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啸被女儿自作主张的婚事镇住, 拳头砸着桌子怒斥一声后,捂住胸口挤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别发这么大的火,小心发病!”奚榆慌忙扶着他的胳膊, 从新坐进椅子里。

  季崇明没有为此发声,脸色是阴郁的铁青, 他已经无法控制逐渐混乱的局面。

  原本想借由苏屿汐也在外面不老实这件事, 架着苏家打消退婚的念头, 谁曾想一石激起千层浪。

  更没想到那孩子会叛逆到拿婚姻当筹码, 不仅断了季颜的痴心妄想,甚至把她干的那些丑事悉数抖了出来。

  奚榆虽然也在为突兀的婚讯错愕,但更在意女儿的遭遇是否属实,“屿汐, 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你爸和季叔叔都在呢!”

  “乱说?”苏屿汐反问的语气渗出莫大的失望, 失望于关键时刻, 父母并没有站出来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她冷漠的笑了, 继而侧头看向无动于衷的季颜,轻蔑道:“我不想把你那些龌龊的照片拿出来,毕竟长辈们年纪大了, 你说是么?”

  这样的问话, 无疑是压死季颜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气红了脸颊,飞身扑到餐桌前, 直视着苏屿汐清冷的双眸, 嘶吼着被冷漠对待的不甘心。

  “对,我是在外面包养了女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除了冷言冷语只剩不闻不问,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真他妈的恶心。

  我向你承诺过,会跟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撇清关系,明明这么努力的挽回,你却不肯给过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结果到头来,你不也在外面沾花惹草么,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来背锅?”

  气到无法消解时,季颜抄起手边的盘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那支离破碎的刺耳声,划拉着所有人的心,也预示着两家之间虚于表面的和睦,终于在这一刻被扯下了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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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车里等待的纪南岑闲得心慌,实在坐不住便甩了车门。

  走到季家院门口,她朝着里面左右张望,倏而从洋楼里传来破碎的响动,还伴着听不清内容的争吵。

  她扶着铁门栏杆机警的竖起耳朵,奈何实在听不真切,职业敏感让她毫无犹豫的选择攀上铁门。

  轻而易举的飞身跳进院子,纪南岑按着执行任务的习惯,沿着墙根稳步前行。

  离门越近,争吵的对话愈加清晰。

  走进客厅听音辨位,终于在辗转两道门后,看到了剑拔弩张的场面。

  不知道苏屿汐说了什么话,季颜弓着后背不甘心的歇斯底里,谩骂里夹杂着难听的字眼。

  坐在上座的三位长辈面色难堪,就算是厉声呵斥制止,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苏屿汐看够了季颜那副无耻混账的嘴脸,疲惫的陈述残酷,“事实就是我结婚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季颜的指尖扣紧桌面刮出刺耳的抓挠,仿似要抓出血肉模糊才肯罢休。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苏屿汐,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执拗的认为,所有过错都是因为苏屿汐不肯接受自己,不肯再给机会。

  变质的爱抖变成了无限的恨意,季颜彻底激化了矛盾。

  她把藏于骨子里的那一套恶劣,曝露在众人眼下,毫不顾忌的嘶吼着:“婊子!你就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

  季崇明忍无可忍,抄起手中的拐杖砸向了她,“败坏家门的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奚榆、屿汐,我们走!”苏啸低吼着站起身,狠狠的退开椅子准备离开。

  众人还没意识到接下来的闹剧,季颜已经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就在红酒即将泼出去的一刹,门外闪进一道极速的残影,犹如天降神兵。

  纪南岑揽住苏屿汐的腰,将她护在身后,而拽着西服的另一只手,朝着季颜的方向甩了出去。

  铺展而开的外套不仅挡下飞溅的红酒,又还扫回到了始作俑者的脸上。

  扑面而来酸涩的气息,再当回神时,红酒顺着季颜的脸颊滴落,迷蒙了她的眼睛。

  此刻的她,丑态百出也失了礼数,像极了狼狈窘迫的小丑。

  “你没事吧?”纪南岑回身看向苏屿汐,扶着她的肩头细细检查,见她毫发无损才展露放心的笑容。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纪南岑挽起衬衣袖子,顺便活动活动手腕,这是随时可以展开搏斗的基本准备。

  季颜打量着她的脸颊,直到和印象里的那张屏保吻合,目光骤然变得凛冽。

  也在这一瞬,咖啡馆里细碎的记忆浮于脑海,她后知后觉的道出一声拖长的低吟。

  “原来是你。”

  纪南岑自然的攀上苏屿汐的腰肢,眼里蓄着笑意,谈吐亦是得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碰面。”

  看着二人珠联璧合的亲密互动,季颜本就凌厉的目光,覆出难以抹灭的妒意。

  若不是被眼下的场合束缚,她肯定会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情敌,撕个底朝天。

  纪南岑侧头看向苏屿汐,眼神里传递出拿钱办事使命必达的坚定,转而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有些懊恼地说着:“抱歉,我来晚了。”

  这样的举止轻易戳痛了季颜的心伤。

  纪南岑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正色道:“屿汐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不管你是谁,你们两家的关系有多好,我都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

  一语拉爆本就硝烟弥散的气氛。

  季颜爆发着拽紧她的衣领,因为难以平息的愤怒,她的脖颈凸起根根分明的血管,一向挽于耳后的长发也变得不再服帖。

  “你是在跟我炫耀么?明知道我和屿汐的关系,还敢来横刀夺爱,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纪南岑比季颜高出小半个脑袋,她不用说话,只需垂眸俯视,气场已经胜出一大截。

  她勾动唇角露出得逞的胜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轻蔑的话:

  “你喜欢吃在嘴里看着锅里,这么贪心也不怕吃坏肚子?当初在咖啡馆,那小三是怎么颐指气使的欺负屿汐,难道你都忘了么?

  纵使你万般不甘也已成定局,如果我是你,我会体体面面的退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屿汐和她父母面前丢尽脸面。”

  这番话就像浇头的冰水,季颜的脸上褪去骤然的愤怒,只剩落败的无措。

  松开手的同时,她的目光落在苏屿汐的身上,眼底蕴出一汪薄雾,鼻酸在无助的情绪里爆发。

  可明明都是她亲手搞砸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做出无辜委屈的模样,弄得好似苏屿汐才是有悖道德的恶人?

  苏屿汐心头袭来想要干呕的冲动,对这段关系唯一留有的情感只剩憎恶。

  她极力抑制着反感,“季颜,你还没闹够吗?”

  毕竟是年轻人的问题,三位长辈无法找到归于平息的办法,只能面色沉凝的坐在一旁保持沉默。

  季崇明被气得拄着拐杖无言以对,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的老友,他已经没有办法替女儿做出合理的解释。

  苏啸更是脸色煞白,好在奚榆紧紧牵着他的手,努力的给予着掌心的温暖。

  纪南岑打破了激烈争执后的沉寂,温柔的请求着:“老婆,我们回家吧。”

  苏屿汐颔首点头,挽住她的胳膊侧身看向父母。

  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固执的脾性,让她将嘴边的话全数噎了回去,眼底再次浮起失望,终是选择无声的离开。

  一声老婆,一声回家,似单薄的纸片反复剐着季颜的心,划拉出一道道细口,浸血又不致命的疼。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关系,也是她永远都无法抵达的彼岸,她终于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苏屿汐。

  季颜落败的抚摸着自己的鼻梁骨,嘴里发出尖利阴郁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后,她屈膝扶着桌子颤动肩头,眼泪顺着鼻线流如一柱,混搅着悔意与恨意。

  指尖攥紧了圆桌上的餐布,用力的朝着空中拉扯,带出一片稀里哗啦的破碎。

  即便如此,朝着门口走去的二人也没再回过头,步履依旧不缓不慢。

  季颜披头散发的指向纪南岑的背影,把憋在心底难灭的火气,一股脑的砸在她的身上。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所言所语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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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南岑牵着苏屿汐,步伐变得越来越快,临到花园门口的时候,更是催促着:“赶紧走赶紧走,这里太晦气了!”

  苏屿汐经历了一场恐怖如斯的大戏,迟迟无法从季颜癫狂魔怔的世界走出来,甚至有种后劲上头的恍惚感。

  那紧扣纪南岑手背的指尖,不自觉的暗暗发力,快要嵌进皮肉里。

  纪南岑想忍下钻心眼的疼痛,她能感受到,这个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女人在害怕。

  这样的害怕里掺杂了太多混乱的情绪,对于父母的失望,对于撕破脸皮的关系,对于季颜咬死不放的纠缠。

  奈何那长指甲掐着愈发的深重,小财迷嘴里还是发出了吃痛声的嘶嘶声,

  苏屿汐收回了思绪,同时也松开了手,嘟哝着:“抱歉。”

  “没事。”

  纪南岑拉开车门,将精神恍然的大小姐塞进副驾驶,又麻利的替她扣好了安全带,“年轻人,Are u ok?”

  苏屿汐抬眼看向她,终是露出疲惫无力的神色,“不太好。”

  纪南岑轻轻捏着苏屿汐的脸蛋,替她手动展开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调皮的安抚着:“老婆,我带你去兜兜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