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演技的周璟只能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走江宇的肩膀，引起对方一阵瑟缩，以一副“我要死”的模样回看过来，“大师兄……”
这才是江宇熟悉的大师兄所有的气场，光是默默地看着你，就能有极大的压力感。
“竟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只能……”周璟亮了亮另一只手，比在江宇脖颈，尝试笑得跟电视剧里的反派那样，“灭口。”
结果，只见江宇轻轻叹口气，“大师兄，你还是不说话为好。”
或许是见到周璟有些失落的样子，江宇很夸张地“啊”了一声，随即说道：“不要杀我。”
做作得有些不忍直视。
果然师弟什么的，还是凌霄好！长得好看又乖巧听话，从来不像这么傻乎乎。
周璟睨了一眼江宇，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实际是在看颜值下菜，这就是颜狗的终极指标。
装不下去的他，懒得在和江宇在说话。
越走，道路越向下，大石被劈成两半显现处最里面的通道，形成天然的内腹洞窟，仅是站在洞窟外，都能感到瑟瑟寒风。
一下就从暖春步入寒冬。
拿着竹筒的江宇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站在洞窟口就不再往里，“大师兄，顺着这条路下去就到寒潭了。”
言下之意，不愿再往里走。
只是站在这里都觉得冷，里面该是多冷？
周璟不敢相信，朝江宇伸手，见对方一脸肉疼的把大部分竹筒交过来，贴心嘱咐道：“寒潭底下实在太冷，又不能使用任何法力。就算大师兄将热腾腾的饭菜送下去，也会瞬间变冷。”
“还不能使用灵玉！”江宇连忙补充，但这些暗示统统都被驳回，只能用期期艾艾的目光看着周璟头也不回地下寒潭。
洞窟内的土质逐渐被寒冰覆盖，光亮从身后打来，冰芒不断闪耀，都快将周璟的眼给闪瞎。
他一手提着竹筒，一手挡住照在眼睛处的光亮，还要注意脚下的路。
袖口被寒风灌得呼呼作响，像是要将他吹飞起来，从在路中间走到沿着墙边走，可谓极度狼狈。
接近洞窟最里处，寒风便如同利刃切肤，留下一道道伤痕。
然因出现伤口而要流出的血又立刻被寒冷冻住，形成一颗颗血珠挂在身上。
体会过全球冬季的周璟，以为没有什么冷是挨不过去的，结果就被这个洞窟狠狠地踩碎这份自以为是。
想念暖气、电热毯、烤火炉……
心里念叨着这些物件儿，仿佛这样做就能从其中汲取到一点温暖。
周璟隐隐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之前滑倒被激出的生理泪水还亮晶晶的挂在眼睫毛处，他双手护着怀里的竹筒，哪里还有力气去擦。
即便他再小心，还是被脚下突起的冻冰绊倒，整个人都跌落出去。
显然习惯被跌倒，他紧紧抱胸，不让里面的竹筒落出来。
这次不是简单的跌倒，而是身体腾飞出去，前面竟没有路！
寒风在底下形成风旋，就像将数百把匕首融在其中，周璟的皮肤和衣袍都被隔开一道道痕迹，他忍不住闷哼。
“师兄？”被风声割裂的声音，依稀传进周璟耳中。
不知是不是幻觉，但周璟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只是一开口就被寒风灌了满腔，口腔内有血味，不知哪里被割破。
周璟再无力气护着怀里的竹筒，只能任由它掉落，被寒风刮破脆弱的筒身，看着里面的东西被风雪瞬间过上一层又一层冰霜，直至被撕碎。
是不是等他也被撕碎，这阵风才会停下？
他鬼斧神差的想到这点，就更没有呼救的心思，他死就算了，怎么还能连累另一个人呢。
视线模模糊糊间，有道身影穿过风旋，厉声喊道：“师兄！”
随后，周璟便没了知觉。
冷，好冷。
热，好热。
周璟的身体感观就在这两种状态里来回切换，有时冷的发抖，有时热的发汗，嘴唇半张半合，也不知在说什么。
听过几次，却没听出什么来的凌霄，只是默默地抱着周璟。
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汗，凌霄就会松开怀抱，尽心尽力地照顾。
可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
寒潭受罚对凌霄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无论他做错，最终都会得到这样惩罚。
看似寒冷异常的寒潭，俨然成为他的一方小天地。
谁又知道百年寒冰之下，还有他想办法砸出的冰屋，这里不仅能避寒，还能利用此环境修炼。
只是寒冰之中裹挟太多阴戾邪气，与宗门所修之法相冲，所以才会被宗内弟子视为“惩戒”，但对凌霄来说却是极好的修炼之所。
他懂得利用任何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伪装成以前那愚蠢的模样，只因藏住身上的秘密。
只是为什么——
凌霄余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周璟，从脚下拿出竹筒。
这就是周璟乃至昏迷后都紧紧护着的东西？
他冷漠地打开盖子，见到里面奇奇怪怪的东西，倒在掌心看了看，只认出黄色的那块是炒熟的鸡蛋。
反正又毒不死，凌霄就将倒出来的部分，裹着寒冰囫囵的吃下去。
吃东西时，他像一匹凶狠的狼，嘎嘣嘎嘣的咀嚼。
冰屋外寒风声不断，偶尔夹着风雪挤进屋内，周璟躺在最里侧，却睡得不太安稳。
浑噩之间，周璟猛地大叫一声，额角汗水直冒，不知是被热醒还是吓醒。
“师兄，做噩梦了吗？”懒洋洋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脸上还有散不去的倦容，眼睛缓缓睁开，带有初醒的懵懂。
少年搭在身上的外袍随起身而下落，露出透着粉红的肩膀，再往下就是……
周璟的视线不由随着那件衣袍而动，立刻转过头，不敢再看下去。
同时他注意到自己也是没穿衣服！
“师兄可还觉得冷？”凌霄轻声问道，尾音微微上扬带有几分粘稠之意。
还未等周璟回答，他就感到身后一暖，温暖的额头抵在他后背，有几缕发梢划过肌肤，弄得酥酥痒痒。
“师兄现在还冷吗？”凌霄问得更轻柔，说话的吐息正正落在背脊处，“师兄当时冷得厉害，我只能想出这样的笨办法。师兄不与我说话，是在怪我吗？”
密密匝匝的话落下，炙热的吐息透过皮肤仿佛在骨髓处留下烙印，烫得周璟耳根发红，甚至还能感到对方脸颊在摩挲自己后背。
“我……”周璟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虽然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做，但什么都不做才会觉得可惜吧！
况且，作为年富力强的男人，遇到喜欢的菜，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坐怀不乱呀。
周璟担心吓到凌霄，默默地伸手松开凌霄环抱在腰际的手，脑子里极力、拼命地寻找正经的话题以便直接略过此时旖旎的处境。
“天雷时，是你在护着我吗？”周璟问道，趁着凌霄似是发愣的空隙，他连忙伸手一捞，将破烂的外袍快速穿在身上。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平白发问，而是有迹可循。
按照合理理解，原身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弱，但还是被天雷余波追着四处躲避，惊慌失措间，跌落悬崖。
再联想到，从寒潭之中的行走，就算他再小心也会出现诸多意外，也会受伤，能类同于原身在天雷余波里的状态。
切身感悟后，周璟得出结论，就算再谨慎小心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会在某个时间点手足无措，从而导致某种程度的受伤。
再以不为清者侧面的佐证，这具身体只是经脉被暂时麻痹，并无大碍。
显然连逻辑都说不通。
当时在水中救他的是凌霄，所以才会提出这个问题。
“从你将我救出后，就一直没露出过后背。”周璟确定地说道。
有些事真真是细思极恐，那些不曾过于留意的细节，事后想起来竟是还埋着一层。
若是他没找到这件事线头的话，恐怕就会被凌霄糊弄过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起来乖巧的师弟，竟是还藏着小心思。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
呜呜，这是什么神仙师弟！
周璟心里感动坏了，可惜没有对接口，就显得白感动。
“师兄怎么会如此想，我们只是运气好地没被天雷余波击中罢了。”凌霄天真地说道，像不会撒谎的孩子，紧张得不知所措。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周璟不由说道，他更喜欢明明白白感动，不喜欢这种暗地牺牲，实在是……太令人心疼！
他欺身而来时，凌霄立刻手臂抬起，挡住那道身形，“师兄，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里带几分恳求，眼睛里的怯意怎么也挡不住。
“让我看！”周璟强势地说道，反扣住凌霄的手腕，在对方挣扎间，用膝盖抵住其后腰，整个身形都几乎压在这人后背，颇觉无奈，“乖，别挣扎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要不是氛围不对，倒是一句正经话。
周璟假装忽视现在他擒住凌霄，为防止对方反抗，膝盖顶着其后腰，额头又扣在其肩膀，眼前就是那大片肌肤，下移还能看到少年圆润美好的臀部。
“那师兄轻点，压得我有些疼。”凌霄侧着脸说话，睫毛下垂挡住他眸中神色，身形微微一动，像是不太舒服。
周璟连忙收了些许力道，轻声哄道：“好，你乖一点，我就不会乱动。”
由坚冰搭成的屋子，自带些许亮光，里侧地面铺着稻草和破床单，隐隐有几分湿意。
可在这破损的简陋床上，周璟看到漂亮的蝴蝶骨上有横穿而过的深壑，背脊处是竖直而下的伤口，一直延续到腰窝，将极具美感的后背破坏干净。
他指尖轻颤地摸了摸结疤的伤痕，它们像深深嵌入这具身体般，丑陋且深刻。
感觉到被触碰，这具身体不安地动了动，凌霄开口，“师兄，看完了吗？”
这次不等周璟回答，凌霄扯过掉落的外袍，有意地遮盖住后背的伤势，又以极其平常的声音说道：“师兄不用担心，都是些许小伤，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偏偏是这样故作坚强的样子，更令周璟心痛。
他轻轻地拍了拍凌霄的头，又觉得拍重了，补救式的摸了摸，“可真是个小傻子，痛了就要说出来，忍着有什么用！”
“说出来也没用。”凌霄快速反驳，说完又后悔地闭上嘴。
“为什么没用？”周璟问出口就立刻想到凌霄在宗内的处境，浓浓的心疼在心底漫开，“那就说给我听，我会心疼你，会给你上药，还会……”
实际嘴说得太快，周璟也不知还会什么，但看到凌霄竖着耳朵在认真听时，继续补充，“还会在你痛得睡不着时，给你讲睡前故事。”
气氛陡然变得沉闷，周璟只当是自家师弟在害羞，又揉了揉凌霄的脑袋，心满意足的起身。
转身间，他就看到角落里放着的竹筒，恍如天降惊喜般，豁然开朗，“凌霄、凌霄，你饿不饿？我带了好吃的过来！”
太过欢快的话音，从未想过从此人口中说出。
凌霄默默地穿好外袍，转头就见到周璟献宝似的一手拿一个竹筒，脸上洋溢这笑容，眉眼舒开的模样像没有任何心思烦恼，“凌霄？”
他很迎合地笑了笑，期待地说道：“师兄带来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那是当然！”周璟自信的回答。
一打开竹筒，他就傻眼了，怎么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周璟面对凌霄期待的目光，无奈地甩了甩竹筒，叹口气，“可能是来的路上被洒掉了。”
“这样啊。”凌霄缓缓开口，眼里布满失望遖峯，接着不再言语，“没关系，反正我也不饿。”
让自家师弟升起期待，又无法满足这样的期待，周璟觉得自己做人实在失败！
为了看到凌霄的期待成真，他坚定地说道：“下次！下次我一定保证它一滴不洒地送到你面前！”
“下次？”凌霄不由重复，狐疑地看向周璟，“可是寒潭危机重重，师兄……”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来！”周璟认真说道，“虽然不能一日三顿都给你送饭，但一天一顿饭还是能行的！你等我，我明天就来！”
“为什么，你还要来？”凌霄问得很轻，并未将问题传达到周璟耳中。
随即凌霄又换了一种口气，将期待值拉满，“好，我等着师兄。”
反正，这个人对他，也只是说说罢了。
凌霄淡然地想，期待过太多次得来的都是失望，还没学乖吗？
冷不丁地，凌霄被摸了头，还能听到周璟的声音，“那我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好像很期待明天再见面似的。
凌霄站在原地，看着周璟离开，竟忘了作为称职的师弟应该送仰慕的师兄离开。
明天，师兄会来吗？
不会的吧，只是在骗人而已，为什么要去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