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南荣【完结】>第60章

  萧稚幼时体弱,阳春三月仍裹着厚厚的棉袄,她最喜欢趴在父皇案前,看着父皇提笔写字。

  潮景帝的字体遒劲,挥墨方寸,气势十足。

  师承名家,又自小习武,腕力远超常人,写出来的字便也金戈铁马,傲骨铮铮。

  自萧稚记事起,父皇就不太喜欢说话,或者他不喜欢说废话。

  萧稚说:“今天要吃糖糖。”

  萧韫将萧稚抱到腿上,说:“不许吃,昨日牙疼今日还敢?”

  “还敢!”萧稚脆生生道。

  潮景帝干脆将萧稚放在地上,由着她自己玩。伺候公主的嬷嬷们立在附近,防止公主磕碰。

  小孩子最喜欢在长牙掉牙的时候啃东西,那几年,玄极殿内外,只要是木质器具,皆印着几枚稚嫩的牙印。

  小小一排,可爱又气人。

  萧韫提溜起认真咬床头的萧稚,好笑道:“小狗才乱咬。”

  “阿稚是小狗!”萧稚欢快道,她最喜欢小狗,小狗是自己的伙伴。

  皇帝从怀中掏出包装精致的油纸包,萧稚眼前一亮,张牙舞爪地走向父皇。她走路不稳,跌跌撞撞,扑进萧韫怀中后,她咧开嘴,“啊——”

  萧韫拆开糖纸:“只能吃两颗。”

  萧稚:“啊——”

  “啊——”

  萧稚咬住父皇放在嘴边的饴糖,边嚼边说:“要是嬷嬷知晓,我还似小时候般,同父皇这里要糖吃,肯定得笑话我。”

  “药太苦,待会再叫陶五陈送些蜜饯来。”萧韫觉得药凉得差不多了,说:“这是今日最后一碗,喝完我们用膳。”

  萧稚仰头望着窗前悬挂的流苏,拨弄了下,佯装无意道:“遂钰哥哥不同我们一起吃吗。”

  “他在外头已经坐许久了。”

  出乎萧稚意料,萧韫温声:“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同我们一道用膳。”

  萧稚跟着萧韫的视线,一块转向屏风,她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父皇竟同意了。

  “遂钰哥哥,一起用膳吗。”萧稚问。

  “……”

  屏风那头的人没回,萧稚看着父皇胸有成竹的模样,决定等一等。

  冗长的沉默后,清冽男音传来。

  “好。”

  皇帝能明显感觉到遂钰并不乐意,大概是为了萧稚的情绪,碍着她的身体,这才从牙缝中蹦出宝贵的一个好字。

  萧韫想到遂钰面上大抵极不爽快,脸拉得老长,他不由地无声失笑,笑够了,转眼发现萧稚正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萧稚脱口而出:“父皇笑什么。”

  “对不起,父皇。”话出口,萧稚便后悔了,心中小声骂着自己为何不再谨慎些,却又隐约期待父皇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好。

  例如,父皇只是觉得遂钰可怜,才把他放在身边养着。

  或者,父皇打算将他送回鹿广郡,叫他和家人团聚。

  并非萧稚在岸边看到的那样,父皇伏在遂钰哥哥身上,两个人狼狈又怪异,不像是君臣,更非普通亲长,而为,为……

  萧稚鼓足勇气,声如蚊蝇:“父皇,你想收遂钰哥哥为义子吗?”

  萧韫:“嗯?”

  潮景帝这才明白,萧稚是在拐着弯地问他,他和遂钰究竟是何关系。

  她心底期待着,遂钰只是在父皇身边办差,并非其他什么牵扯。

  萧韫才从遂钰那里吃瘪,又得耐着性子看顾女儿。一国之君,从私宴丢脸,一路丢回玄极殿,皇帝从未像今日这般烦躁,登时装也不想装了。

  “父皇想立你遂钰哥哥为皇后,阿稚觉得如何。”

  哐当!!!

  屏风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萧韫继续问萧稚:“你说好不好。”

  萧稚瞳孔微缩,后背发凉,短暂的停滞后,她猛地掀开被子,连鞋也顾不得,用力推开萧韫,脚尖碰到床边脚凳,却因身体向前而一个趔趄,并未找到合适的平衡点,摇摇晃晃地撞在左手边的柱子上。

  似是被钝器击打的疼痛,以点带面地扩散开来。

  萧稚咬着嘴唇爬起,撞开一切想上前来扶她的宫人,冲到正在拾捡器皿的遂钰面前,颤抖道:“遂钰哥哥。”

  “小心。”遂钰越过萧稚,将最后的碎片捡起,吩咐陶五陈:“将公主的鞋取来。”

  陶五陈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观望着萧稚的动静。

  遂钰耐心道:“没关系,我就在这,想好了再说。”

  真面对遂钰,萧稚倒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乎问什么都是错的,只要不问出口,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否会变梦里黄粱。

  一切忽然全部都能说得通了。

  作为质子,却能肆无忌惮地出入皇宫,甚至带着禁军来往各处。明明忤逆圣上,却不见陛下降罪。

  “父皇他……疯了。”萧稚目光空洞,低声呓语。

  遂钰蹙眉,捂住萧稚的嘴,正欲警告她切勿多言,皇帝从屏风后现身,走到距离遂钰半米处,站定。

  萧韫:“都处理好了。”

  “嗯。”遂钰点头。

  皇帝语气中带着令遂钰不快的得意:“阿稚,今日之事不会有人向外透漏半个字,父皇希望你也能听话。”

  萧稚眼皮微动,双手软软垂下,无力道:“是,父皇。”

  眼前的男人,先是皇帝,才为父。

  萧稚一直知道自己受父皇宠爱,无非是他膝下最乖巧的女儿,且因为是女儿,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格,她才能肆意享受这份娇纵。

  但现在她威胁到了皇帝的秘密,若不能闭嘴,或许结局也不会太好。

  “原来原地踏步的人,只有我而已。”萧稚自嘲道。

  那些带着她玩耍的哥哥姐姐,如今为了权势互相啃咬撕扯。她以为待自己极好的遂钰哥哥,仍旧保持着那份真挚的情谊,她还能跟在他身后,做个小跟屁虫,陪他读书念字,走过春夏秋冬。

  遂钰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抱一抱眼前的女孩。

  但他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安慰萧稚。

  他只能努力握紧她的手,让自己的体温温暖萧稚的手指。

  萧稚没用晚膳,被萧韫刺激后,像是游魂般喃喃自语,最后力竭沉沉睡去。

  遂钰坐在饭桌前,没什么胃口,桌上都是萧韫喜欢的菜式,皇帝吃得津津有味。

  按照往常,萧韫见他不食,定会想方设法叫他咽下去些。但今日,萧韫像是没瞧见他这个人般,将他当空气。

  是啊,他们才吵了一架,怎么能一团和气呢。

  遂钰斟酌着稍后要说的话,耳边传来萧韫的声音:“想走,便走吧。”

  “!”

  遂钰蹭地站起,带倒身后的凳子,惊诧道:“什么?”

  萧稚将笋片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完全吞咽后继续道:“朕想过了,如果你想走,那便走吧。”

  遂钰:“萧韫——”

  “不过不能作为南荣遂钰离开。”萧韫淡道,“南荣遂钰因救落水的五公主,奋力将公主推上岸,却因力竭而沉入湖底身亡。”

  “你觉得这份诏书这样写,如何?”

  当然是,当然是。

  遂钰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连着说了好几遍当然是。

  “当然很好!”遂钰说。

  这是萧韫初次松口,在被萧稚撞破后。

  是因为萧稚吗,不,萧稚在萧韫心中并未占据最大分量。

  萧韫似乎只爱自己,凭借着自己喜好处理关系。

  “所以我们可以好好吃顿饭吗。”萧韫说:“你的汤药在饭后喝,太医叮嘱过。”

  难以抑制的喜悦直上眉梢,遂钰总算是有了胃口,直至饭后出门,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绕着玄极殿晃悠,边消食边对越青说:“他终于肯放我走了,他怎么能放我走呢,越青,你快掐我一把,让我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越青半信半疑,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并不可信。

  但公子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公子多年未曾像现在这般,如此发自心底的灿烂地笑过,既如此,为何不说些让公子合意的话。

  于是越青说:“公子,万一是陛下欺骗你呢。”

  “……看着不像是框我的样子。”遂钰回忆萧韫的表情,转而说:“或许是他落水后,脑子也清醒了吧。”

  越青:“若陛下真放公子回去,为何还要拟一道公子身亡的文书,择日昭告天下呢。”

  既然是死在宫里,应该悄悄叫南荣王府将人领回去吧。

  遂钰想了想:“御前行走与巡防营副统领,副统领官职高。朝中官员身故,不都得报备吏部,或许是吏部需要造册登记吧。”

  当晚,遂钰便简单收拾行装,将放在玄极殿内贴身用的东西,全部带回府了。

  萧韫买下的府邸,或许也住不了多久。

  遂钰先去兄长院中请安,同褚云胥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才独自晃晃悠悠回院里待着。

  他平躺在廊下,月光渗透竹帘,匍匐在他脚旁。

  略一探头,皎洁便立即落入目中,遂钰伸直手臂,舒展五指,透过受伤的手指,竟叫他看见,本不该在满月之时,出现在黑夜的星辰。

  此刻真是松快极了,没有那些烦恼的差事,更不见令他厌恶的皇帝。

  出宫时,禁军将他拦住,向他索要令牌。

  禁军道:“公子日后进宫得同其他人那样报备。”

  遂钰心中想着,能出宫,谁还回宫,连声答应道:“宫里的规矩,我明白。”

  值守的一众禁军,通常都是见惯了这位大人手段泼天,站在宫门口打人杀人。

  哪像现在,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一举一动都笑吟吟的,不知在高兴什么

  于禁军眼中,自由出入宫,即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南荣遂钰受此殊荣多年,却只是在此刻,卸去令牌的时候,露出令人费解的笑意。

  禁军挠着头,目送遂钰公子离宫,身旁的老禁军看不下去了,对准年轻禁军的头盔,一巴掌拍上去,骂道:“别看了,好好当你的值。”

  “遂钰公子好像挺高兴的。”年轻禁军说。

  老禁军在军中混迹多年,臭着脸道:“上头的人怎么做,且看着便是,别多嘴议论,你有几条命可丢!”

  ……

  翌日,晨起。

  一家人坐在前厅用饭,南荣栩着骑装,见遂钰握着汤勺打瞌睡,与褚云胥相视而笑。

  褚云胥晃了晃遂钰,柔声:“别睡了,你大哥今日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遂钰打哈切,问道:“大都的好地方,这些年我都逛完了。”

  褚云胥忍俊不禁:“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不想去看看吗。”

  军什么?

  遂钰立马清醒了,连声道:“去去!”

  南荣栩:“将碗里的汤包吃完才许去,军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你这手指头,又是怎么搞的。”

  遂钰吐吐舌头,没敢说自己同萧韫落水的事,两三口吞掉汤包,兴冲冲问褚云胥:“大嫂,你说我穿什么好。”

  “是前日你送我的那套嵌着银鱼的衣服,还是绛紫色可以配白玉蹀躞带的那身。”

  褚云胥沉吟片刻,提议道:“夜里下过雨,校场怕是泥泞,今日正好是摔跤比赛。军中将士定撺掇你与阿栩比试,说不定会滚一身泥回来。”

  “但银鱼那身衬得你气色好,脏了也无妨,回来大嫂帮你洗就是。”

  “嗯?”吃粥的南荣栩警觉,凶神恶煞地嗯了声。

  遂钰连忙摆手:“哪能劳烦嫂嫂,我自己洗!”

  褚云胥用肩膀碰了碰南荣栩,笑骂:“别吓他。”

  南荣栩无奈:“父亲总怕遂钰回鹿广郡,被母亲惯坏,我看等不到回鹿广郡,这小子便要被你宠得一身毛病。”

  军中每两月便会举行一次摔跤比赛,有助于团结士兵,更促进感情。

  于军队而言,军心与士气密不可分。

  主将得有能力服众,将士得有心气向更高的职位攀爬。

  官位能者居之,这是南荣军的铁律。

  京城附近只驻扎着禁军与巡防营,朝廷给南荣府批的临时营地,与大都隔着两座山,光是骑马,便得行一日有余。

  南荣栩知道遂钰骑术不赖,便没准备马车。

  谁知遂钰半道便不行了,趴在马背上累得够呛,胯骨像是被人左右夹击,来回拉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世子,要不要给四公子准备马车。”窦岫问。

  左云卿:“准备一个吧,我们小公子比公主还娇贵。”

  遂钰:“……”

  “不必!”遂钰说。

  连左云卿这个书生都没喊累,自己好歹也是习过武的人,怎么好意思坐马车!遂钰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愿被当特殊。

  书生打开折扇,操控着马,缓慢地来到遂钰身旁,与他保持匀速并行。

  左云卿笑眯眯为遂钰扇风,道:“我们世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四公子若觉得撑不住,向世子撒个娇。”

  “说些大哥求求你让我坐马车吧,之类的话,抵达下一个补给点,自然会有马车等着你。”

  遂钰的手臂与肩膀持平,软软朝着左云卿无力挥拳,表示抗议。

  南荣栩颔首,窦岫扬鞭飞快向前奔去,马蹄带起尘土,左云卿又说:“看,大哥吩咐窦岫去找马车了。”

  若手中有针,遂钰定将左云卿这张嘴,缝得结结实实!

  其实南荣栩早便料到,遂钰会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骑行,只是想观察他忍耐的底线。

  遂钰跟着萧韫这几年,极尽奢华,如今身子骨能由着他折腾,无非是天材地宝堆出来的本事。萧韫舍得用药,看得紧,一碗又一碗,价值千金的补品吃下去,由不得他不健康。

  但用药堆砌,仍不如勤加锻炼的身子骨。

  南荣栩看得出遂钰不喜习武,皇帝教他的那些东西,不过学了些皮毛,花架子耍得好看罢了。

  遂钰觉得够用,无非是大都这群言官文臣不善武力,武将亦难以对皇帝身边的御前行走动粗。

  南荣栩整日瞧着遂钰的作风,也大略明白,皇帝究竟是如何养着他。

  皇帝的容忍是真,提防也是真。

  窦岫说公子身边藏着许多大内高手,南荣栩暗中派军中暗卫数次挑衅,却未能将其引出。

  离开鹿广郡前,父亲告诫过南荣栩,勿以锻炼老二的方式管束遂钰。大都艰险,若家中兄长仍严厉待之,会令遂钰对王府失望。

  简单来说,得捧着,得哄着,断不可责打。

  然而南荣栩没来多久,两样皆占。他看着遂钰的现状,又气又急。

  气自己不能保护小弟,令小弟受帝王床榻之辱。

  眼见遂钰越陷越深,南荣栩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着急将遂钰尽快带回鹿广郡。

  南荣栩斟酌片刻,道:“我们得在营地停留七八日,陛下那边。”

  “宫中并不只有我一个记录早朝的行走,大哥宽心,我既能随你出城,自然打点好了一切。”遂钰笑道。

  遂钰这般讲,南荣栩便只能信三分,剩下那七分是难以出口的疑。

  南荣府的长子,自出生便为世子,无论做什么,手底下的人都是有求必应。父亲更是在他及冠那年,将一半兵权交于他手。

  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竟是来源于,他无比期待团聚的幼弟。

  果真如左云卿所言,下一个落脚处,遂钰获得乘坐马车前往营地的殊荣。

  南荣军军纪严整,距营二十里,便已有岗哨,越近越密,像一张细密的网,包罗万象。

  遂钰在车内听着军士向南荣栩汇报军情,一些地名听都没听说过,难容也许随口报的数字更令他惊诧。

  “前线盘存只有三千斤粮食,有人在数目上作假,吃回扣,王爷将部分涉案者就地军法论处,还有些……还有些是朝廷的督军官。”

  朝廷每年派遣无数监督各军队行军的官员,年末先主将一步,将军中开支呈递于朝廷,皇帝会根据主将送达的文书,以及督军官奏折中的数目,逐一进行核查。

  两本账目,既定范围内的波动,即为正常。毕竟军营这种人口众多的地方,总有些零散的账目算不尽。

  皇帝远在大都,将督军官作千里眼,由他们代朝廷监督军队行为。

  这是萧韫登基后制定的规则,倒还真查出不少贪官污吏,不作为的朝臣悉数落马。

  登基前三年,大都空了大片宅邸,武将文臣因剥削军饷而获罪,不是被流放,便为满门抄斩。

  新帝登基,肃清朝纲那几年,也是寒门学子科考入举的好时机。

  成家便是因此扶摇直上,成为炙手可热的家族。

  “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大哥面见陛下,赶在督军官头顶的保护伞还未察觉前,由陛下做决断吗?”

  遂钰探出脑袋问。

  南荣栩:“被父亲查出的回扣,定是牵动数万将士温饱的数目。”

  “快马加鞭的急报送到大哥这,恐怕离众所周知不远了。”左云卿思忖道:“既如此,世子应当立即拟一道折子,递进宫里请陛下定夺。”

  说罢,两人一同回头看向遂钰。

  遂钰愣住了:“看我做什么?”

  左云卿:“无论谁向陛下呈递奏折,皆得走内阁核批,谁让我们四公子是御前行走。”

  “这两年,我们南荣府被御史台参奏的折子越来越少,少不了你暗中操作”南荣栩难得露出笑意,“要想人不知,还得你帮父亲走一趟。”

  南荣栩说的是,帮父亲。

  遂钰眨眨眼:“帮父亲?”

  “是,只有你能做到。”南荣栩说。

  越青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该告诉世子,公子已经被下了令牌,现下也不是随意进出宫的人了。

  “那么请大哥书写,我帮父亲送进宫,亲手交给陛下。”遂钰点点头,下巴放在手背,身体随着马车摇晃。

  “公子。”越青轻轻用手捏了下遂钰的胳膊,用担忧的眼神说。

  遂钰低声笑着宽慰她:“我仍是御前行走,怕什么。”

  若能以职务之便,给予王府帮助,遂钰乐意在萧韫面前晃悠几次。

  大都,皇宫。

  人迹罕至的庭院,是后宫人人闻言色变的禁地。

  荒草覆盖的小道曲径通幽,三道连锁的大门,尘封着悠远的前朝痕迹。

  潮景帝推开最后一扇,眼前豁然开朗之处,建筑小桥流水江南风味。

  同他样貌相近的男子略弯着腰,手勾宽大袖袍,见不速之客抵达,上挑的眼角微微耷拉,嘲笑道:“兄长怎么又来我这不毛之地啦。”

  “今日可没有煮好的茶吃哦。”

  皇帝一身龙袍,胸口腾龙张牙舞爪,怒目圆睁。

  萧韫面容冷峻:“怎么,朕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