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词回了学校也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已经是期末了,她的专业有好几门课程不用考试,但期末需要交论文上去考核,不好好安排时间很容易显得捉襟见肘。
她们宿舍四人都忙了好一阵子,彭雪婷最近也为了期末断了给其他自媒体供稿,祝晴连游戏也不打了,忙着写论文。
楚词也只能见缝插针找时间跟阿怜聊聊天。
聊天软件里的阿怜依旧和从前一样,分享生活,拍小兰和油条,时不时聊几句关于网络暴力的事。
互联网的记忆比鱼还要短暂,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其他人所吸引,没有放在G皇和阿怜身上了。
但楚词还是常常关注本地新闻,想看看那几个给阿怜店门前泼粪洒血的人有没有找到。
她也问过阿怜几次,阿怜也显得有些着急,仿佛巴不得这几个人立马就被警察抓起来关进监狱,再也别放出来一样。
有些反常。
楚词摸着额头想。
等到最后一门课程考完,一学期的课程尘埃落定之事,楚词忽然在一则短视频里看到了一个令她十分不安的本地新闻。
新闻内容很简单,一名二十四岁男子被发现在家中猝死,病因为心脏骤停,死前一段时间曾经因为网络暴力受过批评教育。
后来警察还查出来,在他死前,还去时生古镇往一家古董店门头处泼过粪。
楚词握着手机,一遍遍回放这条新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慢慢凉了下来。
她似乎是知道为什么阿怜总盼着那些人被抓住、被抓去坐牢,甚至越久越好了。
因为如果不被抓起来,这些人就有可能丧命。
他们再怎么网络暴力、再怎么泼粪,也不至于被判死刑……
是阿怜做的?
楚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若是阿怜做的,她那么急切想要让这些人坐牢做什么?
况且若是她真能做这些事,当初为什么不收了那个虐猫无数的男人?
联想起那天小兰的反常,楚词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曾经来到古董店,与阿怜说说笑笑的,看不出男女的一个人。
那个人有更大的神通?
还是他是阿怜的……什么人?
楚词握着手机的手汗津津的,好半天之后,她才动了动手指,划走了刚才那条视频。
但下一条视频更让她遍体生寒。
一名三十三岁男子去岚江冬泳,抽筋后呛水死亡。
经查,该男子死前曾参与网络暴力,并且在住处附近的肉铺买过动物鲜血。
后面是警方的提醒,提醒冬泳爱好者注意安全,尽量在有人陪同和便于实施救援的地点进行冬泳。
鲜血……
保不齐就是阿怜古董店门口涂抹的那些。
楚词不敢再继续刷新闻了,她飞快地起身下楼,打了车就往时生古镇而去。
网约车来得快,她便坐网约车去。
司机师傅正在听车内广播,广播的是岚城一名男子酒后骑电瓶车,撞上石墩后导致内脏破裂,不治身亡。
此人生前曾参与网络暴力,被相关平台和论坛封号数量多达十二个,并且在死前一段时间,也曾参与往时生古镇古董店门前泼粪的活动……
楚词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目光十分不自然地望向窗外。
司机师傅一脚油门提速上了绕城,口中还在啧啧:“酒后驾车害人害己,我就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小妹妹等下给我打个五星好评啊……”
楚词勉强地笑笑:“好。”
“网络暴力也要不得啊,我之前看新闻,一个小女孩因为网络暴力自杀了……”健谈的司机师傅继续喋喋不休。
楚词努力维持着惨淡的笑容。
刚下车,楚词的手机就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祝晴泣不成声:“G皇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楚词站在原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楚谓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带人去找G皇了,同时又派人去俱乐部战队协商,看看能不能将G皇买下来。
楚词深一脚浅一脚踏进古董店。
刚一进门就撞上小兰有些惶恐和惊讶的脸:“你怎么来了?”
“我……”楚词脸色灰青,递上了自己的手机截图。
是那几条新闻——网络暴力的人因意外或者疾病去世。
小兰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阿怜的声音响起:“别在那里站着,进来说话。”
楚词走进古董店深处,又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气,在周围的暖意包裹下,她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小兰看着她,叹了口气:“楚词,我知道你想问——”
小兰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词打断:“阿怜,小兰,你们……是不是被什么人,或者……不是人的别的什么东西给……”
她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控制”二字。
方才阿怜瞧着她的眼神里还有些失望与讽刺,却在愣怔一瞬间之后变成了难以言说的悲凉。
阿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楚词忽然觉得,这句“没事”没有往日的可靠。
警察来调查过一番,主要是这些人都参与过网暴阿怜,也曾往她店门口泼过鲜血和粪。
但几人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丧命,阿怜社会关系简单,本人又分身乏术,基本也就排除了嫌疑,加之许多人很明显是因为意外而丧生,更与旁人扯不上关系。
警察简单调查之后离去,只剩三人坐在店中面面相觑。
同样惶恐不安的还有那些组织网暴的群。
群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是G皇的阴谋,在□□,他就知道一个高超的杀手,从来都能将他杀伪装成完美自杀。
还有人说这是阿怜的店铺太邪门,她那店里全是古董,古董上了年岁就会成精,得罪了成精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乱七八糟的话越说越离谱,群主怕群的存亡受到影响,当场就给所有人禁言了。
群内有个年龄较大的管理腹诽:
组织网暴的时候不管;
往人家门前泼粪不禁言;
现在却管起来了……
陈浩在群里被禁了言,又去其他群聊天。
他心中还是有些慌张的。
毕竟洒狗血的建议是他提出的……泼粪不是。
他曾经听楼下小饭馆老板说过,往人家店铺门口洒狗血很晦气,会让这家店一整年甚至数年生意不好,门可罗雀。
他只是想整一整那个叫阿怜的女人,却不想那个洒血的人就这么死了……
陈浩连着抽了好几根烟,终于起身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他打算去附近的庙里拜一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为没有工作的缘故,他的生活作息十分混乱,时常过着窗帘一拉,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他打着呵欠锁上门,慢吞吞地查着公交路线。
他所在的城市天气寒冷,每年冬天都要下好多场雪。
他住的地方条件不好,外面排水不畅,一到冬天地上到处都上了冻,结了冰。
他看着手机,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一块冰上,滑了出去。
磕到后脑勺的一瞬间,他终于查到了去往最近的寺庙的公交路线……
陈浩的死很快就传播了出去,几个小时之内就传遍了各个群,甚至就连阿怜都在网上刷到了这条消息。
看起来也是一场意外,并且与阿怜和G皇毫无关系。
阿怜正在岚城开着她的古董店,G皇自己还在医院没抢救过来呢。
楚词又接到了祝晴的电话,电话那头她又哭又笑,一面说着报应,一面又说着G皇情况不太好,病危通知下了好几道。
挂断电话,楚词坐着发了半天呆,终于对阿怜开口道:“真的有人活着其他的什么存在,杀死人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吗?”
阿怜脸色也有些发白,小兰嘴快:“你给过祂口封了。”
“啊?”楚词一愣。
阿怜摇摇头:“不关别人的事……都是我与祂的问题。”
楚词到底还是没陷入那种无意义的计较中,她问阿怜:“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人住手?或者……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阿怜摇摇头:“不能,且等吧。”
楚词在古董店里惴惴不安住了几日,却没有再看到死人的新闻了。
甚至连几个电竞群也解了禁言,众人可以随意发言了。
朱鹏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提出泼粪的那个人。
比起G皇,他更看不惯阿怜这样的女人。
尤其是在证实那些照片都是阿怜本人之后,他觉得这个女人更加可恶了。
长那么漂亮,定然是给阔佬当干女儿吧?
手上的店铺恐怕也是要帮有些钱财来路不正的阔佬洗黑钱所以开的吧?
古董店里古董几件真几件假恐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还开古董店,她懂历史吗她?
因此在有人提出可以教训教训这个阿怜时,他第一个附和,并提出了泼粪的想法。
泼粪不会对人造成人身伤害,但又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还能让她的店开不下去,说不定背后的金主看了,也要抛弃她呢!
朱鹏为自己的想法小小得意了一把。
前几天看到那些实施计划的人都死了,他心中也惶恐了很久,直到最近才放下心来。
应该就是巧合,是他们不注意安全罢了。
什么酒驾,喝酒就不该开车,还有什么冬泳,正常人谁玩那个?走路不看路玩手机,没日没夜打游戏……
这些人的死又不是没有原因。
只要他好好注意安全和身体,肯定不会有事的。
朱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