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地知对诅咒的抗性更低所以之前并没有靠近。

  “只是这样就已经知道了咒灵的目击情报,大概的外型和强度的信息吗!”他看着手里整理出来的笔记,“诶!?连大概的攻击模式都……”

  毕竟咒术界人力缺乏是常态,情报不足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能看到的人本身就少,看到的人里能够近距离观察丶分析情报的人才就更稀缺。不如说大部分时候要等咒术师已经开始祓除任务了才会大概知道咒灵的具体情况。

  ……所以没必要的牺牲才很多啊。

  伊地知叹了口气。

  “多问几个受害者大概就能推断出来了。”善子看着最後一个受害者的嘴从自己的手心消失,她拿出新的止血贴贴上,重新把手收回了背後,“不过也是考虑到大部分时候和我合作的都是二级咒术师,是以平时的程度来准备的资料。”

  取决于事前调查的时间充裕程度,充裕的话她还会加上可能的诅咒来源,本地的传闻或是民俗学理论之类的吧。

  那头的五条悟已经完成了进门,祓除,出门的流程。

  他撤掉帐,拿过平板:“诶……是耶,吼吼丶连基本的消防地形图和一些环境细节都加上了啊。”他颇感兴趣地往上刷着平板内的情报,“虽然我是用不上是了。”

  “所以是为了学生准备的,只是表现一下大致的基本。”黑球伸出一根手指。

  而那边的五条非常感动,然後。

  “但是果然要给学生用的话,首先这些就要删掉了。”他毫不留情地把平板一甩。

  伊地知有些狼狈地往前伸手,没能接住,最後还是黑球弯下腰,在公费蒸发之前把平板捞了起来。

  “这样死亡率会低很多。”她说。

  “善子是过度保护派啊?”而教师的立场则完全不同,“我的学生很强,这样只会阻碍他们的成长啊——当然要教这些孩子怎麽判断情况是我的职责就是了。”

  黑球沉默了一会:“那如果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呢?在成长之前?五条特级要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因为是最强?”善子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不如说,这就是她和五条悟的最大差异吧——她没法理解这种独自一人的强者,而後者无法理解抱团的弱者。

  “大部分的咒术师的极限就是二级或者是准一级。”善子想起了自己过去的工作经验,“毕竟天赋决定太多东西了,上限就在准一级的人,不会因为增加了些许磨炼就突破这个极限,而较弱的术师,明明只要再推一把,他们面临的危险就会小很多。”

  “因为你没法永远推一把吧,不然你担当的那些术师应该全员存活才对。”五条的口吻稍稍严肃了下来,他歪着脑袋,低头睨着黑球,像是真把她看穿了似的。

  “五条特级劝退过很多学生吧?”善子没有正面接下五条悟的攻击,而是突然对一旁的伊地知发问。

  突然被cue的社畜被夹在中间:“诶丶啊丶这个……诶!?”他有些结巴,明明善子比他小了快六七岁,这人却一点大前辈的款都摆不出来,“……是丶是吧……”

  五条悟的行事作风算得上出名——这也是即便东京咒高风气更为宽松,咒术界的主流仍是保守派的原因。

  五条悟太难追上了——而他的强是不需要同伴的强大。

  这人甚至会主动驱赶不够强的同行者。

  而弱者是不会跟强者抱团的。

  “每隔几年京都校都会接收一些被东京校‘退货’的学生噢?大部分转入了监督科,想来应该就是被五条特级直接指出不适合干这行,又或是没法继续面对你的脸了吧?”

  对于这点伊地知倒是有话说:“可是……五条先生这也是……”

  毕竟他当年也是被五条劝退才转到的辅助监。

  “为了保护同伴,是的,我知道的,没有才能的人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她的发言毫不留情,

  “但这里面最後不听劝还是走上了咒术师之路,或者是牺牲的人也并没有减少吧……只是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五条特级。”

  五条悟丝毫不因为她的‘攻击’而动摇:“你是喜欢的一定要亲手守护到底的类型啊?”

  “因为‘守护’才不是漂亮话,而是一种行动——为了这件事情切身实地为了他人采取行动丶计算得失丶决定人生的偏重在哪边,只是喊着‘我下定决心’这类口号似的的守护,对我来说连擦鞋的废纸都比不上。”她讲得毫不犹豫。

  所以她才不能理解五条——善意就得要付诸行动,那之後怎麽教对方分析的方法都好……至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对方先活下来吧。

  如果因为自己的这一点缺失……

  “你真会溺爱小孩诶。”五条悟双手抱胸,往边上一歪,靠在了车子上,“呜哇,好脏,伊地知你应该洗车了!”他举起自己的一边胳膊抱怨道。

  “……明明就不会沾上。”社畜嘟嘟囔囔。

  “嗯?”

  “我知道了!工作结束就去洗车——”

  一番插科打诨之下,五条也稍微正经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因为我信任我的学生。”他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眼力很好。”

  这不是空话。

  “啊,我认为善子的努力是很有意义的,当然。”这位教师举起了双手,“我们各退一步吧——至少在事前,收起你那种过度保护的倾向,把一些资料用作事後战斗分析复盘,如何?不过这确实是我没想过的教学方向呢……”

  善子顿了顿,还是接了话:“毕竟五条特级很强吧——很强的话,需要思考的事情就会少很多。”说到底,收集情报确定战术,乃至于事无巨细地分析所有的有利/不利因素就是弱者的生存法,“等伏黑二级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的时候,估计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了。”

  她低下头,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在对上已经毕业,没有成长性的咒术师的时候我还是会采取我自己喜欢的策略的。”

  而那边的五条悟才刚刚开始:“那当然,那些家夥随便你啦。”对于东京咒高驻地其它咒术师没什麽关注的特级教师摆摆手,他看向黑球人,亮出自己的手机。

  那是善子的右手在降灵时候的照片——即便在诅咒的干扰之下,善子模糊的身形和她手心里的嘴仍被拍摄得清清楚楚。

  “那麽~是老师和学生的对话!”

  五条悟语气轻飘飘的:“你的术式到底是因为事故发展错了方向丶还是你故意把它扭曲成了这样?”他把‘嘴’的照片放大,“你的术式比起降灵,其实更偏向于人体构筑对吧?而且说是咒力构筑,其实是血?”还是消耗等比例的血液来构筑实体的方式。

  六眼的眼力当然很好。

  “这样下去会死噢?善子酱。”五条悟说,“之前那几个家夥的怨念在往生之後就消失了,那麽你身上这些诅咒——你是在维持着很大规模的构筑吗?”

  那到底需要多少血呢?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样的疑问。

  “只是死念未消而已,毕竟咒术师个个都是罪孽深重的家夥。”善子只是把双手背在身後,“所以我只是辅助监督,五条特级,我没法上前线的。”

  高大的扫把头笑嘻嘻:“安心了,善子是好孩子啊。”他抹着眼罩外不存在的眼泪,活像是个在舞台下面看小孩文艺汇演的妈妈,“看到善子那麽细心地安慰受害者,即便是我,内心也是充满了感动……”

  “……我只是说他们想听的内容把人安抚住而已。”再说在怨恨与执念都丢给她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就看到往生的渡舟也代表本人并没有什麽大罪孽吧。

  五条悟摊手:“‘人的功绩不是由内心,而是由行为来判断’,这话还是你说的啊。”他弯下身,“我现在相信了噢,善子说的绝对不会伤害学生的话。”

  “我会给你找不少麻烦的。”黑球预言。

  而五条悟毫不在乎:“没关系,因为老师很强嘛——而且老师很聪明!”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探进了黑雾里,“在那之前我就会知道你的秘密~”我戳。

  善子有些吃惊,但後退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特级。

  ——特级教师的手指直接戳上了她的脸。

  “诶丶居然没有脸颊肉,呜哇,果然京都的教学和生活质量都比不上东京。”

  善子注意到他又用上了教师的态度,这人就连内心也很强,以至于这样细微的敌意也被他消化得一干二净,比起乐观,这应该被叫做绝对的向前看主义?完全不能想象他内心受伤时候的表情啊……

  ——该不会根本不会崩溃吧,这个心理素质。

  “真的很强啊,五条特级。”黑球被捏着脸有些口齿不清。

  而扫把头只是理所当然地回应:“你知道就好,那我就欢迎你来到东京咯~伊地知之後会把部分工作分配给你的,善子要好好工作啊!”他右手在左手心一锤,“对了丶善子你咒术理论和结界术都很好的话要不要兼职给低年级补课?感觉你很清楚弱者的学习方式……”

  “非常抱歉,没办法写在实习报告上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即便是这样她也拒绝职场权力滥用,“这儿明明有个前车之鉴。”黑球指着伊地知。

  “诶!?”最弱体又一次被攻击了。

  五条悟不信:“不过你看不下去的话肯定会帮忙吧?”

  没法否认,所以善子把自己缩进了黑球里。

  *

  “吓死我了。”加茂幸的身影在玻璃的折射里,和善子的倒影并肩而行,“差点以为六眼能看到我呢,不过没关系吗,让他知道术式的条件之一。”

  两人行色匆匆。

  “根本不可能瞒过六眼吧,不如说他看不到死者的魂魄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善子小跑着往前,和过来补充贩卖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又交换了联系方式。

  拜托对方下次进货了补品运动饮料。

  “诶——?”式神抱怨道,“那个很难喝吧,又要像是在京都那样给学弟学妹们搞恶作剧?”

  喜欢用这种事维持自己心理健康的家夥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可是对身体很好啊?再说了,这可是东京。”

  “敌人的阵营?”

  “我也不是京都派吧?”善子理所当然的说。

  女性前辈加茂幸则是瘪起了嘴:“差点忘了你这家夥对所有咒术师一视同仁地带着恶意了……”

  “不用小恶来维持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过去那条线了啊。”

  “不过东京又是怎麽回事?”

  “没有歌姬老师和乐岩寺老爷子噢。”黑球伸出双手,比出了好耶的姿势。

  ……五条悟遇见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阻止的。

  即便是死了也很难理解这人的阴间回路——式神忍不住这麽想着。

  “不过五条悟比传闻中好相处很多啊,虽然性格还是有些讨人厌……你还是要那麽做吗?”式神有些犹豫,“是个好老师的样子,这样会激怒他吧。”

  而黑球站在运动场外的高台上,阳光照穿过诅咒,一道瘦长的女性影子被印在了墙上,隐约能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又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做的。”

  “确实——不过被他知道你的术式没关系吗?”

  知道了善子的术式条件的话,难道不会很容易联想到总监部的目的吗?咒灵操术才死了一个月,联想过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吧?

  善子摇摇头:“幸前辈太小看信息差了——如果总监部那麽需要咒灵操术,为什麽又要在他活着的时候那麽排斥对方?只要五条悟不知道总监部的最终目的,那麽我理论上的作用就更偏向于监视东京咒术高专,给五条特级找麻烦,而不是瞄准了特定的某人。”

  因为总监部没有觊觎夏油杰身体的必要性。

  至少明面上没有。

  “当时设有反窥探的束缚我没法进去,真相……真的有那麽紧急吗?”式神起了些好奇。

  ——就算给总监部那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凑到最强面前把真相说出来吧。毕竟‘天元大人即将恶灵化,咒术界快要完蛋了’这种话,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啊。

  善子长舒了一口气。

  “会找到我这种小虾米,说白了总监会也是走投无路了吧。”在束缚的条件下什麽都不能说的她只能如此暗示道。

  两人的闲聊告一段落。

  善子垂头看着场中正在训练的三个学生——最显眼的是熊猫,而前者正和绿发的真希在草坪上练习体术,场边浅亚麻金头发的咒言师在中场休息。

  善子摸出手机,直接拍了个视频发给了京都的真依。

  【黑衣人(FIB)[1]:分享视频】

  LINE的另一头马上显示了已读,输入中的标识跳了好长一会儿,真依才拖拖拉拉地发来一句。

  【取向狙击:谁想看那种东西啊!】

  她猜对方是已经下载了视频,于是善子马上撤回了。

  【取向狙击:你倒是发回来啊!】

  她截图了。

  不过姐妹啊……

  善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惹怒五条特级的话就要拜托你保护我了,幸前辈。”

  式神抱怨道:“你这家夥别是恨死加茂家了吧?”她没有拒绝,作为前辈的加茂幸虚影在玻璃里摸上了善子的头,空茫的视线对上她的,“我不是把灵魂都交给你了吗?尽情使用吧。”

  黑球蹦跶了两下,拿起平板往运动场跑去。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训练了,十分钟前总监部收到了米花町的援助请求,请一年级的三位准备好马上出动。”她看了看手中的平板。

  来东京的第一个任务。

  “米花町一所公寓式民房出现了爆|炸品威胁,由于住民里有孩子似乎具有咒术天赋——现场産生了诅咒,并且对疏散造成了严重的干扰。”她吆喝道,“车子已经在出发点准备好了,时间比较紧急,更多的细节会在车内跟几位通报。”

  不知道24号现在怎麽样了呢?九十九老师根本不是照顾小孩的料啊。

  想着妹妹。

  善子也开始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