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戮的样子更为吓人, 他的脸上甚至开始长出与血色光柱上一样的触手，更骇人的是他的魔气威力正在飞速增长。
满室魔修都是如此，身体逐渐肿胀, 修为瞬间突飞猛进。
因为用力，湛蓝细线浅浅的勒到了血肉里，闻知今移动了一下手, 没被扶楼看到，问坤灵, “什么不行？”
坤灵像是受到了威胁，声音断断续续，“百年前……不能插手……”
意思是, 这是百年前的百刃之事，闻知今无法插手。
万魔宫的魔修兀的前进，将仙门弟子团团围住。
闻知今十指一松，微微吸了口气。
据坤灵所说, 百年前的事，他无法插手，逆转时间改变过去, 这是违逆天道的行为。
可百年前没有闻知今，万魔宫一样安然无恙地度过了百刃祸事。
沈凭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全程立在一旁，只当自己是个安静的吉祥物。
闻知今垂眼, 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斑斑血痕。
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事了。
可那些坤灵全都没有警告。
偏偏这时给了警告。
扶楼，寂岭, 夷戮, 甚至谢归仪。
全都不是解决百刃祸事的关键。
闻知今轻声道：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你为何要花大气力送我去见百年前的百刃祸事？
坤灵兀的震颤：我……
闻知今看着扶楼依旧冲在最前面, 自己的双手却浮上银蓝纹路，如重重枷锁，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了，语气平静但让坤灵一阵阵发颤。
“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为何要选我呢？”
闻知今目光悠远，像在看扶楼的背影，又像在看什么别的人。
周围不断传来砰砰砰的声音，诡异肿胀的魔修自动炸成了一蓬蓬血雾。
无数魔修陷入了沉眠，身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欲望汹涌。
沈凭轩目光发颤，“来不及了。”
“来得及。”闻知今伸出手，摁住了手臂上的银蓝纹路，纹路在指尖下发出一阵阵强烈的灼热感，然后他狠戾握住手臂上的血肉，用力往下一扯。
血如连串般顺着手指滑下来。
坤灵大叫：你疯了！！
“不这么做的话，会被谢归仪困死在这里吧。”闻知今垂眼，“我发现了。”
坤灵疯狂震颤。
“谢归仪现在知道剧情了。”闻知今语气轻缓，“百年后的他也进来了，对吗？”
沈凭轩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磕磕绊绊道，“剧情？什么剧情？”
“百刃祸事的救世主。”闻知今伸手，废剑入手，一个银蓝烙印打到了一个畏畏缩缩躲在魔修最后面的女子身上。
那人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一张明艳的脸。
是绛银。
那个百刃之事中一战成名，屠尽沧月派的新晋魔将绛银。
此刻她身上的银蓝烙印熠熠闪光。
“这次让谢归仪混进来了，抱歉。”闻知今道，“救万魔的难度增大了，我赠你神剑之威。”
“万魔宫就交给你了。”
仙门弟子们此刻早已逃之夭夭，独留一室状若癫狂的魔修，脸上都流露出汹涌的欲望。
扶楼表情平静，却闭着眼，身上浮现出的牢笼巨大，里面的欲望血红翻涌四处乱蹿，满得几乎要溢出，几乎将扶楼整个人都淹没。
闻知今掀起眼皮，轻声道。
尊主，你想要什么啊。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闻知今指捏得发白。
面对闻知今的层层诘问，坤灵全当自己聋了，一个字也听不见。
“连谢归仪都能放进来。”闻知今叹息一声，“废剑。”
知道自己闯大祸的坤灵敢怒不敢言，此刻微微闪着银蓝光芒，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闻知今伸手，扶楼在幻境里给他留的护身魔气还剩了一缕，此刻那一缕魔气顺着闻知今瘦长的手指，慢慢在扶楼的牢笼上戳开了一个小孔。
闻知今伸手，那牢笼兀的破开，把闻知今整个吞了下去，血红的欲望将其淹没。
牢笼里光怪陆离。
全是模糊的光线。
终于定格成了诺大的牌匾。
——清河十三宗。
闻知今立在原地，愣了半晌，随之被一人拍了下肩。
“大师兄！愣着干嘛！快去登天塔！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一名身穿银丝暗纹内门弟子服的男子道。
“大师兄。”那人伸出手在闻知今面前晃了晃，“修剑修傻了？我就说不能让师尊布置一日数十个时辰的课业，练剑练傻了可怎么好！清河十三宗无数女修可要伤心了。”
旁边一人提着剑，拎着剑谱，正在细细研读，闻言也打趣，眉目间都是揶揄的笑意，“不止女修吧。”
另外一人也接话道，“但凭我们大师兄这张脸，去宗门大比，就能不战而胜啊。”
“谬赞。”闻知今挥了挥手，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自己应该是回到了清河十三宗，身份还是首席弟子闻知今。
“那登天塔？”
闻知今眉目沉静，“还不快去！”
最初那人闻言笑起来，“我就知道！我们剑痴大师兄，哪有不去的道理，听闻这次讲学的仙尊，是宗主也得捧着的宝贝。”
闻知今闻言，瞥去一眼。
“一直在不渡天修道的那位。”那人小声道，“天下第一人！”
“仙门百家里最接近天门的人，就是我们的……”
“小师祖！”一人抢答道。
闻知今捏了捏手里完好无缺的“诛魔”剑。
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诛魔就被扶楼捏了个稀碎。
可惜，这位小师祖的名气实在太大，等闻知今到的时候，登天塔的大厅里早已挤满了人。
乌泱泱的一片。
“唉，提前了两个时辰还是来晚了。”与闻知今同来的那人无声叹息道，“这还能看到什么？！”
“人头。”身旁一人笑道，“咎夜，你还能看到貌美女修呢！”
咎夜扭过头来，“闭嘴！”
闻知今：“……”
果真是咎夜。
既然是扶楼的牢笼，那就是扶楼的幻境。
不一定真实发生过，但让人难以忘怀。
咎夜在幻境里是什么意思？！
“盯着我看做什么？”咎夜咻的一下捂住心口，语气坚定，“虽然你是大师兄，但我可不喜欢男人！”
算了，二货一个。
闻知今移开了眼。
谈话之间，整个登天塔都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雪，同时塔间雪雾弥漫。
是传闻中的宿雪仙尊，因为有他在，清河十三宗才能稳坐高台，成为仙门百家之首。
顿时沸沸扬扬的登天塔都安静下来，清河十三宗弟子都整齐划一地朝高位之人行弟子礼，“小师祖。”
立在高位之人，一身雪衣，洁白无瑕的衣角用银丝绣了一个繁复精巧的清河十三宗的图案，面容掩在雪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金印下，空中浮现一个“起”字。
满场的弟子又全都默不作声的起来了。
清河十三宗是名不虚传的仙门百家之首，其中弟子的根骨天资全是仙门百家里出类拔萃的，尤其是内门弟子，都担得起一句天之骄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
可在宿雪仙尊面前一个比一个姿态乖顺。
天之骄子多如过江之卿，在天下第一人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更别说，宿雪仙尊常住不渡天，连清河十三宗宗主都只见过两三面。
清河十三宗里有的是卯足了劲的弟子，试图在宿雪仙尊面前露个脸，被其收入座下的弟子，若是得了宿雪仙尊青眼，被指点一二，对修为提升也有着莫大帮助。
“大师兄。”咎夜对着闻知今秘密传音，“我得叛变了……”
闻知今撩起眼皮：？
“宿雪仙尊才是仙门第一啊。”咎夜语气恳切，心驰神往。
“……”
不是，这玩意跟沉默寡言冷静强大的护法之首咎夜有什么关系。
闻知今又想起在莲座女佛面前的小学鸡咎夜，一时沉默。
“脸都没见着。”另一人传音道，“你怎么就知道宿雪仙尊就是仙门第一了。”
咎夜露出一个你不懂的眼神，“通身气度和那隐隐绰绰的身姿。”
闻知今微微一笑，难得搭腔，“嗯。”
咎夜惊奇，“欸？”
闻知今抬眼看向立于高台之人，“我觉得你说得对。”
纤细的骨，似雪的面容，隐隐约约的神性。
是扶楼。
闻知今弯了弯眼。
“但仙尊果然如雪似霜，不沾世俗。”咎夜传音，“下的都是仙尊金印，连话都不说。”
宿雪仙尊扶楼此刻立在登天塔的白玉台之上，下面站满了清河十三宗的弟子，个个投来仰慕的目光。
扶楼想起自己在不渡天待得厌烦，然后给清河十三宗宗主下了道金印。
宗主倒是诚惶诚恐地登了天梯，到不渡天呈了拜帖。
扶楼抬眼，开门见山。
金印上就是两个大字。
——无趣。
这一下差点没把清河十三宗那位宗主吓倒，他冷汗涔涔，轻声询问道，“仙尊若无事，不如到登天塔于清河十三宗弟子授课？”
然后扶楼便来了，登天塔里是密密麻麻的弟子，但没一个敢开口的。
有些无趣。
扶楼百无聊赖地看去，然后点中一人。
然后宿雪仙尊开口说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句话，“过来。”
闻知今只觉得微风卷着霜雪的味道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