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时间苏瓷才勉强平复下来，只是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依旧隐约残留在心底，让他没办法真正安心。
“眼睛都红了，难不难受？”
察觉到他情绪平复许多，冯百渊亲了亲他沁红的眼尾，语气温柔缱绻。
苏瓷摇了摇头说，“还好。”
要从冯百渊腿上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上有点异样感。
他低头去看。
白皙的脚腕上圈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坠着一枚不到一个指节长的小小的……玉？
还是什么材质？
大约不到一个指节那么长，尾端尖尖的，形状有那么一点点像是什么的牙齿。
但是很漂亮，因为洁白剔透还带着光泽的胶质，就特别像是玉饰。
“这是？”
昨天累得睡着前的一幕忽然在脑海里闪回。
冯百渊抓着他的脚踝让他踩……咳，而且还说他的脚腕上很适合戴点什么？
其实那时候他又累又困，有点迷迷糊糊的。
“这是我给小乖做的，唔，上面有赐福呢，小乖好好的戴着好不好？”
什么赐福？类似开光那种的吗？
如果真的有用他昨晚还会做那么可怕的噩梦吗？
心里这样想着，苏瓷当然不会说出来，而且都戴上了，他现在还能说不好吗？
苏瓷点头，“是什么做的？玉吗？不会很贵吧？”
自从三年前冯百渊家越来越有钱开始，冯百渊就喜欢给他花钱了。
但其实每次接受冯百渊比较贵的礼物，苏瓷也会想办法回送价值差不多的礼物。
当然，如果冯百渊要送的礼物价值大大超过他回礼能力，他就坚决不会收。
很快冯百渊就意识到了，后来就不再执着送他太贵的东西，更多的是在吃上面花心思。
冯百渊眸光闪了闪，“就东西的价格而言，很便宜。”
苏瓷自认为懂了，用价格来衡量很便宜，但从意义上应当很珍贵。
也是，又是亲手做的又是花功夫让人开光，费了心思的。
苏瓷弯腰摸了摸恰好坠在踝骨上的小尖牙，“我会好好珍惜的。”
冯百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颇有一种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惊艳感。
“小乖喜欢就好。”
冯百渊没有再黏着苏瓷腻歪，因为惦记着要带苏瓷去医院检查身体。
以防检查需要，冯百渊也没让苏瓷吃早餐。
两人收拾了一下，便由冯百渊开车送苏瓷去了医院。
一整套检查下来，没有发现什么大毛病。
医生说早上的呕吐应该是最近这段时间几次发烧，免疫力降低加上脾胃失调引起的，让苏瓷要多注意休息。
没开什么药，只冯百渊跟医生询问了一下关于食补方面的问题，然后两人就离开了医院。
一套检查做下来也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要不是检查中途不再需要空腹了，冯百渊把准备好的巧克力喂了点给苏瓷，他得饿晕过去。
苏瓷想就在外面吃点，冯百渊坚决不同意，非要回去给他做。
两人吃好饭，苏瓷又被哄着睡午觉。
困意来袭的时候他突发奇想，“不然我们今晚就回去吧？反正你给我把明天的假也请掉了，后天又刚好周末。”
冯百渊一顿，“小乖这周末要回去？”
“啊，我没和你说吗？我忘了，我和我妈说周末要回去来着。”
冯百渊的表情不是特别好，一时没有吭声。
“我妈让我带你一起，你……呃，我没提前问你意见，你愿意去吗？要是不愿意也没……”
“愿意。”
那语气可以说是一点不掩饰的急切了。
苏瓷莫名紧张，“哦”了一声。
脑子里也乱。
这算是真正带回去见家长了。
对这一天其实他真的很少去设想，因为在他的想法里，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至少也得是他们毕业工作了，有稳定独立的经济来源之后才更有底气去坦白。
他是真没想过冯百渊可以那么勇。
一想到要领男朋友见父母了，没有谁敢说完全不紧张吧？
还有另一方面，现在他和冯百渊之间，其实是有一个无形的炸弹的。
到底是他精神出了问题，还是冯百渊有问题……都还没弄清楚。
就这样带回家见爸妈，真的好吗？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其实他都没有答应他妈吧，是他妈自说自话并且很快挂了电话，所以严格来说他没有答应……
“要不还是……”
话语被冯百渊忽然抬手盖住他眼睛的动作打断。
“嘘……医生说要好好休息，先睡觉，睡醒了再回家。”
困意难挡，苏瓷安静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
在不是高峰期的时间段开车跨越大半个市回去，也没花太多时间。
到达自家单元楼下的时候，苏瓷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冯百渊手里提着半路抽空去买的礼品，另一只手牵住了苏瓷的手轻轻摩挲，“别怕，叔叔阿姨不会骂你的。”
苏瓷的家住的是以前建的那种多层小区，最高六楼没有电梯，他们家住在五楼。
在他记忆里，和他家关系好，还和他一路做同学最后变成男朋友的楼下邻居冯百渊以前的家就在四楼。
一层楼是两户人家，楼道挺狭窄，两个成年人要肩并肩一起上楼梯还显得有点局促。
爬到四楼的时候，苏瓷莫名停顿了一下。
冯百渊瞬间就注意到了，也停下来转头看他，见他正盯着四楼左手边的那家大门看。
冯百渊眼中浮现暗色，开口却温柔如常，“宝宝爬不动了？要我抱吗？”
苏瓷回过神来，心中一动，摇了摇头指着401的房门说道，“这里现在谁在住啊？”
“不太清楚，我们搬家没多久就听我爸妈说卖掉了，宝宝好奇这个做什么？”
“就……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有点怀念，我记得其实我小时候来过你家好多次，高中之后我们关系好了更不要说，你老是用各种理由拉我来你家睡，嘴上骗叔叔阿姨说要我辅导你学习，其实就为了和我打游戏。”
苏瓷状似不经意的说着，其实很注意冯百渊的表情。
但是冯百渊的表情依旧没有破绽。
“是啊，那时候……就很想和宝宝亲近了呢～”
“真的吗？该不会从那时候起你就对我有想法了吧？怎么能一直忍到毕业后才出手的？”苏瓷歪着头，眼神无辜又勾人。
“因为不能早恋。”冯百渊笑了笑，“宝宝很怀念那时候吗？会不会遗憾我告白得太晚？”
不知怎的，冯百渊表情很温柔，笑得也很暖，但苏瓷就是觉得，有点害怕。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下一层楼梯上传来。
“你俩来了不回去，站在别人门口干什么？”
苏瓷急忙转身，就看到他爸正提着左一袋右一袋的东西正从三楼上来。
“爸。”苏瓷叫了一声，莫名有点鼻酸。
真的有一种好久没有见到爸妈的感觉了，他爸看起来是不是老了啊？
原本还觉得挺煽情的，迎面就对上了他爸的一个大白眼——虽然那个白眼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冯百渊的。
“叔叔好。”冯百渊这一声叫得特别有礼貌，脸上的笑容也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爸爸虽然心里不爽，但也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太过分，于是要应不应的哼了声，看向苏瓷表情就复杂了点，最终也没说什么，催着他回家。
“怎么忽然决定提前回来？害我又被你妈临时指派跑去买菜。”
“因为这两天刚好没什么课，干脆提前回来了。”苏瓷没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假的事，也没有在意他爸的抱怨，他爸这人就是那种“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别扭性格，嘴巴上抱怨，心里开心着呢。
“你买了我最爱吃的那家酱油鸡啊？我都闻到香味了。”
“就你鼻子灵。”
说着话就到五楼了，苏爸爸打开门，苏瓷才进去就被听到声音跑过来的苏妈妈一把抱住了。
抱住的同时也没忘记在他后背上“狠狠地”拍了几巴掌，“你这死孩子还知道回来！”
打完自己又心疼了，松开苏瓷上上下下看个没完，然后摸摸儿子的脸，眼圈都红了，“小乖瘦了。”
虽然但是，在长辈眼里好像就是这样的，每次回来都是瘦了。
而且！
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被自己的妈妈这样对待小孩子似的，又喊乳名又各种贴贴的，说实话，被冯百渊在旁边看着，苏瓷感觉很难为情——虽然这家伙不但学他妈叫他乳名，甚至还叫更肉麻的‘宝宝’什么的。
“咳咳，妈，这个，是阿渊给你和爸买的一点饮品和茶叶，你叫我爸拿去收着吧。”
苏妈妈这才把目光移向旁边。
站在自己儿子旁边的青年高大俊朗，礼貌又得体的送上礼品。
说实在的，不管是看家世外貌还是性格人品，冯百渊都是没得挑的好。
只可惜他不是个女的！
或者自家小乖是个女孩子也好啊。
苏爸爸苏妈妈心里其实还是无法完全接纳两个男的在一起这种观念。
但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就去做恶人吧？
看她家小乖这稀罕的，进门前手还是牵着的，刚一开口就是帮冯百渊拉印象分说好话呢，一整颗心全在人家身上了。
他们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不要这个儿子吗？
苏妈妈无声的叹口气，倒是没有苏爸爸那么直白，朝冯百渊露出一丝笑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递给老苏，嘴上说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几番寒暄才进了门在客厅落定。
气氛其实还是有点尴尬和别扭的。
好在冯百渊这个人，要想让人喜欢他，其实是很有一套的。
没一会苏瓷就见他哄着他爸去下棋去了。
苏瓷则被他妈拉到厨房，嘀咕着开始审讯。
也不是别的。
苏妈妈还是觉得苏瓷打电话时不对劲，忽然回来也不太对劲。
该说不说，当妈的可能真的和孩子有什么感应吧。
“真的没事？别瞒着妈妈。”
苏瓷第N次回答，“真没，没吵架没打架好好的！”
苏妈妈叹口气，“小乖不要嫌妈妈烦，妈妈也是怕你受了欺负又不说，你说你，要是谈个小姑娘，没什么好说的，可你谈的这个……你看他那大高个，他要和你动起手来你只有挨打的份，爸妈怎么能不担心。”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担忧。
父母也不再年轻了。
苏瓷又觉得心酸了，只能拼命哄，“他不敢的，他都听我的。妈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他照顾我，给我做饭拖地洗衣服，我说东不敢往西，我要找个女朋友，那这个家务全包说东不敢往西的人就是我了，多累啊对不对？”
苏妈妈：你是懂劝人的，是我从未设想过的角度了，果然刁钻。
但是也不能说说得没有道理？
总而言之，苏瓷费老大劲给自己妈妈塞定心丸，甚至连带着把自己也差点说服了。
苏妈妈要做饭，拒绝了苏瓷提出帮忙的提议。
苏瓷顺势说想看看以前的照片，问他妈把东西都收在了哪里。
得到答案后他没事人一样从厨房出来，偷瞥在连着客厅的阳台那边和他爸专注下棋的冯百渊，确实没有半点注意到他的样子。
他还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和动作，悄无声息的溜进了自己的卧室。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冯百渊看在眼里，甚至他在厨房和苏妈妈的那些“大放厥词”冯百渊都能一字不漏的听见。
他唇角很不明显的勾了勾。
算了。
虽然刚才在楼梯上真的很生气，但之后他的小乖表现得都很好，他暂时就放他一马好了。
而且看着小乖自以为隐秘的搞些小动作，怪可爱的。
就是故意提起青梅竹马那些亲密往事来试探他这一点做得不太聪明。
果然昨天太温柔给了他的小乖一种可以放肆的错觉么？
他当然不在意小乖对他发脾气使性子耍心眼怎样都可以，都可爱，但他却非常不能容忍他的小乖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那个所谓的竹马。
正专注想着下一步棋的苏爸爸忽然打了个哆嗦。
这眼看入夏了怎么还有点冷飕飕的呢？
那边，苏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好好看看自己从小睡到大的房间，没那么多时间。
他直奔他妈跟他说的放着他相册的地方，从盒子里抱出了厚厚的三本相册。
这些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个阶段的都有。
他要看的毕业照就在最上面那本看起来最新的相册里。
苏瓷感觉手心好像出了点汗，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裤子上擦擦手心，这才一脸紧绷的翻开了相册。
毕业照那么大一张那么醒目，很容易就翻到了。
苏瓷定了定神，低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