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二楼拐角处, 一道双层加厚防弹门落入眼帘。

  苏屿汐不可思议地看向纪南岑,这扇门和破旧的老房子,混搭出格格不入的怪异色彩, “你的秘密基地难道藏了金山银山?”

  纪南岑无视了她的问题,指纹解锁后发出沉重的咔哒声, 随即做出绅士请进的姿势。

  二楼被后期改动过, 和一楼的格局全然不同。

  狭窄的门厅后面是两扇材质不同的房门, 一道普通木质, 一道防爆钢制,门后的世界是怎样的,难免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纪南岑径直朝木门的方向走去,倏而被苏屿汐抓住了衣摆, “我想去另一边看看。”

  这样的要求, 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而是扶着把手推门而入, “你先进来再说。”

  说着, 纪南岑打开了独立电闸,瞬间并不刺眼的灯光,将二人带进所谓的童话世界。

  屋子里的八音盒自动响起, 放的是节奏舒缓的摇篮曲, 给小小的空间增添了一份温馨。

  墙壁上全是木桩切面的设计,很有森林小木屋的氛围感, 装饰小壁炉里, 假的火焰起伏飘摇,四周挂着小彩灯, 正随着曲调明暗起伏。

  左边角落搭了一顶小帐篷, 会让人心生躲进去的冲动。

  右边角落则是书柜, 上摆放着全套成册的漫画,以及让小朋友羡慕的最新款游戏机。

  中间靠墙的旧皮沙发,看上去有着斑驳的岁月感,地上是拼装的微型游乐场,因为通了电,轨道上的小火车正缓慢前进着。

  苏屿汐漠然地环顾着屋里的陈设,纪南岑则满心期待着她的称赞,可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出一句话,便追问着讨要夸奖:“怎么样,不错吧?”

  对于见惯了大世面的苏家大小姐,这里算不上什么人间天堂,但不可否认,想把躲起来的时候,这里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将门关上,便有了与世隔绝的快乐,带着绝对的小浪漫,但也不失一个人才会尝受到的孤独感。

  坐进沙发里,苏屿汐慵懒地撑着下颌,敷衍道:“还不赖。”

  纪南岑坐到她的身旁,指着占地面积最大的拼装游乐园,自豪的介绍道:“就光是这东西,我都拼了一个多月呢。”

  苏屿汐盯着一圈一圈跑动的火车头,生出了窥探对方心思的念想,“为什么会把秘密基地装饰成这个样子?”

  虽然提问勾起了并不算美好的童年,但纪南岑的眼睛依然月牙弯弯。

  “在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会集中一起睡通铺,谁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我也不例外,这里就是我小时候幻想的样子。”

  “那当童年幻想美梦成真时,你开心吗?”

  苏屿汐紧接的追问,却让小财迷明眸黯然。

  她摇了头又矛盾的点着头,撇嘴表现出了莫大的无奈:“人们在意结果的同时,又是那么的喜欢探究过程,任何事走到终点,都将是一场寥寂的告别。

  就好比,我拿着锤子砸墙的那一刻起,便开启了堆砌梦中世界的旅途,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难题和麻烦,都是乐此不疲的小惊喜。

  当它成为梦寐以求的样子时,我的落寞盖过了快乐和成就感,因为创造的旅行结束了,我童年的幻想也就跟着结束了。”

  这一刻的纪南岑,在苏屿汐的眼里褪去了幼稚的聒噪。

  映着彩灯闪烁的光芒,还有抚平焦虑的摇篮曲,姣美勾人的脸庞看起来是如此的落寞。

  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抹去她心底深处的恐惧?

  苏屿汐找不到答案,回答亦是苍白,“面对失去,你很敏感也很害怕。”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冰凉的指尖顺着额线覆在脸上。

  纪南岑没有躲开,而是微偏着头贴住了掌心,卷翘的绒睫在灯光里颤动,她透过触感的凉意寻找着期盼的温暖。

  “这个世界属于我的只剩我自己了,怎么会不害怕失去呢?”

  ‘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你不能扔下我不管不顾。’

  发烧时任性的拔掉针头,傍晚时分站在巷口翘首以盼,瓢泼的雨夜负重前行,冷冰沁一次次畏惧的,不正是纪南岑所畏惧的失去么?

  心被什么东西狠狠□□,酸涩梗在喉间涌进鼻腔,袭来一阵一阵的疼,苏屿汐别开头,努力抑制着共情带来的悲凉感。

  纪南岑不想让氛围变得深沉,索性点着她的下巴,真诚的直面彼此。

  “迫于你出的条件太诱人,我由着本性签下协议,自然会遵守所有规则,尽可能的去保护你,但是我并不认同用形婚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苏屿汐挥开她的手,视线交融出难以形容的心绪,莫名的害怕顺着她的心蔓延了整个神经,“你...你后悔了?”

  在秘密基地的纪南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她含笑摇了摇头:“你知道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吗?和爱的人朝夕相处共赴余生,共享彼此一半的财产,在病危需要签字时,攥着对方一半的命,你却拿它来当挡箭牌。”

  “但对于你,这件事只是一份需要完成的任务。”苏屿汐的回答不赋任何情感,终究还是太过冷血。

  纪南岑明白的点点头,终结了煽情失败的话题,“你不是想去隔壁看看吗?不过你得先答应我,所看到的一切不能外传,里面的东西也不能乱碰。”

  气氛总算轻松起来,苏屿汐傲然轻嗤:“搞的这么神秘?”

  “不是神秘,是太禁忌了。”纪南岑卖着关子,先一步离开。

  尾随其后的大小姐拉住她的衣摆,高跟鞋踩着木地板,发出噔噔噔的动静,仿佛深怕被甩掉一般。

  走到门前,纪南岑不仅要指纹解锁,还需输入繁复的密码,看来屋子里藏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待到门自动开启后,一向处事不惊的苏屿汐,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以至于忘了迈出脚步。

  纪南岑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只是融入周身的环境后,给人一种充满戾气与危险的错觉。

  三面墙都被装了展示柜,枪支、近战武器以及防御装备,被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柜子里。

  除此之外,房间的正中挂着好几套作战训练服,其中一套还留有洗不去的暗褐色血渍。

  屋子里弥散着致命的气息,使得苏屿汐不敢靠太近。

  看出了大小姐的紧张无措,纪南岑倚靠在柜子边,简单介绍着,“这些东西只是我的爱好收藏,除了惯用的那几把枪,其他的几乎没怎么动过。”

  即便她在极力驱散大小姐的焦虑,但并没有起到缓解的作用。

  简单的对话,苏屿汐抠出了重要的信息,纪南岑除了保镖的身份,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好是坏成了未知数。

  不过深谙不该问就别问的原则,苏屿汐换了话题:“搬家后,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纪南岑随手拿起一把军用短刀,在手上花样把玩,姿势熟练到根本不用盯着手。

  她忽而笑了起来,并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直到捂住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取冷冰沁这个名字吗?”

  这三个字已经成了苏屿汐的死穴,她黑着脸靠近,也不管这些武器是否对自己造成威胁,低斥着:“纪南岑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冷兵器。”

  纪南岑解释时收住了笑容,说的认真又诚挚,这样的反应,很容易让人生出揣摩深意的念头。

  苏屿汐不再直视对方的眼睛,仿似对那一声喜欢极度敏感,于是借着看手表的动作,结束了今晚的互动,“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面对着苏屿汐匆匆离开的背影,纪南岑悻悻的放下短刀,难得想要主动分享自己的秘密,结果这女人并不感兴趣。

  疾步跟上,小财迷老实巴交的提起:“你妈妈说要我今晚好好照顾你的。”

  “我又不是三岁小屁孩,不需要照顾,不像某些人吃喝拉撒还要保姆。”

  啧,小保姆这个坎是不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

  狭长的巷道里,并肩前行的两个人步履缓慢,昏黄的壁灯意外的制造出暧昧的气氛。

  “石板路不好走,你穿高跟鞋容易卡在石头缝里,小心崴脚。”纪南岑主动扶着苏屿汐的胳膊,发现她的手凉得浸骨,便又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肩头,“别着凉。”

  苏屿汐顿住脚步,一股脑的将衣服又塞了回去,倨傲的脾性裹住微妙的关心,不愿让身旁的家伙发觉自己的温柔。

  “把衣服穿上,如果明天感冒发烧要请假,我可不会批准的。”

  见大小姐不接受自己的好意,纪南岑摸着鼻梁骨,表示费解:“你...该不会看到我的收藏觉得太危险,就想方设法的为难我,等我主动来解除协议吧?”

  被纪南岑的猜疑逗笑,苏屿汐微扬着下颌,嘲讽着:“你的脑洞可以再开大一点么?”

  “那你干嘛平白无故甩脸色,我也没招惹你呀,一天天的不是在闹别扭,就是在闹别扭的路上。”纪南岑又开始叽叽咕咕的招人厌。

  “因为你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这个臭毛病不能惯着。”

  “小朋友茁壮成长需要鼓励,激发员工潜力也需要鼓励,你一大老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至少皮痒嘴欠的人不需要。”

  二人相处的夜比想象的漫长,也许时间都不舍她们分离,便悄悄放慢了一切。

  正如纪南岑说的那样,在享受完吵吵闹闹的快乐后,终究会迎来寂寥的告别。

  坐进车里,苏屿汐漠然的挥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纪南岑已经习惯了她那傲慢的言行举止,只管叮嘱着:“路上开慢点,到家了给我报平安。”

  苏屿汐面对关心,表现出心口不一的嗤之以鼻:“真是啰嗦。”

  “那我走了。”纪南岑摆动胳膊道别,见大小姐无动于衷,便又微微提着声音,“老婆,我真的走了喔!”

  见小财迷转身朝巷子口走去,苏屿汐还是没能抑制心意,开口叫住了她:“纪南岑。”

  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唤,那家伙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怎么啦?”

  打量着眼前的傻大个,苏屿汐偏头扬起难得的笑容,“你比我想象的更神秘,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

  被苏屿汐好奇,似乎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纪南岑舒展眉目的笑容,比街头的路灯更明媚。

  索性双手伏在车窗上,探着身子凑近了眼前的女人,喉间滚动后编织出绯色的撩拨,“你很想了解我吗?那快来探索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