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城堡, 不知在时间长河里经历了怎样的兴衰,斑驳的墙壁爬完了藤蔓,满地硌脚的沙砾, 空气里弥散着尘埃的味道。

  昏黄的光芒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映射出丁达尔效应, 那是它独有的形状。

  正因为有光, 这个世界才有了希望和绝望。

  还在昏迷中的女人被无情的吊成了耶稣十字的形状, 悬在大堂之上。

  伴随着前前后后的脚步声, 纪南岑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这诡异的地方。

  赞达翘着二郎腿,倚坐在一把还算牢固的椅子上,只是悠闲的抖脚,还是让木头发出了尖叫般的吱呀声。

  他一直在默默欣赏自己布置出的杰作, 循声回头, 朝着慢慢走来的纪南岑, 展开一抹久别重逢的微笑, “你们终于来了。”

  一众人里, 只有苏屿汐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她下意识的抓紧了纪南岑的衣摆,在昏暗的环境里锁定着高悬在空中的脸庞。

  纪南岑能感受到爱人未知的恐惧, 便十指紧扣着给予勇气, “我知道,你暂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 但有些事注定了...是残酷的...别害怕, 有我在。”

  苏屿汐再三打量后,有些不确定的问着:“这是...季...颜?!”

  “嗯。”纪南岑的回答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她牵着爱人走到一把椅子前, 邀请着:“坐吧。”

  苏屿汐再当回过神来时, 瞧见乔波尔和凌希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定,她只好顺了纪南岑的意思,不安的坐下。

  纪南岑走到季颜的面前,见她还没有醒来的征兆,便趁机跟所有人聊了起来,“其实...我原本并没有打算将这场私刑公开化,即便大家都知道,我曾是一个下手从不留情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开口问话的人是苏屿汐。

  从某种层面上讲,她和乔波尔一行人是不同的,她从没经历过生死,平铺直叙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唯一一次遭遇,便是怒马会的人追杀,所以她是最有资格发出疑问的人。

  纪南岑在踏进这片荒芜的废墟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怪异,像是被另一个人附着了灵魂一般,狡黠奸诈兴奋期待,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在里面。

  爱人的发问,让她点着下巴来回徘徊,慎重思考一阵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因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你们总是看见我的善良,理应接纳我坏的一面。”

  “可这跟季颜又有什么关系呢?”苏屿汐执着于提问,她知道纪南岑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她变得越发偏执?

  纪南岑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站出来替烂人说话,她不解的扬起高低眉反问道:“你是在怪我么,你觉得季颜罪不该死?”

  “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想因为这样的人,毁掉你纯粹的善良。”

  “季颜永远不会影响我与人为善的心意,她是特例,一个必须死在我手下的特例。”

  “你究竟在执着什么,大费周章的把她骗到国外,只是为了在这里结束她的生命?”

  二人的对话变成了争执,乔波尔和凌希面面相觑,并没有参与劝和,反倒饶有兴致的看起了好戏。

  赞达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他也只是受邀前来欣赏的单纯看客罢了。

  就在争吵不断的时刻,季颜终于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昏暗的视野让她一时间辨不清自己身处何方,只是下一秒,她垂眸看向悬空的脚尖,急促的呼吸也能引来一阵失重的晃荡。

  “啊——”紧随而来一道划破天际的尖叫,成功打断了小两口的争论。

  季颜不敢动弹,深怕自己动作过大摔得头破血流,只能颤嗓子低吼:“救命...救命...”

  很快,她的额门渗出细密的冷汗,恐惧席卷每一根神经,就算撕心裂肺的寻求着帮助,眼下坐成一排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纪南岑抬头朝着季颜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示意她看向自己。

  季颜在看清纪南岑的那一刹,她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整个空间里反复回荡着:“纪!南!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混账东西,你不得好死!!!”

  被肆意谩骂着,纪南岑只是轻蔑的笑了起来,转身看向苏屿汐:“你看,她一天不死,我们一天过不上安生的日子,是陆之默教我的,做事做全套不能留尾巴,不然麻烦会自己找上门的,更何况她对我恨之入骨。”

  “放我下去!你有本事就放我下去!”季颜哪儿有精力去听纪南岑废话,此刻的她已经得了失心疯,满嘴的肮脏侮辱。

  “好好好,我放你下来就是...”纪南岑走到右边的石柱,抽自己心爱的匕首,麻利的切割着麻绳。

  赞达朝着季颜好心提醒着:“你别激怒她,对你没好处的,不然...”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记惨烈的嗷嚎,纪南岑割断了绳子了。

  失去了绳子维持的平衡,季颜脑袋朝地,宛如大摆锤在空中飘荡了几下,最终狠狠的撞在了另一边的石柱上,顷刻间,鼻血倒灌如潺潺河流,连嘴里也跟着溢了出来。

  她以倒挂的姿势贴在柱子边,没了狂妄的态度。

  纪南岑走到她面前,就着刀背抵在她的脸上,故作好意的提醒着:“要不我把另一边的绳子也给你割掉?”

  季颜的脸上糊着自己的血液,狼狈之极,她苟延残喘的反问着:“你...究竟...想...想怎样?害我害得还不够惨么...”

  “惨?”纪南岑拔高了音量,她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季颜,转身看向苏屿汐,“老婆,她说她很惨...你觉得她可怜么?”

  其实纪南岑不需要苏屿汐的回答,她还是选择将绳子割断,让季颜以脑袋着地的姿势狠狠摔下。

  季颜匍匐在地上,脑袋被撞得嗡嗡疼,她用尽力气抬头看向苏屿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努力朝她爬去。

  凹凸不平满是沙砾的地面,将她的衣服划拉出大大小小的口子。

  纪南岑陪在她的身旁,看好戏般假模假样的鼓励着:“加油,加油,你很快就能爬到屿汐的身旁了,加油!”

  “够了!南岑!”苏屿汐再次站起身,她极力劝阻着这样的折磨。

  对,她憎恶着季颜,但她也讨厌如此冷血的纪南岑。

  被最爱的人狠狠呵斥,纪南岑隐去了猖狂的笑容,她抬脚一把踩住季颜的头,显露出自己最恶劣的一面,“你当着我朋友的面、仇人的面,这样凶我,我会觉得很不公平的。”

  “南岑,我们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解决季颜的问题?”

  “不可以!”纪南岑终于爆发了,她弓身一把扯住季颜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拖着走向坐成一排的人,“如果你觉得我现在的行为很过分,那好...她是生是死,你们来审判!”

  纪南岑抓起椅子并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当着苏屿汐的面砸在了季颜的胳膊上。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镇住了大小姐,她抬手捂住唇,不敢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为什么会陡然变得如此狠戾。

  “啊——”养尊处优的季颜哪儿受过这样的折磨,她挨下这重重一击,又开始哭嚎起来,“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你饶了我吧!!!”

  “你拿皮带拿拳头拿鞭子拿各式各样的东西,殴打楚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今天!”纪南岑的质问终于堵住了季颜的嘴。

  接着,她便又高高举起椅子,砸在了她的背上,“你联合林洛的那些下三滥手段,捣毁我们的生活,你给屿汐戴了那么多绿帽子,甚至容忍小三泼她咖啡,你让她在家宴上被所有人戳脊梁骨,有没有想过你会今天?”

  汗水顺着纪南岑的鼻尖滑落,她没有杀红眼,在所有制敌任务里,这算是最轻的招式,至少不会一击毙命。

  季颜趴在地上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半抬着头想要伸手去够住苏屿汐的脚,“屿汐...求求你..放过我...我...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惨叫。

  纪南岑的飞刀一向精准,甩出的匕首稳稳的插进了那求饶的手背上,“你有什么资格碰她!”

  季颜抱住受伤的手,疼得满地打滚,她终于不再求饶,重新选择了疯狗般的乱骂,“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批判我,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个没人要的狗杂种!”

  纪南岑已经不会再被言语伤害到心灵,她冷笑着举起椅子,带着爆发的劲儿狠狠砸在了季颜的脖子上。

  季颜半咬着舌头,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她全身痉挛的抽搐着,“唔...”

  扔开椅子,纪南岑一把扯起季颜的头发,一字一句的说教着:“你听好了,你跟包养的那些女人,恩恩爱爱的视频是我录下来的,U盘是我亲手换掉的。

  网络舆论发酵的时候,你之所以联系不上林洛,是因为她被我软禁了,我的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一砸,我是替你爹教训你的,你把他推下楼害死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会出现在多布尔。

  是我让林洛骗你来这里的,你还没有意识到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南岑...你说什么?”苏屿汐不敢相信,季颜再坏怎会坏到弑父?

  纪南岑拂了拂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转而朝着妻子惨淡一笑:“季颜害死了季崇明,就在前几天,你还觉得她可怜吗?”

  站起身,纪南岑不再殴打季颜,而是踢了她一脚,“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这样的决定让凌希和赞达摸不着头脑了,只有乔波尔扬着诡谲的笑容,“你真绝,不杀人但诛心,留活口却比死了还痛苦。”

  “对啊,死得一了百了,怎么解恨?”纪南岑对着失去行动能力的季颜,轻蔑的讥讽:“你故意杀人畏罪潜逃,我要你有家不能回,我要你从引以为傲的天堂坠入地狱,从此你活着也等于死了,这就是我明明可以让死在渲城,却偏要大费周章把你骗出国的目的。”

  季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活着也会被人遗忘,她的家,她的优越,她的富有,她的自由,在这一刻在这个昏暗破败的世界里崩塌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你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事已至此,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得坏得有多离谱。”纪南岑很失望,但也很清楚,像季颜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会把所有的错怪罪在别人的头上,她的自私是无药可救的。

  “你可以走了,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你命,即使我无数次的想要弄死你...所以...走吧...”

  季颜像是得到特赦,她拼尽全力却还是像一团肉虫,在地上狼狈的蠕动着,脸上的血混搅着龌龊的泥土,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纪南岑一声一声的催促中,倏而一记炸耳的枪声划破了最后的安宁。

  所有人都被震耳欲聋的枪声震慑,赞达迅速拔枪将乔波尔护在怀里,纪南岑亦是同时挡在了苏屿汐的身前。

  凌希傻愣愣的双手撑在膝盖上,全身僵硬得一动不动,嗯...怎么没人保护自己?

  唯有地上那个努力求生,可恨又可悲的人,定格在了此刻。

  季颜被子弹穿了额门红心,如一颗艳红的西瓜轰得四分五裂,血肉飞溅出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四肢在一阵抽搐后没了动静。

  藏匿旋转阶梯上的人收回手/枪,杵着拐杖从黑暗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向了光明。

  作者有话说:

  加更章,终于结束这场报复了,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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