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行了吧。”

  明明是赌气才说出来的话, 纪黎心里蓦地很甜,脑海里回放乔浅薇唇瓣一开一合的场景。

  粉舌在口腔里游弋,颜色很像一种食物。

  “西瓜。”

  纪黎忽然冒出两个字,眼眸清亮地点点下巴, 乔浅薇不知所云, 愠怒用力掐两边腮肉, 纪黎笑不出来了,怕疼皱眉捏着贴到脸颊的手腕。

  “痛痛痛。”

  乔浅薇双眸布着阴霾, 冷冷放开手。

  “我有时候真的高估你了。”

  纪黎捧着脸消肿,眸子水光潋滟:“只要永远不要低估我对你的爱意, 其他方面我姑且忍受一下。”

  “油嘴滑舌。”乔浅薇说。

  纪黎咬着舌尖笑笑, 转头找手机发微博。

  “想吃西瓜。”

  -

  水晶灯在摇晃, 月光朦胧如水,晚些时候纪黎折腾也折腾够了, 乖乖洗澡上床睡觉, 楼下开的双人房基本上只有刘可在住,而上面的单人床却挤着两个长手长脚的人。

  纪黎侧睡长腿勾住乔浅薇的腰, 乔浅薇迷迷糊糊醒过来伸手一摸,摸到她的腿整个人都清醒了。

  糟糕的睡姿,太讨人厌了。

  乔浅薇拎着她的裤脚,强行把这条腿扔到一边。

  纪黎嗯嗯哼了几秒钟,娇媚地出声:“乔老师……”

  还以为她醒了,乔浅薇略感内疚, 柔声回应:“嗯?”

  纪黎:“好热,想吃。”

  又在说梦话。

  乔浅薇哭笑不得, 撑着手臂转过身, 面对面近距离欣赏惊艳绝伦的长相, 视线自眉心而下,最终停在双唇。

  她鬼迷心窍揉捏玩弄唇瓣,纪黎睡不安稳,眉头一挑,半眯着眼睛说:“别闹。”

  不到三秒再次进入熟睡状态,长睫在眼下投出漂亮阴影,不管看过她多少次,依旧会为这张精致大气的脸心动。

  乔浅薇不免落俗,常常因此给出优待。

  夜色稀薄,星月隐去踪迹,蓝雾弥漫在城市上空,乔浅薇分不出时间是早是晚,好在困意迟缓淹没大脑,她绕过纪黎肩膀,掖好被角就近躺下。

  三个小时后是凌晨四点十一分,纪黎还要去拍摄现场,调好的闹钟一响就被关掉,她晕晕乎乎轻手轻脚下床,半眯着眼回头看睡沉的乔浅薇,模糊的视线里乔浅薇睡姿端正,雪白的手腕子搭在被窝外面,纪黎跌跌撞撞半跪在床前,执起乔浅薇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乔浅薇警惕地睁开眼睛,纪黎自己都没清醒,舔舔唇慢慢抚摸她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似的说:“我要出门了,一个人睡不要怕,爱你。”

  但是只换来乔浅薇一句快滚。

  纪黎到车上继续睡,下车时脚步虚浮无力,被连连打哈欠的刘可拉着进化妆间。

  她刚挨到板凳,旁边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

  “人都没来,位置还一直空着,除了她谁都不能坐这张椅子?”

  纪黎打开眼,眸底掠过一丝冷色:“卓姐昨天晚上重拍太多次,一早上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卓景笑笑:“这要问你们女三号啊,她老是演出画,开机过去一个多月,还跟一张白纸一样,是真的单纯任导演着墨,还是演技太高超以假乱真。”

  女三号应该是卓景自己,她这里埋怨的显然是岳尔若,甚至阴阳怪气引用林导说过的话,将讽刺意味拉满。

  化妆师眼看着气氛不对劲,找借口出门避风头。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卓景直接把话摊开讲:“她是你们找过来的人,现在给我玩这一出,隔三差五改剧本增加戏份,是想又一次挤掉我的位置,彰显你们资源雄厚?”

  经过马匹惊人的事件,卓景知道纪黎与乔浅薇在工作上的关系,乔浅薇有实力有资本有手腕,能把纪黎提前捧到一线,而众所周知,乔浅薇的心力从来不会只放在一个人身上,她要的是掌控全局。于是,在岳尔若进组以后,卓景自然而然以为岳尔若靠着乔浅薇的背景才得以击败其他试戏演员,乔浅薇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打算悄然无声地用她制片公司的演员铺满演员表,掌握剧组命脉。

  越说卓景越气愤填膺,冷声分析:“你们有没有想过同样的班底制作两三部剧还勉强能看,三部以上你能保证不串戏?我也不藏着掖着,这部剧是我实现转型的关键,如果有人给我使绊子,影响我规划好的路线,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我毁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纪黎困意渐消,双手向下压示意卓景冷静,她嘴角噙着笑,安然自若地说:“你都能明白的道理乔浅薇会不知道,你把她白手起家的故事当哄小孩的把戏吗。至于岳尔若,她仅是乔浅薇面试的演员,又不是公司的艺人,知道你面对转型压力大,但你不能胡编乱造污蔑我们乔老师啊。没通告的时候找个舒服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舒缓压力。”

  卓景眼底挂着两片淡色乌青,要上两层粉底才能勉强盖住,尝过乔浅薇的厉害这些日子来的苦楚她都默不作声咽下去,但她忍不了岳尔若的通告一天比一天多,昨天她终于蹲到一场戏,结果净看岳尔若屡次三番跑到画面外。

  当时林导非但不生气,还鼓励岳尔若保持纯真无邪的表演方式。

  林导中意搅混水,他自己没察觉到这点,和他合作过的演员却深有感触,许久未遇见如此有活力的演员,林导认为岳尔若是根好苗子,假以时日势头不可小觑,就看有没有人愿意投入资本运作。

  其实,岳尔若没有卓景说的这般差劲,纪黎呛卓景是因为她从业多年,依旧演不出剧本半分神奇,岳尔若则不同,严格说起来,这是她第一部跟组时间最长的戏,昨天吊了一晚上威亚和卓景对戏,当时卓景基本上坐着演,她吃的苦只比卓景多不会少半分。

  然而卓景被压力蒙蔽了判断力,忽然怒道:“意思是,一个小公司出来的人还要我给她作配?”

  纪黎神色漠然,叹息一声:“岳尔若演的也还行,你指控她抢戏,难道不是因为怕脏怕累主动把戏份让出去了?”

  卓景无言以对,让她在乌黑的泥浆里滚一圈,她还要不要形象了。

  她就是太端着,又想靠这个程度的努力就扭转在观众眼里的形象,偷奸耍滑的下场只能是折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与其在别人身上找借口,不如多看看自己的原因。”

  卓景冷哼:“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幸灾乐祸。”

  纪黎茫然道:“我有吗,没有吧?”

  房间里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卓景此刻与火药桶无异,谁碰炸谁。

  几秒钟后,一只手轻敲房门。

  “纪老师,卓姐我可以进来吗?”

  二人双双回头,看见岳尔若就站在门外难免尴尬,卓景不再维持表面功夫,侧目翘腿抱臂,做足防卫的姿势。

  纪黎挽唇笑笑,眸子略显平淡。

  “过来坐,再不上妆要耽误时间了。”

  岳尔若如履薄冰走到最角落的椅子前,揉搓掌心低头不说话,她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此刻内心如海浪翻涌,不知如何应对。

  “林导还是比较有意思,把所有人安排进一个化妆间,挤都挤死了。”

  卓景就差点名道姓了。

  纪黎懒得理睬,给造型师发消息让他回来,而旁边的岳尔若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清脆的声音在安静房间尤其突出。

  “导演都不在,就开始演了?”

  卓景气不打一处来,又说:“小丫头片子诡计多端。”

  岳尔若抽泣,说话断断续续:“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给卓姐造成困扰了。”

  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卓景找不到出气筒,抬脚揣在纪黎椅脚,纪黎身子摇晃,黑着脸转头:“景姐这是干什么?”

  没看到她俩的动作,岳尔若误以为纪黎为她争辩,眼里的热泪几乎蓄满了,掉线珍珠似的往下坠。

  卓景内心的火已经烧到头顶了,脸红脖子红,欲要发泄一通,奈何化妆师全部进屋了,到嘴边的话又得吞回去。

  “服了。”

  为了不影响上妆,岳尔若脑海里闪过无数愉悦的场景,艰难憋回眼泪,化好妆弄发型,她转头悄悄看纪黎的动作,目光瞥到那边,但是纪黎居然睡着了,外界风雨同她无关。

  屋外,高跟鞋轻踏地板的声音传来,一步一叩仿佛踩在心窝上,纪黎耳朵微动,徐徐慢慢睁开眸子,眼底混沌一点点向清澈转变,脚步声更近了,来人已经到达门外。

  她欣然回头,把迎面走上来的乔浅薇吓愣在原处,有一种称之为默契的东西把二人一下子拉近。

  纪黎微笑,眼睑微微鼓起,柔光在她眸里闪烁。

  乔浅薇不自然地偏开头,摸了摸鼻尖,话音轻柔:“有人来探班。”

  纪黎:“贺与轻好早。”

  乔浅薇眉宇紧蹙:“你怎么知道是她?”

  起身时扶一把低马尾上的发簪,纪黎挺直腰背仪态端正,弯唇道:“除了她谁还会来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