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鹊点开大图下意识走到窗边,望向天空中的星辰。
就像河流涌动一样,夜空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的这时的星空和苏惊鹊之前看到的,又有些不同。云层变厚了遮住半轮月亮星星也被挡了大半。
和照片上并不像。
也对,苏惊鹊觉得可能全天下好看的星空,都长一个样吧。
她打字问小朋友:【在外边旅游呢?】
小朋友秒回:【嗯!】
看她那激动的语气不用问,都知道是和谁一起的。
不过小朋友本身就是藏不住话的性格,这么大半年过去,苏惊鹊也渐渐了解,那个未婚夫大概是个靠谱的。等小朋友毕业后如果还喜欢他,帮忙出出主意也未必不可以。
但至少现在,小朋友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学习。
苏惊鹊打着哈欠往床上一躺,顺便问道:【小朋友有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小朋友回她:【北城大学或者海城大学……我在纠结。】
两所大学收分差不多不过小朋友家在北城那边应该会考虑前者多一些。就像黎幽……黎幽已经很坚定地决定要考海城大学了。
苏惊鹊又鼓励几句就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天才濛濛亮闹钟响起苏惊鹊艰难地从被窝里起身又跑去敲响黎幽的门。按照这边的习俗,她们今天早晨要吃汤圆,然后去逛庙子。
门敲了几下都没敲开,苏惊鹊直接推门进去,黎幽正裹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打着滚,不愿意起床。
听到苏惊鹊的脚步声,黎幽不乱动了,侧躺着睁眼望向苏惊鹊,眼里浸满困倦的水花,软绵绵的:“苏姐姐,困……”
苏惊鹊也困。
本来还可以强撑着起来,看见黎幽这么困唧唧的样子,她也跟着觉得头晕晕了。
苏惊鹊坐到床边,打个哈欠。
黎幽迷糊地半睁着眼,下意识撩开被子后退一些,像是在邀请苏惊鹊上床一起睡。苏惊鹊只犹豫一秒,感觉到被窝里的温度,身体就已经诚实地往里钻了。
山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尤其是刚起床的时候。
黎幽被窝最里边盖的是一层毛毯,身下还有电热毯,苏惊鹊一钻进去,整个身子就被暖呼呼的气息包围了,连带着黎幽身上浅浅的果香。黎幽从后面靠上来,和她挨在一起。
这么舒服,瞬间不想动了。
苏惊鹊闭着眼,明明自己已经躺平了,还不忘喊一声:“幽幽,起床……”
“起不来……”黎幽的声音像小狗狗呜咽似的,一边说,还一边撒娇似的的苏惊鹊身上蹭。
苏惊鹊翻个身,换做把黎幽抱怀里的姿势,打个哈欠,声音也是软绵绵的:“可是我们还要煮汤圆,然后去逛庙子……中午、中午回来再吃面……”
“不吃了,不逛了嘛……睡觉觉……”黎幽迷糊道。
苏惊鹊困得不行,竟然还记得摇头:“不、不行!一年只有这么一次,哪儿能说不吃就不吃呢……”
“可是起不来嘛。”黎幽脑袋蹭到苏惊鹊脖颈那儿,不动了。
苏惊鹊迷迷糊糊地觉得很痒,可是又很舒服,不想躲,她妥协了:“那、那再睡半小时,半小时我们就起床。”
不是她意志力差,抱着这么暖这么软的黎幽,窝在暖呼呼的被窝里,闻着鼻尖浅浅的香,谁也起不来。
说是这样说,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们是被楼下的狗叫声吵醒的。
大黄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苏惊鹊揉着惺忪睡眼起床看,才发现是二姨到了院子里,来喊她们去吃汤圆。
这下是必须起床了。
苏惊鹊换好衣服出门,黎幽已经在客厅等着她了。
二姨笑得和蔼:“嗐,我就说你们年轻人起不来,快来二姨家吃汤圆。”
暖融融的黑芝麻馅汤圆,皮子是软糯的,入口即化,黑芝麻馅甜而不腻,再喝一口微甜的汤圆汤,身体内外的寒凉都被驱散了。
吃完汤圆,黎幽彻底清醒了,又拉着苏惊鹊漫山遍野地跑,苏惊鹊指着方向,体力跟不上,走走停停。
最后停在山里一座小庙外。
很小的庙子,石砖砌成的,连个守庙人都没有,在山里风吹雨淋的,留下岁月的痕迹。这时庙檐上落满了雪,神像前的蜡烛还冒着烟,周围很安静。
苏惊鹊不信神佛,她来这里,只是因为她妈妈信这些,以前每年大年初一都会带她去庙里。但这时,苏惊鹊看着眼前的画面,仍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又虔诚的气氛。
苏惊鹊推推黎幽的肩膀:“许个愿?”
黎幽摇摇头:“昨晚已经许了愿。”
黎幽也不信神佛。
最后她们只在庙前拜了拜,周遭静谧安宁,风是冰凉的,留下只属于她们二人的一段记忆,便转身往家里走。
……
苏惊鹊本来还担心,大年三十她和黎幽玩了那么久的雪,年初一会不会感冒。结果初一这天顺顺利利地过去了,初二一醒来,苏惊鹊就感觉不对劲,喉咙火烧似的疼,脑袋也是晕沉沉的,很不舒服。
瞬间,苏惊鹊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她是那种一两年都不会感冒,但一旦感冒就会特别特别严重的体质。没记错的话,她上次感冒还是刚工作那会儿,躺在家里几天下不来床,差点就被公司给辞了。
这时天已经大亮,苏惊鹊瞟一眼窗外,昏沉的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黎幽呢?黎幽会不会也感冒了?
大脑清醒一瞬,苏惊鹊没来得及看手机,本能地往旁边用力一翻
一不小心,摔下了床。
痛倒是不痛,只是摔得她懵了一下,喉咙又涌起一股难受的感觉,刺得她接连咳嗽好几声,一时没起身。
好巧不巧,房门在这时打开了。
黎幽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苏惊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发紫,半坐在地上,一手扶着床,一手捂着心口痛苦咳嗽的模样。
“苏姐姐
“苏姐姐你、你怎么了?”黎幽语速前所未有的快,“有药吗?我去找药……”
说完黎幽苍惶起身,朝客厅的方向跑。
还没跑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
下一秒,黎幽沿着力度往后一倒,直直落入苏惊鹊怀中。
苏惊鹊微哑的笑声传入她耳中:“没事儿,就感冒了而已。”
伴随着温热的呼吸,比平时烫一些。
黎幽耳尖一红,想要起身,苏惊鹊却用力揽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脑袋搁在她肩上休息好一会儿,才逐渐放开她。
黎幽没看见,苏惊鹊刚刚的脸颊也是红的
羞红的。
一不小心摔床下还被小朋友给看见了,能不羞吗?!黎幽还误会她心脏有问题!那一刻苏惊鹊心里暖是暖,但同时恨不得脚趾抠出一座别墅立马逃离这个世界。
太丢人了啊啊啊啊啊!
还好,苏惊鹊硬是厚着脸皮,丁点儿没让黎幽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
苏惊鹊这会儿缓过来一些,便若无其事地起身,坐回床上,结果弯腰缩进被窝的那一瞬,喉咙又不争气地涌起一股疼痒感:“咳咳……”
苏惊鹊手一软,一不注意身子往下塌,下一刻,就被黎幽慌忙扶住。
“真的……没事吗?”黎幽那双澄澈眼眸中,写满了真挚的担忧。
对视时,苏惊鹊心脏重重跳了跳。
这回,一点不觉得尴尬,心里暖得要命,还有轻微的疼。
黎幽那双眼睛,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分明在关心你,却会让你觉得心疼得要命,从而不自觉跟着黎幽的思路走。苏惊鹊早习惯了自己一两年就会有一次的大感冒,反正吃不吃药都没区别,在家难受地躺几天就好了,今天却鬼使神差地跟着黎幽去了二姨家,借车送她去镇上医院。
二姨家小孩正好也病了,一家人风风火火开车赶过去。
天寒地冻的,医院里人还不少,二姨家的小孩要留下挂水,一家人挤在拥挤的病房里。还好苏惊鹊只用回家吃药,看完病就先回去了。但这么折腾一趟下来,回家也已经下午两点过了。
苏惊鹊昏昏沉沉躺上床,想要睡觉,一时又睡不着。
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药,一时想不起自己有没有吃过药,黎幽又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像刚才黎幽走出房间时,有和她说过什么,但她脑袋太晕了,没有听清。
今天阳光是白惨惨的,不是那种明媚耀眼的白,反而让人觉得阴沉。
苏惊鹊一人躺在床上,久违的脆弱感袭上心头。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以前感冒生病时的场景。半遮不遮的窗帘,阴沉沉的光线,一个人的房间,自己没有力气地躺着,脑袋难受得要命,不自觉胡思乱想,总是这样。
小时候感冒,妈妈还会努力抽出时间陪她,感冒难受的那段记忆中,总能看见床边一个温柔的影子。
可是长大后,妈妈不在了,只能一个人熬过去。
苏惊鹊更喜欢在夏天感冒一些。
因为不冷。
每次在冬天感冒,她一出汗,全身上下就冷得发抖,只能蜷缩在被窝里,却又连抱紧自己的力气都没有。鼻子也失去了嗅觉,呼吸都变得困难,像是失去了一切感知,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小盒子里。
苏惊鹊鼻子抽了抽。
她真的挺讨厌感冒的。
忽然,房门被推开。
苏惊鹊倏地睁眼,黎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苏姐姐,我刚刚去二姨家那边,拜托大爷爷煮了一碗面,你吃一些吧,吃完了我们吃药。”
刚才她们在镇上也吃了些东西,但苏惊鹊没胃口,吃得不多,黎幽注意到了这茬,怕她吃药后胃疼,才又去要了一碗面。
黎幽走过来。
苏惊鹊莫名觉得,她的小朋友,这时身上好像带着光。
那种很暖很暖,耀眼明亮的光。
黎幽帮苏惊鹊捧着碗,把筷子递给她。
苏惊鹊仍然没什么胃口,但顶着黎幽殷切担忧的目光,硬是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面。黎幽眼睛亮闪闪地,仰头几口把剩下的面汤喝完,比平时吃饭的速度快好几倍,转身跑去房门:“苏姐姐,我去准备喝药的水!”
苏惊鹊缩回被窝里,盯着窗外发呆,莫名其妙的,眼眶一点点红了,鼻尖也是酸的。
黎幽这种丁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的小蠢蛋,竟然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
带她去医院。
因为听不懂方言,害怕出错,平时很怕和村里的老人交流,却鼓起勇气去拜托大爷爷给她煮面。
自己在家都没怎么烧过水,这时在山里,却会烧水给她喝药。
苏惊鹊又怕黎幽会不会不小心受伤。
苏惊鹊脑子乱糟糟的,逐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能生病的时候,就是爱脆弱地胡思乱想。
过一会儿,黎幽抱着水瓶回来,给她倒两碗水,一碗兑冲剂,另一碗白水里加了点点糖,用来吃片剂。
苏惊鹊看着黎幽的动作,不知不觉,眼眶又泛起红。
“好了。”黎幽搅一搅大碗,正抱着递给苏惊鹊,一下子就怔住,呆呆的,“苏姐姐……你哭了……?”
“没有。”苏惊鹊惊醒一瞬,摇头。
黎幽不信,放下碗,来摸她的眼角。
温暖的指尖抚过肌肤,苏惊鹊下意识闭上眼,昏了一天的脑袋难得感受到了一丝舒适的触感。
几秒后,黎幽移开手指:“真的没有。”
“是吧。”苏惊鹊懒懒睁眼,坐直身子喝药。
药挺苦。
还好苏惊鹊嗅觉味觉都失灵了,硬是把药给灌下去了。她没什么感觉,旁边黎幽的眉头却关切地皱紧了,像是把她给苦到了一样。等苏惊鹊喝完药,又赶忙把糖水递上去。
“怕苦啊?”苏惊鹊笑着问黎幽。
小朋友用力点点头,眉头皱得苦恼极了。
“没事儿,姐姐不怕。”苏惊鹊说。
喝完药,困意涌上来,苏惊鹊缩进被窝里,黎幽去换了套睡衣,回来也跟着坐她身侧。苏惊鹊已经在半梦半醒间,却还是下意识往黎幽身上靠了靠。
小小的身躯,这时却让她觉得异常有安全感。
“幽幽,我睡不着。”苏惊鹊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还带着点儿糯唧唧的哑。她说着睡不着,可眼睛分明困得睁不开了,手也无力搭在黎幽腰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唔……”黎幽认真想了想,“苏姐姐,听故事吗?”
“好。”苏惊鹊困倦点头。
黎幽拿手机,搜了本童话故事。
是苏惊鹊曾经给黎幽读过的那一本,《猫咪与狼崽》,讲的是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缅因猫,与一只离群索居的小狼崽共同生活、一起长大的故事。
不过当初苏惊鹊是用缅因猫的视角读的,这回黎幽读的是狼崽视角。
苏惊鹊很快就睡着了。
黎幽的声音没有停下,她轻轻地读:“狼崽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看见缅因猫的第一眼时,她就在想:‘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生物!’,原来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深深地、深深地爱上了她。”
“爱她漂亮的外表;爱她看起来凶狠,却温柔到极点的那颗心;爱她的一切。”
黎幽读书的声音止住,苏惊鹊已经睡得很熟了。
她看着苏惊鹊的睡颜,稚嫩的脸上显露出无比柔软的神色。
她在想,她的鹊鹊,其实也还是个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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