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楚昱她们是在原本就比较靠前的位置，很快就出了机舱，上到了充气滑道上，此刻它像是一搜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方舟。只是它所能承载的重量是有限的，空间也是有限的，后面的人再想要跳上来，就很难了，很多人就这样落水。救生衣上的灯接连亮起，一闪一闪的，像水面上漂浮着的红色萤火，却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楚昱和江思辰趴在气垫的边缘部分，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气垫边因为沾了海水，到处都有些湿滑，很难抓握。气垫上又有些超员，随便哪个人动一下，就会将处于边缘的的人往外挤出去一分。上到救生气垫之后，楚昱就没有再抓着江思辰了，因为她自己都是将将才稳住了身体，这种时候，大概也只能各人顾各人了。
江思辰本来就体重大，又比楚昱更靠近边缘，拥挤中，手上一滑，整个人跌落进了水里。之前落水的人，见救生气垫上多出了位置，又争先抢后地想要抓住生存的机会，一个个伸长了手往上抓。微弱月光的黑夜里，简直像是一群恶鬼从地狱中伸出手来，吓得气垫上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思辰！思辰！”楚昱第一时间就发现江思辰掉了下去，趴在凸起的气垫边缘，想伸手去抓她，却被其他水里的人抓住手臂，差点被一同拉下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其他人挤着到了三五米远的地方，即便是套着救生衣，因为她的挣扎，在水中起起伏伏的，属于她的红色光亮，在海水中时隐时现，不知道哪一刻便会消失不见。
“思辰！你不要急，放松些！穿着救生衣没事的，先飘起来稳住身体，然后再慢慢游过来！”楚昱只能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她喊话。
江思辰当然也想像楚昱说的那样，可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形下，她已经慌乱的忘记了之前学游泳时教练教她的所有东西。在海里不像是泳池中，在泳池里的时候，你永远知道你的脚是能够蹬到池底的，在这深海，只能不断地下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你的脚踝，把你拉进深渊之中。江思辰害怕地哭，她能听见楚昱的声音，可自己因为紧张和恐惧，肌肉痉挛得发抖，根本发不出声音。
楚昱眯着眼，努力的朝着江思辰的方向寻找，可是天实在太黑了，水里到处都是挣扎求生的人，挤在一团，她已经分辨不出江思辰的具体位置了。
“楚……楚昱。”微弱的声音传来，在嘈杂的人群求救声中，勉强能够侧耳听清。
“思辰！你在哪？！”远离人群的一个红点，随着楚昱的声音，似乎动了动。竟然比刚才的位置漂得更远了！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远离她们。楚昱顿时焦急起来，江思辰不会游泳，如果再漂远些，就算之后救援人员赶到，怕是都找不到她了。心中快速地盘算了一下她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二三十米，她如果游过去把江思辰带回来，应该是可以的，即便救生气垫上不会再有她们的位置，她们拽着气垫，身上又有救生衣，应该还是能坚持到救援的吧？
其实楚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她一下子就想起当初江思辰毫不犹豫救下自己的时候，于是起身跳进了水里，和其他人相反的方向，游去江思辰那里。
但一下水，楚昱便很快发觉了异样，海水很凉，她只划了几下水，就觉得腿有些抽筋，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好不容易游到了江思辰旁边，抓住了她，就几乎没什么力气了，冷得她手都在抖。
江思辰见着楚昱来救她，感动得不行，但很快这感动就变成了更大的恐惧，因为她最先发现，她们两个人比刚才漂得更远了。她赶忙推了推楚昱，“你别管我了，快回去！”
结果楚昱抓着她没放手，声音颤抖着，“不行，我没力气了……”
这一刻江思辰害怕极了，她现在最害怕的已经不是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而是楚昱为了自己，也回不去了。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江思辰就恐惧地又哭了出来，“求你了，快点回去……”说着，还努力的想蹬水带着楚昱一起往回游。但她真的是八字与水不合，越蹬水沉得越快，差点把楚昱也带下去，海水灌了她一嘴，又咸又涩，味道难以形容的让她想吐。
“对不起……咳咳……”江思辰刚才呛了一口海水，嗓子和整个气管都疼的厉害。
楚昱拉着江思辰，仰头在海面上小心地换气，“别说话。”她没那么容易放弃，想着稍微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之后再往回游。
可只不过是喘了几口气的功夫，楚昱就感觉她们两个似乎被水流裹挟着往更远的海域漂去，眼前成片的红色光点越来越小，海浪中浮浮沉沉的，已经很快就看不太清楚了。这个时候楚昱也慌了，赶忙带着江思辰奋力往那个方向游着，但她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效果，没一会儿，便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楚昱喘着气停了下来，手脚都冷得动不起来，心脏也感觉一阵阵的心慌。
其他人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她们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海域，连月亮也不见了，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她们身处冰冷的海水，似乎希望也离她们越来越远。海面渐渐起风了，浪变得有些急，江思辰哭着抱紧了楚昱。楚昱没有说话，她冷得牙齿发颤，抱着江思辰，能稍微暖和一点，这是她们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即便是如此的微小。
风在海面上刮起了浪，对于漂浮在海面的她们来说，简直像一堵墙朝着自己拍下来一样，并不算巨大的海浪，砸在脸上头上却像锤子似的，敲得人晕头转向。楚昱根本没空去考虑自己刚才这样做值不值得后不后悔，她只能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之间贪婪地吸两口空气，死死地和江思辰抱在一起。
江思辰本来就还不会在水中换气，只是本能的在无休无止的浪峰间，仰着头喘一口气，海水时不时地灌了她一嘴，呛得她难受，却拼命的忍住咳嗽，她怕一咳嗽又要吸进去更多的海水。更可怕的还是海水太凉了，即便江思辰有厚厚的脂肪抵挡，但泡了这么久，还是觉得好冷，对抗海浪又会消耗更多的体力。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看不见前方，只有风声和海浪涌起的声音，她们救生衣上的红色定位灯交替闪烁，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当她们以为这就是最绝望的时刻的时候，楚昱最先感觉到自己的救生衣有些漏气，她艰难地抬起有些冻僵的手，拿着吹气管吹了几口气，迎面而来的海浪也让她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但两个人心里全都想着同样的事，“她们完了！”所有遇险的人，都会期盼奇迹，但奇迹并不总是发生。江思辰觉得一定是自己没有那个命，中了一次彩票，就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现在还要连累楚昱，她追悔莫及，楚昱刚才就不应该来救她。
她们一定是快死了，否则明明在冰冷的水中，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