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辛书沉默着,没有去找回应楚郁的话。

  她们以前不是朋友,现在也不是。

  聚光灯下的新郎和新娘笑得很开心,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轮桌敬酒。

  这时,阮辛书身后走来两个人。

  “哎,你没等我们就吃了啊。”

  秦廷森现在剪了一头一丁点长的寸头,皮肤也因为长时间待在东南亚地区,染上了一点小麦色,和他身旁做记者的宋旻比起来实在是两个色调。

  宋旻今天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裙,头发比以前更短了一些,看着比秦廷森都要利落不少。

  阮辛书才知道舒浅予也请了宋旻和秦廷森,她有些想不通,

  “你们怎么会现在才来?”

  “别说了,秦廷森说今天可以顺路带送我过来,结果他太久没回渲市,开错路了,然后今天市中心又堵车……”

  宋旻叹了一口气。

  “就迟到一会儿,新娘不会生气的。”秦廷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见阮辛书身旁坐着的楚郁后,一下子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楚郁,你也来啦。”

  “她们本来就是一个班的。”宋旻提醒道。

  楚郁看着两人安静地把饮料倒好递了过去,

  “好久不见,你们过得怎么样?”

  “我现在在做记者,这个工作就不是人干的,我每天都想换工作。”

  宋旻现在在新闻部里面做记者,阮辛书听她说过她的工作时间很不规律。

  秦廷森拉开了楚郁身旁的椅子,笑着坐了下去拿起面前的饮料就喝了一口,“我是终于被调回国了,再待下去我怕我都要黑得你们认不出来了。”

  秦廷森毕业后就在一家航空公司的策划部工作,公司似乎是要在东南亚那边的机场做合作,秦廷森就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一进公司就被调到了曼谷。

  这几年他一直在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这几个国家跑来跑去,上个月才被调回国。

  “不过,”楚郁看着秦廷森笑了笑,“你还挺适合这样的风格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精干的棒球选手。”

  “对吧?”秦廷森似乎也对自己的寸头十分满意,“对了,我回国的时候带了很多泰国的香料,过几天我打算在家里面给她们露一手我的泰国料理,楚郁,你也来尝尝吧?”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笑得很娴静,“好啊。”

  阮辛书没有回话。

  “只是我才回国,家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来的话记得带礼物。”秦廷森接着道。

  ——不愧是秦廷森,占便宜的事他是一个不落。

  不远处的桌子上传来有人仰头大笑的声音。

  新郎和新娘走了过来敬酒。

  “干杯——”一众人举起了杯子。

  阮辛书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酒,在敬酒的时候喝了下去。

  婚宴上面准备的白酒很香,新郎新娘走了之后,阮辛书不禁又往自己的杯子里面满上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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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会场的灯光又黑了下来。

  “那下面,我们有请新郎的父亲发表感言——”司仪站在台上用标准的口音念到。

  会场的聚光灯打了下来,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上去。

  阮辛书抬起头,手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柳橙汁,她连忙把橙汁扶了起来,但是袖子还是被弄脏了一点。

  这件衬衣阮辛书很喜欢,她看着袖子上的污渍连忙站了起来,想要去洗手间把这块污渍洗干净。

  起身的一瞬间,阮辛书感觉白酒的后劲好像在拉着自己下坠一样,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阮辛书连忙伸手扶了一下椅子,步子有些不稳地走到了外面。

  楚郁回过头,正好看见阮辛书起身扶着墙走出餐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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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手间。

  阮辛书看着水龙头冲了几遍也没有冲干净的袖子的重影,感觉头疼得有些不舒服。

  洗不掉……

  发现自己已经洗不干净袖子后,阮辛书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她顺手推开了一个隔间,晃晃悠悠地地走了进去,接着一下子吐了出来。

  ——喝太多了。

  阮辛书不是讨厌喝酒的人,相反,她是喜欢酒的。

  只是,她总是每每喝到了吐出来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不是个能喝酒的人。

  阮辛书感觉自己没了力气,靠着墙滑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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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郁看着阮辛书迟迟没有回来,走到了洗手间。

  她推开隔间的门,发现阮辛书正坐在隔间的地板上,像是一只流浪狗一样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这家店的洗手间很干净,但是光是看着这样一副画面,楚郁还是不禁抿了一下嘴唇。

  “阮辛书。”她蹲下身来叫了一下面前睡着了的人的名字。

  “……阮辛书,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阮辛书感觉到了自己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一下子有些警觉地睁开眼睛,一滴好像包在眼睛里面的眼泪落了下来。

  楚郁看着她的眼泪滞了一下。

  “……楚郁?”阮辛书有些迷糊地揉了一下眼睛,那滴眼泪被她胡乱地擦掉了。

  楚郁的声音很温和。

  她伸出手架起了阮辛书,“不要在这里睡,感冒了就不好了。”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盛夏的气味,阮辛书感觉自己的耳畔传来了熟悉的鼻息。

  “嗯……”她还没有彻底清醒,在朦朦胧胧之中,她乖乖地点了点头,被楚郁晃晃悠悠地扶着站了起来。

  两人向外面走着,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她那个时候也是和楚郁一起并肩走着的。

  那之后的很多时间里,她都一直以为,她和楚郁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楚郁。”阮辛书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似乎是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听见阮辛书叫自己名字了,楚郁的眼神柔和地看着阮辛书,“嗯,什么事?”

  “楚郁。”

  “嗯,我在,怎么了?”

  楚郁的声音很温和,好像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阴影一样。

  阮辛书头靠在楚郁的脖颈低声地笑了一下,像是睡着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楚郁顿了一下。

  外面传来了人的脚步声,楚郁看着阮辛书许久,她知道阮辛书是喝醉了,所以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喉咙微微动了一下,最后扶着阮辛书往洗手间外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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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手间外面,宋旻和秦廷森也刚好走了过来。

  秦廷森走到阮辛书的面前从她外套里面摸到了一把车钥匙,他闻到了阮辛书身上的酒气,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子,

  “这人怎么每次都能喝成这样?我叫个代驾,你们慢慢往停车场走。”

  他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宋旻和楚郁看着秦廷森走后,两人扶着阮辛书停在了电梯间。

  “……她经常喝酒吗?”楚郁看着宋旻问道。

  “倒也不常喝,只是,她一喝酒就喜欢往洗手间跑,以前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喝醉酒了,天天把自己关在洗手间。”

  宋旻似乎是觉得好笑一样看着阮辛书笑了一声,“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在吐,但后来发现她是在睡觉。”

  楚郁脸上表情微妙地一滞,“……是吗。”

  “她睡眠质量不好,那个时候刚好是冬天吧,她就喜欢坐在那里抱着肩膀睡觉,我想可能是因为洗手间小,所以睡着有安全感吧。”

  “……”

  楚郁似乎想起了刚才阮辛书的样子,轻轻抿了一下嘴唇。

  她们坐着电梯到了车库,另外一头秦廷森叫的代驾已经把阮辛书的吉普车开了出来,他招呼了一下两人,“还在干什么呢?”

  宋旻应了一声,和楚郁一起把阮辛书放到了车子的最后一排。

  帮阮辛书系上安全带后,宋旻关上门,转过了头看向了楚郁,她似乎想了很多事情,最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郁缓缓看向了宋旻,“怎么了吗?”

  宋旻看着楚郁的表情笑了笑,看着有些客气,“你们那个时候是在交往吗?”

  楚郁眸子微微晃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最后看着宋旻点头,“是。”

  “啊,你不用紧张,不是她告诉我的,”宋旻笑了一下,“她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这个样子,但是,性格比较敏感,如果你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她是不会说的。”

  “只是,她那个时候一直在念你的名字,所以是我在想是不是……”宋旻看了一下代驾,又转头看向楚郁,“你今天是开车来的吗?”

  “嗯。”楚郁点了一下头。

  “那今天我送她回去吧……”宋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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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辛书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自己的车子的后座上。

  熟悉的香味已经不见了,驾驶座上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她警觉地坐了起来。

  “放心,是叫的代驾,等会儿到了你家,我再叫你。”宋旻视线从窗外移回了阮辛书的身上。

  “……哦。”

  阮辛书卸下力来,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回答,眼睛又快要闭上了。

  “阮辛书。”

  “嗯?”

  “少喝一点酒,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

  闭上眼睛前阮辛书想,可能是自己太喜欢喝酒了,所以就算每次喝成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忌过口。

  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吃过一次亏,还会再吃一次。

  明明她很清楚,有些时候再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适合自己的。

  ……老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