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长本事了呢容镜。”容苏明高高举起如意,小丫头的脑袋正好碰到装饰屋子用的垂灯灯穗。

  如意咯咯笑着,伸出两只小胖手去手抓灯穗,容苏明逗她,这边那边挪着不让她抓到。

  花春想拉了下容苏明衣角,兴冲冲道:“哎,我的新衣裳裁制成了,下午刚送来,你要不要看看?”

  “暑热都过去半数了衣裳才做好送来啊……”容家主逗着孩子,漫不经心来了口,下意识扭脸看了下身边人的脸色,求生本能炸起,立马改口道:

  “那就去换上看看呗,嘿,他们吹嘘他们衣服做得好,但是我觉得衣服好不好要看是谁穿,像我媳妇这么好看的,穿他家衣服他们才有的可吹……”

  花春想本来被改口前的搪塞气得想抽她,结果万没想到这家伙竟能不眨眼地说出这么些酸话来,一时间又气又羞,倒着步子去了衣屏后。

  “呼……”容苏明暗暗松口气,低声和如意说话,道:“宝儿啊,你瞧见没,阿大生存不易呐。”

  衣屏后传出容夫人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动静,以及风轻云淡的声音,“容昭呀,我都听得见哦。”

  “夸你呢嘿嘿,夸你呢,”容苏明在如意的咿咿呀呀中狗腿道:“春想呐,晚上咱们出去吃罢?”

  花春想道:“去哪里吃,和谁?”

  “没谁,就咱们仨。”

  花春想换好衣裳,不疾不徐从衣屏后出来,抚着衣袖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外面吃了,还没来得及给你说,下午绮梦姐让毕遥喊咱们去她那里吃呢,啊对,绮梦姐换住的地方了。”

  “好看,好看,”容苏明拍拍如意的小胳膊,道:“如意,你阿娘好不好看?”

  如意被她阿大抱在胳膊上,手舞足蹈嘟噜一大串没人听懂的童言童语。

  “如意说好看,特别好看。”容苏明单手抱着如意,腾出一只手来帮花春想拉平她肩膀处的一道褶皱,“去她那儿就去她那儿,是不是还让我带酒去?”

  “诚然,”花春想抿嘴,被夸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换下来罢,”容苏明突然道:“你还是穿素净些好,太漂亮让人不放心。”

  “又开始或说八道了,”花春想一巴掌拍过去,不轻不重落在容苏明后背上,教唆如意道:“你阿大又说胡话,替阿娘打她。”

  如意一手摊开,另一只手开始在手心点豆豆,嘴里嘟嘟哝哝:“打打打打豆豆豆……”

  “去换衣裳罢,”容苏明笑眯眯戳花春想脑门,道:“晚上就去绮梦那里吃饭。”

  真是天赐良机,绮梦实在良友。

  作者有话要说:

  点豆豆

  66.天赐良机(二)

  犯酒瘾的是方绮梦,不想独自待着的同样也是她,其余两家的这六口人,则都是被喊来做伴的。

  容家厨房院子里有个小酒窖,里头收藏着许多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好酒,今次容苏明带来的是坛晁国酒,传说是当年容苏明跑去大晁做生意时带回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辰尚不算晚,如意玩累后直接躺在阿娘怀里睡着了,杯盘狼藉的饭桌前,几个围坐一起的成年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

  “得了吧,翻山越岭跑去晁国那次哪里是去做生意,”说起容苏明今次带的那坛子好酒,方绮梦叼着空酒杯,眯起眼睛恻恻道:“她分明是打赌输了,不得不跑去晁国给阿筝求婚事,坑蒙拐骗哄来人家一坛酒不说,还顺带从晁国领回来个麻烦精。”

  方绮梦提故去的容筝提得顺口且自然,好似这人从不曾离去,她仍生活在大家身边,只是今次没过来和大伙儿一起吃饭罢了。

  “方三就是跟我那位朋友有些不对脾气,”容苏明只吃了两杯酒,耳垂比平素更红几分,扭头向身边的人解释道:

  “我那朋友姓沈,此前想来咱们大晋定居,我便与她阿兄谈了点条件,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坑蒙拐骗,且人沈姑娘如今长住珑川,经营着一家琴行,家中亲长做着些生意,还与丰豫有往来,余庆楼……嗝——”

  余庆楼背后真正的主就是那家人,易墨只是闲来顶着大东家的名头玩,这些话悉数消失在温离楼暗中踢容苏明鞋子的那一脚中,容苏明恰时打了个饱嗝,没再往下说。

  如意睡觉发癔症,小脚丫子不偏不倚正好踹在她阿大手肘上,踹完了还哼哼唧唧嘀咕了好几声“打打打打”。

  “估计是梦里当将军了罢,睡个觉还打打打的。”容苏明无可奈何,伸手捏捏女儿的小脚,满脸“我闺女踹得好”的温柔神色。

  “真是受不了,”方绮梦翻个白眼,冲叶轻娇身后的矮榻抬下巴,道:“你家那个也着了,就这儿歇着还是回家?我这新院子里没别的就是屋子多哈,免费住不要钱。”

  她原本那小院子里见了血,住着总让人有些不舒服。

  “明儿一早还要送她去私塾念书,离得远也恐迟到,小孩子念书真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叶轻娇轻手轻脚走过去,顺手拿来温离楼的玄纱披风搭在寒烟肚子上。

  温离楼也往矮榻这边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

  叶轻娇转身重新坐回来,温温柔柔和花春想交流心得道:“如意还小,只要不来大病,养起来倒也不会显得太难,你敢说等到她开始上学念书的时候,我的老天爷,那真是眨眼就能从乖乖娇娇,变身成‘看老娘不捶你个小王八蛋’的噩梦,而且家里鸡毛掸子用起来也会变得特别费。”

  “如意这时候也离小魔头不远了,来前还刚掰坏容昭一手工做的木牛车,险险就挨打……”花春想抿嘴笑起来,认认真真和叶轻娇交流养儿经。

  温离楼神色黯了黯。

  寒烟自出生到后来,她这个做阿大的不仅从不曾参与过孩子的成长,甚至还直接间接地给孩子带去不少影响,以至于孩子至今都不肯好好同她说句话。

  她温离楼呐,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生民,却唯独对不起家中妻儿。

  容苏明翘起二郎腿,“啾”了温离楼一声,道:“下棋不,来一局?”

  “加我一个,”方绮梦举起手,又提议道:“搓麻将罢,正好人数够。”

  “去你的罢,”温离楼无声笑起,放低声音道:“当我们明日跟你一边闲啊,还要到司台点卯当差呢。”

  “诚然,”容苏明点头道:“我自然是有铺子里的事情……”

  然而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巧样的声音就从竹门帘外传了进来,颇急:“阿主,家里有点事,请您速速回去趟。”

  容苏明与花春想对视一眼,又问巧样道:“何事如此慌张?”

  巧样跑得气喘吁吁,几息间根本调整不过来呼吸,道:“是迢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