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纪南岑回身望去,又诧异的歪起脑袋,“你怎么跑出来了?”

  苏屿汐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桶, 眼神连着语气渗出莫大的哀怨,“面条不好吃。”

  “不好吃?”纪南岑翻身走到她的面前, 挑起一柱尝了尝, 咂咂嘴:“没毛病啊, 泡面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我还特意给你拿的老坛酸菜。”

  褪去先前那般冷然,大小姐无理取闹着:“我不管,不好吃也要扣你生活费。”

  纪南岑挑着高低眉似笑非笑,寻思这活祖宗今晚是来挑硬刺的吧?

  随即将她拉到护栏边, 好声好气的哄着:“你靠着我坐的自在点, 再尝尝味道, 可能会不一样的喔。”

  苏屿汐并没有表现出抗拒, 这样的邀请更像是正中她的心意, 索性靠着那□□宽实的肩臂,心中腾起莫名的安全感。

  她再次挑起面条送进嘴里,终于在刹那寻到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垂眸向想稍许凉掉的泡面, 按理来说口感味道只会更糟糕才对, 这是出于什么原理,着实让人费解。

  纪南岑瞧出了她的疑惑, 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 诠释的很到位,“一个人吃饭索然无味, 两个人吃饭津津有味, 图一个热闹嘛。”

  嘴角荡出暖煦的笑, 苏屿汐好奇的探向她手中的泡面,“你吃的什么味道?”

  这次小财迷没有护食,大方的送出自己的面桶,“酸萝卜老鸭汤。”

  “给我尝尝。”苏屿汐贴近了距离,额门抵在了纪南岑的头盔上。

  存在于彼此间若即若离的关系,宛如难以填补的海峡沟壑,被不值一提的面条串在了一起。

  苏屿汐尝到了念念不忘的味道,她忽而意识到不是泡面不好吃。

  而是对的人陪在身边,才让那便宜不过几块钱的方便面,成了深夜辗转反侧的珍馐。

  “好吃吗?”纪南岑轻松询问,想要印证自己的说辞是对的。

  苏屿汐跷着的脚自然的晃动着,心情变得比夜空明朗,‘好吃’两个字却堵在了嗓子眼,若是认同了,岂不就证明臭财迷是对的人?

  大小姐骨子里的倨傲,可不容许她面对情感轻易动摇。

  纪南岑并没有发觉身边人的不对劲,无奈的叹息道:“可惜少了饮料或者酒。”

  苏屿汐理了理被风拂乱的刘海,不解:“你很口渴么?我带你去客厅,那里有喝的。”

  “不是口渴,而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干杯庆祝一下,领证第一天的晚上,你老婆陪着你,我老婆陪着我。”

  纪南岑笑说着伸出手,替她理顺凌乱的发丝,微翘启合的红唇似草莓布丁软弹。

  苏屿汐盯着有些迷了神,转而应了她的幻想,做出端起酒杯的姿势,“干杯。”

  纪南岑会意她的冷幽默,眉目藏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便也跟着与之碰杯,“干杯,老婆~”

  又浅尝了几口面条后,苏屿汐重新靠在了小财迷的身旁,慵懒的嘟哝:“岑岑,我吃饱了。”

  久违的称呼惹得纪南岑错愕,错愕之余是欣慰的温柔,“好,我送你到门口。”

  可落了话音谁都不愿动身,就这么无言的依偎在一起,似乎都想从对方的身上寻到一丝不舍。

  .

  纪南岑跨上机车,帅气的扣下防风面罩,一身皮衣与黑夜融为一体,犹如午夜神出鬼没的侠盗。

  苏屿汐扶着小门的把手,想要目送她离开,“路上注意安全。”

  可帅不过三秒,拧着机车钥匙,发动了好几次都打不上火,看着仪表盘上的油量,这才反应过来忘了加油。

  纪南岑一拳头砸在了头盔上,懊恼惊呼:“没油了!”

  苏屿汐并没有趁机戏谑,而是指向花园里的停车棚,“你开我的车吧,明天送回来还可以把机车取走。”

  取下头盔,纪南岑覆着额前的长发顺了顺,拒绝了最优选择,“不了,我走下山去打车,你快进去吧,山上挺冷的。”

  苏屿汐抑制住想要上前阻拦的冲动,反驳:“走下去?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对我来说问题不大,我先走了。”

  纪南岑简单道别后,跨着步子消消停停地走在宽敞的山间大道上。

  绕了几个山弯后,终于又能看到整个渲城的都市夜景。

  驻足停留片刻,索性坐到防护栏上,山风依旧刮得脸颊刺凉,还在没有妨碍她欣赏渲城的不眠之夜。

  ‘滴滴滴’伴着车辆急促的鸣笛,远光灯打在了她的身上。

  “开这么大的灯,是想瞎我还是瞎你呢?”被扰了雅兴,她抬起胳膊挡住脸,虚眯着眼睛骂咧。

  车子开到不远处停了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门走出。

  借着昏黄的路灯,纪南岑看清来者,诧异的翻身跳到马路上,开着玩笑寒暄:“老婆,你怎么不听话呢,大半夜的跑出来多不安全呀~”

  苏屿汐面无表情的走近,不咸不淡的知会着:“上车,送你回家。”

  纪南岑拍拍并没吃饱的肚皮,拒绝了好意,无形之中保护着实力悬殊挤出的尊严,“不用,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说着,她轻松自在的继续赶路。

  苏屿汐没有发作,示意司机把车开到上山的路口,继而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好似又变成了那久违的小尾巴。

  纪南岑微侧着头,用余光瞟着苏屿汐,劝说道:“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跟我走山路,你说这是何必呢?”

  苏屿汐执拗的嘴犟,“是你说的,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纪南岑转过身打量着她,最终目光定格在拖鞋上,眉心蹙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来找麻烦的。”

  “别看不起我,我穿高跟鞋爬山都没怕过,穿拖鞋下山算什么。”

  苏屿汐一脸傲娇的辩驳,脚指头顶着拖鞋凸起,跃跃欲试的想要证明自己。

  纪南岑双手叉腰,笑容无奈里蕴着宠溺,“你知不知道,走下坡的崴脚率远高于上坡?”

  “我不管,反正活到九十九。”

  “怎么比牛还倔?算了,我牵着你走,免得踩着什么东西绊脚摔跟头。”

  苏屿汐配合着伸出手,快要与之交握时,竟然调皮的玩了一个击掌,“我这么犟,你会生我的气吗?”

  ‘你还生我的气吗?’

  脑海里浮起小废物闯祸时怯生生的模样,纪南岑的眼底藏着一条关乎想念的长河,泄出一片柔情。

  于是牢牢牵住苏屿汐的手,觉得不放心,便撑开指尖紧紧扣住,回答是一如既往的包容,“我又不是你,才没那么小气。”

  静谧的山路上,连着一排高高耸立的路灯,每一盏都映着晃眼的暗暖,串出一条倾泻至不见尽头的昏黄,却也照亮了空际。

  两人脚下的倒影,时而重叠时而分离,从身前轮转到身后,随着步伐循环往复。

  纪南岑倏而抬起脚,调皮的踩在苏屿汐的影子上,嘴里嘀咕着:“踩你一下。”

  苏屿汐也不甘示弱,垫着拖鞋非要补回去,“踩你。”

  好幼稚的两个人呀!

  待到两人踩来踩去终于玩累了,纪南岑放慢了步伐,抬起彼此紧扣的双手,询问着:“你会玩手影吗?”

  “这样算吗?”苏屿汐举起空闲的右手,在灯光下比了一个yeah。

  地上倒映着她的剪刀手,两根手指头勾了勾,表示那是一只会动耳朵的小兔子。

  “哈哈哈,你这是比的什么动物?”纪南岑明知故问,嘲笑着她的笨拙。

  “看不出来么,这是兔子。”苏屿汐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说着冷笑话,还能让气氛起到冰火两重天的效果?

  纪南岑找好灯光的角度,蹲到地上又拉了拉她的手,兴奋的招呼着:“来来来,我教你正确的玩法。”

  她指挥着如何摆好动作,不过苏屿汐实在太笨了,总是要帮着她调整手指上的姿势。

  苏屿汐盯着影子,有些不耐烦的嗤然,“啧,什么都看不出来,啥也不是。”

  “别慌嘛,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纪南岑装出神秘兮兮的样子,将自己的手贴到她的手背上,“怎么样,看出来是什么了吧?”

  苏屿汐盯着影子,半天认不住是什么东西,只好给了个容错率高的答案:“鸟。”

  这女人还真是不解风情,纪南岑委屈巴巴的解释着:“明明就是大雁嘛!”

  “大雁不是鸟吗?”苏屿汐也不让着她,非要一杠到底。

  “来,跟我一起扇动翅膀。”纪南岑的手指就跟她的身材一样,骨节分明纤长,倒影出的翅膀更是栩栩如生。

  依葫芦画瓢学着动作,苏屿汐慢慢勾动指尖,倒影里的大雁就像活了一样,仿佛真的会飞走。

  在嬉笑间,她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人。

  路灯在纪南岑细密卷翘的长睫上缀出光晕,裹着高挺的鼻线延至锐气的下颌,勾勒出想让人伸手轻触的冲动。

  感受到注视的目光,纪南岑含笑侧头询问:“发什么呆呢?”

  “想在你的鼻梁上滑滑梯。”苏屿汐发着呆,自然的道出了小心思。

  “哈?”

  在小财迷的一声疑惑中,苏屿汐自觉失态,轻咳着岔开了话题,“你还会什么小动物,教教我。”

  “那可就多了去了,狗啊,兔子啊,螃蟹啊,刺猬啊等等等...”纪南岑努力回答的模样格外天真,对自己的小本领感到骄傲。

  特别是顶着鲨鱼头盔,摇晃着圆不溜的脑袋,她也忒可爱了叭。

  苏屿汐倒是见不得臭财迷一脸骄傲,故意为难着,“那你会弄小绵羊吗?”

  纪南岑双手比在脑袋上,朝着大小姐顶了顶,“我会山羊,算不算?”

  “不算,品种不一样,看来你也不行嘛~”

  “我们可以试一试~”

  于是,两个幼稚鬼半夜三更蹲在山路上,忘我的玩起了手影戏,全然不在乎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