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里, 一盏明亮的灯,照着光洁的餐桌。
李木风系着素色的围裙,把饭菜端上桌。
阮今雨要去帮忙端菜, 立刻地被李木风制止。
“烫的, 你别动, 我来,”李木风说, “你去摆摆碗筷就好了。”
两人忙活一阵才终于坐下了。
看着一桌的丰盛饭菜, 阮今雨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贞羽,你真厉害。”
“小意思。”李木风说, “你喜欢就好。”
一桌子的菜,全都是阮今雨的爱。
李木风在饮食上没有特别偏爱, 这两年全随了阮今雨的口味。
本来她也从未下过厨,不过外国菜总是难以满足中国胃,中餐厅到了国外被西化了, 往奇奇怪怪的方向进化。
所以,李木风没有工作的时候总热衷于钻研厨艺。
“李惜文呢?”阮今雨特地摆好了李惜文的小凳子, 坐下才反应过来进门的时候没听到小朋友欢快的脚步声。
“她睡了, 今天去游乐园疯了一天,终于感到累了, 回来的路上, 前一秒还在跟我说话,后一秒就埋在我怀里叫也叫不醒。”
“这小家伙,我还特地偷偷买了她最喜欢的雪糕藏在冰箱里,看来她是吃不到了。”
李木风说:“那就便宜我了。”
两人对视着笑起来。
两年朝夕的相处, 彼此性格中尖锐的一部分都已经变得柔软。
阮今雨忽然想到刚才衡澜给自己发的消息还没回。
衡澜语气里凭什么笃定自己会去找她?真是太过自负。
也许生来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女, 骨子里始终是高傲的。
于是阮今雨回【少喝点酒】, 是让衡澜不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木风视力很好,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阮今雨的聊天对象。
衡澜的头像很有辨识度,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某个得过大奖的建筑物,也许这是建筑生的习惯。
“很重要的消息吗?”李木风问,“着急的话,直接给她打个电话过去。”
“不重要。”阮今雨把手机倒扣过去。
李木风夹了一点菜到阮今雨碗里:“知道你要保持身材,特地按低油低盐的方法做的。”
阮今雨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大厨就是大厨!”
“你别那么夸我,我会骄傲。”
两人在国外的时候,身上的积蓄花光,有时也出去做些兼职,最赚钱的当属短暂承包某高校食堂的那几天。
在李木风离开后,还接到中餐馆的邀请,不过她志不在此,所以婉拒了。
两人闲聊着,屋子里不断地响起欢声笑语。
吃完,阮今雨坚持要去洗碗:“做饭已经很累了,收尾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去休息。”
洗碗机坏了,两人一直没来得及找人修理,所以只能自己动手洗。
“橡胶手套在水槽边,你找得到吗?”李木风放心不下,“还是我来吧。”
“哎呀,我又不是笨蛋。”
阮今雨笑着,把李木风推出厨房了。
洗完碗,阮今雨伸了个懒腰,忽地注意到水槽边的烟灰缸里有一些香烟的残骸。
院子里,李木风正坐在秋千长椅上发呆。
忽地,一听表面凝结着冰霜的啤酒被递到她的面前。
是阮今雨。
李木风接过来,打开啤酒。
阮今雨也在秋千上坐下了。
秋千一晃一晃,头顶的星空像是水波一般地荡漾。
“你有心事?”
“瞒不过你的眼睛。”李木风仰头看着无边的夜色,锐利的下颌角在暗夜下尤其明显,神情有些凝重,“李惜文的病不能再拖了。”
“你什么时候带她去京市?我跟你一起。”阮今雨的话说的很坚定。
“手术方案已经确定了,专家说成功的几率很大,你不用担心。”李木风说,“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拍戏。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找你做我的女主角,你可不许推脱。”
“你来找我,我一定有档期。”阮今雨说。
“对了,阿姨被我辞了,她私自让她的亲属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来,不可靠。回头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好。”阮今雨点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李木风揉了揉阮今雨的头发。
“我会的,你也是。”阮今雨问,“什么时候走?”
李木风说:“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
“怎么这么早?”
“趁李惜文没醒,把她直接扛走快一点,否则她又要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了。”李木风说。
“也是。”阮今雨点头,“我开车送你们去机场吧。”
“不用了,”李木风说,“我不习惯分别。而且又不是不见面了。我不习惯分别时你的眼泪汪汪。”
“我不会再哭的,我很理智。”
“你猜我信不信?”李木风站起身来,“今雨。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觉,也祝你一夜好梦。”
三点半,天还是全黑的。
李木风把李惜文从床上薅起来。
李惜文咧开嘴想哭,李木风一根手指竖在她嘴边:“今雨姐姐在睡觉,你想吵醒她吗?”
“那……好吧。”李惜文用小胖手迷迷糊糊地把眼泪擦干了。
“那我们悄悄地下楼好不好?”
李惜文指着床上的玩偶问:“漂亮姐姐送我的玩具可以带走吗?”
“那是阿姨。”
李木风还是让李惜文把玩具带走了,毕竟李惜文喜欢,这没有办法。
两人蹑手蹑手下楼,轻轻地关上屋子门。
已经预约好的出租车等在门口。
李木风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回望了一眼这座小楼,风吹起她的短发,露出被碎发轻微遮住的眼睛,眼神中属于少女的澄澈和坚定从未变过,只是比起从前,多了一点柔。
“走吧,我们去坐飞机啦。”
李木风把手搭在李惜文的肩膀上,忽然,两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阮今雨穿着睡袍追了出来,长发被夜风温柔吹起,雪白纤细的脚踝在宽大的袍子下若隐若现。
“今雨姐姐!”李惜文张开怀抱,被阮今雨抱起来。
“贞羽姑姑也来。”李惜文伸出圆滚滚的小手招呼。
“真是拿你没办法。”李木风走过去。
李惜文用小小的臂弯拥住两个人的脖子,别看她小,力气却是很大,阮今雨的脸几乎都要凑到李木风脸上去了。
“今雨姐姐,我偷偷在你枕头下面藏了东西,你记得明天看哦。”李惜文煞有介事地悄悄对衡澜说。
“好的,那我就忍住,明天再看。”
“我乖乖的,等我做完手术,我还回来,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
司机提醒再不走就可能赶不上值机了。
三人才终于下决定分别。
阮今雨站在篱笆门外,挥手跟她们告别,静谧得像一幅画。
李惜文彻底地清醒了,想跟贞羽姑姑聊天,可是她发觉姑姑一句话也不说,侧过头看窗外,还捂着眼睛。
于是李惜文去扒她捂着眼睛的手:“贞羽姑姑,你怎么都不说话?”
“说话嘴巴冷,我们把嘴巴闭上好不好?”
“可是,”李惜文歪过脑袋,“贞羽姑姑,你手上怎么有水?”
“那是汗,我热。”
李木风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却又在无尽混乱之后终于见到了光明,等李惜文的手术结束后,她就有时间和全部的精力,去做一件她想做的事情。
一切会顺利的。
那一天也一定会很快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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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澜失眠一夜。
凉了的饭菜热了好几次。
终于也还是被送进了垃圾桶。
早该知道那门铃绝不会被按下,自己又到底为什么还抱有期待。
阮阮,阮阮,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打转,在灵魂深处战栗。
衡澜打开微博,不出意外看到的全是阮今雨,几天过去了,BV秀场热度丝毫没减。
阮今雨跟孔萱儿最后谢幕时同框的照片,被无限地附加上美好的愿景和意义。
她们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这是衡澜从未给过阮今雨的东西。
她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望向她时眼睛里只有憧憬和仰望的女孩,如今一步步站到高处去,站到了别人的身边去。
衡澜嘴唇紧抿,把手边的玫瑰揉得粉碎,玫瑰的刺把她的手扎得鲜血淋漓。
可是没关系,美好的事物总是带着刺的。
两年前她在情感里无意识的亵渎,终究要她自己付出代价。
【见一面吧,来云锦一品,或者我去找你。】
凌晨四点,衡澜给阮今雨发消息。
【莫清清说很想见你。】衡澜补充道,【我也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
以为不会得到回复,衡澜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一片白的天花板。
可她没想到的是,只过了几分钟,她就得到了答案。
【我没有在躲着你,衡澜。】
【确实很久没见清清了,我也很想她。】
两人说好了见面的时间。
阮今雨吃着雪糕,坐在餐桌边。
习惯了三个人的相处,忽然只剩自己着实有些落寞。
说不清出于什么的驱动,对衡澜私下见面的邀请,她欣然应允。
也许,无非就是想证明,她压根不在乎衡澜,也没有躲着她这一说法。
——————
约定在傍晚见。
阮今雨开车,准时抵达。
站在从前的“家”门口,阮今雨心里五味杂陈。
阮今雨按下门铃。虽然衡澜说她依旧有开门的权限。
来应门的是莫清清,她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大圈。
看清来人,莫清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阮阮!你来了!”
莫清清伸手想要拥抱,可手又克制地缩了回去,之前那个冒昧的拥抱想来给阮今雨带去了困扰,所以这一次,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阮阮,你坐,我去给你拿水!”
阮今雨换好鞋步入室内。
厨房是开放式的,系着围裙备菜的衡澜听到莫清清一口一个阮阮,终于是忍不住了,把手上的刀放下。
阮阮,阮阮,她的小孩,她曾经最亲密无间的爱人,只有她能这样称呼阮今雨,旁的人都不行!
“清清,阮今雨是你的前辈,你这么叫她,不合适。你以后叫她阮老师。”
“是我允许的。”
阮今雨对莫清清一笑:“阮阮,独一份的称呼,很亲近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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