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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齐山道狭窄,一面是悬崖,另外一面是峭壁,稍有不慎就会落个尸骨无存,也正因为如此,山中的盗匪才有恃无恐,常常在半途打劫。

  护卫阿雨是土生土长的西齐人,自然知道路遇劫匪在所难免,被十几个蒙面人围住之后,阿雨镇定朗声道:“兄弟哪条道上的?想要多少买路钱?”

  虽然可以动武,但花钱能更快消灾。公主给了诸多盘缠,就是为了应付此时情况。阿雨自觉解下钱袋,里面有足够的银钱免难,这是西齐人和西齐盗匪之间长年形成的默契。

  一般盗匪自然乐意收钱让道,见好就收,然而这伙人却一声不吭直接提刀朝着阿雨等人攻去。

  阿雨面色一变,沉声道:“苏姑娘请坐好不要出来,我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盗匪。”阿雨厉目瞪着这伙人,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先是让几个弩箭手用弩箭瞄准准备远攻,持刀刃的刀客则在后头伺机而动,这是兵法,不是胡乱作为。

  “小心一点,他们并非盗匪,更像是死士。”阿雨咬紧牙关说。这伙人来得太巧,也许是冲着马车里的苏凝姑娘而来,他们要刺杀她。

  可他们怎么知道苏凝姑娘会在今日出城?又为何要刺杀她?

  “放箭。”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下令。“小心别伤到了车内人,主子吩咐留下活口。”

  “是!”其余人齐齐应声。

  一时间弩箭齐发,铺天盖地而来。阿雨和其余近卫纷纷举剑来挡,纵然暂时挡去一些,可还是逐渐气力不支,有若干人中箭受伤。

  “不能就这么等着,我们要主动出击。”正在混乱不堪的时候,吴宜归撩起车帘一角,对着马车前的阿雨说,“冷静一些,擒贼先擒王,首先要拿下指挥的那个人。”

  阿雨重重点头,“明白。”他可以趁其不备快速冲到对面,但同时也会让吴宜归孤立无援。

  吴宜归看出了阿雨的犹豫,云淡风轻地说:“你快去吧,他们不会伤我。”不是说要活捉么,起码自己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有了这句话,阿雨不再犹豫,果断地一跃而出飞身去抓指挥之人,驽箭手显然没料到有人居然能从箭雨中不要命地跳出来,一时间愣住居然毫无反应。眼见着阿雨即将得手,临到头却看到目标毫无征兆地略一侧身让阿雨扑了个空。

  阿雨心里咔嚓一声,不好,要完蛋!

  他腿脚落地马上回身蹬起想要回防,然而后方一道凌厉的寒气从他后劲掠来,阿雨直觉不妙,来不及回头去看便下意识低头,一把寒光闪闪的锐利的大刀丛他上空猎猎而过,如果刚刚没有低头恐怕现在脑袋都被劈掉了半个。

  阿雨从死神刀下跑过,守护在马车之前,心中暗暗发凉,手中的剑也在微微颤抖。

  好险,刚刚差一点就做了刀下亡魂,这人到底什么来历,居然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刀法?

  “阿雨,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吴宜归从马车里出来,站定在马车之上遥遥看着底下的人。她知道对方有备而来,阿雨加上这批天子近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与其让他们牺牲,还不如自己勇敢地站出来面对。

  毕竟无论生死都是自己的事情,如果要让别人用他们的命来为自己冒险,吴宜归不愿意。

  阿雨焦急道:“可是公主让我一路护送你,这才刚刚出城,我就——”阿雨捏紧剑柄,只恨自己无能,惭愧难当。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绝非对方敌手,如果硬拼只会落得凄惨下场。他可以不要命,但其他人呢,也愿意和他一样吗?

  吴宜归按着阿雨的肩膀跳下马车,眉宇间丝毫没有畏怯,反而安抚阿雨说:“放心回去吧,公主心地善良不会责怪于你。”她对着阿雨捏住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圈,笑笑说,“你给公主做这个动作,公主自会明白。”

  这是一个“OK”手势,吴宜归曾经对苏苏做过。

  阿雨不死心,“他们可以回去,但你至少让我跟着你同去。”

  吴宜归摇头:“你都听见了他们不会杀我,如果你硬要去只会白白害了你。小兄弟,你得尽快回去才能快些带高手来救我,我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阿雨捏住拳头,虽然不情愿,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吴宜归又拍了拍阿雨的肩膀,面色平静地孤身朝着那伙人走去,她的背脊挺得很直,步伐也没有迟疑。

  阿雨斩断马车绳索飞身上马,“驾!”

  黑衣人见他要逃下意识抬手用弩箭对准他的背后,却见面前忽然闪现一道影子挡住了视线——吴宜归张开双臂,将阿雨和其他护卫挡得结结实实。

  “让开。”

  吴宜归岿然不动,她更加笃定对方不会杀了自己。只是这片刻的拖延工夫,阿雨和马已经逃离弩箭射程。

  “我跟你们走,请你放过他们。”吴宜归坚定说。

  “哼,妇人之仁。”黑衣人把弩箭随手丢给身边人,冷冷瞥着吴宜归,用绳子绑住了她的双手,再将她地眼睛蒙住,把她粗鲁地横放在马匹之上亲自押送上路。

  吴宜归觉得自己现在的惨状真的好像是一条狗,甚至连狗的待遇都不如。前胸后背都疼痛难忍,在马背上颠来倒去,好几次都要吐出来了。

  这伙人做事非常细致小心,一路总是绕来绕去,要么走了山间小道隐匿行踪,要么穿过溪流洗去身上味道,反侦察能力极强。

  半途舍弃了马匹,也总算少遭一点罪。武功再高强的盗匪也是人,他们也需要休息和进食。吴宜归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安静地坐下来歇口气,乖乖喝水被喂食。

  “我们还要走多久?”吴宜归在间隙问。

  没有人回答,他们继续保持缄默。

  吴宜归嚼着一块被人硬塞进嘴里的干巴巴的囊饼说:“其实你们不用捆着我,我不会逃的,因为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而我正好也想要去见她。”

  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有人踩到了身边的落叶,感觉有人悄然来到了吴宜归身边,甚至能够想象他在沉默地观察她。

  吴宜归略微侧首用耳朵听着对方的绵长的呼吸说:“我和你们楼主是故交。”

  对方的呼吸骤然一窒。

  吴宜归淡定地继续:“她肯定没告诉你我们的交情,不过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知道我俩事情的人几乎都……不存于世了。”知道我和舟的身份的人都在地球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

  “你说你和楼主是故交,有何凭证?”黑衣人终于开口搭话。

  吴宜归毫不心虚继续胡扯:“我和你们楼主用的是同一种文字。”她摸到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串拼音。

  黑衣人虽然看不懂,但能读出形,心中隐约信了几分。众所周知楼主因为能读懂玄奕国师的日志而继承了不系楼,本以为楼主是独一无二的,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能写出类似字符,她定然和楼主有某种关联。

  吴宜归又补充道:“我还知道你们楼主曾经随身携带半块玉珏,上面刻着‘蓁’字,另外半块在大盛的叶蓁殿下手上,她二人也是至交好友。”

  “可楼主未曾对我们透露半分你的身份。”

  “其实我能理解她为何这样做。”

  “你能理解?”

  “偷偷告诉你阿,其实她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吴宜归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她不想曝光我的身份,那会引来无数仇敌拿我威胁你们楼主,因为我是你们楼主的软肋。”吴宜归大言不惭地得意道。

  实际上她是故意说一半藏一半,说得越多就越是容易出纰漏,适当留白其余的就让黑衣人自己脑补,就算是赌一把。即使谎言被拆穿了也没关系,因为舟敦明明白白吩咐黑衣人们要活捉她,而这就是她的免死金牌。

  黑衣人沉默了好一阵,仔细想来这姑娘说得有些道理。楼主只是命令他们偷偷来西齐盯着皇城动静,一旦有命令就在山道伏击活捉。楼主强调的是“活捉”并且尽快带回,原先以为是楼主有话要问,如今想来怕真的是一位关系匪浅的故友,否则怎会知道如此隐秘的玉玦之事,还懂得楼主的密语……

  黑衣人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要对绑来的姑娘好一些。

  “你们的馕饼如果加上肉松和蛋黄撒上黑芝麻会更好吃,包上树叶在火堆上烤一烤味道会更不错。”吴宜归还有空管旁人的闲事,看起来完全不害怕。

  黑衣人眸色微动,若有所思地盯着吴宜归。有其他人听取建议不负所望去火堆上烤馕饼,当香味飘散过来的时候,吴宜归笑了下。

  他们放松对自己的戒心了。

  不出所料,黑衣人过来解开蒙住她眼睛上的黑布,吴宜归见到一张蒙面的脸和一双锐利的眼睛。吴宜归对着他甜甜地笑了一下,虽然还没有让对方彻底相信,但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开始松动了,吴宜归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黑大哥,我的手被绑出淤青来了,能不能帮我解开?或者不解开也没关系,能不能帮我松一松换个位置疼?”吴宜归可怜兮兮说。

  黑衣人略有迟疑。

  吴宜归说,“你们这么多人看着,难道我还能长翅膀飞走了?”

  黑衣人觉得有道理,“好,你别动歪脑筋。”于是松了吴宜归手上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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