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明一窘,莫名慌乱,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好把胳膊抽了回来,胡乱丢下句什么就阔步挤进人流。

  “乱叫什么哥哥呀,你不要这样乱开玩笑。”一个本性温柔的人,就连慌乱之中的恼怒也都是软软糯糯的。

  花春想瞧着那人背影,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触碰到了容昭不想让人触碰的地方,但这个样子的容苏明真的挺好玩的。

  其实对于容苏明而言,去掉花钿至今,最是让她觉得尴尬的事情,便是被人喊错性别。

  她这张脸本,就长得有些雌雄莫辨,加上她不喜欢佩戴耳环首饰,爱穿样式简单的衣物,不认识的人都会在她不言不语时将她误当成男人。

  方才那孩子年纪小,误将她喊作哥哥,这便罢了,谁知花春想也跟着起哄开玩笑。

  一声来自花春想的“容哥哥”,无意之间彻底放出了被容家主锁在心底的自卑。

  闷头走出几步远,虽然仍旧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容苏明却也还记得不能丢下花春想不管,便低着头停下脚步等。

  按理说,人来人往中若有一人原地站着不动,那么他很容易就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可是,当花春想沿路找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正低头看着脚下路砖的,两手抄在袖子里、肩膀微垂着的人,站在那里竟然是毫不起眼的,甚至孤孤单单的还有些可怜。

  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蹦一跳跑过来,挽住容苏明胳膊撒娇打趣:“我以后就叫你容哥哥罢?”

  “我又不是男的,叫哥哥做什么。”容苏明也没再沉着脸,嘴角放松,紧了紧花春想身上的风衣,继续缓步前行。

  容家主偷偷看一眼花春想,解释的话语不知不觉间变得温软:

  “方才那男孩估计是那摊主家的孩子,是个托儿,你没看出来,傻乎乎玩一把也就算了,谁知那孩子得寸进尺,还想忽悠你再玩,我并非小气,并非舍不得你花零钱,我只是觉得,那孩子小小年纪做这事儿,有些不妥。”

  “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花春想垂下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容苏明的:“不然你也不会送小泊舟去官塾念书。”

  容苏明心里漫过暖流,她垂了垂眼睛,慢吞吞地把拿在另一只手里的盒子递到花春想跟前,淡淡一笑:“瞧着好玩便买了,送你。”

  “方才都没注意到,你手里还拿有东西……”花春想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

  里头肩并肩躺着一对面人娃娃,掌心大小,憨态可掬。

  花春想细细看俩面人娃娃,忽然眼睛一亮,乐道:“这是你和我?!”

  容苏明点头:“嗯。”

  “总不会是方才那会儿功夫就能捏成的,”花春想都不敢把面人从盒子里拿出来,追问道:“你早就定做的罢?”

  容苏明还是点头,心里竟然还跟着有些忐忑:“你喜欢么?包……包括上次的耳坠。”

  “喜欢啊,当然喜欢的!”回答声十分地肯定,带着不遮掩的高兴:“耳坠我也特别喜欢,我都舍不得戴呢!”

  丰豫大东家出手,东西绝对不会次,听母亲花龄说,上次那副珍珠玉耳坠,便是整个珑川仅此一副。

  听到这话,容苏明好似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般,低头一笑,腼腆又憨厚。

  虽然很想说其实可以不用买那么贵的东西,但看着此刻容苏明眼底荡漾着的纯纯笑意,花春想虽然觉得心疼钱,但好歹先将这个想法掐灭在了摇篮里。

  千金街东西走向,乃歆阳最长的宽街之一,两人又简单逛了逛,花春想觉着累了,容苏明便在一家酒楼对面包下辆小马车,坐车回了花龄家。

  回到家,时间已过亥正,花龄忙碌一日早已经安置,花春想拉着容苏明偷偷摸摸回来,洗漱收拾后也赶紧就寝。

  其实下午时,她是应以前的闺中友人之邀去千金街上聚会,因为某些不算愉快的原因,聚会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独自离开了。

  未避免和一些聚会上不喜欢的人再遇见,她特意从千金西街跑到东街自己玩。

  千金街十里长街,东与西相距甚远,她独自一人逛街也玩得高兴。

  半天跑下来累的不行,人沾着床就要睡,偏偏这个时候,容苏明非有话要拉着她说。

  花春想被容苏明一拉,干脆靠过来靠在人家怀里,赖着不肯离开。

  大概是体力脑力都被逛街消耗不少,不待容苏明说完一整句话,花春想的脑子里就成了一片浆糊,几乎丧失思考能力。

  容苏明就这么搂着她,似乎在她耳边说了挺多话,迷迷糊糊间,她就听见容昭问了一句“好不好?”。

  无暇多想,逛街累惨的容夫人毫不犹豫答应:“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览

  花春想心思更深

  20.中计滋事

  人与人相处,性格是否合得来非常重要。

  容苏明与方绮梦虽然看起来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但方绮梦的父母方夫子和闫夫子知道,这俩孩子其实性格十分相近。

  不过是容苏明善用温和圆滑遮盖善良的本性,绮梦喜用玩世不恭掩藏破碎的真心。

  听小女儿说过丰豫想吞下花家香的事情后,方绮梦的爹方夫子靠在太师椅中连抽了三袋旱烟。

  “爹爹,您到底怎么看这事儿嘛。”方绮梦盘腿坐在地上,把她爹辛苦搭的玲珑宝塔拆得七零八落。

  青烟缭绕中,方夫子蹙眉,眯起的深邃眼眸让脸上的皱纹更加显得沟壑纵横:“此谋,于丰豫前途而言,当是有益无害。”

  “有益无害有益无害,你们脑子里难道就只装着银子吗?”方绮梦她娘闫夫子啪一声合上手中书册,边驳着方夫子的话,边顺脚将玲珑塔的某个小榫卯零件踢回到小女儿跟前。

  她问小女儿道:“苏明成亲和你们筹谋的这件事,到底有无干系?”

  “大概……大概是没有干系的罢,”方绮梦拢拢脚边的一堆零七八碎,试图将玲珑塔重新搭起来:

  “年前我们不是走货进了趟川中么,许太太就是那时候给苏明说下的花家女,苏明回信拒绝了,可我们回来后才发现,人许太太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撮合那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