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达, 得麻烦你把她搬动一下。”陆之默指着季颜的尸体,惹来众人疑惑的目光,小小卖个关子, 她恭敬的邀请道:“各位,请随我来。”

  语毕, 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城堡黢黑不见尽头的深处走去。

  纪南岑和苏屿汐面面相觑, 随即牢牢十指紧扣的跟在了后面, 大概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

  赞达保持警惕, 静等乔波尔的吩咐,直到他忠于一切的主人点头示意可行,方才不顾被鲜血染身将季颜扛在肩头。

  随着前进的步伐,那惨不忍睹的尸首溢出的一片暗红, 在凹凸不平的沙砾地上, 泄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气氛沉寂, 没有人开口好奇目的地在哪里, 也不知道陆之默要去向何处, 只是这一路走得漫长,长到像是永远见不到光明。

  若不是一行人中,有赞达和纪南岑支撑起强大的底气, 怕是没人敢只身游荡在阴森可怖的城堡里, 毕竟实在太诡异了,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未知的生物吞没。

  穿过一道随风摇曳出吱呀声的木门, 骤然迎来刺眼的光明不禁让众人下意识的虚眯起眼睛。

  城堡的露天内庭是四四方方的格局, 设在正中央的喷泉池上矗立这一尊残破的雕像,从姿势和大小来看, 都像极了已被砸毁的神明信仰。

  失去了往日光鲜, 如今只剩苔藓在被人遗忘的世界野蛮生长。

  纪南岑站在原地转了一圈, 除了来时的那一道门,其他三面是密不透风的石墙,从城堡外围估摸的面积来看,里面不可能只有这么小,显然格局是不合理的。

  陆之默就着拐杖指向喷泉上的雕像,聊起了来龙去脉,“这座废弃的庄园是派·洛蒙大师遗留下来的一处隐蔽的财产,除了我,只有你们知道。”

  苏屿汐抢了话锋,“既然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还大费周章的想要得到神明信仰?”

  “当然是为了雕像里藏着的东西。”陆之默看向纪南岑背上款着的长木盒,转而又看向了喷泉上的雕像,“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一尊也是神明信仰,只是各自的存在代表了不同的深意,面世的是信仰,隐世的才是神明。”

  乔波尔撇开恩怨情仇,此刻她显得很兴奋,为眼下探险般的境遇而兴奋着:“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作为考古学术派的凌希,倒是很有发言权,她围绕着喷泉研究暗藏的玄机,好在经验老道,已经咂摸出丁点线索,“死胡同里藏秘密,神明,信仰,仁慈,尸体...”

  “好了好了,我不吊你们的胃口。”陆之默笑着指挥道:“赶紧把尸体搬过来吧,血流干净可就麻烦了。”

  她用拐杖拨开池子里被苔藓覆盖的一处暗道,赞达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配合着将季颜搬了过去,只是注入的血液很缓慢,并没有见到发生异样。

  纪南岑抽出匕首,拎住季颜的衣领开闸放血,寻思着这样的行为太过残酷,她不得不回头看向苏屿汐和乔波尔,“你们要不先回避一下吧,我怕你们晚上做噩梦。”

  赞达一把抽走匕首又将纪南岑撞开,他最是不屑下手温吞的行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

  话音刚落,他仿佛逮了个小鸡仔,摁住季颜的脖子划来出深深的血口。

  好在纪南岑及时抬手捂住了苏屿汐的眼睛,她知道就算妻子万般憎恶这个人,但作为死者,她们并没有做的起码的尊重,此时只能嘘声安抚着:“就当是她作恶一生,唯一做了一次好事吧...”

  苏屿汐不做回答,只能无奈的埋进爱人的怀里,寻求着一丝微弱的勇气。

  在众人沉寂的期待中,雕像下的底座似饥渴已久的恶兽,吞进了足量的鲜血。

  某种未知的机制被启动,雕像伴随齿轮滚动的响声缓慢旋转,神明信仰高举的那一只手指向了其中一面墙。

  停下的一瞬,名不透风的墙落下一块石头,露出细长的机关。

  陆之默也许等待这一刻等了太久,以至于让这个一向胸有成竹的人,泄下了无比沉重的吁叹,“南岑,也许你身上的东西代表了开启神秘的钥匙。”

  纪南岑应声点头,麻利的取出了仁慈之主的剑。

  凌希已经扒拉在墙边,指腹描摹着机关口,笃定了陆之默的猜测:“的确是附和剑口的大小...真是神奇的设计,我更好奇这位大师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之默拍拍她的肩,“凌教授,我会给你答案的。”

  纪南岑趁着大家讨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剑插了进去,尝试着左右旋转之后终于拧动了剑柄。

  顷刻间,整面墙宛如双开门天摇地动的震撼,落下的碎石砸在纪南岑的头上,她捂着脑袋灰溜溜的躲回到苏屿汐的身旁。

  大小姐捧着她的脑袋揉了揉,担心的询问:“疼不疼,我看看?”

  “老婆吹吹!”

  凌希甩了一记眼杀,“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卿卿我我?!”

  石门打开,赞达先一步隐没黑暗,探寻是否存在危险。

  “进来吧。”

  没过一会儿,暗室里传来他的呼声,消解了众人悬心的紧张感。

  当所有人亮起手机灯时,被揭露的神秘未知震慑,童话里堆满金银珠宝的密室走进了现实。

  纪南岑弯腰拾起两块金条敲了敲,天知道这声音听起来有多动听,简直能让她的财迷血液为之沸腾。

  她下意识的开始往衣兜里揣黄金,没一会儿全身上下鼓鼓囊囊得不像话,整个人都肿了一大圈。

  等她忙活完了转头看向一群好友,没一个像她这般猴急狗跳,全都静静的盯着她,这算是闹了个笑话。

  “别笑我,你们知道的我,我爱财如命,见了黄金就跟狗子进了油菜花田,疯起来要命!”纪南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老老实实的把装起来的黄金又往外扔。

  凌希和乔波尔就着灯光,细细打量挂在墙上的三幅油画,好在密封防潮的措施做的很好,在如此糟糕的环境里,画面没有受到丁点污染。

  凌希只在一眼就能辨别出自那位大师之手,不禁啧嘴感叹,这暗室里的藏品,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足以让人为之惊奇。

  没什么金钱概念的赞达,走到摆在墙角正中的架子前,上面放着的正是加冕仪式四宝剑的另外三把宝剑。

  地上零零碎碎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红木盒子,装着的宝石翡翠比比皆是。

  就连派·洛蒙从未面世的雕塑作品,都只有堆在角落吃灰的份。

  如此看来,满地的黄金和银器,都是只是最基本的存在。

  这等泼天的财富,就算是财势滔天的乔波尔见到了,也为之惊叹震撼,“陆之默,这就是你倾注了生命也想见到的秘密,不得不说,略显俗气但又让我体会到了探险者的快乐,还不赖。”

  陆之默笑笑不语,但很快隐去了笑容,她安静的走到前方,扔开拐杖单脚矗立在众人面前。

  向来挺拔的腰背缓缓的弯下,重心不稳的摇晃着身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狼狈。

  纪南岑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便试图上前搀扶,却被她抬手示意不要靠近自己。

  在沉默中,她吃力的单膝跪地双手撑向地面,磕头的动静很大,皮肉撞击地面的声响,让人听了不禁心头颤动。

  她始终保持着额心朝地的姿势,久久没有坐起的意思。

  这个连死都要高傲的独自面对的人,如今撕下了尊严和傲慢,她谦恭的致歉是如此的诚挚,当然还是挨不过无数次算计背叛后的苍白。

  是的,陆之默为了走到今天,让所有人只看到她的狠绝和阴谋,却不愿让他人知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财富?权力?信仰?理想?似乎都不是,那一抹初衷比神明信仰带来的未知更加神秘。

  她把苦闷咽进肚子里,独自暴风雪般的困境中艰难前行,无人倾诉也不肯倾诉。

  直到厚重的石门被打开,直到金银财宝以这样的形式展现,直到一段封存已久的记忆被吹去尘埃。

  终于,披着恶意假象的初衷,展露出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时间分割线·几年以前——

  年近七十的派·洛蒙,为了维持对雕塑艺术的热衷,一直在寻求更加高深的奥义。

  这位无妻无子的大师,在享受名誉与财富之后,倏而意识到追求繁花似锦的艺术同时,他人生的另一面是相形见绌的空虚。

  也许感知到生命在短暂的几年里加剧流逝,他找到PA-40组织,委托了一份最高规格的安保服务。

  PA-40组织也乐忠于为国际名声优越的人合作,很快便挑选了几名能力拔尖的雇佣兵,来完成这次为期两年的安保任务。

  相比其他技术过硬的雇佣兵,陆之默是唯一一个女性,也是唯一一个能和雇主谈论艺术的人。

  派·洛蒙第一次和陆之默交谈时,便给了他人无法企及的高赞。

  ‘默,如果你手上拿的不是枪,而是画笔或是钢笔,你的前程更光明更伟大,善于探究他人内心的人,若是放在艺术领域,造诣比杀戮更让人折服。’

  于是,在相处的时光里,派·洛蒙越发的依赖陆之默,甚至强烈到,她可以随时进出工作室,随时可以参观创作。

  要知道,艺术家们的脾气总是古怪的,创作总是私密的,被叨扰是大忌,但她是规则以外的存在。

  这样的情愫和优待,可不是什么超越伦理的爱情,它更像是让人扼腕叹息的忘年交情。

  陆之默总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层面,去理解派·洛蒙的作品,而她所理解的正是这位大师心之所想的。

  在某个平静如常的下午茶时间,二人坐在花园里享受阳光的恩泽,高谈阔论完理想,飘在云端的话题坠入地面,落在了家庭之上。

  直到陆之默讲述完在孤儿院里的童年经历,话题戛然而止,这是一次虚无与现实交织的对话。

  “这些年我一直在苦恼,我终究会死去,会否被世人遗忘,我的作品又能长活多久,所以至今我都没能好好完成最后一件作品,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成,我老了,在工作室里待不了多久的...”

  “先生,是不是年纪大了,就老是想着遗憾,可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在乎谁来记住?我们看到花草,我们何尝不是宇宙里的花草,一刹的存在无须计较铭记和遗忘,不是么?”

  “默,你的话总是掺着禅意,这很好,能让人心如止水...可你也是凡人肉身,你也有七情六欲,难得就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么?”

  “当然有。”沐浴在阳光下的陆之默,笑容里洗净了阴郁,她半扬着下巴,寻思的模样是难得一见的天真。

  “快告诉我,我太好奇了!”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我想让孤儿院里的孩子吃饱饭,想让养育我长大的院长妈妈好好享受余生,想让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很多很多...好像这样说出来,挺贪心的。”

  “你很善良,可是你的梦想里没有你自己。”

  “那就再加一条吧,如果可以,我不想我的双手再沾染他人的鲜血。”

  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派·洛蒙杵着拐杖兴奋的跳了起来,他像小孩子一样欢呼着:“默,你简直是我的灵感缪斯,我终于知道最后一件作品该是什么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首先,没有刻意洗白陆之默,故事大纲就是这样子

  其实这里铺设的神学已经开始为下一篇文做铺垫了,我真辛苦呀!

  下一章,再给大家解读神明信仰和季颜和仁慈之剑和秘宝的深层寓意吧

  故事总不能太片面,我希望自己写的有价值。

  耀受之家暗号:溜鹅溜,要气死我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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