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楼。

  二楼临街的一个厢房又被人订了,此人儒雅俊俏,一双丹凤眼眼角向上斜飞,挺翘的鼻梁和下巴显示着他性格中的刚毅。他正品茶观雨,但心情好像不佳,因眉头紧锁,神情肃穆。这时候小厮领了一个表情呆板的人进来,此人身量不高,体型偏厚。下巴上留了黑须,身穿儒服,腰束宽带。走入厢房之后对着那人长揖到地道:“子敬参见周都督。”

  周瑜起身道,“子敬免礼。此次丹阳一行可有收获?”他上下打量鲁肃,观察他的神色,但鲁肃板着脸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鲁肃道,“不瞒都督,孙翊已死。”

  周瑜大惊道,“什么,他已经死了?如何死的,死在何人手中?”

  鲁肃缓缓道,“长吏边鸿。”

  “边鸿一个小小长吏断没有胆子去刺杀一方太守,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周瑜目光一扫,问,“眼下边鸿何处?”

  “边鸿已经就地伏法。”

  “什么?!”周瑜吃惊,“又是何人下的命令?”

  “丹阳郡官员妫览和戴员。”

  “此二贼该不会也死了吧?”周瑜睨着鲁肃问。罪魁祸首接连死去,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周瑜想到不久前孙权执意要派自己去丹阳,若自己大意真的去了,恐怕会陷入这诡异的漩涡之中,或许孙翊之死还会被栽赃到自己身上。幸而有江虞的提醒,叫自己避开一劫。但此事真的是孙权所为吗,他竟然能狠心到杀害他自己的亲弟弟?

  鲁肃眼睛微眯,捋须道,“不错,此二人也死了。不过是被孙翊之妻徐氏设计所杀。”

  周瑜沉思道,“徐氏忠烈,实乃江东妇孺之表率。若此事千真万确,公瑾明日就禀明主公表彰徐氏擒贼功劳。”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隐约有些遗憾,若此二贼没有死,或许还可以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话。可是周瑜也不敢断言那二人是否真的会说真话,若到时候在众人面前倒打一耙自己岂不百口莫辩了?想到此处,周瑜觉得徐氏杀死了那二人倒也一了百了,这几日吊起的心也安心了许多。

  “都督,”鲁肃拱手继续道,“子敬此番不单去了丹阳,还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周瑜想了想拧眉道,“你莫非去了荆州?”

  鲁肃道,“不错,请都督恕肃之罪。”

  “荆州刘表一直为我江东之大患,但地处许昌与吴郡之间,若曹贼要攻破吴郡必经荆州,如此看来荆州乃是我江东第一道防线。子敬此去荆州是想替江东一探虚实,以求未来之计吧?”

  “都督英明,子敬去荆州的确是为江东谋划,可未曾想荆州刘表已然病死,其子刘琮举部投降,江陵已被曹贼所占。”

  “什么?!”周瑜脸色一变终于坐不住了,一边披上大氅一边领着鲁肃往外走,“子敬你速随我去见主公。”

  鲁肃道:“诺。”

  虽然周瑜和孙权在暗地里较劲,但外敌当前谁也不敢马虎。若一失足,可能江东这三世基业要彻彻底底葬送在孙权的手中。

  孙权此刻正忙着对付西边的黄祖,几次出兵均有所获,此刻志得意满自以为天下无敌。但见周瑜携着鲁肃匆匆而入,面上不悦道,“公瑾何故惊慌?”

  “禀主公,曹贼已破荆州,占据江夏,正盘踞江夏城内!”

  “什么?!”孙权拍案而起,又问,“多少人马?”

  周瑜望向鲁肃,鲁肃抱拳回道,“不下七十万之众。”

  孙权闻言颓然坐在锦团之上,神色灰败。

  周瑜道,“主公,此事十万火急,还望主公早下决断。”

  孙权问,“下什么决断?”

  周瑜见他如此慌乱,不禁摇摇头道,“主公,一是派子敬继续探明消息,以求知己知彼;二是赶紧调集军队部署,以策万全;三是联络外援,以抵御曹贼。”

  “子敬,你如何看?”孙权缓了口气,问。

  鲁肃道,“子敬愿意再去江陵一带一探究竟。”

  “好,此事就交给你。”孙权镇定了一些,再问道,“你方从丹阳回来,可有叔弼的消息?”

  周瑜闻言瞥了孙权一眼,孙权正一本正经地问着鲁肃。鲁肃答道,“禀主公,孙郡守已死,其夫人徐氏已手刃元凶替夫报仇。”

  孙权大惊道,“叔弼死了?!”

  “是,请主公节哀。”鲁肃依旧恭敬。周瑜在此刻仔细打量着孙权,虽然他脸上装出了讶色,但眼神中却带着狡黠和镇定,周瑜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孙权闭了闭眼睛,沉痛道,“叔弼怎走的如此匆忙……”他说着说着便带了哽咽腔调,痛心疾首的样子。“叔弼一走,丹阳郡太守空置……”他眼睛往上一抬,正好看见了周瑜,缓缓道,“公瑾,吾明你暂代叔弼之职去丹阳赴任。”

  “主公!”周瑜喊道,“丹阳郡虽为重地,但此刻最为危急的是北方曹贼,公瑾断不可在此时离开吴郡赴任丹阳。”

  “丹阳乃边陲重地,若丹阳有变吴郡也堪忧。吾已思虑周详,就按照公瑾所说派子敬再去荆州查探,公瑾就暂时安心留守丹阳,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

  “主公!”周瑜再喊,双目与孙权对视,“大敌当前,主公不能意气用事。”

  孙权此刻眼中也隐隐冒出了火花,压抑着怒火道,“我已说明,丹阳乃重城要地,必须派一个得力干将前去,江东之内唯有公瑾可当此大任!”

  周瑜牙齿要得咯咯作响,余光一瞥鲁肃,沉默半晌后终于抱拳道,“公瑾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在收尾了

  、第一百零六回

  许昌。

  临近皇宫的一间大宅院内,一个华衣美服的公子正独坐在院中饮酒。身后的一株梧桐树纤细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形成一阵小型的龙卷风。这公子又仰头喝下一盏,再斟满的时候一只纤纤细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那女子樱唇轻启声音婉转如莺啼,“仓舒,你就算喝成了一堆烂泥,她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曹仓舒俊目一凝,重重甩开她的手道,“若非你,我和她的关系何至于此?”

  甄儿又笑了一声,转身坐在了曹仓舒身边的石凳上,方才还劝酒此刻尽然反而替他斟酒,“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都不属于你。”

  曹仓舒大笑道,“哈哈,此言不假。”他看着满满的酒杯,又一仰头灌了下去,酒水的辛辣刺激着喉咙,叫他难受不已。

  “江虞如今是掀不起什么波澜了,”甄儿款款道,“仓舒,我听说丞相已经攻到了江夏,挥军江东是指日可待,你怎不随军去建功立业,反而留在许昌?若真能攻下江东,你功不可没,你若不在场恐怕会被别人占了便宜。”

  曹仓舒冷哼一声道,“此事我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