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如鹅毛般落下,无人的城市被笼罩在白色风霜之中。

  月亮从乌云中露出一角,点点亮光披撒在废墟之上。

  一只手沉默着擦去池响眼角的泪水。

  冰冷的触感与融化的雪花融合,让池响愣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只不属于他的手。

  池响的呼吸都漏了半拍,脸上满是泪水的他,顾不得其他,震惊的抬头,紧紧抓着那只手不放。

  废墟之上。

  江恪的眉眼被大雪覆盖。

  被抓住的手指还固执的在擦去池响脸上的泪。

  两人四目相对。

  朦胧月色下大雪笼罩。

  看不清彼此的脸,却看得清彼此的眼。

  泪水仿佛断了线一般从池响眼角流下,滴在江恪身上脸上融化点点雪迹。

  良久。

  江恪嘴角扯动,声音暗哑:“…有点疼。”

  闻言,池响却笑了起来。

  眼中的泪依旧停不住,他仔细的扫去盖在江恪脸上身上的雪。

  “挺好,你还知道疼。”

  大雪飘飘,给夜晚添了几分亮色。

  天上的月亮格外的亮,江恪仰躺在废墟上,感受着池响给自己包扎,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喃喃道:“从前不知道疼,见到了你才知道哪哪都会疼。”

  ……

  简单给江恪包扎后,池响感受着他的低体温,把包里能穿的戴的都裹在江恪身上。

  在他要把自己外套给江恪时,被江恪制止。

  “死不了了。”

  最终,扔下来时带着的所有东西。

  池响背着江恪离开。

  两个脚印深深浅浅。

  两人默契的没有分开握在一起的手。

  池响紧紧握着,洁白的雪面上只有他一人的脚印,却是他们的重量。

  他声音闷闷的:“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

  等池响背着江恪走到大街上时,震惊的看着停在面前的车,以及在街面上疯狂翻找尸体的四个人。

  林奇轩狂搓一阵手,继续翻找尸体,念念叨叨:“好冷啊好冷啊!”

  正好在他旁边的刘易倩扔给他一副手套,头也不抬:“别念了,快戴上。”

  “好你个刘小欠儿,有手套不拿出来。”林奇轩在自己的手套上又套上刘易倩扔给他的手套。

  “谁知道你这么怕冷,忘了身上还有一副手套了。”

  两人拌嘴,动作却不慢。

  大雪覆盖了尸体,也盖住了血腥气,粉饰太平般营造着纯白的假象。

  李辉扶着腰站起来,他嘴角绷直,嘴唇颤抖。

  即便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他还是不敢相信林奇轩他们两个带回来的消息。

  池响走后,迷迷糊糊的林奇轩也慢慢清醒过来,等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见池响回来,他才发现不对。

  连忙把周明一叫起来,然后发现了别在雨刷器上的纸条。

  两人开着车沿着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池响的身影。

  周明一想起来在中转站遇到的那个士兵,他一定知道江恪的消息。

  两人摸黑返回中转站,却得知士兵已经去避难所了。

  两人一刻不敢耽误,往避难所赶去。

  天擦亮,两人才回到避难所。

  把这事告诉李辉他俩,四个人在像个小城一样的避难所里找那个根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士兵。

  找了许久,才从那个士兵口中得知药厂的消息。

  但也得知池响并没有从他这里得到药厂这个消息的消息。

  知道后,四人一同离开避难所,沿途寻找池响的踪迹。

  最终还是到了药厂。

  被外面数不清的尸体绊住脚。

  天上又下起了雪。

  没人抱怨,也没人说话。

  四个人默契搜查药厂里里外外,一无所获后,他们的目光落在遍地的尸体上。

  他们沉默着掀开地上的尸体。

  期盼不要看到那两张熟悉的脸。

  看着眼前的四个人。

  池响眼睛一热,刚止住泪水的眼眶又红了。

  生离死别后,他们之间已有厚重的羁绊。

  在末世中,成为一家人。

  池响的声音哽咽,有些抖:“小林,易倩……”

  林奇轩耳朵动了两下,挨在刘易倩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咽了下口水:“不是,我怎么听着有人叫我呢……”

  刘易倩翻了个白眼,刚要怼他两句,就见抓着她手臂四处张望的林奇轩,腾的一下站起来。

  下一秒就听到他大喊,字正腔圆:“卧槽!卧槽卧槽!!”

  不等刘易倩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他撒腿往药厂里面跑,边跑边喊:“周明一!!快出来!找到了找到了!”

  屋内的周明一探头,手里还拎着一个丧尸胳膊。

  李辉和刘易倩也看到了池响。

  两人连忙跑过去,看着原模原样的池响,和他背后脸色已经白的像纸的江恪。

  紧绷的心这一刻才真的放下。

  李辉手脚发软,扶着车才没倒下去。

  刘易倩扶着池响,把江恪放在车后座上,看着两人都还活着,她眼泛泪花,忍不住念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林奇轩和周明一跑过来。

  林奇轩原本还想问池响为什么要自己离开,但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一撇,只上前叫了声:“哥……”语气中带着些泪意。

  “…让你们担心了。”池响和他们道歉。

  李辉缓过神来,握住池响的手,拍了几下:“你们两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雪洗刷着这个城市的灰烬,似乎要将全部记忆封存。

  他们在这个雪夜期盼成真,他们的伙伴都回来了。

  在大雪中行驶的车。

  江恪又再次昏睡过去,靠着池响的肩膀,呼吸有些浅。

  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池响,在颠簸的车里也睡了过去,两人互相依偎着,不顾外面风雪。

  找到池响,又找到了江恪。

  所有人都不同来时的紧绷和担心,现在车内气氛非常放松。

  林奇轩和刘易倩又杠起来了。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刘女士你今天还能准时上班吗?”

  刘易倩瞟他一眼:“怎么?”

  “小心扣工资哦。”林奇轩欠欠的说。

  刘易倩眼睛半睁,指着最边上的池响:“记他账上。”

  两人在后面说话,周明一开着车,李辉坐在副驾驶上。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四个人。

  偷偷摸了一把眼泪。

  他们六个人就这样从城市里逃出来。

  和那时一样,他们六个还在一起。

  真好。

  大雪不停,车辆越走越远。

  高耸的楼顶站着一个人,他摘下薄薄的卫衣帽子,眼神随着下面车的离开而盯着远方。

  身后传来声音:“失败者才会盯着猎物惋惜。”

  男人转身,路过那人。

  一只手穿透那人的胸口,血淋淋的掏出来。

  “闭嘴。”

  那人嘴角流血,却弯了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