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了个人问题,楚昱抬手遮着阳光,站在高处的石头上眺望着天际线,依旧没有任何船只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地叹气。但现实又不得不让她将这些情绪都藏起来,不然要怎么熬下去呢?沿着巨大的岩石区,又往前攀爬了一会,就能看到小岛的另一边了,和她们刚登陆时的地貌有所不同。从她所站之处的脚下,有一片细碎的礁岩逐渐延伸向海里,附近浅滩的面积也很大,看起来水也很浅,不知道可不可以下水在礁石群附近抓到一些鱼虾之类的吃。

  虽然新的天地就在眼前,但楚昱低头看了看脚下陡峭的石壁,显然从这里下去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们可以试着从另一边绕过去,应该相对容易一些。于是她又折返回去,再次淌过那一小段被海水淹没的路,似乎脚已经有些麻木了,感觉没有来的时候那样疼了。

  但楚昱走路时候依旧一瘸一拐的,伤口被细沙□□的时候,还是特别的疼。她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走过来的江思辰,“怎么过来了?”

  “你去了好久,我有些担心……”江思辰在原地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楚昱回来,顿时六神无主起来,脑子里想着各种不好的结果,她是不是不小心掉进石头缝隙里了?还是被海浪冲走了?或者遇到了其他的险情?否则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么大个人了,总不会丢。”楚昱不以为意地继续走,“刚才我看到了岛的另一边,礁石很多,海滩比较浅,应该会找到其他吃的,我们过去看看。”

  “嗯!”一听到吃的,江思辰就来了精神,跟着楚昱往回走,见她走路有一点点跛脚,想搀扶着她,却又不敢。正在江思辰犹豫的时候,楚昱停下脚步先开了口,“不行了,脚疼。”还细细地抽了两口气。

  “那我,背你?”江思辰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或者扶着你?”

  楚昱好笑地看她,她自己都脸色煞白的,感觉随时都能晕倒的样子,还说要背自己,“我怕你背着我万一晕倒,再把我摔个好歹。”然后伸手主动挽住了江思辰的手臂,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靠过去。

  毕竟是有了希望和盼头,疲惫在这个时候被压了下去,但两个人拖着三颗椰子,还是走走停停的,日头都有些倾斜了,才走到楚昱刚才看到的那片礁石滩。这个岛确实不算大,如果是平时体力足够的话,一个小时绕着走一圈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她们现在又渴又饿又累,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体力也几乎耗尽了,俩人同时坐在背阴处喘着气。

  这个小岛有些形似月牙,她们刚登岛的那一边是凸出去的狭长海岸,此刻她们到达的这一面,是凹陷进来的海湾,高大岩石延伸出去的那一片礁石渐渐没入海水中,有些像是环抱着这一片海滩的手臂似的。而岛的中间,则是从高大岩石群那边的山丘,一路向下延伸,整个小岛的中间,就是一座一边高一边低的山。她们想要往返两边的海滩又不想绕路,就要翻过这片植被茂密的陡坡,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岛的这一面虽然有浅滩,却没有几颗椰子树,植被也比较稀疏,她们所需的水和食物,被分隔在了小岛的两面,这让楚昱有些头疼。刚才路上太渴了,她们又开了一个椰子,现在只剩下两颗了,如果找不到其他水源,明早就还要绕回去再爬树摘椰子了。这边虽然有几棵椰子树,但相对来说比另一边的高大多了,而且树木都长得笔直,没有其他工具根本爬不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海上漂流的垃圾,在这边积存下来一些,她们还发现了两个装了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江思辰捡起来的时候还如获至宝,“这里面水能喝吗?”她感觉自己就像以前小区里遇到的那些拾荒老人似的,随便捡到一瓶水也不管干净不干净,拧开就要喝。

  楚昱看了看瓶身上都生出了许多绿色的苔藓模样的东西,证明这瓶水在海里漂了有些日子,那里面的水,怕是早就生出各种细菌了,于是赶忙打消江思辰的念头,“应该是不能喝了,你把瓶子洗一洗吧,以后肯定会用到。”现在还不至于弹尽粮绝,还是以稳妥为上。

  “哦。”江思辰听话地把里面的水给倒掉了,然后弯腰在海水里仔细洗着瓶子,刚才听楚昱说到“以后”,于是问她,“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呢?”并不用解释,她们都知道这说的就是救援人员。楚昱望了望海天交接的地方,淡淡说道,“也许三五天吧。”她们虽然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但毕竟只是随着海浪漂动而已,应该怎么都不会漂得太远吧?而且这里毕竟是个小岛,标志还挺明显的,只要搜救的大方向对了,找到她们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楚昱没有江思辰那么担忧。

  楚昱说的话,江思辰总是最相信的,毫不怀疑,于是也有了点信心,洗完瓶子之后,一边两只手甩着水,一边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期盼着早日会有船只发现这里。

  “我们去那边海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楚昱指着那片绵延了一百多米的礁石滩。

  “你的脚还行吗?要不然我下水去捞吧。”江思辰看那边水似乎也不是很深的感觉。

  “没事。”即便忍不住疼,也不得不下海,如果让江思辰下去,万一晚点涨潮把她给淹了回不来怎么办?“而且……”楚昱挑拣着措辞,“你看得清水里什么是能吃的,什么是石头吗?”

  江思辰不开心地扁扁嘴,“哦。”她确实看不清,除非她能潜到水里贴得非常近才行。

  但楚昱虽然做了心理建设,但是礁石滩上的缝隙里,细碎的石头混杂着破碎的贝壳之类,踩着更扎脚,她只挽着裤角走了两步,就不得不扶着石头停下来,疼得她哼出了声。

  江思辰看得心疼死了,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反正还有两个椰子,今晚够了,别去了,明天再说吧。”

  想想也是,等明天脚好一些再下水也行,何苦非得遭这份罪。于是在江思辰的搀扶下,瘸着脚地找了一颗树下寻着树荫坐下,此时也就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楚昱从来都是把生活安排得很充实,极少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一发呆就是一两个小时的时候,但是她们又没办法,有限的食物和水,让她们只能最大限度的保存体力,撑足够久的时间,直到被救援。

  “你说……刚才你在那边山上上厕所,那我们在这下面海里捞东西吃,会不会……”江思辰还是问出了她最大的一个疑问或者说担忧。

  “你……闭嘴。”楚昱都被她说得有些反胃了,其实她刚才在岩石上面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样的问题,所以还特意避开这边的位置,在离海很远的岩石缝隙,除非大潮,不然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那你知道游泳池里有时候会有小孩直接尿尿拉屎吗?但泳池里的水只是消毒和过滤,并不会轻易换水。”

  “噫,这么恶心吗!”江思辰从来不知道这些,她一下子回想起以前游泳时候被迫喝的那些水,也有些反胃了。

  楚昱白了她一眼,“没你恶心。”

  其实楚昱的话,说的是刚才她们讨论水质被污染的问题,但江思辰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像是在说她的取向,同性恋真恶心,许多人会说的话。江思辰虽然没有出柜,但她也会听闻其他人遇到的这类事情,她们这类人总是被人抵触和排斥。于是她看着楚昱的眼神特别的难过,大概只有在没戴眼镜的时候,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所以才敢这样大胆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像个掩耳盗铃的蠢贼。

  楚昱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江思辰却快要哭了似的委屈,顿时心生不忍和内疚,“没……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你最开始说的那句话。”其实楚昱对江思辰算不得了解,除了知道她中了彩票,私事方面自己从来不会提问,江思辰也没怎么说过。她以前经历过什么,自己自然无从得知,也许这句话刚好戳中她回忆中的痛点,“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楚昱回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班级里也有一个女孩子长得很胖,叫什么名字早就不记得了,只是有这样比较模糊的一个记忆。那女孩因为胖,所以爱出汗,体味又重,所以很多同学见到她就喊着恶心让她离远点。虽然江思辰还挺干净的,但不知道她以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遭遇,楚昱又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不太行……”各个方面的。虽然没有人骂过江思辰恶心,但从小到大,也许是因为体重的原因,也许是性格太内向,可能也是两者同时作用的结果,总被人开玩笑和排斥。所以她努力讨好别人,对所有人都很好,想着这样就会有人和她做朋友,就不会被人孤立和欺负,她想融入到大家这个团体中,免受霸凌。所以别人开她任何玩笑,她也不敢反驳,她上学时的几个“好友”,就很喜欢拿她的胖来说事,有时也会一起笑着贬损她,还说只是玩笑而已别介意。江思辰只能笑笑说不在意,可她的心里难受死了,但又怕她连这样的几个朋友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太孤独了。

  直到后来高中后半段,开始喜欢上动漫和网络,变得越来越宅,在网上交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再也不用在现实中维护着虚假的友谊,她就变成了真正的肥宅。极力减少和别人的非必要交往,反而心情放松了很多,这才一路走到了现在。

  见江思辰忍着眼泪的模样,楚昱有些不忍,也许刚才那句话,真的戳痛了她的哪一块回忆。“不可以说自己不行,你行的,很棒。”楚昱有些抱歉地握了握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