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的声音确实太轻了,即使她和江思辰离得极近,却只让她捉住了一个关键词,“喜欢”。

  “你说你喜欢什么?”江思辰还有些傻傻地去确认。

  楚昱一下子有些泄气,甚至那一瞬间还有些怀疑,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以前自己看电视剧的时候遇到类似的情节,都会大骂主角眼瞎然后弃剧,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也跟着陷了进去呢?!自己明明喜欢势均力敌,明明喜欢慕强的,她只能将这一切荒诞又归咎于荒岛。

  隐约地,江思辰感觉到楚昱口中的喜欢,会不会和自己有关?但这样的猜测本身就过于大胆,她又得不到楚昱的确认,心中开始变得焦灼,万一,她是说万一,楚昱也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自己呢?毕竟自己连两亿的彩票都能中,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心中的小人又开始呐喊,开始鼓动她,机会难得,不试一试不勇敢一些怎么能有其他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可另一个小人又揪着她的耳朵朝她喊,楚昱恐同啊!她最讨厌女同性恋了!

  那万一,恐同即深柜呢?……

  江思辰在心里找了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可还是踟躇着不敢迈出第一步。不过,她倒是有了一个最大的疑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女同性恋呢?”

  楚昱倒是没太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到这个,只浅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望向阴沉的海面,她其实不太想向别人解释其中缘由,因为她并不想过多地回想那件事。她和武玥讲的时候,也只是说自己被隔壁寝室的女生强吻了而已,没有讲起个中细节。

  她没有讲起过自己如何被对方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也没提起过那伸进来让她觉得恶心的舌头,还带有着上一餐饭菜的味道。那天的寝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一个女人□□,最后她咬破了对方的舌头,对方才知难而退。那人竟还恬不知耻地说以为楚昱喜欢她,楚昱平时倒是和她关系挺好,但也仅限于朋友的交往,她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越矩令人误会的举动。楚昱强作镇定地将她赶出寝室,并反锁了门,直到寝室其他同学回来,她才稍微回过神,害怕地自己一个人躲在床帘里哭。

  但这些细节,她讲给了江思辰,却更像是找到一个最放心信任的出口,进行自我疗愈。可这种信任又和对好友的信任有所不同,她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私心,希望自己的喜欢能够有所回应,她不希望自己也像那个人似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那样毫不尊重别人的人,不分男女,都让人讨厌。”这样的新闻在异性之间也频频发生,楚昱遇到的事情只是换了个性别,导致她对整个女同性恋群体都抱有敌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倒也可以理解,江思辰就怕楚昱是那种根深蒂固的反同人士,觉得这是有违自然规律、大逆不道之类的。

  对于江思辰的话,楚昱不置可否,便没有说话,她总觉得自己遇到的不太像样的女同真的不少,也不怪她怀有偏见戴着有色眼镜。

  就在楚昱还出神地想把不好的记忆重新压下的时候,却听江思辰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实话,但是但是,我不是有意隐瞒的。”

  楚昱疑惑地转头,江思辰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她,不停地抠着手指。就是有一种预感,楚昱觉得接下来的对话,有可能再次颠覆她的世界观,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往往越是那种内向安静的蔫了吧唧的人,做起出格的事来,往往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江思辰对自己从来都是如实汇报,自己也是看中她真诚的一面,她若是有意隐瞒什么,那肯定就是自己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其实没有男朋友。你见过的那个,是银行的吴经理,他负责帮我打理存款,所以来往得比较多,被大家误会了。”江思辰斟酌着后半句话,她要怎么跟楚昱出柜,在心里评估着出柜的风险和必要性。

  楚昱的眉心皱了一下,她已经隐约猜到了背后的原因,但她还是问道,“所以呢?”

  明显感觉到楚昱语气里的温度降了下来,江思辰有些后悔,也许暗恋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为什么抽了风的想对楚昱出柜呢?!所谓想留下最后的遗言,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徒增楚昱的憎恶,何必呢。

  江思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了。

  “所以你是同性恋?一开始就是?”楚昱的眼眸眯了眯,周身的气压不自觉地低了几分,仔细回想,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楚昱时常怀疑过真的有人会毫无缘由地对另一个人好吗?果然是不可能的,她最信任的人却从最开始就对她有所隐瞒。甚至此刻楚昱还有些阴暗地想,会不会有江思辰故意引导的成分,所以自己才会也有了那样不正常的感情。

  楚昱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这是她的底线,她最无法接受的事情。荒岛生活折磨着她本就脆弱的理性,此刻愤怒毫无阻挡地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眉头越皱越紧,气息也急促起来,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压制住喷薄欲出的怒火。

  江思辰有些无措地抬眼看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得生气,以前在公司时,她就算对着自己破口大骂,都没有现在这样一声不吭的,更让江思辰害怕。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总是要面对。

  吸了吸鼻子,江思辰站起了身,雨已经停了,到处都湿漉漉的,她的心里也是。

  “我没想过会和你怎样,也不会做任何让你讨厌的事,我,应该没有做过吧?”江思辰失落地低下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哪一刻,是让楚昱感到不适的,“我并不是恶意地隐瞒,只是想在你的身边,仅此而已,我没什么奢望,只是,只是想这样看着你就好。”江思辰说着说着,自己鼻子都酸了,她真的爱得太卑微了,可对方是楚昱的话,她又心甘情愿这样。随着她们私下里接触的增多,她被楚昱深深地吸引,她爱她专注于事业时的运筹帷幄,也爱她生活中的那种松弛感。

  她见楚昱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的松动,赌上最后的一点勇气,说道,“楚昱,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她连最后的请求都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楚昱虽然强势,但她从不会真正的恃强凌弱,面对如此卑微的江思辰,她又觉得这一腔怒火有些无处发泄。她深呼吸了两次,努力平复下情绪,尽量控制语气道,“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与人交往时最看重的,就是真诚,这也是我的底线,我无法接受被人隐瞒和欺骗,无论你的出发点是善意还是恶意。”但其实楚昱也明白,性向是人的隐私,并不是一定要提前告知的,可她就是觉得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段时间像个傻子一样,自己在这里为喜欢上了江思辰而纠结愧疚!楚昱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