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妈跑到我的床上,她说我出去玩了八天,今天不跟沈菁挤一张床了,要跟我睡。我都没发出邀请,她就欢心雀跃地抱着枕头被子搬过来了。

  她唤我去给她拿水,我还在投影室打游戏,水杯水壶在客厅从我俩的直线距离来说谁也没有更近。

  “我在打游戏。”

  “如果你愿意放下游戏这种虚无的东西,妈妈会非常感动,会认为妈妈在你心里比游戏更重要。”

  不是她成功洗脑我,只是我愿意。我放下游戏,出门给她倒水。

  把温水倒到她那个画了个卡通脸的陶瓷杯里,拿到卧室放她床头,想再出去玩游戏,她又叫住我。

  “这个纸巾丢一下。”

  我丢了。

  “再帮妈妈把客厅的耳机拿进来。”

  我拿了。

  “谢谢宝贝,不过,妈妈已经有八天没和你说话了……”

  我掀开被子坐进来。

  “聊什么?”

  我妈把棉被拱到胸口,“你叔给你介绍的那些对象,你真的都没看上?”

  我靠在床头,“说实话吧,聊得还行,就是要亲个嘴……我说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不是情侣都会吗,不太行。”

  我妈笑得眉开眼笑,她问我的时候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等我说完她就笑得放松了。

  “那你都没试过,不要实践一下嘛?”

  从心理学上说,如果一个人言不由衷,她说话的时候会少看你,眼神会有闪烁和逃避。我看出来我妈就有点这样。

  “实践啊,倒是能出真知。”我装着想了一会儿,“要不我明天去南门的相亲角看看?给你带回一个金龟婿?”

  “什么嘛,”我妈推了我一把,“不要刻意强迫自己有对象,我更希望你是在自然的时候,缘分顺风顺水来敲门。”

  “哦。”

  “老妈有个事啊……”其实沈菁那事我已经憋了好几个钟头了,没找着机会问出来,看现在挺合适。

  “说妈不说老,和谐你我他。”我妈摇动食指。

  我从善如流,“妈,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你特地把沈菁叫来咱这个城市,安排她所有的起居,有没有一点不单纯的动机?”

  我考虑过了,觉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沈菁哭那事属于私人隐私吧,分享这种资讯给我妈,得先确定她真心有想法对对方好。

  “我认为我的动机很单纯,没有你说的不单纯。”我妈一脸无辜,一副你在干嘛,问的什么问题的表情。

  你知道吧,子女跟父母说这个,其实是有点压力的。我蛮有压力地说,“我说你爱不爱她,L-O-V-E,LOVE。”

  “……”我妈滞凝了有一会儿。

  然后眉毛和脸都揪到一块了,“你有病?”

  这怎么还倒骂我了?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以端婉自居的人……

  “闺蜜就是闺蜜怎么会谈L-O-V-E?任何以谈L-O-V-E为目的的闺蜜往来都是耍流氓!我才不会这样,我虽然很欣赏沈菁的长相,但跟L-O-V-E是两码事好吗?是闺蜜!闺蜜!闺蜜!你懂不懂!?”

  我把耳朵捂起来。那这么说,我误会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

  那她做的可多了,“你给人家置办那么多东西,不收钱,也不允许我收房租,上班第一天要我送,早晚两餐要我包……”

  “咱家缺钱吗?”我妈打断我,“如果我口袋只有一百块,我给了她九十九块,你可以合理怀疑我暗恋她,但我只是把盈余很多的部分稍稍的花在她身上,你这小鬼这样都要吃醋吗?”

  我‘这小鬼’吃哪门子的醋,她这样理解?

  “上班第一天要你送我是怕她人生地不熟,早晚两餐要你包,那是因为她中午不回家啊。”

  “……”合着她中午要是回家吃饭,我还得包三餐呗。

  “亲密的闺蜜关系你懂?会比一般闺蜜更好,让你误会了。”

  确实是我误会了吧,看她这么强调。

  想起我之前骂她,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还幻想过,明年可能要给她俩腾地方结婚用……

  我心情就非常复杂。

  追根溯源这件事到底从哪里开始误会的?

  ‘是早也见,晚也见,恐怕很快就会不满足于早安和晚安,而要在床笫……’

  哦,对的,杨薇薇。

  要不是她,我眼光很单纯的,我一开始就没往这个方向想,是被她引入‘歧途’后才腐眼看人姬。

  “啧!”

  “你在懊丧什么?噢……我明白了,你之前还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一日看尽长安花,原来这个意思啊,觉得我暗恋沈菁啊?觉得我愚笨,不会追求?”

  “……”我好心虚啊,别这么问。

  “我倒觉得,你们今天抱在一起,更加值得奇怪。”

  “……”

  “与其怀疑我,不如怀疑你自己?”

  我妈像个FBI探员一样盯着我,好像想从我眼神里窥探什么。

  怀疑我什么?

  我不方便说,能说我就跟她说了。

  我背了个身。

  ……

  沈菁哭的样子老在我脑袋里晃悠,眼泪从她手指缝里往外淌,她捂着脸哭得那么伤心。

  我很挂心。

  我又觉得她很累,昨天跟我说话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划过耳朵,好像她已经没力气跟我说话但仍坚持跟我说话。

  我都有点不忍心。

  挂心加不忍心,就让我一天很矛盾。

  理智上我是不喜欢给人做红娘,牵红线的,大家都喜欢按照自己的节奏去经营自己的感情,拥有完全独立的自主权。来一个人就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烦不烦?

  就像我叔他们给我搞了六个对象。

  我怕沈菁也这样烦我。

  但是情感上,听到“是你先说喜欢我。”

  我揣测了一下,是在怨对方先退出吧?

  那其实找一个人顶上就好了。

  感情的空缺找一个人顶上就好了。

  我想帮她找这个人。

  所以我一天都很矛盾。理智和情感的拉扯。

  “我以为我箱子里装的巴西、哥伦比亚的咖啡豆是最醇香的,可当我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它们瞬间都黯然失色,你馥郁的香气如春日的花香,又如同诗人笔下飘逸的佳句,令我一时流连忘返,陶醉不已,美女加个微信吧?”

  我站梯子上把补货的商品根据既定的布局进行分类,尽量做到呈现有序美观的陈列,就听到小简在我背后念‘情诗模板’,用一种很‘深情’的调子。

  我回头看他。

  他撩到一半的刘海停下来,“挖槽!”一声,“许老板啊!?”

  “我还以为……是哪个漂亮的新租客……”

  “你别老是念情诗啊,这样会吓跑人的。”我从梯子上下来,“而且你的情诗模板也该换一下了。”

  “这小子。”小胡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看热闹。

  其实,他昨天也想跟我搭讪来着。

  我那时候还在想沈菁的事,蒙蒙登登的把我微信名片递给他。半斤不笑八两了属于是。

  我下来到收银台拿了两个小夹子,给小简一左一右的把他的中分刘海夹住,“你不要老是撩了,说一句撩两下的,有点油腻。”

  他笑嘻嘻地,“那我也学你把刘海烫卷到耳后,像一抹飘逸的流云特别好看。”

  我说,“随便。”

  “问一下啊许老板,你现在是准备谈恋爱了吗?”

  “把自己收拾的这么精神,是做好了谈恋爱的准备吧?”

  “那你看我怎么样?”

  “我其实是一个很痴情的人,只是不了解我的人会被我的外表所欺骗,其实我很深情,我是……”

  “好大的狗胆!!”我还没说什么,小胡一把将小简拎了起来,小胡那块头拎他就像拎了个小鸡仔,小简真惊恐假惊恐不知地乱喊一通,“啊!啊!杀人啦!救命啊!老板,你在哪里啊?”

  “颈后还挑染两撮银色,挺野的嘛。”杨薇薇进来。

  “老板,我在外面啊!”

  “你自己打回去!”杨薇薇不理他,走到我跟前,靠在柜台。

  我坐在柜台里,从容地拆开一盒超大的红豆饼,看她上下打量我,就把红豆饼往她面前一推,“要不要?”

  “别老是眨眼,呼吸也放松点。”杨薇薇懒洋洋地看着我,嘴角微微翘起,一副猫捉老鼠的样子,不着急下口,先玩玩。

  我怕她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八年后我还能再战江湖,你来啊。”

  她伸手在我头上乱搓了一阵,我还以为她要揍我,结果只是随意地弄乱然后再把头发顺回去。

  我无语地说,“啊,你真是太过分了,你知道这发型多难吹?我原来早上只要拿梳子别两下,现在又要吹又要定型,我好不容易搞好,你就这样给我搞乱?”

  “没有搞乱啊,很好看啊。”她又用手轻轻地理了两下。

  我拍开她,“要打就打,不要搞猫逗老鼠那一套啊。”

  “你现在……有谈恋爱的想法了?”

  说到这个……

  我上下打量她,她穿了件粉蓝色的针织衫,看起来就像个青春无敌的女大学生,其实她也快奔三了,但她跟我不同的是,她一直很有恋爱的态度,每天都打扮得青春洋溢。

  我想了一会儿,年纪小,长得好,家世好,性别女爱好女,我妈说要给沈菁搜的四有对象……我问杨薇薇,“你喜欢女人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