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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槟杯里的气泡缓缓地升起。

  阮辛书举起杯子轻轻和对面的人碰了一下杯子。

  “干杯。”

  面前摆上了很多菜,炖菜,烤羊排,鲑鱼……

  接着上来的是牛排,牛排很厚实,烤得很好看。

  侍者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他站在几人面前,开始端端正正地笑着说起这个牛排里面的酱汁里面用了什么什么东西,哪国的香料。

  不知是因为已经心存偏见还是如何,阮辛书觉得没有一点儿食欲。

  ——不想吃。

  阮辛书打心底觉得麻烦,但是身处在这个场合,不想吃也必须得配合。

  她安静地拿起刀叉,脑海里又想起刚刚那个李悯雨虚虚扶着楚郁下车的样子,把肉送到嘴里的手一顿。

  “这个牛肉烤得真不错啊。”客人感慨了一声,看向了阮辛书。

  看见阮辛书没有把牛肉吃下去,他有些体贴地看着阮辛书问道:

  “阮老师,怎么不吃?是里面有什么不合口味的东西吗?”

  “啊,我正要吃。”

  阮辛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把牛肉放进了嘴里。

  牛肉的口感十分柔软,的确是精心处理过的,酱汁的味道也十分独特,值得这个价值。

  但是阮辛书的心里闪过的是完全不相干的评价。

  ——也就那样吧,还不如在家里一个人吃……

  阮辛书想着,食欲更加不好了。

  “阮老师,你下一幅画的主题是什么呢?”

  客人又问了起来。

  阮辛书抬起头,头发从耳旁一下子松了下去,她把头发撩了起来,发现自己刚才又出神了。

  回过神来,她也只能礼貌地笑一下,

  “这个,是秘密。”

  吃饭的时候谈论的东西本身没有什么内容,因为对方买画本来就是已经确定的事实。

  阮辛书和方希宿送完了客人站在饭店的前台打算结账。

  还没有付钱,前台的工作人员就告诉她们,已经结过账了。

  听着这句话,方希宿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站在前台,对着前台的经理说一定要感谢一下李悯雨,想要见见对方。

  前台的经理有些困惑地笑了笑,

  “实在是抱歉,李经理已经和另一位女士先走了。”

  阮辛书因为被客人劝了不少酒,喝得眼神都有些恍惚了,但是,她站在方希宿的身后还是一个字不漏地听到了这句话。

  她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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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又开始下雨了。

  渲市就是这样,下雨断断续续。

  阴雨天不断。

  方希宿打开了雨刷,雨刷心烦地在车上发出声响。

  阮辛书蜷缩在副驾驶的车座上面,有些半醉半醒地望着车窗外面灰蒙蒙的夜景和闪烁的路灯。

  方希宿坐在驾驶座上,好像想起了一样感叹了一句,“李总人真是不错……”

  ——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阮辛书觉得李悯雨这个人并不好,有些假惺惺的。

  她想挑挑这个人的缺点,罗列出来,让方希宿闭嘴。

  可是,她却怎么也挑不出来。

  其实,阮辛书也是一个有着识人能力的社会人。

  她能感觉出来,李悯雨这个人的为人确不错。

  虽然,的确不能排除这些他们这些商人,企业家有些趋利避害的地方。

  可是,光凭他今天的所作所为,阮辛书觉得自己挑不出一个毛病。

  倒不如说,她发现心思阴暗的是自己。

  自己这样想挑李悯雨的错处,难道不就是在说,自己希望李悯雨是个坏人吗?

  ——无聊。

  阮辛书想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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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希宿撑起雨伞,架着阮辛书把她送到了公寓的大门口。

  “你走路注意一下台阶,免得绊倒了。”

  方希宿因为扶着阮辛书,伞撑得不是很好,雨飘进了伞里,弄湿了阮辛书的脖颈。

  阮辛书点了点头,认真的眯着眼睛看台阶,不知是近视的原因,还是酒喝多了,她有些看不清楚。

  方希宿看着雨飘进了阮辛书的脖颈,啧了一声。

  她觉得阮辛书这样很容易感冒。

  方希宿伸手从提包里面拿出纸巾,刚想要帮阮辛书擦一擦脖颈的时候,阮辛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

  “楚郁……”

  那声音是在是过于奇妙,让方希宿愣了一下。

  要说那声音有多奇妙,其实也不至于。

  就是有些柔软的声音罢了。

  只是,柔软到了让方希宿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阮辛书这个人一样。

  “‘楚郁’?”

  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常用,有些过于疏远,方希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阮辛书叫的是谁。

  正在想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两人头上响了起来。

  “我来扶她吧。”

  那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就像是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一样,轻轻地伸手搭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

  方希宿本来是有些警惕的,但是看着来人的脸,一下子愣了一下。

  “楚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楚郁伸手摸了一下阮辛书的额头,好像是在揉一只动物一样揉了一下她的耳朵上的雨水。

  那手法也过于娴熟,让方希宿心里闪过一种奇异的感觉。

  “……”阮辛书没说话,只是被这样碰了一下,身子就已经完全靠在了楚郁那边,一点儿也不见外。

  楚郁的视线从阮辛书的脸上看向了方希宿。

  方希宿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膀有些发冷。

  但是,楚郁马上就又笑了了出来,和平时方希宿与她说话的时候一样,安静而又理性的笑容。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和雨声十分相配,

  “……我是来见她的。”

  她笑得好看而又温和,让方希宿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发冷可能是因为冬季寒风作祟的幻觉。

  “哦,是这样吗。”

  方希宿和阮辛书不一样,她要开车,所以今天晚上没有喝酒。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理清楚楚经理为什么这么大晚上要来见阮辛书。

  ——楚经理的全名好像确实是楚郁。

  ——哦,难道她们约的是今天在家里画画?

  不对,那为什么阮辛书不告诉自己呢?自己明明可以帮她们安排一个更好的时间的。

  方希宿觉得既然阮辛书喝成这幅泥样,那就应该不是画肖像了。

  ——可是,除此之外为什么楚经理要到阮辛书的家里来呢?

  ——她为什么知道阮辛书家在哪里呢?阮辛书告诉她的?

  方希宿一时之间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烧掉了。

  两个人慢慢扶着阮辛书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明明有三个人,但是谁也没有说话,上电梯,按按钮,出门,左拐,再右拐。

  打开了阮辛书的家门时候,方希宿顿了一下,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一样地迟疑起来。

  就算楚郁是客户,按阮辛书这个吹毛求疵的性格,也不会让外人进她家里的。

  ——作为助理,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呢?

  她瞥了一眼楚郁,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楚经理,我们已经到了。”

  “后面的我自己来安排就好,谢谢楚经理帮我把她送到了这里。”

  “我是来见她的。”

  楚郁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语气却不像是平时那么温和了。

  “但是,阮老师今天实在不是能说话的样子了,要是你们有事情——”

  楚郁扫了一眼自己扶着的阮辛书,好像理解方希宿一样笑了一下,

  “我和她本来就是认识的,所以才会委托她画画,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让我进她的家里。”

  “……”方希宿好像终于理解了一点,点了点头,

  “哦,楚经理你和她本来就是朋友啊……诶?但是——”

  ——但是,阮辛书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方助理,”

  楚郁笑了一下,她笑得很平淡,像是在说什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你觉得我和阮辛书看上去像是朋友吗?”

  “啊,你们看上去当然——”

  方希宿站在长长的走廊里面,顿了一下后突然闭上了嘴。

  她看了一眼快要整个人挂在楚郁身上的阮辛书恍然大悟。

  只是,她又发现自己的心里倒不是有多么震惊,反倒是有一种自己的猜测正中下怀的感觉。

  因为,她刚才和楚郁说话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只是一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被楚郁突然这么一说,她才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地意识过来。

  就像是脑子里面有很多拼不上去的拼图一样子拼上了一样,

  “啊,啊,是这样啊。”

  她觉得自己扶过阮辛书的地方都变得有些烫手了起来。

  楚郁看着方希宿温和地笑了笑,好像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她不会说什么的,今天你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