊,她发现了。

  清冷的月光铺散了一地,池塘的水面泛着粼粼破碎的亮光。

  “我是真实存在的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止水。

  “是的。”止水回答,他的眼睛合了起来,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

  “那哥哥是真实存在的吗?”她又问。

  “……那是一个秘密。”止水就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般,如此说着。

  这样的回答,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悄然唤醒了被刻意埋藏起来的东西。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涌入了花时的脑海,让她悄悄地、安静地低下了头。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哥哥,我……”她捂着面颊,颤抖着自己的双肩,说道:“我好像做错事了。”

  “……没事的哟。”止水拍着她的脊背,说道:“会原谅你的,无论是谁。”

  “我……”花时低声地从唇间挤出这句不成形的话:“我真的做错事了。”

  “其实我都看见了。”止水的手安慰性地抚过她的脊背,最后收了回去。

  “哥哥都看见了吗?”她抬起了头,有些害怕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止水。

  “嗯。”止水点点头,他的黑发自护额上散下,口中说道:“其实我还是相当生气的。”

  “我……”花时即刻低下了头,心惊胆战,不敢去猜测止水的反应。

  他都看到了一切吗……?

  生气她枉顾哥哥的意愿,执行那样一个计划,不管不顾地要将世界推入永远的沉睡,还是在生气她枉负了宇智波之名,成为了木叶的叛忍,还是生气她……不小心跟了一个比哥哥还要年长的男人?

  “很生气那边的我,竟然这么无能。”止水抬起头,望着天空之中那轮饱满澄明的圆月:“竟然什么都无法为你做到,懦弱的选择了用死亡来阻止这一切。……真是,一个失败的人啊。”

  “哥哥才不是失败的人!”她执拗地纠正道:“哥哥是宇智波一族之中最为优秀的人。”

  “是吗?”止水微笑着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哥哥是在……为这种事情生气吗?”她试探着问道。

  “嗯。”止水回答:“你是在害怕……我会对其他的事情生气,对吗?”

  “虽然小时候的花时总是说‘无论哥哥做了什么都会原谅’,或者‘只要是哥哥做的便喜欢’,但是……花时毕竟已经长大了啊。”止水说:“并不生气。”

  无论哥哥做了什么事情,都会原谅。

  只要是哥哥做的,便会喜欢。

  第一百四十七章·梦醒

  童年时无知幼稚的誓言,却在她的心房之中一荡。那是曾经最为纯真,又最饱含着情感的诺言,直到今日还依旧闪闪发光着。

  “是啊……”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以为那里会有酸涩的泪水,却全然没想到她根本没流泪。她说:“我做错了事情。……我违背了哥哥的意愿,不但没有守护村子和宇智波,还想毁灭他们。”

  “没事的……会被原谅的。”止水说:“我总是用自己的意愿来加诸你身上,想要你按照我想好的道路走去。无论是成为你遮风挡雨的羽翼,或者以一己之愿想要你成为保护木叶的一员……那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只要过的开心就好了。”止水说:“按照你的心愿走吧。——只要你过的开心,便可以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被原谅……那是我见到你之时的初心。”

  “哥哥……”

  这一次,她终于落下眼泪来。那些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裤管上,濡湿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她一边低声地呜咽着,一边说道:“我错了,对不起。”

  “没有错。”止水说:“你过的开心——”

  “我错了!”她抬起头,视线已被眼泪模糊:“我过的一点都不开心啊!”

  “我在这里,其实也不开心啊。”她将头枕靠在止水的腿上,小声地说着,不时用手背抹着面颊上的泪水。止水很有耐心地拍着她的头顶,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因为你发现了……”止水说:“重要的人不见了吗?”

  “……”她噤声了,许久之后,说道:“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只有哥哥。”

  “真的是这样的吗?”止水问道:“那又为什么感到不开心呢?”

  花时缩紧了自己的指尖。

  因为这里的带土不是她的带土啊。

  这里的带土属于村子,属于宇智波,属于卡卡西、野原琳和四代阁下,却独独和她没有任何的交集。没有仇恨,没有爱意,没有擦肩而过的抱憾与得而复失的痛苦。

  就像两条彻彻底底的平行线,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着,他有他的方向,她有她的归处。

  那八年的时光,在最为黑暗的日子里强势的陪伴,悉心的指导,亦敌亦友的身份,道路的指引着与仇恨的栽培者,光明的给予者与剥夺者,还有后来的伤痕累累与彼此交付,到最后的痛彻与绝望的爱意。

  这样大起大落,足以刻骨铭心的记忆,全部都不复存在了。

  这个贯穿了短暂生命一半的男人,凭空消失了。

  她已不再是完整的自我。

  “遵循你的心意……”止水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去走。”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她执拗地说:“我想生活在一个有哥哥存在的世界。”

  “是吗?”止水又反问了一遍。他温柔地说:“如果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就留在这里吧。无能而怯弱的我……就连我自己也不想看到。只是,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止水的问题,不停地拷问着她的内心。

  她执拗地想要说服自己,留在这个温柔的世界。然而她却只能不住地道歉,哭着缩成一团,一边连续地说着“对不起”。

  到底是在为了什么道歉,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得知。

  “花时,你是我最为珍重之人。”止水的嗓音传入了她的耳畔:“无论哪个世界的我……都是一样的。不管我是否陪着你继续前行……我都会一直注视着你。”

  “对不起。”她哭的更为大声了,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

  “快点睡吧,你累了。”止水拍着她的脊背。

  这漫长又短暂的一梦,终于到了清醒的时候。

  原来做梦,真的什么无法解决。

  内心的绝望与空虚,依旧无法填满,那些她所创造的人,和她的意愿相悖地存在着。

  无限月读可真是……一个令人讨厌、后悔、失败的东西啊。

  快点醒来吧。

  她想念那个真实的世界了。

  ×

  她醒了。

  从那个温柔又缺失了什么的梦境之中苏醒。

  甫一入眼的,便是带土的面孔。他的头发依旧是苍白之色,面孔看起来很是疲惫。他始终紧闭着一只眼,用仅剩的写轮眼注视着刚苏醒的她。

  黯淡的冷白色灯光闪烁在头顶,四下的墙壁都泛着空无的冷色调。她的手臂触摸到身下冷硬的金属,许多线管从她的手臂上探出。

  花时动了动手指,努力催着自己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话语:“……你是,我的宇智波带土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说这样的话,只是这是她现在唯一的问题。

  带土低垂指尖,一点点抚摸着她的额头,直到她的眼睫与眼尾,反复流连不愿离去,好像在用自己的手感受着她的面庞。他点头,说道:“……没错。我是你的。”

  “我在哪里呢?现在是什么时候呢?”她微微合上了眼睛,声音很是虚弱。

  “你和我在一起……”带土回答:“战争结束了三个月。”

  “我还活着啊。”她喃喃地说:“我记得我被四代阁下杀死了。战争……无限月读开始了吗?”

  “嗯,你还活着。”带土用仅剩的眼睛注视着她:“战争结束了,世界幸存了下来。”

  她勉强地笑了一声,问道:“是伊邪纳岐吗?”

  “……是。”他回答:“我又违背了你的意愿。”

  花时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呼吸着。半晌后,她喃喃地念道:“……对啊,你背叛了我。”

  带土引导着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面孔上,说道:“嗯。”

  想到那场战争,她想说些什么,然而流转在脑海中的,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继承哥哥的遗志,守护木叶忍村。

  她问道:“……哥哥的眼睛呢?在哪里。”

  带土摩挲着她的手掌,极有耐心地回答:“就在你的眼睛里。”

  她换上了止水的眼睛,正在用这双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冷淡而惨白的灯光让她不适地闭上了眼睛。从漫长的昏睡中苏醒,靠药物和忍术支撑着的身体显然无法适应过于剧烈的动弹,她重新陷入了浅浅的睡眠。她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之中,以最舒适的姿态浸泡于海洋之中。

  耳旁传来带土低缓而耐心的声音。

  “所有选择放弃你的人都已经死了……只有我是例外。那就让我成为你下半辈子的例外吧……让我用剩下的时间来赎罪。绝对不会再背叛……绝对会比当初更宠爱你。”

  赎罪。

  “重新开始……无论是爱也好,恨也好。”他说:“这句话,我已经无数次地告诉过你了。只是你一直没有醒来……不能让你亲耳听见。”

  她没有回答,任凭自己漂浮在幻象的海洋之中。

  带土的声音还在耳旁回响着。他似乎很久没说过话了,一直对她反复着倾吐着一些事情。

  战争结束了,神树枯萎了,世界幸存了下来。

  鸣人成为了英雄,佐助回到了木叶忍村。

  卡卡西成为了六代目火影,五大国结成了新的同盟。

  他将她藏了起来,安静地、悄悄地,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

  他是宇智波带土。

  最后,他俯身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你很爱我,我也爱你。这个有你存在的世界……令我钟情。”

  她沉闷了许久,沙哑着嗓音,说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带土。”

  “嗯。”带土顺从地问道:“梦到了什么?”

  “……不告诉你。”她说。

  她该怎么述说这个梦的内容呢。

  大概就是……“这个有你存在的世界,令我钟情”吧。

  带土亲吻着她的额头,对她说道:“你的身体还不能进食……再躺一会儿吧。等天晴了,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胡乱地嘟囔着应了一声,便想要睡过去。

  她一手拽着带土的手,似乎不愿意松开。最后,她悄悄地喃呢了一声。

  “我也是。”

  温柔的低语,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一个令人迷惑和留恋的问题。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居住于山颠城堡的公主大人。她有与生俱来的骄矜、目中无人的狭隘、众人追逐的容貌、满地生辉的珠宝、贪而成妄的奢望,有仆从前后呼拥,有爱慕者众星环簇,有车马骈阗网于门前,有藏于宝盒的运气与聪慧。

  有一天,她失去了一切,被邪恶的大魔王抓走了。公主大人很害怕,以为自己会死在魔王的手下。她反抗,尖叫,甚至想要从他的城堡之中逃脱。

  但是,谁也没想到,故事的最后,魔王大人也向公主大人下跪行礼,亲吻了她的脚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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