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的已经全被你喝了,”叶轻娇笑得灿烂,“锅里还有些白粥,吃的话自己去盛。”

  “不去不去我不去,不吃了,”方绮梦又咬一嘴只剩没几口的炊饼,摇头拒绝道:“厨房乌漆麻黑,连盏灯都不舍得点,里里外外全凭这只小破油灯,说实话,若非我来,你是不是连油灯都舍不得点?莫说不点灯是怕招蚊子,温司教育下你也忒小气了些。”

  叶轻娇微笑,道:“银子不好挣,都是她拿命换来的,我岂能随意挥霍,而且寒烟还在收容司,我想早些将她接出来安置。”

  方绮梦点点头,嘴里塞满炊饼,“老温还是不同意?”

  “不同意,”提起这个,素来淡然的叶轻娇也免不得起几分愁容,“如何都不同意。”

  方绮梦囫囵吞下口中食物,实实在在被噎了下,一手顺着胸口,疑不解惑道:“这事不早就解释清楚了么,老温跟兆联也算是故人,到底有甚的深仇大恨横亘,叫老温这家伙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无法接受?”

  叶轻娇叹了口气,方绮梦知道自己秃噜嘴一时失言,缩缩脖子不复再问。

  “上次容二给我说了件事,想来还需告与你知,”方绮梦吃人嘴短,主动报告道:“有个叫孟鸢的姑娘,似乎在打寒烟的主意。”

  “孟鸢……”叶轻娇在嘴里低低念一遍这两个字,俄而点头道:“我也算是认识这姑娘,二十左右年纪,温楼曾救过她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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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苏明醉酒

  容苏明极少控不住脾气,但每次脾气上来时候,那诚然就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混球。

  二房太太吉荣只见过一次容苏明大发脾气,便是当年容觉新逝,容昭提刀寻到容老太爷面前讨要公道。

  作为长辈,她吉荣惯是不把容苏明个小孩子放在眼里的,但那次,是她唯一一次在个孩子身上真真实实感受到死亡的逼迫。

  时间是灵丹妙药,吉荣时隔多年再与容苏明打交道,那份曾经的恐惧也淡去不少,她觉得,虽容昭不再是当年冲动易怒的小孩,但她吉荣也非是当年的容家二房太太了。

  是以,当容苏明不算客气地把昨日留在容家的两位美侍给扔进来时候,吉荣挑挑眉,波澜不惊,或者说她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果,只可惜了她精挑细选的两美侍,被丢到地上该是摔疼了。

  “这一大早的,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咱们苏明生气?!”保养得当的富太太端坐在客厅主椅里,瞥一眼两美侍,小指头都不曾动一下,说起话来却然热络又狠戾,带着风轻云淡:“快来人给苏明看座敬茶,怠慢了人我剥去你们一层贱皮。”

  容苏明站在门槛外,连衣摆都不曾碰到吉荣家的门槛。

  她远远朝吉荣这边看了一眼,冷着脸没好气道:“我的家事不劳外人插手,若你实在喜欢干这个,那就多给二叔父物色物色罢,老来得子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呢!”

  说罢转身就走,任吉荣在后面气得摔杯碎盏骂男咒女。

  迈出容党家大门时候还能隐隐听到前厅里女人尖锐的叫骂声,容苏明极快扬了下嘴角,这么多年来就算她什么本事都没长,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也还是能看出一二门道的。

  吉荣此人,在她面前撑死算个跳梁小丑罢了,可笑吉荣还不自知,以为自个儿多了不得。

  果不其然,外面下人一报容苏明已乘车离去,吉荣就过来亲自扶起倒在地上的两美侍,一改方才气急败坏模样,亲切问道:“可探得什么?”

  一女子两手微微发抖,略显瑟缩地回答道:“有有、有的,容家主和她,和她夫人花氏,昨日傍晚大吵了一架,吵得甚凶,隐隐还动手了,我听见有摔东西的声音。”

  “此话当真?”吉荣闻言,精神似乎都随着一振,难掩喜悦。

  另一女道:“当真,争吵中还扯出了容夫人些许前尘往事,容家主因此而存心结至今,重要的是,她二人在争执时,确实提到了丰豫支柱生意和花家香……”

  为让事情可信度增加,容苏明从吉荣那里离开后,硬是一直住在丰豫总铺里没回家,直到五天后的下午,容家仆人风风火火来报,如意从摇床里掉下去,摔破了脑袋。

  容苏明回到家时,大夫已经给如意包扎好伤口,小家伙跟带了个白帽子般,顶着头细布,趴在她阿娘肩上哭得没了力气,只剩下软绵绵抽抽噎噎。

  “如意?”容苏明轻轻唤一声,来到花春想身旁,手抚上女儿小小的后背,再温柔不过,“如意,哎呦……”

  不肖容苏明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如意小姑娘抬眼看见阿大,便立马向阿大伸出胳膊,咧嘴又哭了起来,还边用手指指自己的头,好像在和容苏明说:“我的头磕破了,好疼呀好疼啊!”

  “哦哦,很疼很疼,”容苏明被女儿搂住脖子,那叫一个心疼,连着在小家伙未伤的额头另一边连亲好几下,“好了好了,阿大知道我们如意摔跟头了,已经包扎了,不疼不疼,小嗓子都要哭哑了……”

  头朝下摔在地上的,如意这会儿半张小脸都肿起来了,花春想原本还能镇定处理,容苏明一回来,她就也在女儿委屈巴巴的哭声中红了眼眶,她实在是,又心疼又自责。

  “不该放她一个人在屋里睡觉的,是我没看好她,对不起……”姑娘两手拉着容苏明袖子,脸色苍白,眼眶红红。

  “如意本就淘气,这会儿也到了该摔跤的时候,你无需这样自责,”容苏明一手抱孩子,腾出另一只手来揽住总不敢抬头看她的花春想,垂首亲吻姑娘额头做以安慰,“好了已经过去了,春想,如意没事的,都没事的。”

  孩子的确摔得头破血流,花春想这会儿还在两腿发软,手抖得都有些拉不住容苏明的袖子,她将身前两人一并搂住,后怕无穷。

  不多时,青荷等人将煎给如意的药送来,小家伙刚止住哭泣不久,一通喂药又是惊天动地,逼得如意一手抓住碗沿,一手用力推容苏明的手,边哭边嚎,还连着发出几声“苦”字出来,额头上的细布都隐隐渗出了淡红色。

  闹好久,小家伙最后还是趴在容苏明肩头哭睡了。花春想拉上纱织窗帘,屋内光线昏昏,正合孩子安睡。

  “你也过来歇会儿罢,”容苏明面朝里靠在床边,唤花春想到如意里面躺着,一张毯子盖着那母女两个,多余一角搭在自己腰间,如意在睡梦中抽噎一声,被阿大轻轻拍抚,“这几日,过得如何?”

  “还好罢,”花春想侧起身来依偎到如意身边,低缓道:“我能帮你的实在太少。”

  容苏明笑了笑,道:“何需妄自菲薄,若非有你,我不知要另耗多大功夫,”顿了顿,她又问道:“那天傍晚你在书房前说的,是实话还是......”

  “就知道你还要再问,”花春想抬眼看容苏明,神色狭促,“可那不是你教我的么?”

  “大体是我教的没错,”容苏明摸摸鼻子,讪讪道:“还不是因为你笨得不会吵架。”

  花春想没接话,道:“你如此费心安排,吉荣上当了没?”

  “她还算不傻,没被一时之利冲昏脑子,”容苏明伸手盖住花春想眼睛,声音放轻柔时总是略显低沉,“外头的事情我处理就好,倒是如意吓坏你了罢,安心睡会儿养养精神,我看着你俩。”

  花春想嗅着如意身上的奶香,心神渐渐安稳,闭上眼诚有困意来袭,便沉沉应了声“嗯”,未几就踏入了黑甜之乡。

  大总事方绮梦踏进容苏明家门,十次里有九次半都是空着手来吃酒寻人玩的,这回却罕见地带来一小包裹。

  书房里:

  “你得找人替我去趟云醉,”方三姑娘把手中包裹放到容苏明面前,“找那种办事极其极其稳妥可靠的。”

  容苏明单手搭上面前包裹,嘴角轻抿,“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