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蛋(重写)
舒央话一说出口,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登时有点儿后悔了。
虽然阮未刚才在龙崽的事情上忤逆了他,但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大错,他也没必要这么激动。
这么意气用事,反而不像他紫微星君的性格。
而此时的阮未也好似真真切切被舒央这句话伤到了,脸色惨白的不像话,指尖攥紧成拳陷入肉里,半晌,眼圈竟然一点一点的红了。
舒央:“............”
他心里已然有些悔意,见此更是尴尬,但究竟又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未背过身去,似乎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低下头,随即疾走离开了。
眼看着阮未走了,龙崽似乎有些急,仰头看了舒央一眼,爪子胡乱扑腾着,似乎想要跳下来,却被舒央一把按了回去。
“别动。”
舒央说:“给我老实呆着。”
说罢,舒央直接把龙崽放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缓步离开。
不过,以他的性格,究竟也放不下身段去道歉的,在阮未的房门口徘徊一晚,究竟还是没能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连续叨扰几日后,舒央就想带着龙崽和阮未,告辞离开蓬莱。
他们走的时候,舒央抱着龙崽,和阮未之间隔得好像有星河那样宽。
因为和阮未吵架了,所以舒央不能再选择骑龙回去了,当然他也不可能骑小龙,只能自己不紧不慢地御风而行。
他自己灵力不够,所以只能飞一会儿停一会儿,磨磨蹭蹭两天过去了,甚至还没走出蓬莱。
阮未:“.........”
他飞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打算停下来休息的舒央和龙崽,犹豫了一下,倒头回去,飞回舒央的身边,缓缓降下了龙身,随即甩了甩尾巴,示意舒央。
舒央:“.........”
他似乎不敢相信一向记仇的阮未会这么大度,沉默了一会儿,才如同求证一般道:
“你给我骑吗?”
阮未点了点头,随即蹭过来,用头贴了贴崽子,被崽子啪的甩了一尾巴,又难过地默默退开。
舒央:“........”
他按住了崽子的尾巴,想了想,随即又翻身骑到阮未的背上。
不骑白不骑。
崽子自从被阮未捏碎手腕之后,似乎就很不喜欢阮未,要不是舒央按住了他,他保不准一个不高兴,直接从阮未的背上跳下去了。
三人一路都没有什么交流,直接往龙宫的方向飞去。
等到了龙宫之后,舒央继续和阮绣臻商量起了引花妖献身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前厅侍候舒央,唯有阮未一个人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有一处密室,旁人极难发现。
他按了按墙上的开关,在密室门应声而开的瞬间,随即抱着崽子,缓缓走进了密室里。
密室很大,空空荡荡的,什么装饰也没有,唯有一处莲花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静静地漂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龙蛋。
阮未把崽子放在地上,心情复杂的看着崽子好奇地盯着龙蛋看了一眼,随即缓缓爬了过去。
莲花台很高,崽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莲花台,等坐稳之后,才随即艰难地伸出手,把漂浮在空中的龙蛋抱进自己怀里。
龙蛋上面有很多花纹,花纹相交组合在一起,如同无数条射线,最高处则是一颗星辰模样的星星图案,很是繁复漂亮。
不过可惜的是,这已经是一颗死蛋了。
蛋上虽然有花纹,但蛋周身已经没有光芒,代表蛋中的龙灵已经消散,蛋内自然也没有生命在孕育。
龙族的繁衍率很低,几乎百年才得一蛋,而这蛋又娇贵的很,能破壳出龙崽的几率几乎只有百分之十几。
阮未缓缓走到龙崽面前,看着龙崽抱着死蛋在地上滚来滚去,片刻后,才低声道:
“你真的是我的崽崽吗?”
他一直以为他的崽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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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崽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阮未,似乎不是很想理他,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阮未的眼睛更红了,半晌,眼泪掉了下来,变成珍珠在地上滚落: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龙崽被问烦了,生气了,直接一口咬在阮未的手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牙印。
蛋也咕噜噜地滚了出去,磕在墙角,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龙崽闻言,竖起耳朵,又转过身去捡起掉落的蛋,继续回去和蛋玩,又用尾巴卷起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尖。
“不能玩了,崽。”阮未估摸着舒央快要谈完事了,擦干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抱起崽子,把蛋放回了莲花座上:
“对不起崽,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
阮未摸了摸崽子的头,低声保证道:“娘亲这回一定不会让你受伤了。”
崽子盯着阮未看了一会儿,随即不顾阮未的挣扎,从他身上爬下来,随即快速跑远了。
崽子不认阮未了。
阮未呆怔在原地,随即神经质地在密室里原地走了两步,片刻后才捂着眼睛,痛哭出声。
舒央对于阮未和崽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情。
晚间他和阮绣臻商议完毕,打算让阮未假装化身龙女,带着崽子和他一道下山,引诱花妖出现,好顺理成章地找回失落的星辰。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回到龙宫之后,就只剩下了崽子一个人。
崽子没了蛋,似乎也有些恹恹的,趴在地上甩着尾巴,连龙角都缩进去了几厘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舒央有些奇怪,把崽子捞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阮未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玩?”
崽子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张开嘴,啊啊啊地胡乱叫了几下,手脚胡乱甩着,似乎想通过比划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最后因为不会说人话,只能被迫被舒央打断。
“行了行了,别说了,听不懂。”
舒央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自顾自道:“改天得教你说话才行。”
言罢,他把龙崽放在地上,敷衍地踢了踢龙崽的小屁股:“自己待一会儿。”
他说:“我去找阮未说点事情,你不要乱跑。”
崽子四肢着地,趴在世上听见舒央又想丢下他离开,委屈地垂下眼睛,没有吭声。
舒央才懒得管一个小屁孩儿心里在想什么,直接去找阮未了。
他有事要求阮未,因此也不得不放低身段,亲自来敲阮未的门。
“阮未,阮未。”
他拍了拍阮未的房门,看着里面隐约明黄的烛火:
“你睡了吗?”
阮未房内的烛火瞬间熄灭了。
舒央:“.........”
欲盖弥彰。
但既然阮未不想见他,舒央也不想去凑这个霉头,打算白天再来找阮未。
但阮未好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舒央一连三天从早到晚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直到现在,舒央才晃过神来:
阮未这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记仇呢。
也对,被自己指着鼻子骂了还不生气,圣母也做不到。
思及此,舒央放下书卷,低下头,摸了摸趴在桌上啃桂花饼的崽子,顺手用指尖捻掉他嘴角的碎屑,自顾自道:
“还是够记仇的。”
他把崽子抱起来,捏了捏崽子的手脚,在崽子不明所以的视线中,道:
“那我就只好去哄一哄他了。”
他说:“谁让我有求于他呢。”
半夜,舒央来到了阮未的房门前。
这回,他没有直接敲门,反正敲了阮未也不开,干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阮未大抵是没有想到舒央会擅闯他的房门,所以门根本没有上结界。
屋内也没有点燃烛火,舒央眯着眼睛,借着月色走进去,结果差点被不知道哪里滚过来的珠子滑到,摔个大马趴。
舒央:“..........”
他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随即稳住情绪,低下头,捡起那差点把他绊倒的罪魁祸首。
是一颗珍珠。
这珍珠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显然不是普通的珍珠。
传说龙开心时流泪,会化泪成雨,润泽万民;难过时落泪,眼泪则会凝为珍珠。
舒央低下头一看,阮未的房内满地全是珍珠,挨挨挤挤的,哪里都是,甚至没处下脚了。
........就这么伤心?
罪魁祸首舒央心虚地想。
思及此,他迈进阮未房门的脚步愈发轻了。
他艰难地踢开满地的珍珠,随即走到阮未的床边,深吸一口,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才用指尖掀开了阮未的床帏。
——出乎意料的是,床上并没有人。
舒央忍不住愣了一下。
没人?
那阮未人呢?
他呆滞地站了片刻,环视四周,实在想不到阮未这么晚了,会跑到哪里去。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出去找阮未的时候,墙上一处小小的缝隙,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舒央好奇地走过去,掌心按在墙上,胡乱摸索了几下,随即咔哒一声,墙上的某一处地方陷了进去,紧接着面前的一处密室大门轰隆一下打开,露出黑漆漆的密室口。
舒央:“..........”
他当然不会怕密室,他能走到今天,全靠胆子大。
他躬身走了进去。
这密室显然是给可以飞的龙设计的,有些矮,舒央弯着腰走了好久,走到腰都酸了,才隐约看见了密室口。
他顿了顿,随即扶着墙,跳了下去。
舒央以为这是阮未藏宝的密室,才会搞得这么严实神秘,但没想到,密室内黑漆漆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舒央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勉强在密室的正中发现了一处莲花台。
莲花台,是西山王母的宝物,据说能净化温养万物生灵,曾和龙族有世仇,非轻易不肯外借,怎么会借给阮未?
舒央怀疑这是个假的莲花台,于是缓缓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岂料他的掌心刚覆在闭合的莲花台的台璧上,莲花台就瞬间自动打开。
逐渐向外旋转的莲花瓣露出了内里柔软的蕊心,舒央看见一条形态憔悴的冰龙横卧其上,怀里紧紧盘着一个没有任何气息和光芒的龙蛋。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进来,阮未缓缓睁开眼睛。
他用没有什么感情的血红针尖竖瞳看了一眼舒央,随即又疲惫地埋下头去,用把蛋往自己怀里推了推,复又闭上眼。
他怀里的龙蛋早就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了,已经是一颗死蛋,就算舒央没见过,也大概知道一颗没有生命气息的死蛋,是没有任何温养的必要的。
那阮未没事盘它干嘛呢?
思及此,舒央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把阮未怀里的蛋拿过来,仔细看看这颗蛋是否有什么不同。
但他伸手去拿蛋的动作却忽然激怒了阮未,阮未忽然躁动起来,张开嘴,用力咬住了龙蛋,不让舒央拿走。
“给我看看。”
舒央拍了拍阮未的头:“松嘴。”
阮未盯着舒央看了一眼,随即又缓缓松开嘴,后退几步,趴在莲花台上,恹恹的不动了。
舒央拿着蛋,引起指尖的星辰之力,对着光看了一会儿,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任何龙灵的气息了。
“这蛋早就是一枚死蛋了。”舒央看着阮未:“你没事盘它做什么?”
阮未把头埋进盘起的身体里,没有吭声。
几秒后,一颗又一颗的珍珠缓缓出现,慢慢地,滚到了舒央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