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气已经入秋,但草原上还有些没有散去的绿意。

  卷起来的草垛堆着,满目铺满的是褪去浓绿色的草野,秋意似乎被定格在了萧瑟上,可即使这样,迎着日光游走的牛羊依旧满是生命力。

  平日里看惯了绿色的草野,如今这样一幕画卷也别有一番意境。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柏油马路上,鹿昭一路过来就像只快乐小狗。

  窗户被她完全落了下来,风灌进车厢,在镜头里吹乱她的长发,而她毫不在意,迎着风看着草原。

  甚至要不是盛景郁在一旁盯着她,她怕是要跳出车外跟大自然亲密接触了。

  这个季节草原昼夜温差大,已经不适合露营,虽然录制场地也有天幕扎起来,但节目组还是在距离草原不远的酒店给大家租了房间。

  等到草原逐渐被城市建筑代替,鹿昭就没有那样兴奋了。

  车子在酒店前停下,盛景郁跟陈安妮前后下车,鹿昭冒冒失失的,说是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让盛景郁她们先走了。

  宸宸没被支开,留下来陪着鹿昭:“阿昭,你找到了吗?”

  “嗯。”看着陈安妮跟着盛景郁走进电梯,鹿昭从车里爬了出来,“找到了,走吧。”

  只是宸宸看着鹿昭从车里出来,手里也没多什么东西不由得满腹疑惑。

  倒是她们两个一起走进大厅,远离了按着摄像头跟收音器的车子,鹿昭抬手捣了捣宸宸:“怎么刚刚一路过来,你跟安妮姐都一言不发,你们吵架了?”

  “没有。”宸宸摇摇头,表情又有些失落,“除了工作,我们几乎都没有接触了,能吵什么架。”

  越是靠近这个,陈安妮的表情就愈发阴郁沉闷。

  宸宸巴不得陈安妮这样是因为跟自己吵架,起码说明她们还能说上话,可在陈安妮身上,好像还有别的事情悄然发生。

  她不知道。

  也无从知晓。

  看着宸宸垂下了脑袋,鹿昭实在是看不惯:“我说宸宸,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低迷。”

  说着,鹿昭就将手臂搭在了宸宸的肩上,鼓励她道:“虽然这里条件不比海上的豪华游轮,酒店房间都是一样的,我跟阿郁一间,你跟安妮姐一间。但这样下来你们这两天的接触一定会很多的,她就是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喜欢就努努力,不要这样臊眉耷眼,苦大仇深的,不像二十,像四十。”

  鹿昭吐槽着,伸手往宸宸耷拉下的眼尾戳了戳。

  只是这样的外力注定是不会有效果的,宸宸表情别扭,小声道:“我巴不得自己现在四十呢。”

  这话鹿昭听的明白。

  她哪里看不到宸宸跟陈安妮中间隔着的时间距离,可她也能看到过去陈安妮对宸宸的用心。

  这么想着,鹿昭的思绪就岔到了她跟盛景郁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想如果那次盛景郁没有追她到节目录制现场,她怕是一直都将自己陷在那种逃避的情绪里,再亲密的关系都是需要沟通的。

  往事历历在目,令人颇有感慨。

  鹿昭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宸宸讲道:“如果有问题,要去解决,两个人都逃避,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

  “这次机会难得,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

  这次的草原之旅节目组没有重复的安排抢房游戏,而是给几组准备了马匹。

  毕竟是来了一趟草原,哪里有不骑一次马的道理,而且更别出心裁的一点是,节目组给这次的项目准备了主题服装,要大家换上唐代的衣服,体验一次古时候的草野风情。

  心照不宣的,大家都明白节目组这是准备借谁的风,自己又要做谁的陪衬。

  但大家也都不觉得怎样,一则是节目组的确用心,租借的服饰都是复原风,契合当下流行,二则这样的主题着实有趣,体验一次也不差。

  镜头安稳耐心的等在马场更衣室外,垂下的帘子抖动两下,一只手就从里间探了出来。

  紧接着鹿昭就探出了自己的小脑袋,那高高盘起的长发缀着镶珍珠的六瓣花钿的小簪,稳稳当当的座在头上,丝毫不受她动作的影响。

  节目组之前细致的考虑到了每个人的性格,给鹿昭的衣服比较利落。

  窄袖收拢着轻盈的浅色布料,外搭着件绣团鹤接襴的黑色半臂,腰下间色裙红蓝相间的流淌而下,复原也简约。

  当观众们看到鹿昭这副打扮,迫不及待的就想要看看盛景郁的样子。

  更想要看到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样子。

  镜头也懂,扛着摄像机的姐姐跟在鹿昭后面,追着她裙摆飘逸。

  刹那间转场,屋外的天空一片湛蓝,青黄的草坪上站着盛景郁。

  风吹起她身上的红裙,布料上印下的彩绘团纹就像是浮在了光中。

  披帛缠绕在她的手臂,相同的团纹在空中交相呼应着,将她的身形在这晴日里虚浮勾勒,时间随之被拉远,就好像真的到了那个时代。

  盛景郁的头上依旧带着景韵经典的帷帽,黑色的帽檐阴影遮住了她的脸。

  只是这次帷帽垂下的纱不再被设计的厚重遮光,它轻盈的随风飘起,大方的将光落进来,逐渐被扫去的阴影下是她精致的面容。

  盛景郁熟练的将她的头发盘到头顶,整张脸上没有一丝碎发侵扰。

  她干净的感受着风的吹过,清澈的瞳子就像是一潭幽池里的静水,令人不敢靠近,却又让人即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想靠近一番。

  很罕见的,盛景郁给自己的薄唇上点缀了明艳的朱红。

  近乎不施粉黛的原生脸上像是野蛮盛放出了一株玫瑰,耀眼,危险,让人愿意为她献上生命。

  似乎是一时失态,镜头轻晃了一下。

  观众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弹幕接着就是一片【啊啊啊啊】的惊叹略过,以及高喊【姐姐嫁给我】、【鹿昭我跟你拼了】。

  而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承受景韵粉丝夺妻之恨的鹿昭,呆住了。

  明明她离着盛景郁还有段距离,提子的味道却已经朝她飘了过来。

  扑通、扑通、扑通!

  在这之下,鹿昭的耳边是自己一声声心跳,那跳动的频率快的就像是要飞了。

  在这之前没有人不会想过,就连鹿昭也幻想过很多次景韵在她面前拂开她帷帽前的纱的样子。

  只是她的大脑给她带来的不过是过去人生经历中所能组合出的最美丽的样子,而这份样子在盛景郁真的掀开长纱的瞬间,显得无比贫瘠。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鹿昭想,即使盛景郁是自己的爱人又如何,她还是会在未来一次又一次的为她心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的爱上她。

  盛景郁看着鹿昭这幅样子,微微勾起了唇。

  长袖遮住了她大半的手,从里面露出轻粉色的指尖,轻轻一下就戳在了鹿昭的脸上,口吻温柔的嗔了她一声:“呆子。”

  这一下伴随着声音,兀的就将鹿昭拉了回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尖,将责任推给了盛景郁:“还不是因为景老师太漂亮了。”

  盛景郁听着,欣然接受了鹿昭这句责任推卸,视线紧接着落在了鹿昭的身上。

  她的手随意的勾过鹿昭腰间垂下的裙带,道:“还以为你会研究好一会儿。”

  鹿昭有些得意,轻“哼”了一声,接着就昂起了脑袋:“景老师太小瞧我了。”

  “景老师过去演唱会的每一身衣服,从外到里,我都有研究。”

  明明更顺口的应该是从里到外,这人却拗口的调换了顺序。

  她抬起的眼睛里写着别有意味,注视着盛景郁眸光也并不清白。

  在过去的事三年里,鹿昭是那样认真渴望的了解着关于景韵的一切。

  追逐她,向往她,将她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有时候鹿昭想想,总觉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看到景韵的第一眼起,就对她并不清白。

  她是注定要跟她有一段故事的。

  这样的想法镜头或许不懂,透过镜头看着节目的观众也不能明白,可唯独盛景郁一定能懂。

  她泰然自若,欣然接受着鹿昭变相的表白,抬手拂过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没想到我们鹿昭原来这么好学?”

  “是呀。”鹿昭点点头,又接着用盛景郁交给自己的语言,对她表示道:“而且以后我还要继续学。”

  “好呀。”盛景郁同样用粤语回答着,牵住鹿昭的手,带她往前走,“我也会慢慢教给你的,鹿同学。”

  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两人慢步朝节目组指定的地点走去,镜头却丝毫不觉得这个过程枯燥。

  交叠的裙摆,十指相扣的手,每一处可以让人捕捉到的细节都写满了她们之间的相爱的氛围,合契溢于言表,穿越时间。

  【任何一个人不相信她们是真的我都会伤心的好嘛?】

  【呜呜呜呜呜呜,我求你们多给我放点,就是鹿老师跟景老师睡觉我都愿意看。】

  【前面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们给我一种我此生都不会拥有这种时刻的感觉,去哪里找阿昭这样的Alpha,景老师这样的Omega,QAQ】

  【所以她们才是绝配呀,最好的彼此,最好的爱人。】

  【呜呜呜,又磕到了……】

  ……

  走着走着,鹿昭忽的拉住了盛景郁。

  她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人一马,兴奋的对盛景郁道:“景老师,我们的马来了。”

  盛景郁有些状况外,男人却已经站到了镜头里,他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鹿昭,道:“鹿老师,按你的要求,这匹马脾气是马群里最温顺的,体力也很好。”

  “谢谢。”鹿昭礼貌回应着,接过了缰绳。

  她抚了抚马,招呼掐了一旁的盛景郁:“阿郁,你也来摸一摸。”

  盛景郁听着这熟稔的口气,似乎有些知道为什么刚刚鹿昭会比她晚过来了,一边摸着马,一边对她问道:“你刚刚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是呀。”鹿昭坦率承认,移步靠近盛景郁。

  风骤然大了几分,盛景郁忽的感觉到一阵失重。

  那双熟悉而有力的手紧揽住她的腰,接着又顺着托起了她的腿,将她整个人从原地举了起来。

  裙摆布料被堆积在一处,任凭风吹出形状,背景里是草原与马,说不上的自由。

  而轻薄的衣料遮不住任何温度,秋日草原的凉风中,盛景郁的怀里有一团温热。

  她是猝不及防的,又是安稳的。

  视线里她上,鹿昭下,那双琥珀色的瞳子正折射着她们头顶的太阳,每一枚都在对她闪闪发光。

  就在这个时候,盛景郁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盈的提醒:“景老师,抱紧我,上马喽。”

  作者有话说: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