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打了个哆嗦,原本就因为喝酒而染上了颜色的眼尾变得更红了,眼睛里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慌张,迅速染上了湿意,瓷白的下巴上还有被掐出来的红印,瞬间平添了十二分的可怜感。
“我没有,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一点哽咽,迅速在眼眶蓄积的水光欲坠不坠。
“我就只是和郝鹏友喝了两杯酒,去上了个厕所,我不知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委曲求全的意味更浓了,像是被天敌的尖牙抵住了命门的柔弱小动物,非要被逼着承认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又委屈又无法反抗。
啪嗒——
泪珠终究从眼中坠落,恰恰砸在了冯百渊的手指上。
冯百渊停住了动作,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声。
他改桎梏对方右手的姿势为十指紧扣,另一只手轻轻给他擦拭眼泪。
“别哭了,我不问就是了。”
青年垂着眼睛一声不吭,看起来是乖顺的,但无形散发着委屈和抗议,一副敢怒不敢言但我可以生气的模样。
夜晚的冷风吹过来,穿着单薄的青年身上那点酒意早就被吹散了,连带着出过汗的后背上被风一吹,一阵阵凉意直往身体里钻。
苏瓷最近总是不耐冷。
他控制不住生理反应的哆嗦起来,偏过脸打了个喷嚏。
冯百渊眉头微蹙,一瞬之后松开手,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不是打横抱,而是抓着大腿的抱法,成年人抱小孩的那种。
大街上这样抱太出格了,尤其在肮脏的成年人眼里,这种姿态也太容易浮想联翩。
苏瓷惊得都忘了继续“我委屈我哭哭但是我忍着不说”,表情空白了一瞬,连忙抬手去推冯百渊肩膀,“放,放我下来!”
冯百渊却把他抱得更高一些,还分出一只手来托住他的腰。
这个姿势苏瓷比冯百渊高了,冯百渊得仰头看他。
“别直挺挺的杵着,万一没抱住你就得摔了。”
他的语气尤为认真,一点都没有故意吓唬或者开玩笑的意思。
苏瓷还想推拒,咬着牙和他犟,“那,你放我下来啊!”
“不是冷吗?我又没有外套脱给你,不想又感冒发烧就乖乖躲在我怀里。”
苏瓷怔住。
“早知道就开车过来了,怎么最近变得越来越娇气?”
说话间冯百渊已经迈开腿开始走了。
苏瓷直挺挺的确实不但增加冯百渊抱他的难度(虽然他觉得对冯百渊来说这点难度约等于无),而且他本人也非常不舒服。
没绷多久苏瓷就坚持不住,泄气般软了下来,干脆把自己挂在冯百渊身上,借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挡风取暖。
他也知道冯百渊说的娇气,指的不仅仅是他最近的性格,还说的是他的体质。
冯百渊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比起酒吧里混杂在一起的各种气味要好闻多了。
身上又暖和。
加上他走动时苏瓷感受到的微弱晃动,不知不觉苏瓷就被困意侵袭,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睡过去的。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一睁眼就看到旁边那张英俊过人的脸,苏瓷还是忍不住发呆了几秒。
迟钝的大脑一点一点苏醒,他渐渐想起睡醒前发生的事情,眼睛无意识的一直定在冯百渊身上,从他好看的脸到他静静搭在被子上的手臂。
能看得出很有劲,估摸着昨晚把自己一路从酒吧抱回家来也不会觉得多吃力。
冯百渊的肤色比他深起码两个色号,身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流畅肌肉,手臂在抱着自己的时候上面的肌肉微微鼓起,与他接触在一起的肤肉无论硬度还是色号都有很明显的反差,是看一眼就要脸红的那种感觉。
苏瓷还能清楚的记得触感和温度,能体会到力度。
不论从各方面来讲,都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不像正常人类的地方。
所以它的这个壳子是什么呢?
该不会真的是一个人的身体?
莫名想起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的白岳的行踪,苏瓷心里有点不安。
他又想起在卫生间碰到的学弟,庆幸自己昨天晚上装乖卖委屈的没有吐露一丝半点关于对方的话,冯百渊……想来应该是没有怀疑吧?
他得找个机会,去单独见一下那位学弟,他直觉,那位学弟哪怕不能帮助他,但应该会给他点有用的建议——指的是除了劝他躺平摆烂接受现实之外的建议。
脑子里想的东西有点多,苏瓷目光逐渐呆滞,就连冯百渊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直注视着他都没有发现。
直到被他并不怎么聚焦的视线无意识盯着的手臂忽然动起来,眼前一花,刚才还被他感叹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又具有力量感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轻轻松松一用力就把他捞到了冯百渊身上。
“宝宝,一大早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是在测试我的忍耐力吗?”
相比起冯百渊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更有“侵略性”的在别处。
无论彼此亲密接触过多少次,熟得已经你知我深浅我知你长短了,苏瓷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耳朵。
他不自在的挪了挪,想要避开一点,惹来的是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
于是挪动躲避变了味,反而像是苏瓷在故意蹭他似的。
“对你,我向来没有忍耐力,宝宝知道的。”
冯百渊按着苏瓷的后脑,抬着下巴靠近,温热的唇彼此相触,很快从简单相贴到深入探索。
苏瓷毫无招架之力,被冯百渊吻得气息急促,眼尾泛红。
还以为冯百渊会这样继续下去,但他却停手了。
被亲得一双桃花眼都蒙着水雾,眼波迷离一脸犯懵的青年迷茫的看过来,红艳艳的嘴唇还微微张着,从冯百渊的角度,毫不费力就能看到内里。
他知道那软红的舌尖有多甜。
忍了忍,冯百渊抬手把苏瓷的脑袋按到自己颈侧,声音略哑,“别招我了……”
因为意犹未尽,这句话显得非常的违心,不情不愿。
“要不是一会有正事,真想……”
后面的三个字咬得很轻,只够紧贴着他的苏瓷勉强听到,却瞬间红了整只耳朵。
他能感觉到冯百渊有多躁动,忍得有多艰难,所以此时也不敢乱动了。
趴在冯百渊身上乖乖的当一只抱枕,沉默无声中,苏瓷又逐渐生出了困意。
好奇怪,我最近不但怕冷,还总是爱犯困。
这个念头在困倦沉重的脑海里飘飘忽忽的闪过,很快就抓不住痕迹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冯百渊轻轻把他从身上抱下去的动作,起身的动作,过了几分钟后,大概是洗漱完毕了的冯百渊又走回来,弯腰在他唇瓣落下一个带着点牙膏的薄荷味的吻,之后就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苏瓷又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几乎快到下午,苏瓷很疲倦的爬起来,随便洗漱了一下,毫不意外又在挨着客厅的餐桌上看到了冯百渊给他准备好的早餐和便签纸。
早餐是烧卖和粥,这个点已经冷掉了。
便签上写的是冯百渊今天的去向,并交代他可能晚饭也不回来吃了,让苏瓷今天按照便签上他写的号码点外卖。
冯百渊给他点的外卖一般都是那种比较贵的私房菜馆的外送,他不让苏瓷吃太多垃圾食品。
苏瓷一直对他的大包大揽甚至过多干涉并没有很明显的抵触,但那是之前。
这次苏瓷不是很想听他的,便签纸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了,桌子上冷掉的早餐当然也没吃,又放回冰箱里。
苏瓷要出门,去找一下那个学弟。
他正发愁找不到机会呢,冯百渊今天出门一整天,不正是好机会么?
很后悔早上的时候为什么又睡过去了,白白浪费一上午。
苏瓷一边换鞋,一边唾弃不争气的自己。
他也有想过,这会不会又是冯百渊的一次“钓鱼行为”,要不怎么那么巧合呢,偏偏他昨晚接触到了陌生人,而且极力隐瞒,且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再去见一次对方,这机会就这么来了。
要知道自从窗户纸变得几乎透明之后,冯百渊基本就不会放他长时间独处。
但就算心里有这样的不安和怀疑,苏瓷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不管冯百渊是不是怀疑他而故意为之,他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苏瓷匆匆忙忙赶到了学校,因为是周末,很多人不是回家就是出去浪,要找人还没那么好找。
苏瓷下意识的排除了找同样消息灵通的郝鹏友帮忙,而是去找了自己认识的一个学生会干事。
说不上为什么,自从那天在家里产生了郝鹏友好像不是郝鹏友的念头之后,苏瓷内心深处对他已经产生了下意识警惕。
苏瓷在学校里名气一如初高中时期大,人缘因为冯百渊的缘故虽然不如那时候了,但也算不上差。
要找人帮点小忙或者打听事情还是找得出几个的。
“抱歉抱歉,从步行街那边过来有段路堵车了,等久了吧。”
学校的图书室里,跑的气喘吁吁的男生压低着声音,对苏瓷小声致歉。
苏瓷合上手里的书,低声说道,“该是我抱歉,周末还麻烦你跑回来,耽误你时间了。”
这位同学脸变得更红了,招架不住系花这双满含真诚和歉意的桃花眼,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咳咳……不耽误不耽误,本来就只是在外面瞎逛,呃,系……苏瓷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图书室总归不是个适合交谈的地方,影响到别人很没素质,苏瓷提议,“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我请你喝奶茶?”
于是受宠若惊的同学陪着苏瓷还了书,和他肩并肩出了图书室。
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多得眼花缭乱,两个男生一起去喝奶茶这种事情其实有点奇怪,总的来说,很惹眼。
学生会同学和苏瓷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系花捧着一杯小料特别多的奶茶,总是比别的男生嘴巴要红一点,仿佛涂了什么口红似的,花瓣一样的嘴巴含着吸管的样子,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那张莫名吸引视线的嘴唇在喝了几口奶茶之后变得湿润,那一点湿润覆在殷红的唇瓣上,轻易就让人脑海里产生旖旎的联想……
救命!
系花怎么这么招人啊啊啊!
明明都是很正常的动作,为什么显得这么色啊!
喝个奶茶都让人无法直视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心太脏了看什么都脏吗?
男生的脸红得要滴血了,眼神一点也不敢和苏瓷对视,却在不自觉的,下意识的,被吸引着时不时落在苏瓷的唇上。
周围的视线就没有停过,苏瓷略有点困惑。
平时他去哪也经常被偷偷打量,但今天的感觉怎么这么怪?
他还不知道,从他和学生会同学在图书室开始,到一起离开,来到奶茶店,到现在,论坛里“油画系花疑似情变”的帖子已经盖起几百层高楼了。
他要是转头多看几眼就能发现,就坐在他身后那一桌的两个女孩子,此时正在这个热帖激情发言,并且一边还激动的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的。”
苏瓷觉得奶茶店气氛诡异,坐在对面的学生会同学看起来非常不适应,一脸坐立不安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意思,所以速战速决吧。
学生会同学嗯嗯点头,“你要打听谁?你找我找对了,我敢说咱们学校的人我就没有不认识的。”
“是今年大一的,我不知道他是那个系的,只知道他的名字叫cenqing,呃,长得很帅气,应该不难打听,我想问他的联系方式,越快越好,可不可以?”
学生会同学一口应下,“当然没问题,抱在我身上。”
看到面前系花骤然亮起的目光,学生会同学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别说叫他找个人,现在就算叫他去杀个人他搞不好也不会犹豫。
系花真的让人好上头。
看到学生会同学飞快的拿着手机开始给自己打听,苏瓷安静的坐在对面,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急切和紧张的。
而他也压根不知道因为他的话,在论坛又引起多大震动。
有知情人表示系花竟然很着急的打听一个大一学弟,并且亲口强调对方很帅,论坛里许多人仗义发言:有多帅?帅得过冯百渊?果然,长得越好看的人越是花心,冯百渊这样的老婆趁早扔了吧,扔完记得告诉我一声扔哪里了谢谢。
还有人表示:原来系花开始喜欢年下弟弟了?我也行啊,我大一,187有腹肌,也是一个帅弟弟!系花看我看我!
当然,更多人好奇的还是系花要打听的那个人。
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还要我们系花亲自打听?
这个叫cenqing的臭弟弟,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自己想个办法出现在系花面前。
当然了,其实大家多是在口嗨和玩梗,倒也不是真的一点三观都没有。
而不少人也自发加入“寻人大部队”,帮忙打听起这个‘cenqing’来。
这不打听还真不知道,原来A大这一届还藏着这么个帅哥!!!
不是……这么帅的弟弟,为什么在A大如此默默无闻,甚至差点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啊?
这不科学啊喂!
不提吃瓜凑热闹的各路A大学子,被苏瓷拜托的学生会同学也觉得有点离谱。
“真别说,要不是你问我,我都没注意到咱们学校还有这样一个学弟呢,真是好难找,几乎动用了我在A大的所有人脉,才搞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好在不负众望啊,差点丢脸!学生会同学擦了一把脑门上不存在的虚汗。
苏瓷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定了,“谢谢,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