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绒早上到的机场,回家睡了一觉就赶来了。敲门的时候把竹鱼吓了一跳——她精神不错,扛着一堆礼物,给了竹鱼一个大大的拥抱。

  慰问了竹鱼两句,她抱起猫,在脸边蹭蹭,说:“想我没呀?”

  竹鱼在旁边捏着嗓子配音:“没想~”

  木绒看小明挣扎的姿态,戳着她的皮毛笑道:“可能真没想,都不认识我了。”

  手一松,猫便一溜烟跑了。她问:“有吃的没?”

  竹鱼开玩笑,“蹭饭的是吧。”

  “呀,被你发现了。”木绒笑着把礼物递给她,“能不能让我蹭一顿?”

  竹鱼边收边道:“十顿都没问题。”

  木绒吃完第三碗米饭时,在法国的旅行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她拿起手机翻了翻,说:“对了,下午有时间吗?”

  竹鱼收拾盘子,点头,“有的就是时间。”

  木绒笑了一阵,说:“那好。跟我去咖啡馆一趟吧。”

  “有人要买你的画。”

  前一阵,木绒问她要过几幅画,说是要挂在咖啡馆的墙上。

  其实对她来说,什么画都不缺买,周围的画家朋友也多的是,怎么也要不到竹鱼头上。

  竹鱼明白,这是木绒想替她卖画。

  她只感激地道了谢,捧着两幅画风贴切的作品过来,看木绒轻巧地选址,把它们挂在了合适的地方。

  其中一幅画的是日落,之前和折春一同去爬山时存储的灵感。

  半边天被点燃,如一块黄油般融化了一半,重重叠叠的红橙黄白缀在最高空,看久了仿佛置身其中一般。

  右下角的山边,她们两人裹着毯子,像两株紧缠的藤蔓相拥,在画中凝成很小的一团。竹鱼那时闭上眼在脑中一遍遍画下这轮落日,回去后握住画笔,便下笔如有神。

  木绒最喜欢其中两个人相拥的剪影,隐隐约约地缀在山和光间,一点也不突兀。

  她把这副挂在了氛围灯那里。

  当时竹鱼不懂,问:“为什么要挂价签?”

  木绒笑着斜她一眼,问:“是不是觉得破坏了氛围?”

  竹鱼点头,却听她说:“不挂价签谁知道这是不是非卖品?挂上大家都明白,来问我的就是有意向的人了。”

  竹鱼这才恍然。

  可惜问的人不多,大多来喝咖啡的就只喝咖啡,绝没想着再买一幅画回去。

  竹鱼把碎发拨了拨,转头问木绒:“怎么样?”

  木绒第十次无奈道:“好着呢。”

  竹鱼笑了笑,推开门,解释:“我紧张嘛。”

  店员叫了声“木姐”,然后自觉地报告:“买家在那里等着。”

  竹鱼就被带着向角落走。绕过木质柜和圣诞树,那人的背影就越来越近了——瘦削、修长,长黑发披下,遮住正装的轮廓。

  视线触到正面时,竹鱼才注意到她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小臂,细白,能看出浅青色的血管。

  木绒一愣,问:“怎么是你?”

  竹鱼看她皱起的眉头,自觉地闭了嘴打量,氛围有点诡异。

  那女人却放下杯子,一派淡然,说:“是我。”然后又抬眼轻飘飘看了竹鱼一眼,说:“你坐。”

  竹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坐。

  她看木绒。

  木绒抿着唇,无形地和女人对视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你要见她。”

  她说:“坐吧。”又顿了顿,介绍道:“这位是……折春的姐姐。”

  竹鱼瞪大了眼。

  ……

  竹鱼终于明白了“如坐针毡”的意思。

  木绒虽然担心,却还是离开了现场,留她们两人交谈。

  面前的女人气势太足,竹鱼喝了一口咖啡又喝一口,以“差点渴死”的姿态喝完,才终于平静下来,开口。

  “你好,我是竹鱼。”

  她微微颔首,说:“我叫折青。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字。”

  的确,折春从没说过自己有个姐姐。

  估计是关系不好吧。

  折青给出了回答:“我是她的继姐。”

  竹鱼恍然地点头。她这才仔细看了折青的脸,她和折春长得并不像,眼尾上翘,淬了冰似的冷,或许相似的只有脸型。估摸着这股气势一定是从商多年练出的。

  她吞吞口水,乖巧地等待折青发令,狗血剧和伦理剧本都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却等到了折青的一句——“这幅画很好。”

  “啊?”

  “你很有天赋。”折青说着,问:“你还有什么作品吗?”

  竹鱼伸手一指带来的画,说:“还有那一幅。”

  折青摇头,态度很明显。

  竹鱼抿抿唇,在手机里翻了一阵,举起。

  “还有这张。”

  少女、窗帘、火。

  是送给折春的那幅。

  竹鱼紧张地捕捉着折青眼中的情绪——微讶,一寸寸在画上移,过了许久,才落回竹鱼脸上。

  “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没有名字。《送给折春的画》行不行?

  竹鱼这么想着,但不能这么说,想了想,将脑海中闪过的名字说了出来,“《燃春》。”

  折青轻声一念,点点头,又看了好久,然后才缓缓向后靠去,问:“你在哪里学画?”

  “我和折春同校。画画是自己乱琢磨的。”竹鱼笑了笑。

  本以为折青会质疑,下一秒她的手机却震起来,她看了看表,掏出支票递过,然后又抽出一张名片,说:“微信也是这个号码。”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边走边接起电话。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走进来,抱了包装好的画跟随其后。

  竹鱼目瞪口呆,这才低头看那张支票——比价签上多了一个零。

  她的身影消失后,木绒左右环顾后贴过来问:“她没怎么你吧?”

  竹鱼仔细思索,摇了摇头,并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

  但这是最有问题的一点——木绒警戒起来,“折青不可能看不出你们的关系,可她却什么都不说,还给你一个机会……按她那种控制狂到偏执的性格……怎么会呢?”

  竹鱼摸不着头脑,下意识道:“她看起来挺温和的呀……就是冷了点。”

  木绒瞪大双眼,“你别被迷惑了。”她恨铁不成钢地举例:“你听说过折春高考前一阵突然想艺考的事吧?本来全家要阻拦,折青却硬是说让她自己去试,失败了她自己就回来了;还有折春心血来潮去外地,其实全程都有人给折青汇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我小时候就最怕她,都快成心理阴影了……”

  竹鱼一抖,视线落在那张名片上。

  设计极尽简约。光滑的卡片上只余黑白两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出淡淡的阴影,而那黑只化作了两个字——

  折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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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