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在渲海大道上疾驰而过。

  二人坐在后排, 各自盘踞一方,气氛是无法消解的沉寂。

  在一阵减速带的颠簸后,闭眼休憩的苏屿汐重心不稳。

  纪南岑伸手敏捷的将她扶住, “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不知从何时起,十指紧扣或是依靠拥抱, 成了心照不宣的习惯, 谁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只属于彼此的依赖。

  苏屿汐睡眼朦胧, 迷迷糊糊的想要调整坐姿, 但揽在她肩头的手很牢靠,暗生出叫人舒心的安全感。

  贴在纪南岑的颈间,她能听见强劲有力却没有丝毫紊乱的心跳,就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平缓。

  在苏屿汐看来, 这场荒唐的形婚里, 纪南岑并不会情感付出, 毕竟她的眼里只有钱。

  终于, 车子停在了巷口。

  纪南岑侧头盯着还在小憩的苏屿汐, 她对着后视镜示意司机再等一等。

  趁着这个锱铢必较的女人还没有清醒,她将唇贴在耳边,嘘声轻唤:“小废物, 我们到家了。”

  被细如蚊蝇的声音叨扰, 苏屿汐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睁开眼。

  鼻息间全是属于纪南岑的味道,熟悉的薰衣草洗液, 伴随的还有那满天铺地的泡泡记忆。

  “到了?”嘴里飘出慵懒的询问, 苏屿汐竟然有些舍不得脱离她的怀抱。

  老实说,靠着纪南岑睡觉还挺舒服的, 这种舒服不是因为被她揽在怀里, 而是源于精神上的抚慰。

  其实那一声缥缈的‘小废物’还是飘进了苏屿汐的耳里, 只是她不想在享受静谧的时刻,打破须臾的美好。

  “嗯,到了。”纪南岑的手搭在车门扶手上,做好随时开门的准备。

  苏屿汐终是脱离了她的怀抱,温热的脸颊感受到了初冬的寒意,开口便是叫人意外的安排,“我送你。”

  纪南岑扬起难耐的笑容,调侃着:“你已经把我从山上送到巷口了,难不成还怕我在巷子里走丢?”

  “还是送一送比较好。”苏屿汐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托词,只能苍白的表达着一个送字,这样的执拗还蛮可爱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算什么行为,也许是面对漫漫长夜而不舍分别,也许只是出于礼貌。

  纪南岑的胳膊肘搭在椅头,另一只手自然的撑在苏屿汐的肩上。

  她凑近了脸颊贴到大小姐的耳边,微张的唇瓣呼出湿热,竟成了无意的撩拨。

  “如果不想分开,你可以跟我回家,家里有你喜欢的米小鼠拖鞋,还有.....陪你睡觉的娃娃里,我是最大的那一个。”

  苏屿汐抬着软绵无力的手,覆着纪南岑的鼻子揉了揉,“现在是晚上。”真是奇怪的回答。

  纪南岑嗅到她指尖的味道,那是带着温度的体香,“哈?”

  “所以做什么白日梦?”

  ......

  纪南岑捂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梦里的她正忙着健身锻炼。

  手里撸的小哑铃是纯黄金打造的,周身铺满了红鲜鲜的钞票,她成了大富翁。

  旁侧的苏屿汐穿着猫耳女仆装,早没了大小姐的架子,正一脸崇拜的呐喊助威。

  只是有点不太对劲,为什么她嘴里发出的声音是咩咩咩?

  再当转头时,苏屿汐变成了一只女仆装的绵羊,热情不减的舔着她的脸,嘴里发出让人恶心的‘略略略’口水声。

  “诶咦!!!”随着一声嫌弃惊惧的哀嚎,纪南岑惶恐的坐了起来。

  梦到那女人十有八九是噩梦,真是阴魂不散的晦气。

  纪南岑捂着湿哒哒的脸颊醒了醒神,这才发现富贵正守在床边甩着舌头吧唧嘴。

  “纪富贵,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舔我的脸,你这只大舔狗!”

  纪南岑揪着富贵的耳朵训斥,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更像是来索命的。

  看着屏幕上‘冷兵器’三个字,她打了个通体舒畅的激灵。

  迅速接听,生怕踩着协议的坑,被无辜扣罚50元,“啊喂?”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限你半小时内到苏式集团...不然...”果然苏屿汐是阴魂不散的厉鬼,天才蒙蒙亮就开始作妖了。

  不等她把话说完,纪南岑已经旋风式冲进浴室刷牙漱口,“拜托,这才7点半,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请你搞清楚什么是贴身保镖,你的客户在哪里,你就该在哪里。”

  纪南岑翻了个白眼,埋怨:“那你昨晚也没告诉我几点报到。”

  “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上帝?如果8点不到公司,就按缺勤考核你的工资。”

  “等等,你说的工资是生活费还是年薪还是奖金还是...”

  “我和陆之默商量过了,你的安保工作算入苏氏集团,薪资具体是多少全凭你的表现。”

  纪噎埖南岑听到又有一笔收入,激动的咬着牙刷欢呼:“哎哟喂苏总,我的亲姑奶奶,咱先给您磕个响头拜早年!”

  “还剩24分钟,你就慢慢给我磕头吧。”

  听筒里传来无情的忙音,纪南岑迅速解决洗漱问题。

  转头一溜烟的冲进卧室,整个人都快扎进衣柜里了,怎么都找不到PA-40的西服套装。

  “嘶...跑哪儿去了?”许久没有穿的正装,终于在一堆搅成麻花卷的衣服里扯了出来。

  盯着皱巴巴的西服外套,还有那洗变形又染了色的白衬衫,纪南岑抱着脑袋哭天抢地:“小废物!能不能有点生活常识,你不知道这些衣服不能机洗的吗?”

  .

  沈羡为了旧城改造区的项目,熬了一个通宵,人都快脱相了。

  走出办公室,准备去茶水间泡杯美式继续肝,抬眼就瞧见苏屿汐提着保温盒款步走来。

  “哟,今天吹的是哪阵邪门的风,你来这么早?”

  “让你饿肚子的西北风。”苏屿汐面无表情的开着玩笑,总给人一种后脊发凉的惊悚感。

  难得见到面瘫小姐清早八晨还能打趣几句,沈羡干脆靠在墙边,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不对劲,我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为什么有点酸臭?”

  “奇怪的味道?”苏屿汐疑惑,下意识的闻了闻胳膊,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一本正经的介绍着:“我今天用的香水是‘漫步温莎’,挺好闻的。”

  “我觉得咱们俩说的不是一码事。”

  还以为这冰山去哪儿偷学了幽默,结果还是不解风情,沈羡打着呵欠终止了对话。

  苏屿汐却揪着她不放了,“刚好你在公司,等会儿到我办公室开个小会。”

  “啧,我为了旧城项目熬得肝都快废了,你就不能放过我?”

  “不能,你是董事又是副总,为了公司的发展费心尽力是理所应当的。”苏屿汐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我要把你榨干的冷血无情。

  沈羡弱柳扶风,娇滴滴的嗔怪:“讨厌,人家迟早被你玩坏。”

  “如果很闲,我这里还有些文件可以拿给你审一审。”

  “官高一级压死人,就你神气。”被无情威胁,沈羡只能揶揄着走去了茶水间。

  苏屿汐走进办公室放下保温盒,还没来得及坐进老板椅里,一道身影带着猛烈的撞击冲了进来。

  纪南岑掐着时间踩点也是不容易,她屈膝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修长的手指勾着领带扯了扯,竟有种禁欲的诱惑。

  苏屿汐靠在桌边,眼神玩味的打量着那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好在过于优越的身材填补了这点小缺陷。

  “我...我没迟到...还差一分钟...到8点。”纪南岑吊着半口气断断续续的汇报,深怕自己被女魔头扣钱。

  “以后,我的行程肖秘书会提前一天告诉你,希望你能养成比老板早10分钟的好习惯。”

  苏屿汐的工作状态完全不同于平日,说一不二的严苛带着强大的威慑力。

  对于气场的敏感,纪南岑能感受到办公室里的低气压。

  “你让我这么早来,是要安排什么重要的工作吗?”

  苏屿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坐进椅子里摊开文件审阅,漫不经心的问着:“吃早饭了吗?”

  “我一路飞奔,哪儿还有时间吃东西。”

  苏屿汐就着签字笔,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刚好,把这些拿去解决了。”

  纪南岑拉开会客椅坐定,刚刚还一副哀怨的表情,见着吃的瞬间阴转晴,“你特意为我准备的?老婆这么用心的吗?”

  “你想多了,我吃不完打包喂狗的。”苏屿汐嘴毒,是一点便宜都不让纪南岑占。

  “口是心非的女人,就不能少埋汰我两句?”纪南岑嘟哝着打开保温盒,“诶?不对,我是狗吗?”

  “还有。”苏屿汐郑重其事的要求道:“在公司不许叫我老婆,我们的事除了陆之默和肖秘书,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

  看着样式精致的糕点,纪南岑挑了一整块凤梨酥塞进嘴里,鼓着两颊叽叽咕咕,“对哦,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爸妈交代?”

  “不出意外,应该是今天。”

  “哈?呕!”这个决定来的太陡,纪南岑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发出一声疑问,那一大块凤梨酥噎了喉咙。

  见臭财迷捶足顿胸噎的模样滑稽,苏屿汐抽着嘴角,又努力抑制着嘲笑。

  起身接水,将杯子送到纪南岑面前,还不忘说教几句:“饿死鬼的吃相都比你好看,又没人跟你抢。”

  吨吨吨干掉一整杯水,纪南岑舒出一口气,“你投喂的好吃嘛,当然要大快朵颐啦!”

  谈话间,肖乐遥走了进来,“苏总,早上好。”

  “肖秘书,去找个凳子放在我办公室门口。”

  不解老板的要求,肖乐遥便多问了一句:“谁需要用凳子?”

  “喏,新招进来的看门狗。”苏屿汐努努嘴,示意正继续吃糕点的纪南岑。

  纪南岑抹去嘴边的残渣,不乐意了:“好歹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保镖,别一口一个狗,给点面子嘛。”

  “我也没见过哪个保镖像你这样,顶着一脑袋的炸毛,衣服又还皱巴巴。”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衣服用洗衣机....”纪南岑抗议,话说到一半被苏屿汐一记眼杀给憋了回去。

  “我要办公了,你出去待着,没事别打扰我。”

  被下了逐客令,纪南岑只好憋屈的抱着保温盒,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肖乐遥将门合上,朝着她友善一笑,“纪领队,这样称呼应该会更习惯吧?你先站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凳子。”

  “随便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但是狗不能够哈!”纪南岑开着玩笑,又在嘴里塞了块绿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