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杜清远依旧紧张的到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脸上的潮红未退,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勾起了唇角。
虽然忘却了他,可他的身体不是很诚实吗。
身体的疼痛还在提醒着他昨夜的疯狂,扶着床沿下来,进入浴池擦洗干净身子,换上衣裳刚出来,便见桌案上摆放着一瓶药。
屋内空空四周没有人在,杜清远拾起那瓶药膏,眼里浮上一抹暖意。
他说让他去说服澜沧国人,这说明他昨日没有对他们下杀手。
虽然他已经忘却了他们曾经的约定,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愿意去信任自己。
墨尘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穿好衣裳擦了药膏身上凉凉的,出了房间沿着熟悉的路到了王府大厅,墨尘正坐在桌前似乎是在等他。
桌案上摆放着各色茶点,和一套精美的茶具。
见他进来,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后便错开,薄唇抿着,低垂的眸底微不可察的闪烁着什么。
杜清远走了过去,坐到他对面。
“王爷的伤恢复的很好……”
墨尘捏着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昨夜也精神十足的。”
墨尘噎住,脸色涨红,正犹豫着要不要用手捶打一下胸口,一双如玉洁白的手,捧着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慢些吃,别噎着。”
墨尘接过茶一口饮尽,卡在嗓子眼的糕点这才下去。
杜清远熟练的提起茶具,有条不紊的冲茶烹煮沏茶。
墨尘看向眼前的男人,他一手提着茶壶,水壶倾斜雾气缭绕,朦胧了他轻浅垂眸的容颜。
不多时,一杯碧绿青翠茶送到他的面前。
“王爷请用。”
墨尘垂眸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眉头微皱着。
“可还疼。”
杜清远的眸子闪了闪,一时间鼻子有些发酸。
“你的药很好,不疼。”
他端起茶,嘬了一口,茶香环绕鼻息,紧皱的眉头舒展,似乎是因为这香气四溢的茶,令他的心情很好。
杜清远手托着下巴,看着墨尘优雅饮茶的样子。
这小子似乎瘦了一些,不过瘦了更加俊朗,美是美,却也因为脸颊消瘦而显得他愈发冰冷。
“何故一直盯着本王看。”他放下茶杯。
杜清远轻笑着看向他。
“夫君长得这么美,不得多看几眼才对得起昨夜。”
墨尘脸色古怪。“以前,你也这般与本王说话?”
杜清远趴在桌上,无比认真。“嗯,一直这样,而且王爷很喜欢我评论你的相貌。”
墨尘凝眉,有这种事情?
想起昨夜,墨尘盯着他微有些红肿的唇,只一眼错开眸子,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
以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谁发生过什么关系。
而昨夜,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他和他睡了,而且……
脑子里出现昨夜杜清远在他身下的画面,墨尘轻咳一声,说起正事。
“澜沧国人恨透了南楚国,想要说服他们并不容易,若不能说服,本王只能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给我五天时间。”
对上他笃定的眸子,墨尘点头。
“好,本王给你五日。”
杜清远匆匆吃了早点,便由白卓领着去了关押澜沧国俘虏的营地。
墨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眉仔细琢磨着杜清远之前说的那番话。
‘王爷很喜欢我评论你的相貌。’
见小德子进来收拾碗筷,他看向他。
“你觉得本王长相如何?”
小德子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碟子给摔在地上,好在他手疾眼快给接住了。
“王爷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小德子快被吓哭了。
墨尘起身脸色古怪。
“没什么。”
他走到门口,刚迈出一步,猛然发觉自己似乎被他戏耍了。
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起,好个杜清远,胆敢戏弄本王!
正坐在马车上杜清远的猛地打了个寒颤。
掀开帘子看向骑马在外的白卓。
“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
白卓看向杜清远支支吾吾的,“王妃,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瞧你紧张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说吧。”杜清远笑道。
白卓脸颊微红。“三个月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将你丢下,又没能来见你……对不起。”
王爷早在两个月前就苏醒,可他却并没有来告诉他。
白卓是打心底里惭愧的,可是有武王的命令在,他不得违抗。
这些天,他从熊震天那里听说了杜清远这段日子的遭遇,这让他愈发惭愧。
“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大家都会好起来,我与王爷也会。”
白卓怔住,“王妃不在意王爷失忆的事情?”
杜清远笑着摇头。“他是墨尘吗?”
“他当然是!”
“那不就得了,他是墨尘这就足够了。”
“可他忘记了你。”白卓欲言又止。“他……”
“我会重新让他记住我……”杜清远勾起唇。
“这样就够了。”
白卓释然,“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知会一声。”
“那我就不客气了。”杜清远笑着看向他。
白卓义气凛然的拍着胸口。
“将我当牛使都行!”
杜清远噗嗤一笑。
白卓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脸颊一热,蹭的一下通红。
不多时,马车在关押囚犯的营地前停下。
这是北屿军的军营,四周防备森严有重兵把手,北屿军将军重桑带着北屿军镇守此处。
知道杜清远要来,重桑早早就在营地前等候,见马车来了,杜清远下马车,他走过去一拱手。
“王妃请随我来。”
杜清远跟着重桑进入军营,白卓在外等候。
“你确定要进去?”到了关押俘虏的营地,重桑面目肃立的看向他。
“我确定。”
重桑不放心再次提醒。
“他们中有一小部分擅长用毒,前去送饭的士兵以有好几个中毒至今昏迷不醒,王妃切记不能距离他们太近。”
杜清远点了点头,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此处关押着俘虏来的一万余人俘虏,他们被关押在一间一间的木栅栏里,大多数都捆绑着手脚链,有的甚至嘴巴都被布条封住。
其中有一部分是被挖眼睛的残疾,就如蓝千诡对他说的那样,为了躲避追杀隐瞒自己澜沧国的人身份,他们大部分人不得不将自己身为澜沧国人的特征,那双金色的眼睛挖去。
也有一部分依靠药物,只是这种药物的制作成本很高,普通人根本无法长期服用。
当杜清远出现后,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叛徒。”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一口唾沫飞出。
“找死!”重桑持着鞭子狠狠的抽打,杜清远抓住他的胳膊。
“我没事。”
重桑怒目扫视一圈冷喝一声。
“谁敢再有不敬,本将军宰了他。”
重桑煞气逼人,虽然是好心,可他在这里反而不好说话。
“重桑将军,我想单独与他们说说。”
重桑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位可是墨王妃若在军营有个好歹是他的责任,不过既然杜清远执意如此,且这一次他是来做说客的。
“我就在外面,若他们胆敢对你不敬,我随时进来。”
说完,瞪了一眼刚刚吐唾沫的小崽子,转身走了出去。
杜清远走到中间,看向众人说道:
“你们现在一定很恨我,认为是我背叛了你们,觉得是我将墨尘引入南城,让你们沦落至此。”
“既然知道,你还有脸来!”
说话的是方才吐唾沫的少年,他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生着一对漂亮的金瞳,留着一头细碎的小短发。
“可知晓我为何而来?”杜清远反问他。
“不就是想炫耀自己有多么受宠,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不起了?说到底和巷子里那些卖肉的妓没什么区别。”少年满脸讥讽的冷笑。
杜清远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而气恼,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曾变动,只淡淡看着,似是能看穿所有。
“想活着吗。”
四个字,如一击重锤重重的击在他们的心中。
“若与你一般苟延残喘仰人鼻息,还不如死了。”有人开口,而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我们不需要你来假惺惺。”
“滚出去叛徒。”
“说我是叛徒也好,假惺惺也罢,我只想问你们,到了今日这一步,你们拼尽全力是为了什么?”
他扫视一圈,面目肃立。
“是为了杀人放火,为了和陪蓝千诡一起发疯,还是说你们喜欢杀人,喜欢永无休止的战乱与仇恨?”
四周安静了下来,有人捂着脸哭泣出声。
“我不过是想好好的与我的丈夫在一起,可那群畜生毁了所有的一切。”
“谁不想好好活着,走到今日这一步,还不是被他们逼的。”
“若澜沧国还在,这一切都不不会发生。”
“没有人喜欢杀戮喜欢战争,我们想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只求有一口饱饭,不担惊受怕不到处逃亡,为了这些我们拼尽全力不止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我了我们未来的孩子们。”
一位老者他指着他的鼻子怒叱着。
“你这个叛徒没有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们!”
“我若能将你们的愿望变成现实呢?”
杜清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落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能让你们活着,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再也不用卷入战乱,不用躲躲藏藏也不必担惊受怕。你们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能抬起头颅让人看艳羡独属于澜沧国人的瞳色。”
杜清远眸里含着泪。
“若这是你们想要的未来,何不拼一把!”
“你们死了,其他澜沧国人呢,背负你们的仇恨,重蹈覆辙,不!”
“澜沧国人不要这样的诅咒,你们能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杜清远看向大家,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杜清远,愿意拼尽全力只为澜沧国人的未来,为了我自己的未来。”
大家沉默着,没有说话。
杜清远知道想要轻易说服他们并没有这么简单。
“希望你们能仔细考虑,明日我还会再来。”
杜清远转身离开,刚到门口那个短发少年叫住他。
“杜清远,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杜清远并未回头。
“我与人约定,要创造一个南楚国与澜沧国和平共处的国家,没有战乱没有仇恨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我答应他,若他做到了我便嫁给他为皇后。”
杜清远抬眸看着天空,勾起唇。
“若问,对我有什么好处……那是因为,我想做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