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生上台,叫了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另一个女生短发齐耳,指了指自己,十分惊慌道:“我吗?”

  她迷迷糊糊地上了台。

  长发女生接过麦克,声线有些颤抖。

  “其实我没想着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白的,但是你总是说喜欢浪漫,喜欢盛大,所以即使我社恐十级,也下定决心要变得勇敢。”

  “记得我们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夜跑,一起用望远镜看星星……每个瞬间都因为和你一起度过而变得有意义,你就是我暗淡夜空中唯一的星。”

  “我喜欢你,”她呼唤她的名字,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

  乐队的伴奏始终持续着,乐手和台下的观众们都欢呼和鼓起掌来。

  话筒重新回到主唱手中,他示意贝斯手弹奏,在前奏部分说道:“下一首歌曲,送给你们。”

  “《今夜去看露天电影吧》”

  竹鱼看着台上两个女生牵手回到观众席,淹没在一片人海中,才恍然感受到眼角的湿润,伸手擦拭。

  千百年来,不论媒介如何发展,戏剧、影视和文学中长盛不衰被描述的情感中,爱情总是有一席之地。

  没有人不为之落泪,感受心脏因感动而紧攥的瞬间。

  当心脏颤动时,对情感的需求便会更加强烈,她下意识去看折春。

  折春居然也在下意识寻找她,想看向她的眼底。

  这种被需要感令人满足得不可思议。

  -

  看完音乐节,几乎已至夜晚。

  竹鱼拿着手机搜刚才演出的歌曲,神采飞扬,几天的疲惫和困顿都一扫而空。

  音乐就是她的维他命。

  她们默契地前后坐在路边的长凳上,都不提回家的事,反而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感觉不管过去多久,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还是没变。”竹鱼认真道。

  折春追问,“什么感觉?”

  “嗯……”她抬起遥望没有星星的夜空,抛出几个关键词,“自由、轻松、云一样飘着。”

  她突然说:“我可能要去英国了。”

  折春一怔。

  竹鱼展开解释,“徐顺老师上次劝我去参加比赛,我就试了试,没想到居然能获奖……大赛组列举了几个国家,推荐我去交流……”

  “倘若把现在告诉大一时的我,我肯定不信。”

  折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色中竹鱼的侧脸,道了句“恭喜”。

  竹鱼转过来冲她笑,“别跟我说恭喜啦。”

  “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如果不是当时你的劝说,我怎么可能会再次拿起画笔呢?虽然中间有许多辛苦的日子……但是每次想起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又劝自己:再坚持一下吧,说不定呢。”

  竹鱼的坦诚让折春惊讶,这种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交换的时刻比任何事都更让人感受到两颗心正毫无阻碍地贴近,是比接吻更加亲密的事。

  折春只能遵循冲动,张开双臂。

  但她还记得询问,于是稍微露出一个笑,她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尊重是让自己心生好感的很大原因——竹鱼才意识到这一点。

  脱离原先的影响,站在现在的角度去回首时,她才恍然后觉,在遇见折春前,自己从未被好好爱过。

  真正的爱是尊重,是把对方的意愿置于自己的之上,是问“你想不想要”而不是“我想不想给”。

  折春或许习惯了被这么对待,或是她无师自通,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一秒,竹鱼紧紧抱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头搁在她的脖颈上,毛茸茸的发搔到她的脸侧。

  她身上是很轻的花香,一般并肩走时若有似无,但此时却萦绕在鼻尖,悄然却令人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放开手。

  两人间拉开一些距离,折春盯着她的双眼道:“对不起。”语气中夹杂着愧疚。

  折春却揉揉她的发顶,说:“干嘛说对不起啊。”

  她笑,说:“这很好,我替你感到骄傲。”

  -

  竹鱼用浴巾擦干半湿的发尾,躺倒在沙发上,找到舒服的位置蹭蹭。

  橘猫从身侧爬上来,尾巴扫过她的手臂。

  她顺手捞起橘猫,边叫着“小橘小橘”边一顿狂吸,然后才松了手让它一溜烟逃走。

  小橘是她收养的猫,在刚毕业没有多少钱时。

  那时同院的学姐刚刚开始办救助猫咪的公益组织,在朋友圈发领养信息。

  图片中的小橘可怜巴巴,瘦弱到不成样子,一看就是过得十分悲惨的小奶猫。

  竹鱼抱着怜爱的心评论,没想到和学姐一来一去地聊了起来。她说小猫有点病,一直都找不到领养人,又问:你愿意领养它吗?

  竹鱼在听了治病要花的钱数后有些犹豫,她的存款减去那之后就约等于零。

  但也狠不下心拒绝。于是她回: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你再联系我吧。

  学姐也知道她的状况,于是保证一定努力找。

  可竹鱼辗转反侧,在梦中都是橘猫的那双大眼睛,最终终于忍不住爬起来,给学姐发消息问:领养需要什么程序?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好,或许知道自己没有人要,小橘乖巧得令人心疼。学习如何用猫砂盆格外快,打疫苗也乖乖任人摆弄,哪怕白天醒了也不吵闹叫唤,等到竹鱼醒来才扑到她的床上“喵呜喵呜”地叫。

  骆凝说她运气好,连碰见的猫都是神仙小猫。

  竹鱼笑而不答,像个炫娃狂魔一样,在手机里存满了小橘的照片,从小到大,什么姿势的都有。

  她拍照拍得不多了,比起以往兴致勃勃地拿着相机去街头取景,她现在只会在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掏出相机,用“咔擦”一声把瞬间定格。

  她和折春已有许多年没有拍照了。

  上一张要翻到好几年前,她们清秀稚嫩,妆容淡淡,脸庞贴得很近,折春看着她,她看着镜头,左手比一个“耶”。

  折春那时看了照片嘲笑道:“你怎么还是这种古老的拍照姿势。”

  竹鱼吐吐舌头,说:“这是经典姿势好嘛。”然后硬拉着她又拍一张比“耶”的。

  竹鱼点开最新拍的这张。

  她们坐在街边,头发被晚风吹乱,交织在一起。折春对着镜头浅笑,她左手拿着手机找好角度,在摁下拍摄键前举起右手,比了个“耶”。

  定格的是五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