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时礼,事情还顺利吗?”

  栗雨打电话来的时候,时礼正和白幼菲坐在火锅店里吃饭。

  “嗯,顺利的。”时礼给白幼菲打了个手势,走出火锅店,站在门口接电话。

  秋冬的风冷嗖嗖的,刮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刀子。

  时礼没戴围巾,只好把自己的领口向上拎,希望能勉强挡一挡风。

  “那就好。”栗雨松了口气,“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本来宋总是让我去的,她家司机请假了,阿姨也正巧不在。但没想到碰到我也有事。明天请你吃饭啊。”

  “不用啦栗姐。”时礼推脱,“我也没做什么。”

  “哪能这么说?”栗雨心想,你可就是这局的主演。要不是时礼答应帮忙,栗雨都不知道宋总算盘落空,能有多生气。

  “咳。”栗雨轻咳一声,收回自己的思路,“那就先这样,明天我请你吃饭。”

  「栗姐」时礼揣在衣兜里的那只手紧了紧,又松开。想问的话堵在嗓子眼,又没问出口。

  “怎么了?”

  “没什么。”时礼摇了摇头。

  她跟栗雨寒暄了下,挂了电话。

  一进店里,白幼菲夹着筷子躺在鸭肠。

  鸭肠在滚烫的牛油锅里慢慢变得弯曲,直直的样子卷了起来。白幼菲似随意提及:“公司的人啊?”

  “嗯。”时礼坐回位置上。

  “你今天坐谁的车回来的啊?”白幼菲问。

  “不是问过了吗?”时礼有些不解,“老板。”

  “噢。”白幼菲把鸭肠放进碗里,裹着芝麻油,又沾了沾辣椒面。她极度嗜辣,但时礼不吃辣。所以眼前的火锅是鸳鸯锅。时礼只吃清汤的。

  白幼菲一边嚼着嘴里脆脆的鸭肠,一边打量着时礼的模样。

  这家伙的脑袋上飘着乌云。

  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觉告诉白幼菲,那个送时礼回来的人,绝不是老板这么简单。

  她试探着:“你们老板结婚了啊?”

  时礼的口味像小孩,吃火锅必点午餐肉和虾饺。

  如今听到白幼菲的话,最擅长使用的筷子一抖,刚刚夹住的虾饺重新滚落回煮沸的汤里,溅起来的水烫在了时礼的手上。

  她收回手,舔了舔手上的水珠。

  “不知道。”时礼说。

  白幼菲眼神一暗。

  她看见时礼头顶的乌云开始劈闪电。

  白幼菲故意继续说:“孩子都有了,肯定结婚了。老公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不过,你们老板也算是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啊。”

  白幼菲说完,就见时礼的脑袋顶开始下雨。

  她在心里偷笑。

  超能力真是最简单的作弊办法。

  要不是这样,她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时礼,重新稳稳夹菜的时礼,还以为这家伙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呢。

  有意思。

  白幼菲撑着下巴,望着时礼。

  火锅沸腾着,滚滚升起的热烟模糊了白幼菲的眼睛。

  “呐。”她笑着问,“学姐,你的老板是你的前女友吗?”

  “之前发的微博我都看到了噢。”

  “原来学姐喜欢的是直女啊。”

  时礼没吭声,拿漏勺把刚刚浮起来鲜嫩的鸭血舀住,起身,盛入白幼菲的碗里。

  “吃吧。”她没有正面回答,“你最喜欢的鸭血。”

  白幼菲眨眨眼,不再追问。

  她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

  白幼菲伸手戳了戳碗里的血,软嫩的棕红色血块一下就破碎开。

  她似抱怨着说:“学姐,如果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啦。”

  时礼很无奈。

  “我拒绝你以后,不是你一定要做朋友的吗?还拿租金威胁我——”

  “什么叫威胁!人家是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白幼菲噘嘴,“没想到学姐你石头心肠。”

  时礼笑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幼菲,你值得更好的。”

  白幼菲看到她嘴角的弧度,又看着她头顶的那朵象征着心情的云。

  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时礼明明就和她很像。

  甚至比她还要过分。

  看起来温柔好相处,随便都能来个人拿捏,总是老好人的样子,其实心里淡漠得很,谁都不在乎。就连自己都不在乎。

  唯一能够让她情绪起伏那么大的,大概就是那个老板了。

  白幼菲低眉,开了一瓶啤酒,一口灌了下去。

  “真想见一见啊。”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走在一闪一闪坏掉的路灯下,白幼菲看着时礼被拖得长长的影子,一脚踩上去,懒洋洋地开口。

  “谁?”时礼后退一步,扶着醉醺醺的她。

  “你的前女友。”白幼菲笑起来,打了个嗝,“时礼,下次我去你们公司看看吧。”

  时礼:

  “算了,那样学姐肯定会生气,然后跟我绝交的。”白幼菲哼唧一声,“算了算了。”

  她一把推开时礼。

  “学姐,我今天不回家了。”

  “嗯?”时礼眨眨眼,“那你去哪里?”

  白幼菲晃了晃手机,笑得狡猾:“学姐不喜欢我,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我呢。”

  时礼叹气。

  她没资格指摘白幼菲的生活方式,但总归是担心她受骗。白幼菲又喝醉了,她怕这家伙根本就是不清醒。

  可白幼菲说什么都要去约人开房,时礼拗不过她,作为朋友,只能陪她一起等着人来接。

  于是两个人坐在马路边,白幼菲抱着时礼的手臂,枕在她的肩膀上。时礼想挣脱,但失败了。

  “学姐。”白幼菲喃喃地说,“我最喜欢贴着你的时候。”

  “为什么?”时礼不明白。

  “因为因为靠近你,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幼菲睁开迷离的眼,这一刻,她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脑袋上的那一片云都彻底消失不见了。

  在时礼的身边,一切安静无比。

  这件事,从她开学第一次见到正在给新生发书的时礼,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开始,就已经明白了。

  时礼这家伙,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才能。

  在她的身边,肌肤接触的时候,白幼菲就能够放下陪伴了她十多年的超能力的影响。

  再也不用去下意识注意别人的情绪,根据对方的情绪来思考自己要如何讲话。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存在了。

  白幼菲喜欢这种感觉。

  她想要知道,如果和时礼接触得更深,会不会有更特别的效果。

  不过这个想法从没有实现过。

  白幼菲思绪乱飞的时候,一辆跑车停在她们的面前。

  开车的人从驾驶位下来,时礼认得这个人。

  好像是白幼菲的固定床伴之一。

  她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白幼菲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朝着对方怀里扑去。

  “太慢了。”白幼菲抱怨道。

  方辞盈把她搂进怀里:“我说大小姐,你一个电话我就从酒吧飙车过来了,这还慢吗?”

  时礼避开视线,跟她们道别。

  她一个人走在夜道上。

  已经上车的方辞盈看着后视镜里的她的背影,拉下手刹,带着调侃开口:“白幼菲,你不要每次在她那里失败就来找我好吗?”

  “我会伤心的啊。”

  白幼菲瞄了眼方辞盈。

  她脑袋上的云平平稳稳,一点变化都没有。

  “又骗我。”白幼菲伸手抓着方辞盈的领口,吻了上去,“骗子要受罚噢。”

  方辞盈嘴角带笑,伸手反搂着白幼菲:“那让我看看大小姐的本事。”

  时礼还没走多远,想起来刚刚坐在路边的时候,手机顺手放在椅子上忘了拿。

  她往回走,结果还没靠近,就听到停在路边的车里传来了声音。

  时礼耳根红透。

  她纠结地站了片刻,看了看周围,除了她,现在这个点似乎已经没人了。

  上前去拿手机,就势必经过车边,不知道会不会被误会,而且万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很不礼貌。

  时礼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月亮挂在天上很久很久,她才从远处起身,走回刚刚的位置上。

  车已经开走了。

  她的手机也不见了。

  时礼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家里是还有一个备用机,但很老了。那是她读高中的时候用的,而且坏掉了,都没修。还是干脆二十四分期免息重新买一个好了。

  麻烦的是所有东西都得重新弄。

  就很不爽。

  时礼回到家,不抱希望地打开平板,开启了寻找手机,结果一点用也没用。

  她发微博吐槽。

  一只礼V:手机丢了TVT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的宋时微扒拉了下微博首页,新的消息提醒弹出来,与此同时还是特别关注的声音。

  短短四个字,压制住了刚刚宋时微心头的烦躁。

  自从遇到时礼和那个女孩以后,她就回家查阅了时礼的入职登记表。感情状态填的单身。

  但宋时微还是有些在意,最后没忍住,给表上记录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

  刚刚拨出去她就后悔了。

  本来还在担心这件事要怎么收场,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收场了。

  宋时微又看了一遍那条微博,心里想:时礼,活该。

  但手没忍住,给栗雨发消息,又安排了一件事。

  宋时微没睡着,殊不知,她隔壁的两小只也没睡着。

  又又躺在床上,小声地对着姐姐嘀咕着。

  “姐姐,阿姨是我们的妈妈吗?”

  “不知道。”双双很冷静,“多见几次就知道了。”

  “怎么见呀?”又又很茫然。

  “没事,姐姐有办法。”双双笃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