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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阮辛书到了工作室之后,工作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方希宿过来探了个头,说来电话的人是林伊丞。

  “怎么了?她怎么有事不打我手机?”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奇怪地接起了放在画室里面的电话。

  林伊丞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阮辛书摘下了眼镜,喝了一口水,“你怎么今天想起给我工作室打电话?”

  她一边问着,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把画上面的颜料抹匀。

  “打错了,这两个号码备注都是你名字,”林伊丞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阮辛书。”林伊丞念她名字的时候有些凄凉,

  “老师去世了。”

  “去世了?”

  虽然阮辛书和林伊丞算是同学,但是林伊丞一般不添姓氏叫老师的只有她们在Y大的时候的一个教国画的老师。

  阮辛书记得八月的时候,自己还在一个讲座上面见到过那个老师一面,那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有精神。

  “说是心脏病,老师的儿子说的。”

  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想想,老师今年大概都七十了,其实也不奇怪。

  林伊丞和阮辛书都是画油画的,也常常被一些杂志拿出来做比较,但是她们两个人的绘画风格其实完全不一样。

  因为年级不同,导师不一样,这个老师教导林伊丞更多,林伊丞的画画风格也很受这个教授的影响。

  而阮辛书和他不是很熟,只上过他的理论课。

  “哎,你不要太难过。”

  阮辛书念了一句。

  林伊丞在电话那头应了几声,今天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她告诉阮辛书说星期一要在殡仪馆举行老师的遗体送别,

  “你出席吗?”

  阮辛书对着电话的那头点了点头,

  “嗯,会去的。”

  “那我星期一过来接你一起过去。”林伊丞又叹了一口气。

  阮辛书应了几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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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的早上,不知是怎么了,下起了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是雨夹雪,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只是看着有点冷。

  阮辛书将衣服穿戴整齐地和林伊丞一起到了殡仪馆,来的人几乎都穿着黑色的西装。

  殡仪馆里面除了老师的家人们,还有很多学界上面的人,以前阮辛书大学的老师。

  周围的人小声地说着老师以前的事,阮辛书心里面不免有些感慨,虽然她没上过几次国画课,但总觉得大学上老师课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很久远。

  阮辛书放下花后,林伊丞也愁眉苦脸地站在阮辛书的身旁,放下了一朵花。

  阮辛书觉得她真的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林伊丞放了花之后坐在殡仪馆外面的沙发上面呆了很久,最后,她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林伊丞?”

  阮辛书扫了一眼林伊丞,她觉得今天林伊丞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说起吃饭,”林伊丞听了这句话也念了起来,

  “以前老师常常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来着,他对我比对他女儿还好。”

  “你累了的话,就躺着休息一下,”

  阮辛书向着林伊丞伸出了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

  “……”

  林伊丞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车钥匙送到了阮辛书的手上。

  她们坐进了车里,慢慢拉下安全带,把车开出了环山公路。

  发动机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林伊丞把窗户开到一半,躺在车上的副驾驶上面,望着车子的天花板发呆。

  阮辛书听着车子的引擎的声音,看着前面的公路,轻声嘟哝了一句,

  “……老师其实也算是善终了,挺好的。”

  林伊丞点了点头,叹气,

  “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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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到一半,等红灯的时候,阮辛书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手机的屏幕,发现是楚郁打来的电话。

  阮辛书想要点红色的拒接。

  可能是因为犹豫了几秒,划了一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传来了人的声音。

  “是我。”

  那边声音淡淡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自己的手指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这种基础操作都可以搞错,

  “怎么了?”她问。

  “刚才你没接电话。”楚郁轻轻在那头说着。

  阮辛书想起刚才进礼堂遗体告别前是把电话开了静音的,

  “刚才有事。”

  “是吗。”

  “……你有什么事吗?”

  阮辛书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楚郁说着,轻轻敲了一下那边的东西。

  阮辛书想了想,“……我今天不在工作室,晚上也有事情。”

  “是吗,那你……”

  楚郁的话音未落,车外就传来了很大的喇叭声。

  阮辛书望了一眼后视镜,是她们身后的车子发出来的。

  “阮辛书,绿灯了。”

  林伊丞提醒了一下阮辛书。

  “哦,”阮辛书急忙应了一声,对着电话那头的楚郁道:

  “我现在在开车,先挂了。”

  楚郁听到了阮辛书这句招呼,没有挂电话,只是很平静地问道:

  “那我可以晚上过来找你吗?”

  ——我刚才是没有说清楚吗?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晚上有事情,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

  电话另一头的楚郁没有应声。

  “……”

  阮辛书刚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后面车辆的喇叭又响了起来。

  她的肩头被林伊丞拍了一下,

  “阮辛书,你先过路口再打电话吧。”

  “我们星期四再说吧。”

  阮辛书挂断了楚郁的电话,往前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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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候,阮辛书和林伊丞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今天林伊丞倒是安静了不少,几乎没怎么说话,饭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阮辛书把她送回家后,拦了一辆出租。

  阮辛书直接闭上了眼睛,只是没过多久听见车上的雨刷刮了起来。

  阮辛书听着雨刷的声音,心情陡然烦躁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着外面的情景,才发现下午已经停下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早上的雪落在地上没积起来,和雨水无异,现在这雪,倒是有要积起来的样子了。

  “雪要下大了的话,这一带交通要出问题。”

  司机感叹了一句。

  “是吗?”阮辛书问道。

  “是啊,送了你我得赶快回去了,明天你看新闻,绝对会堵车。”

  “……”阮辛书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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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出租车停在了阮辛书的公寓面前。

  因为雪突然变得很大,夜晚也显得漆黑,阮辛书付了钱后下了车。

  出租车一下子开走了。

  四周的一切几乎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路灯下面有个剪影,阮辛书看着那个剪影,感觉还有些熟悉。

  那人站在雪里面,她靠着路灯像是一张画一样安静地望着正在飘雪的天空。

  带着粉雪的风撩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耳朵和眼角带得湿润。

  她没有打伞,没有带围巾,没有戴手套,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和和一件单薄的外套。

  “……”

  她本来是看着天空的,但是看着阮辛书的人影出现后,就冲着阮辛书淡淡地笑了。

  阮辛书望着那个人沉默地呆了许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样快步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怎么站在雪里?”

  阮辛书感觉自己十分诧异。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前不久就已经和楚郁说清楚了,为什么楚郁还要来这里。

  “在等你,”楚郁直直地望着阮辛书的脸,微微一笑,

  “偶尔想这样看看雪,这么大的雪,渲市有点少见。”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笑容,心里有些触动。

  “……我不是说,”她按捺住想要帮楚郁擦掉头上雪的冲动,语气忍不住有些抱怨,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说,叫你不要过来吗?”

  阮辛书皱了皱眉,想起刚才出租车司机的话,

  “这雪会下大的,你赶快回家吧。”

  她伸出手拉住楚郁的手腕。

  楚郁的手腕很凉,让阮辛书不禁想要问她到底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

  但是阮辛书没有问,只是拉着楚郁往街上走。

  楚郁被阮辛书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她似乎不讨厌这样被阮辛书这样强硬地拉着。

  她看着阮辛书的手,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去旅馆吗?”

  阮辛书肩膀一僵,“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去帮你拦车。”

  阮辛书拉着她往街上走,想去街上帮楚郁叫一辆车,如果运气好勉勉强强还能赶上一辆两辆。

  “让我在你家住一晚,不就行了吗?”

  楚郁像是在说什么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安静地笑了笑。

  ——住我家?

  “……”阮辛书想了一下,立马像是拨浪鼓一样摇起了头,“你怎么能住我家。”

  她说得像是天理不容一样。

  楚郁安静地抬起头望着阮辛书,她像是有些冷一样地吸了一口气,鼻尖和耳朵有些红,

  “为什么?”

  “……”阮辛书张开嘴,正准备回答的时候,楚郁便疑惑道:

  “我不是你‘亲切的朋友’吗?”

  “朋友有难,难道你要拒之门外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皱起了眉。

  ——你算个鬼的朋友。

  “……”

  楚郁看着阮辛书皱着眉的表情,又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妩媚,却也有些刻薄,

  “还是说,你只觉得林老师那种朋友可以进你家的门?”

  楚郁眨了眨眼,“……我就不行?”

  阮辛书一时语塞。

  时隔多年,阮辛书已经听得出来楚郁的阴阳怪气了。

  阮辛书想要憋一句楚郁不能到自己家里面来的理由。

  但是楚郁好像不经意一样撩起了自己已经被雪染得有些湿润的头发,淡然地一笑,

  “这个天气,在雪里面站着会不会死掉啊?”

  “……”阮辛书一愣。

  楚郁望着阮辛书,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面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似地。”

  “……”

  楚郁明明笑得是那么无辜,但是阮辛书觉得她简直就像是狐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