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边的云被风吹过来,又飘过去。

  窗前的太阳上一秒还明亮,下一秒就被遮住黯淡了下来,一如这永远都在无常变化的世界。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鹿昭在中午发了一组照片营业,就是那天宸宸在后院给她拍的白山茶。

  本来只是半个月没营业了出来营业一波的正常操作,可评论区却不是以往粉丝热情的留言,而是蜂拥而至的不满。

  【姐姐,你的队友这一个月都在忙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为什么还不出单曲,你的队友都有专辑了,你一首单曲都没有,这就是你的事业心吗?】

  【其实现在Alpha也可找个Omega养,姐姐发这些照片,是不是也这么准备了呀?[微笑]】

  【我还记得姐姐当初站在舞台上说自己的梦想就是想要将自己的歌声传递给更多的人。姐姐是忘了,还是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你自己随便说说的。】

  【无语,等了这么久就只是几张照片???】

  【想做歌手的人为什么要发九格精修照片,你不会想要我们夸你多漂亮吧?】

  ……

  评论区里的留言或和缓或激进,每一句都是对鹿昭长达一月没有工作通告的不满。

  盛景郁很快的略过了这些评论,大概也明白了粉丝的不满之处,只是这些声音堆在一起,有真也有假,有人在其中鱼目混珠,好像在带节奏。

  盛景郁微微蹙了眉毛,灰银色的眸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她默然退出了评论区,接着注意到这条微博是程辛从热搜话题里点进去的。

  这标题简单却又刺眼,直白的写着两个字:#媚粉#。

  话题带的图片是鹿昭刚发的照片,热度算不上很高,但却在热搜中上位。

  不是黑粉在评论区鱼目混珠,而是鱼目在广场上代替了大部分的珠子。

  养好了的号换个头像就能变成“真粉”,高举起“为姐姐好”的旗帜,煽动散粉将顶着鹿昭头像的后援会都挤到了特别靠后的位置。

  热搜词条的广场上一片乌烟瘴气,有粉丝顶风作案po照片安利,有人痛心疾首却连鹿昭出圈的舞台都打错了名字,有的路人明明一副烦死的样子还是要进热搜来踩两脚,有的路人连发了好几个问号嘲笑鹿昭这样的十八线也能媚粉。

  是啊,她是十八线,粉丝后援会的组织力也不行。

  那为什么还会被人这样针对?

  还是她是一直在被人针对,才变成变成现在这个寂寂无名的样子。

  盛景郁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是还不等她将之前从宸宸口中得到的线索串起来,程辛的声音就从她耳边传了过来:“阿郁?阿郁?阿郁?”

  程辛一连喊了三声,盛景郁在最后一声中才抬起了视线。

  她走神走的不动声色,回神的目光也一如既往的平静:“怎么了?”

  “你盯着看了好久了。”程辛说的有些小心,眼睛紧紧的落在盛景郁的身上,“你在担心她?”

  “没有,只是觉得事出蹊跷。”盛景郁平静的否定了,说着便将手机还给了程辛。

  “这有什么蹊跷的,而且就算是蹊跷她也有她的经纪公司经纪人帮她处理,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程辛有些苦口婆心,有意劝说盛景郁不要给鹿昭费心,“你这个身体回去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能累着了,知道吗?”

  这样的话盛景郁听了好多遍了,她也依旧像过去那样点了下头:“嗯。”

  只是这次她接着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有再多留一会儿跟程辛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程辛不好挽留,只叮嘱道:“好,回去记得按时吃药。”

  盛景郁轻点了下头,拿起了自己放在一旁的手包。

  长发扫过一侧窗户的光,将她的侧脸影影绰绰的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那细长的眉毛清淡一瞥,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从不参与世事。

  “阿郁。”

  盛景郁正要推门离开,程辛却突然喊了她一声。

  她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转头问道:“有事?”

  “发热期Omega对Alpha有些敏感,你这两天最好不要频繁接触Alpha。”程辛第二次叮嘱。

  “好。”盛景郁依旧点头。

  她的眼尾有段浅浅上扬的弧度,给了她一双看起来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眸子。

  动作也淡,疏远的不与人亲近。

  可她真的会一直这样吗?

  门还是被打开了,程辛目光复杂的看着盛景郁离开的背影。

  她也曾以为盛景郁会一直闻不到任何Alpha的信息素味道,并将这件事情当做确幸偷偷私藏。 。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路上,落日又如昨日般挂在了半山腰。

  窗户被夕阳映成一片淡淡的橘红色,盛景郁向窗外看去,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让人感觉别有一番意境,如果这人的注意力在这上面的话。

  盛景郁走神了。

  她的眼睛是朝窗外看去的,可目光却没有落在一个实点上,银灰色瞳子上点着一抹橘色,影影绰绰,若即若离。

  “嗡嗡嗡……”

  手包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突兀的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这是一通陌生的电话。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去,不由得握紧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盘。

  盛景郁无法发声,电话对她来说就像是对她被剥夺声音这件事的无形提醒。

  她抬手想要挂断,可手指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个错误的按下了接听键。

  盛景郁无声,对方也好像就知道她不能说话,接通的瞬间直接开口:“盛小姐,是我宸宸。”

  宸宸的声音有些着急,自报家门的语速格外得快。

  盛景郁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

  “我知道您不能说话,所以您也不用回复我,我就是有件事想要拜托您,但是又没有您的联系方式才冒昧从租赁合同上找到了您的电话,而且刚才我发短信了,您也一直没有回复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宸宸先是跟盛景郁讲明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因,每句话都含着歉意。

  盛景郁并没有为此动容,却也没有愠色,表情平静的听着宸宸的话。

  “是这样的,阿昭这边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挺突然的。”宸宸实在是焦头烂额,看着电梯上升的楼层,只希望时间再快一点。“我这边在帮着她跟经纪公司battle,想着怎么把事情控制下去,一时赶不回去,你能帮我看看阿昭现在怎么样吗?”

  “我刚刚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没有接到,有点担心她。您要是同意帮我这个忙,可以敲两下手机听筒吗?不可以的话敲一下就好。”

  落日的余晖有这些与这夏日无关的凉意,一如盛景郁的瞳子。

  她不喜欢参与别人的事情,而且程辛也叮嘱自己要保持距离。

  “哒。”

  宸宸的耳边传来了一下轻敲。

  失重一般,她的心猛地就落了下去。

  宸宸知道盛景郁看起来就很是与人疏远,但她还是想赌一赌。

  万一盛小姐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漠呢?

  可她还是赌输了。

  阿昭说得对,她们俩运气都不好,都不适合做赌徒。

  尽管被拒绝了,宸宸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只是她正要开口谢谢盛景郁接听自己的电话,耳边接着传来了迟到的第二下。

  清晰的。

  清脆的。

  “……哒。”

  电梯门缓缓打开,光落恰到好处的落了进来。

  宸宸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欣喜又感激:“谢谢盛小姐!阿昭就拜托您了!”

  叠满了绿意的树从窗外飞逝而过,盛景郁挂掉了电话,看向了外面略显空荡的马路。

  就当司机按照以往的习惯缓慢变道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道机械的女声:“快一点。”

  是盛景郁的命令。

  没敢耽搁,司机踩下了油门。

  以往二十分钟的路,这次他只用了十分钟。

  绿意相拥的熟悉景色被一下下拨开,车子在洋房前停了下来。

  四周都是安静的,关门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盛景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后面又改了主意,要替宸宸走这么一遭。

  但是毕竟司机是来送她回家的,“举手之劳”也不是不可以用来解释。

  脚步带起的微风吹起了裙摆,大门应声而开。

  盛景郁给了自己合理的理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步子比以往都快。

  按照习惯,盛景郁先上到二楼敲响了鹿昭卧室的房门。

  她很有礼貌,等了几秒没有回应,这才推开门想看看鹿昭是不是这里面沮丧的不想理人。

  可房间是空的。

  夕阳又如昨晚一样在窗前烧了起来,高度重叠画面让记忆也开始了倒带。

  荔枝随着海风在海水中央起起伏伏,饱满而晶莹。

  顿了一下,盛景郁接着就退出了门口。

  她在想什么。

  现在应该把人找到才对。

  盛景郁轻轻给自己沉了口气,转身走向了书房。

  她找人有自己一套逻辑,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有条不紊的找着,可书房没有,浴室也没有……

  鹿昭真的就跟宸宸说的那样,找见了。

  日暮昏暗,盛景郁平整的额上隐隐蹙起一座小山。

  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答应了宸宸这件事,只是心上像是挂了个东西,坠坠的,让她不得不注意,不得不在意。

  最后,盛景郁站到了鹿昭说的那个她妈妈跟奶娘都住过的房间门前。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可能有点冒犯,但她不得不推开这扇门了……

  “Until you want to be with me——”

  就在盛景郁开推开这扇门的时候,她隐隐的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乐声。

  那声音忽而高起倏然便落了下来,位置距离洋房不远。

  盛景郁微蹙的眉头有一瞬的松缓。

  她寻着乐声过去,走到了洋房一侧的副楼,一扇紧闭的大门高高的横在她的面前,仿佛写着禁止入内。

  可这已经不是盛景郁推开的第一扇门了。

  她不在乎门后面是个怎样的场景,她要找到那个人。

  大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闷沉的音乐释然清晰起来。

  盛景郁站在门口,面前是一个三面墙都是镜子的房间。

  音乐大的震耳,鹿昭站在中央。

  她完全沉浸在里面,甩起的发丝掠过她的侧脸,每一个动作都铺满了力感。

  似乎是为了跳舞方便,鹿昭穿的很是简单。

  低腰长裤搭配着小码的T恤,一如那日盛景郁在酒吧碰到她时一样,张扬的露出着她的腰。

  那白皙的皮肤透着薄薄的一层汗意,顶起又落下,周而复始,像是没有骨骼的蛇,攀上了盛景郁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