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羽抱着茅草坐在廊下的横椅上。

  晃悠着脚尖,编着手里的草席。长久闲置的手工技能在这一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徐徐的风吹着,气候不冷不热,暂时也没有生命危险,心情畅快得不得了。

  林知羽小臂上的衣袖挽起来,白嫩嫩的手臂抱着怀里的草席,随意用发带绑起来的头发上也扎满了茅草。

  没一点大户人家的小姐的娇气。

  这几日身上的风寒也都养好了,气色红润,粉润的脸上透着健康的光泽。手指熟练翻飞的时候,脸上满是快活的笑意,像是农家朴实纯洁姑娘。

  许方璟翻书页的姿势凝固了许久,眉头微微皱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翻到了下一面,只是在这样奇奇怪怪的旋律里到底有没有把内容看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砰砰砰——宫门之外忽然传来清脆的敲击声,打破了沉寂冷宫内的寂静,是沉重的门环敲击在门上的声音。

  林知羽怀里的草席已经有几尺长,卷起来抱在怀里,像一只小只的动物张开双臂抱了一卷大大的铺盖。

  双手搂不过来,干脆把腿抬起来拦住铺盖下滑的趋势。

  她编草席的手停住了,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茅草,翘首向着冷宫门口看去。

  冷宫的门一般都不开,李大给她递东西也是隔着门洞,这里是整个皇宫最无人问津的地方。哪会有人愿意到这儿来?

  林知羽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一个有些危险的可能性。

  怀里的草席卷骨碌碌顺着腿滑了下去,她迈大步伐,一步从草席上跳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敏捷。

  “进去进去,我没说话你不要出来。”一边说着,林知羽着急忙慌抢过许方璟手里的书,把她往屋子里面推。

  冷宫只有一个人关注——陆允,他自负但是也很自卑。

  陆允心里知道,许方璟的外公和许方璟的母亲都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名将,许家之所以败落如此之快,是因为许家从来没有谋反之心,也没有任何防备。

  绝不是因为许家无能。

  陆允瞧不起许家的愚蠢,心里却忍不住害怕许方璟。

  许方璟手里一空,习武之人从来不会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她下意识稳住了身子。

  林知羽这点儿力气,推在许方璟身上简直微不足道。任由她如何用力,面前的人就像是一堵墙,稳如泰山。

  “没时间和你解释,不能让陆允发现你伤势快好了……”林知羽一抬头,差点儿撞上许方璟的鼻梁。

  带着锐气的睫羽微微下垂,浅淡的目光落在林知羽的脸上,幽深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林知羽在那双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四目相对的瞬间,呼吸一乱。

  她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就这么不知分寸地动上了手……

  林知羽放在许方璟身上的手撤回来也不是,不撤回来也不是,而且略带柔软的触觉让她明白,她的手放在了一个坚决不该放的位置。

  这简直就是非礼了,要被许方璟狠狠记一笔吧……

  僵在了原地两个呼吸,林知羽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许方璟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有波光淡淡略过,一圈淡淡的涟漪在平淡无波的湖面上荡开,迅速消失不见,甚至让人怀疑它是不是曾经出现过。

  就在林知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她听到耳畔传来淡淡的声音:“好。”

  手里的兵书被许方璟拿了过去,劲如幽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林知羽大梦方醒一般,深呼吸了两口气,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许方璟的气场真的是太强了,林知羽总觉得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曲曲弯弯的小路上传来低声的抱怨:“这里怎么这么脏,还这么冷,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有人低声附和了一声:“您看了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更开心的吗?”

  “也是……”一句话未尽,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林知羽皱了皱眉,这声音怎么格外熟悉?

  几个仆从簇拥着中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鹅黄色的轻罗宫裙,衣袖上用金线绣着满幅的蝴蝶。行走之间,衣袖上的蝴蝶纷飞,周身钗环摇曳。

  她眉眼处有几分像林知羽,粉黛又让她多了几分林知羽没有的妖娆妩媚。

  就算是在美人遍地的后宫里,也算得上是引人注目的美貌。

  在林知羽思考的间隙,那人已经站在了林知羽面前:“这不是姐姐吗?这一身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

  林知羽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到了肚子里,原以为是陆允,结果是她这个草包妹妹。

  无非是来奚落她几句,这都无关紧要,只要不是被陆允发现了蛛丝马迹就好。

  “林知溪,我们好像没必要来往。”林知羽说着,把刚才一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草席卷起来,并没有抬头看林知溪一眼。

  林知溪故意走到林知羽面前,嫣然一笑说道:“怎么没必要?我是给姐姐带来喜讯的,前几日我刚升了太子良娣,父亲也因此升任了苏南府的知府,不日就到到任。”

  “哦。”林知羽淡淡回了一句,并不在乎林知溪说的话。

  她这种满不在乎的表现激起了林知溪的不满,她一把拽住了林知羽的小臂,尖锐的指尖刺到林知羽的手臂,攥紧的手指狠狠用力。

  “林知羽,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没法成为嫡女。父亲保着你唯一嫡女的位置,如今看看吧,他能飞黄腾达全靠我!”她凑近了说道,“你求求我,或许我就能救你出去,去东宫做个洗脚丫鬟,也比在冷宫里强。”

  “不用了,这里幽静,挺好的。”

  林知溪永远的执念就是她只是个庶女,入宫的时候也比林知羽低了一等。

  林知县总是说亡妻的位置要留着,嫡女也也只能有一个,这样才能维护他在百姓之间的形象。因此,林知溪越发看不惯林知羽占了位置,她拼尽一切想把林知羽踩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指甲刺入肌肤的疼痛让林知羽皱了皱眉,她用力想把林知溪的手甩开,但是林知溪没有一点儿松手的意思,反而越握越紧。

  林知羽眼眶一热,浮起了生理性的眼泪。但是在林知溪面前,就算是泪腺再发达也要忍住,不能在她面前认输。

  瞬间,生理性的眼泪就被林知羽憋了回去,抬头直视着林知溪,冷冷道:“松开。”

  林知溪轻轻笑了笑:“姐姐,这可这不是求人的语气。”

  “林知溪,你有完没完?”林知羽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她穿越过来,继承了林知羽的身份,原本不打算和林知溪计较。因为在一个虚伪的父亲的管制之下,林知溪也是受害者,但是当她欺负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林知羽也不可能忍下去。

  “没完。”林知溪有些得意,“我可是太子良娣,我们的身份云泥之别,你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手上的力道有增无减,特意修尖了的指尖一下子刺到了林知羽细嫩的肌肤里。

  “林知溪,我最后说一遍,你别得寸进尺。”林知羽黑了脸,这人还真当太子良娣是什么尊崇的身份,若是让陆允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太子侍妾跑到许方璟面前,让许方璟看了皇家笑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蠢到了极致。

  林知羽手腕一翻,手肘翻转一百八十度,扭开了林知溪的手。同时上扬的手肘直接砸在了林知溪的手臂上,没有分毫节省力道。

  在现代的时候学了一点防身技巧,在许方璟这种习武之人面前不够看,完全没有施展机会。

  但是在弱不禁风的林知溪面前,还是很好用的。

  林知羽瞥了林知溪一眼,说道:“这里不是你耀武扬威的地方,不想让太子和你一起受罚,就赶紧滚。”

  “你!”林知溪气急败坏。

  她半条手臂都在隐隐发麻,这个从小在家就是病秧子的姐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这些本事。

  她气愤地扬手准备朝着林知羽打过去,身边的仆从们也都准备上前帮忙。

  林知羽微微皱眉,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侍卫出现,看来李大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自己想办法解决面前的难题……

  几道破风声响起,林知溪和仆从们忍不住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三步。林知溪更是狼狈,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了手臂。

  几颗石子同时撞在了几人的肩头、腿弯、手腕等处的穴位上,顺着衣服骨碌碌落了下来。

  “没听到她说让你滚?”林知羽背后的屋门处传来淡淡的声音。

  林知溪气愤地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双冷寒的眼睛,藏着深不见底的杀气。

  她顿时脸色一白,明明只是一个眼神,让她有种如坠冰窟之感,像是与尸山血海内的杀神对视了一瞬。

  许方璟斜倚在门框上,面上尽是风轻云淡,朝林知羽招了招手:“傻站着干什么,回来做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羽毛:李大靠不住,平时吃回扣,这时候找不见人!

  李大:……人家可是太子良娣,不敢惹不敢惹。

  许将军:我呢?把我忘了?

  小羽毛:……这不是……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