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餐饭点, 纪南岑将车开进苏宅大院的时间掐刚好。

  她一边倒着车,一边好声好气的劝着苏屿汐,“我觉得还是跟爸妈一起吃顿饭比较好, 总不能在一个屋檐下还当什么都没见着吧?”

  “你要是觉得看脸色吃饭很舒服,你就自己去, 我是懒得再看他们的脸色, 一来就这不好那不好, 三句话之内保准吵架, 难道不累么?”

  苏屿汐一双胳膊搭在胸前,见着纪南岑软了脾气的样子就来气,拒绝了吃饭的打算,继而又颐指气使的说教。

  “你怎么又成了软柿子, 把你那天堵人的气势拿出来, 老苏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 别一副畏畏缩缩怕他的样子, 不好使。”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硬脾气那都是装出来,从来帅不过三秒,再说了, 我还不是为了促进你们苏家家庭和睦嘛。”纪南岑将车熄火, 宠溺的揉揉苏屿汐的耳朵,耐心的规劝着:“听我的话, 闹脾气归闹脾气, 但不能伤了家庭和睦的根基,毕竟是父母, 总还是要尊重的。”

  “就你叭叭叭, 道理全被你说完了, 错都落在我身上,烦不烦?”

  “婚姻要受到父母的祝福,才会大吉大利!攻破你爹那关我看是持久战,咱们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要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冷处理,只会加剧双方的误会,我看你妈就比较好说话,善解人意又还能把你爹拿捏住,这不就是突破口嘛。

  遇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逃避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不是么?走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老爷子要是欺负你,我就跟他顶嘴。”

  纪南岑拍拍胸脯,一副我罩着你的表情,乐呵呵的哄着大小姐下了车。

  二人刚走进会客厅,就见着苏啸正襟危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他端起茶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苏屿汐没给好脸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咳咳...吃饭,我跟你妈等了大半天了。”自从回国后,苏啸隔三差五就跟女儿大吵一架,闹得父女感情如今只剩一片稀碎,小老头子也丢了当初乐乐呵呵的态度。

  纪南岑暗戳戳的拉拉苏屿汐的衣摆,两只眼睛眨宛如在发电报眨巴又眨巴,无非就是想让她态度好点少说两句。

  结果苏屿汐不领这份好意,反而调侃着:“你得沙眼病了?一直眨个不停。”

  “嘶...”纪南岑倒吸一口冷气,只好笑眯眯的走到沙发前邀请,“让你久等了,走吧走吧...”

  苏啸睥睨一番没有搭话,起身先一步朝餐厅走去。

  苏屿汐冷笑着抽了抽肩头,“非要看脸色,全是你自找的。”

  “哎呀,你怎么听不出好歹?他老人家等着你吃饭,不就是给台阶下嘛,赶紧去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耐不住纪南岑好脾气的哄宠,苏屿汐不再吭声,由着她拉住自己往餐厅走。

  等进了餐厅,苏啸和奚榆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候。

  纪南岑看着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想必都是奚榆精心张罗的,她咽着唾沫搓搓手,“嚯!这么丰盛。”

  “难得你们回一趟家,当然要让家厨多备几道菜,快吃吧,天冷菜凉得快。”

  “好嘞...mu..”纪南岑一声妈到了嘴边,又老实巴交的给噎了回去。

  奚榆倒是表现热情,主动把菜夹到她的餐盘里,自然而然的话起了家常,“南岑,你和嘉泰的董事长关系很好?”

  “波尔小姐么?算是过命之交吧,关系挺不错的。”纪南岑并不在乎乔波尔的社会价值,但在旁人看来,这层关系足以让人艳羡。

  奚榆了然点头,便继续着话题,“整个渲城的名流冠盖云集,如此盛大的晚宴,为你单独准备求婚的环节,看来她很看重你。”

  “求婚这事就是波尔小姐的主意,她希望我能风风光光表达对屿汐的爱意,只是让你们感觉唐突了些,不过我一直都在很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所以请二位放心的把屿汐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纪南岑坚定承诺的同时,牢牢牵住苏屿汐的手,当着苏家夫妇的面晃了晃。

  奚榆早就感受到她的用心用情,自然不会再在鸡蛋里挑骨头,转而看向自己的女儿商量着:“我和你爸原本打算过了春节就继续出国旅居,不过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把你们的婚期定下来,要好好的操办,等婚礼结束了我们再走。”

  苏屿汐惊异于母亲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但又觉得这很合理。

  如今季家不再构成威胁,似乎也没什么事能碍住他们的面子,再加上地位不可撼动的乔波尔助力,她们的婚姻突然就变得合情合理。

  苏屿汐正细嚼慢咽,端起酒杯品味一番后,她的回答不仅诧异了父母,也诧异了纪南岑。

  “我们会重新把证领了,但婚礼没打算这么快举办,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以后再说吧。”

  纪南岑正端着汤碗美滋滋的喝着,这好不容易得到了父母的同意,咋说拒绝就拒绝呢,傻愣愣的看向风平浪静的大小姐,但很快又打消了疑惑,转而替她解释。

  “啊对,我们确实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分不出精力筹办婚礼,而且我都是听屿汐安排的,她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吧。”

  “嗯,你们该怎么打算就怎么打算,不急。”苏屿汐接了纪南岑的话,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始终保持缄默的苏啸,终于开口发了话,“我们管不了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纪南岑,吃完饭了到书房来找我。”语毕,他擦擦嘴潦草的结束了这顿丰盛的午餐。

  目送苏啸离开,午餐的氛围骤然变得轻松,奚榆替纪南岑又盛了一碗汤,“他只是有些别扭,倒不是心有余悸,安安心心把饭吃了跟他好好谈一谈,作为父亲,把女儿的一生交给任何人都是不放心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爱着女儿才会这样。”

  “我明白的,你也请放心,我们俩在一起,都是屿汐欺负我的份儿,我不敢造次,她可凶了。”

  “咳咳...吃饭就吃饭,也不怕废话多了被菜噎着。”苏屿汐嘴上不饶人,筷子不停的给纪南岑夹着菜,“赶紧吃,吃完还要办正事。”

  “对对对,还有正事要办,耽误不得时间。”

  纪南岑那副妻管严的样子,惹得奚榆笑了起来,“看来我的女儿没少欺负你。”

  纪南岑贼贼的嘘声回答:“那可不是!”

  “菜都堵不住你的嘴?”苏屿汐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一脚,终于让她停止了交谈。

  迅速扒拉完米饭,纪南岑总不能让老爷子等太久,便先一步离开了餐厅。

  她一路小跑到书房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敲便走了进去。

  经历了这么多事,二人再次单独聊天,心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啸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会客椅,无声的示意纪南岑坐下,转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透明文件袋。

  里面装的东西并不多,纪南岑扫一眼便知道了内容,“这...”

  “老实说,相比你的身世背景,我更在乎你的过去。

  一个杀人如麻的雇佣兵,披上保镖的外套欺骗了所有人,如今站在我面前,试图娶走我的掌上明珠,我怎么会不讨厌你?

  我的女儿沉浸在爱情的快乐里,总是无法看清事态的全貌,可是作为父亲,我的猜忌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在我的眼里,你不仅危险,还存在许多善变的可能性。

  你可以当着我的面对屿汐一时好,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对她一世好,你会不会在某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纪南岑,空口无凭的承诺是零成本付出,时间去证明一切又是如此的漫长,我有一万个理由拒绝把女儿嫁给你,但偏偏有一点推翻了所有。

  你能让商会会长为你证婚担保,带着人堵住我们防止和季崇明签约合作,会在屿汐受到季颜刁难时站出来保护她,足以说明你的人品不差劲。

  也许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

  为人父母永远都会担心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够,这个文件袋里有一张卡、一套别墅和三台车子的产权证明,我知道你勤勤恳恳积攒了不少,但苏家从不会亏待任何人。

  只要你答应我,事事顺着她,听她的话,好好的保护她,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就当是父母接纳你的一片心意。”

  苏啸将文件袋推到纪南岑的面前,却被她摁住了手背。

  老爷子不解的瞪大了眼睛,二人四目相对,半生都在为财着迷的纪南岑突然就收敛了心性,“众所周知,我爱钱如命,不过自从和屿汐在一起后,我就只爱她了,好一个父母接纳的心意,心意我就心领了,至于收不收下,我有权力拒绝的,对吧?”

  “你这孩子真奇怪,既然都说自己爱财如命了,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有!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我要真收下了这些物质的馈赠,从此就矮了屿汐一截,我们的爱情和婚姻是如此的平等,凌驾在家世背景之上的平等。

  你们能接受认可已经是最好的礼物,真诚且单纯的祝福我们就够了,而且...屿汐已经送了我一份极为昂贵的彩礼,别的我就不贪了。”

  苏啸明白的点点头,但又强调着:“无条件的对她好,是我对你最基本的要求。”

  “聊完了吗?”苏屿汐靠在门边,并没有进来的意思,朝着纪南岑努努嘴,“东西已经让人抬到院子里了,难得天气这么好,大家都可以近距离的好好欣赏呢,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搬去哪里?”

  被打断了对话,纪南岑怔松的看向苏屿汐,急忙起身走到她身前,“我跟爸正聊着呢,你也不敲敲门。”

  苏啸即便不感兴趣,但还是极力参与着话题,似乎这样就能更快的修补破裂的关系,“咳咳...搬什么东西?”

  苏屿汐没趣的接了话茬,“之前拍了一件艺术品,南岑很喜欢,我便想着送给她,你该不会这也要管吧?”

  一开口就话里夹着刺,纪南岑慌忙挽住妻子的胳膊往楼梯口走,咬着牙齿窃窃私语:“别开口闭口就夹枪带炮的,少说两句吧。”

  苏屿汐走在前面领路,也不问纪南岑和父亲都聊了什么,只是不耐烦的催促着:“赶紧把神明信仰弄走,这家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嗯,好。”纪南岑隐去先前轻松的神色,经过花园石板小道时,瞅见一把园丁落下的铁铲,于是悄然捡走。

  夹在深处的记忆,在一道拐弯后变得越发清晰。

  那一尊比人高的雕塑艺术品,此刻静静的矗立在花园的一侧,即使远远望去,也会在第一时间吸引目光。

  ‘砸了神明信仰...一定要砸了它...然后去多布尔...多布尔离翡冷翠不远...去那里...真相都在那里...’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多布尔的!’

  双手把握紧铁铲的木柄,纪南岑的精神变得恍惚,原来陆之默牺牲一切只想得到的东西,长这样子。

  每个人对这尊雕塑的解读都不一样,在纪南岑的眼里,它看起来只是石膏堆场的产物。

  这不禁让她喃喃自语道,“陆之默,你喜欢的东西看起来很冰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会加更一章,假期疯狂赶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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