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明准确抱住砸过来的引枕,眉眼弯弯温温笑开,笑容甚至慢慢变得灿烂起来,“花春想,你终于也被气到了,哈哈哈我这叫以己之道还施彼身,你生气啦哈哈哈哈……”

  花春想一手撑在榻几边缘,一手叉在腰上,就连生气都是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可爱:“气?要不是她说那么难听的话,我气她干嘛!给自己找罪受我疯了吗?”

  容苏明:“……”

  “不道歉了,”容家主咧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还是气着罢。”搁下引枕起身就朝外走。

  “去哪儿?”见人要出门,花春想随口问她。

  “沐浴,然后回来睡觉!”

  容家主觉得太气人了,她费劲兜这么大个圈子哦,当事人竟然说自己不生气?!

  “哎呦——”气鼓鼓的容家主走路不慎,被脚下一条微微凸起的地砖缝绊了个踉跄。

  “改样!”安静的主院里响起容家主既怒且嗔的吼声:“说过多少次把这条路再铺一遍平一遍,你全当耳旁风啊!!”

  净室后面,正在烧热水的改样巧样同时缩了缩脖子。

  起卧居里,容夫人抚抚已经微微突出的小腹,难掩嘴角笑意,心道,小样,吃醋又如何?跟老娘斗这种把戏,你还差点火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地里锄了一下午草的人表示裸更可以不守时。。。哼

  32.家主被劫

  三年前被家主从容家大宅调去堂前巷别院供事,是因为卫遥知对容苏明表明心意不成后,把自己洗干净主动送到了容家主的卧榻上。

  事情发生在丰豫总铺二楼容苏明的休息室里,容家众仆从中无一人知晓此事,包括容迦南在内,而至于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主意,则是容苏明的姑母许太太给卫遥知出的。

  容苏明为此大发雷霆。

  自己塞了满腔的怒火与无奈无处发泄,却又实在没法责怪姑母关切自己的一番好意,便随意寻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打发卫遥知去了堂前巷的容家别院供事。

  何妈妈照顾容筝多年,甚至对容筝有过一口奶的救命之恩,她为容家仆,尽心侍奉主家,并也一直受着容苏明礼待。

  卫遥知是何妈妈独女,在容苏明这里自然跟着也有几分不同,她不曾把这孩子当仆奴看,常常包容的态度便成了助长野心的良剂。

  方绮梦就曾经说过,卫遥知对于容苏明而言,乃是大大契合了佛家常说的那句“百因必定有果,南无阿弥陀佛。”

  容苏明偶尔会给铺子里的大小头目们,尤其是总事方绮梦,说几句类似于——人有野心其实是好事之类的,鼓励性的话语,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铺子里的总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回到家后,她身边的人却动了别的心思。

  卫遥知原本在堂前巷还算安生,除了偶尔找门路想要再回容家来供事,其他倒也没什么。

  最近几个月来正好赶上兰氏住在别院,以及容苏明忙于花家之事,卫遥知钻空子使了些手段,再求到容苏明跟前。

  偏生何妈妈老伴儿摔了腿,容苏明有心想放何妈妈回家养老,慈悲心难得动一回,就允了卫遥知重回容家大宅。

  慈悲难有,她容苏明诚然不是什么安良纯善的角色。

  她一直都知道卫遥知总是想再回来家里供事,也知道她一边和兰氏之间有勾结,一边还和花家的几房人有来往,所以闲来无事时,容苏明咬着笔头琢磨片刻,就琢磨出了个有些缺德的法子。

  她非是患得患失之人,顺利得下花家香良田本是好事,但转回家来却发现有些事情是她这个大东家不得不找个漂亮借口才能做的。

  反正要打发卫遥知走,早几天晚几天也无妨,容苏明就想趁机逗逗花春想。

  结果……结果发现花春想对她这个枕边人,和铺子里伙计对她这个大东家的态度几乎是一样的,恭敬顺从,偶尔说笑玩闹,度还把握得极佳。

  东家呵东家……

  是日夜,花春想因着躺久后腰背酸疼而迷迷糊糊醒了好几回。

  第一回醒时,容苏明静卧在她身侧,第二回醒是因为容苏明翻动身子的窸窣声,她跟着醒来后同样挪了挪睡姿,第三回她再醒,是因为容苏明无意之中的叹息。

  这种叹息声音很轻很轻,混在既长且深的呼吸中,若不细细辨别,旁人绝对听不出来,花春想曾在她祖父花世蛟跟前听见过。

  她往容苏明身边凑过来,前额抵在了一方消瘦肩头,声音满是初醒的喑哑:“我娘说,心事多的人容易老。”

  “我吵醒的你?”容苏明收回枕在后脑勺下的胳膊,指尖既麻且胀,话语有些干涩,“抱歉。”

  “容昭。”花春想叫。

  “嗯?”

  “你为什么要纵容卫遥知走到这一步?”你明明可以在她还能回头时拦住她。

  容苏明闭着眼打了个哈欠,眼泪顺眼角流下,没入鬓发,一痕湿意淌至耳朵,“以前不是没试过,只是后来才知道,她那种人,若不是一次性摔到谷底,她是不会悔改的。”

  扯来袖子摸去脸上泪,她偏过头来问:“捧杀之事你见过罢?”

  “见过,我二叔父家的老大,”花春想说,“原本好端端个读书苗子,脑子灵光,念书用功,本该有大好前程,却硬是被好听话堵住耳朵蒙住了眼……”

  这样的结局自然不会好,她往被子里钻了钻,“怎么这么冷呀,你冷不冷?”

  “……是有点,”容苏明动动身子,肩膀离开花春想前额,低低道:“这都四月中旬了,夜里竟然还会凉成这样。”

  “是呀。”花春想应了一声,片刻无话。

  俄而,她两手捧在自己胸口,气声问:“你做生意这些年来,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难还的人情?”

  容苏明认真想了想,答到:“没一下子就弄死丰豫的,如今都被丰豫弄死了。”

  “你这人……”花春想无声一笑,裹紧身上锦被,困意又袭。

  容苏明没吭声,花春想果然很快又入了梦乡。

  方才那几句你来我往的对话,朦胧得好似发生在梦里,翌日醒来,不知谁还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