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 此地竟没有大变。”
瞧着周边的景象,君临扬手伸了个懒腰。
她正好被传送到这里,森林中的一处空地, 面前,是一条巨大的完整的龙骨。
不对, 好像不怎么完整。
小心收起了圣灵宗的掌门铭牌, 君临轻“嘶”一声, 加快步子绕到龙首前。
少了对龙角。
还有,那片逆麟也不见了。
君临眉头微皱, 随机舒缓开。
她早听说南洲有个秘境开启的消息,不过没想到竟是自己宗门的。
也是, 圣灵宗百年前已被屠尽满门, 她又升仙不在红尘, 根本来不及看护。就算乾乙能保其一二,也挡不住修仙界各方势力角逐来分一杯羹。那种情况下,秘境流落天地间,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过, 没想到有人能摸到这地方。
还拿走一对龙角,以及那片很漂亮的龙鳞……她明明记得自己把逆鳞藏得很好的, 真不知道是怎么被翻出来的。
罢了罢了。
君临忍不住笑。
她还计较这些作甚?
从前恶趣味搞的藏宝游戏而已,现如今, 便是宋知年那柄神器级的剑于她都没什么太大用途。而且,能找出龙鳞龙角的那家伙何尝不是个妙人?
不远处, 颜竹脚边的黑猫动了动鼻子,停住扑咬凤凰的动作, 身体抖动,毛发炸起, 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正同桐木对话了解信息的二人听见这动静,下意识地纷纷低头看了一眼。
“喵呜~”
猫咪顿时委屈得不像样,嘤嘤叫着,开始蹭着颜竹的腿打转。
“啾啾!”
凤凰不屑一瞥,振翅飞起,矜持地降落在了颜竹肩头。
待安静而优雅的用鸟喙梳理好色彩斑杂的羽毛,“小丑鸟”模样的它还朝底下丢人的黑色生物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喵——!”
猫尾不爽地拍打地面,黑猫露出了尖牙。
又是一阵闹腾。
不过,旁边两人却没什么心思去管制。就在刚刚,她们才从桐木口中得知了一个噩耗——秘境要塌了。
“…这个里秘境,可能会对外面的秘境有些影响。”
桐木边说着,边去瞧颜竹的反应。它不认为大佬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不清楚大佬又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这能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是在考验它桐木够不够忠心?
还是…在试探它有没有看透她的伪装?
……
哪怕桐木觉得自己绝顶聪明,此刻也不免有些头痛。
太难了啊!揣摩大佬的意图什么的…它本来就不是人类,是个单纯的小梧桐树,它哪里懂人心思里的弯弯绕绕啊?!
不过,思来想去,桐木还是觉得刚才思考出的东西里,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那么问题又来了——大佬究竟是希望它看透,还是看不透呢?
桐木暂时想不出答案。
好在,大佬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颜竹与它挥手告别,又像平时那样说了许多客气话。
这…莫非是个提醒?
猛然间,桐木只觉一束灵光蹿进了脑海。
——大佬是希望我看不穿的!
她以这样的姿态行走人间,便是想隐藏身份。她本身实力强大,并不需要我的助力,兴许需要桐木一族的,所以…她带来了凤凰,而我,我就是那个负责传达的使者!
桐木回想了一番自己之前的行为,没觉出什么错处。可能唯一不妥当的,便是桐木一族给出的谢礼,虽为天阶丹药,但比起凤凰还是不够看了。但那是它先代桐木一族给出的,族里还未商量好谢礼,想必,到时一定能让大佬满意!
所以,她不需要我的助力,她接触我,只是想通过我接触到我背后的桐木一族,此后,我的使命便结束了。
桐木心中多了几分惆怅,它很想抱大佬的大腿啊!
可,很显然,它如今于她而言没什么价值了……
所以它不需要看透她,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有缘,江湖再见。”
少女的话传入耳。
桐木回过神,留给它的已是两人离去的身影。
凤凰与猫也分开了,分开的最后一刻还在打架。
凤凰扬翅,轻落于它枝干处。
“我觉得你应该想明白了。”
鸟喙张张合合,从中竟吐人言,音调高昂,像极稚童。一时难辨雄雌。
“…是!”
桐木的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苍老,旁人听起来会觉是某个激动的少年在语。
“有缘…再见…”
它重复着这两个字。
“我们不是弃子!”
“当然不是!”
凤凰低头梳理着羽毛,闻言,骄傲地昂起了头颅。
“我们,可是这棋局最重要的一环!”
“起码,我得长大些。”
……
颜竹并不知桐木想了那么多,更不知凤凰还会说话,亦不知一树一鸟在背后琢磨了那么多。
她正牵着宋青的手,心里打着鼓,面上装作平静模样,勇敢往前走。
她不害怕,但她不想面对尘埃落定的另一种可能性。
她恼恨为宋温凊写出那样身世的自己,如果不是…不是她非要追求“带着血泪的完美故事”,她的朋友一定能在师长的羽翼下被庇佑着长大,永远做那个正直善良温柔的宋温凊。
她会是灵蕴道宗的希望,是众人仰慕的天之骄子,是一剑断绝无数同辈剑道之途的剑道天才……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被污为魔修,可能会遭到整个正道的追杀。
颜竹想起那“宁兰心”说的话,神色渐冷。
她是不信宋温凊已经成为魔修了的。无论是她笔下的宋温凊,还是她认识的宋青,都不会做那样的事。
唯一的可能性是,她埋的暗雷被引爆了。
被一个带着系统的穿越者。
事情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她不知道对方对剧情所知多少,更不知对方的最后目的,也不知对方有什么底牌。
而且……
颜竹虚虚握了握掌心。
她双手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能够抗衡的力量。
一无所有……吗?
目光落到了脚边的猫咪身上。
——最大的变数,似乎是这家伙。
颜竹想着事,眼前忽地掠过了一抹红,还未反应过来,右肩便被轻轻一拍。
她下意识想望过去,却觉身体一偏,直接撞进了一团软物。
“你……”
少女短促的音吹进耳。
颜竹稍稍回神,抬眼瞧见宋青抿紧的唇。
她一手搂着她,一手搭于剑鞘,眼睛微微眯起,正警惕地盯着某处。
“别那么紧张嘛!”
熟悉的声音,话语含笑。
颜竹身体一僵,几乎在同时,脑袋中浮现了来人的名字,转头一看,果然是君临那张脸。
她穿得比之前还张扬,一袭耀目的红衣,就那么大咧咧立在那里,好像处于剑拔弩张气氛中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她上前一步。
银光划过,剑不知何时被宋青握在了手中。
利器破空之音。
是警告。
周边一下子静下来。
可惜,不久,一串笑音便将此般氛围打破。
君临抚掌大乐。
“我赢了。”
她如此说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而后,她五指向前一摊,光芒闪过后中央多出个木制小人。
“百年桃花酿,记得给。”
话音未落,她便随手一转将木头小人抛了出去。
半空中,小人迅速膨胀变大,待到落地,已成了个翩翩公子。
“五坛桃花酿而已,”模样俊俏的青年理了理衣袖,待衣冠稍整才接上下句,“我还给得起。”
“不,是十坛哦!”
君临语出惊人。
“……”
男子眉一拧,灰蒙蒙的眸循声望向她。
“断剑重塑了”,她说,“比你当时塑的那柄好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把剑的两半合在一起,就是没有原来那么好看了……”
“所以你当时塑剑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材料?”
乾乙还在发愣。
“怎……”
“怎么会?”
“她是在哪里找到那一半的?当初太衍剑断时,我们拼尽全力,也只寻到了一半……”
“有什么不可能?”君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面紧张望向自己的两人,“太衍已生神智,就算分成两半,亦有灵性,沉睡个几百年修复好再寻过来…不是不可能吧?”
“所以说,你欠我十坛。”
乾乙并未理会,而是仍在沉思什么,眉眼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确实比我们想的还要出色……”
他说。
“我们原先只打赌那柄含了太衍一半碎片由我重铸的剑是不是被她取走的,未敢想,她居然也寻到了那不知所踪的上一半,并让太衍剑重新合一了……”
“她比我们想的还出色。”
“就和…他们一样……”
乾乙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抿紧了唇。
“所以你欠我十坛!”
君临还在没心没肺的喊着。
“知道了!”
乾乙被强制从回忆里脱身,气得牙痒痒,顿时没了风度,烦躁地大声回道。
“行。”
目的达成,君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两人身上。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君临,这位是乾乙。”
乾乙收整好心情,拿出自认最温柔的笑,微微颔首。
“我们是你母亲的故人。”
将对面人脸上的惊讶尽收眼底,君临笑了笑,“总之,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