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急忙哑声问旁边的余婆婆, “怎么了,阿诩他怎么了?”
余婆婆见他竟挣扎着要坐起来,赶紧阻拦道:“你别动, 我去看看。”
她打开门一看, 发现恩人竟然晕倒了。
“李大夫, 这是怎么了?”
李云英把了把脉道:“估计是太激动了, 没什么大事,你让陈宁不用担心,好好躺着吧。”
其实是受刺激晕倒了,他刚刚分明看见这人看到那血水晕过去了,为了牧诩的名声还有陈宁的安心, 他还是不这么说了,听起来挺丢人的就是了。
“那就好。”
最后他们这些人帮着把房间都收拾了然后把牧诩丢到陈宁身边,让夫夫俩躺一起。
陈宁摸摸阿诩的脸, 再也坚持不住睡过去了。
稳婆抱着孩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看着大家伙走的走忙的忙, 欲言又止, “那个...孩子...”
余婆婆赶紧走过来,“交给我吧。”
“好,是个哥儿, 没什么问题很健康,红痣也艳着呢。”稳婆道。
余婆婆点点头, “好。”
她接过孩子,带着出去喂奶去,就暂时不打扰恩人夫夫俩休息了。
..
祁栩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 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而且自己好像正常了?
他围着自己的身体打转, 身边还有一个活人。
是一个哥儿,他知道就是这个哥儿把自己的尸体拖上来的。
肯定吓到人家了,唉,他可真是倒霉,也不知道谁这么恨自己,非得致自己于死地。
不过变成鬼好像还蛮好玩的,他一会儿飘得高一些,一会儿穿树而过,一会儿又对着自己的身体躺下去然后再爬起来。
就在他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同那个哥儿一起转过头去。
看到了来势汹汹的一大群人。
其中一个蓝衣哥儿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就是对自己身边那个哥儿一顿阴阳怪气。
“宁哥儿,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私会情夫还闹出人命了。”
“我,没有。”宁哥儿微微睁大眼睛反驳道。
“怎么没有,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大家伙看看,证据都摆在这了,村长我们村要是有这种哥儿被别的村知道了那以后咱们村的哥儿还怎么嫁人啊!”蓝衣哥儿喊道。
那一群人也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宁哥儿连忙解释,“我,我就是看见河里有人就把他拖上来了,没想到已经死了,我不认识他的。”
他说出真相,但是在这个时候显得苍白无力,村子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给他定了罪。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要是传出去了,假的也会成真,何况宁哥儿一个哥儿,也反抗不了什么。
祁栩从小锦衣玉食,被保护得很好,没见过这么赤裸裸的恶意。
明明人家已经解释了,可是这些人听都不听,就要定人家的罪甚至还想动私刑。
他气不过,扑过去想阻止但是却什么也碰不到。
只能干着急。
最后一个头发黑白参半的人开口稳住了局面,听周围人叫他村长。
村长对陈宁道:“宁哥儿,你这件事确实是有点难办,这样吧,这个死人我们也不报官了,要是他家里人找过来你自己解释,但是你不能再呆在村子里了,不能说是我们村的人,不然这一个村子都会被你影响。”
陈宁浑身湿透站在太阳底下,这个天气应该是很热的,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事实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他低下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祁栩拼命挥手阻拦,“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这样,根本就跟你没关系。”
他的话自然是影响不了任何。
村子里的人都散了之后,陈宁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往家的方向走。
祁栩跟过去,飘在他旁边十分严肃道:“宁哥儿,你是叫宁哥儿吧,那我就这样叫你了,你不能这么听他们的,他们又不是县太爷,不可以随便这么对你的。”
他在陈宁耳边碎碎念,但显然陈宁一点都听不见。
陈宁回到家后拿了把铁锹又走出门去,回到刚才的地方。
祁栩看见宁哥儿把他的尸体背起来了,再看那铁锹,应该是想把自己埋了。
他心里充满愧疚,“对不起宁哥儿,我都死了还连累了你,你别管了,反正死都死了,不用费那劲儿了。”
他蹲在一边看着宁哥儿挖了个大坑把自己的身体放进去,又把坑填起来,还插了一块小木牌。
“宁哥儿,对不起...谢谢你...”
当天晚上,陈宁就收拾了行李,祁栩一直跟着他。
跟着宁哥儿到了山里的一个小竹屋,这小竹屋很小很小,连祁栩以前住的卧室的一半大小都没有。
里面的布置也是简陋得要命,这住着怎么可能舒服啊。
他苦着一张脸,很难过,“对不起宁哥儿,都是我,害得你没有家住了,对不起...”
..
祁栩一直跟在陈宁身边。
宁哥儿吃饭的时候他就虚虚地假装坐在对面,宁哥儿睡觉的时候他就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宁哥儿要出门打猎的时候他就跟在身旁加油呐威,宁哥儿洗澡的时候他就托着下巴蹲在房子外面等...
他对宁哥儿越来越熟悉。
宁哥儿沉默寡言,心肠好,不太敢同旁人说话。
比较熟悉的人就是从前的家隔壁的吴婶子。
宁哥儿力气很大很大,一个人能拎起一整棵树砍成的木材,做起事来很麻利,家务活完全不在话下,一个人就能把饭做好,虽然自己吃不到但看着就很香。
他每天都看着宁哥儿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自己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到什么时候。
不过无所谓了,呆在宁哥儿身边很开心,虽然宁哥儿听不见他讲话,不过他一个人碎碎念也很快乐。
祁栩飘在竹屋前的一颗树上,盯着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鸟这样想着。
听到下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赶忙飘下去,看见宁哥儿拿着锄头下山了连忙跟上去,“宁哥儿,你是要下田去吗?”
也不需要回应,他继续道:“现在正午好热的,等晚一些再去不好吗,家里的盐巴没有了,明天去买吧...”
他一路跟着陈宁到了田地里头。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皇城,被保护得很好的公子哥,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田,自然对农耕事也一概不知。
他看宁哥儿顶着烈日拿着锄头在绿油油的田地里忙活。
弄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弄完一大片了。
“宁哥儿,这是在锄什么?”在他看来宁哥儿就是在一片绿草里面锄掉一些绿草。
不太明白。
不过看着就很累,他绕着陈宁飘,碎碎念,“宁哥儿,你流了好多汗啊,去喝点水吧,休息一会儿。”
这些话陈宁自然是听不见的,他埋头干活,一个下午就把草锄完了。
锄干净了,希望秋天的时候麦子能长得好一些。
他随手用衣袖擦了把汗,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祁栩跟上,同陈宁并排走。
说起来他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已经死掉的事情也不知道姑母他们知道没有。
要是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侧着身体飘,看着宁哥儿被晒红的脸,还有止不住的汗水,想了想鼓起脸颊吹一吹,原本以为没有用的,但是却看见宁哥儿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祁栩心脏直接漏了一拍,几乎都要以为宁哥儿看见自己了,但是再看宁哥儿他没有聚焦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并不是。
他回过头去看,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没见过。
但是显然宁哥儿是认识的。
那个人朝着他们这边小跑过来。
额头有红痣,是个哥儿。
“宁哥儿,好久不见。”
陈宁有些惊讶,“玉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玉哥儿笑道:“我来找你,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你又不出来,就想着在这里碰碰运气。”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手帕递给陈宁,“上次谢谢你,手帕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陈宁不习惯同不太熟悉的人讲话,他脸上带着些局促,放下手里的锄头擦擦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啊,好。”
玉哥儿面带关切,“之前的事情我听说了。”
陈宁低头,“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宁哥儿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同我阿父说过了,你回来住,不用管其他人的看法。”玉哥儿道。
陈宁有些犹豫,“可是...他们说会影响村子里其他哥儿...”
他知道他没有做过,但是这村里头但凡有个什么事很容易就传遍,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玉哥儿声音清朗,“你别想这么多,村里人都不是傻子,不利于他们的事他们也不会乱说,放心回来住吧,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去帮你一起搬东西。”
陈宁连连摇头,“不,不了,我自己搬就好。”
玉哥儿笑道:“那行,明天中午我去你家门口找你,你必须搬回来。”
“好...”陈宁点点头。
祁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哥儿:这是个好人啊!
他满脸兴奋,“宁哥儿,可以回家了!”
陈宁告别玉哥儿后便回到小竹屋收拾东西,很快就搬回了之前的屋子。
祁栩在这个房子里转来转去,比那个小竹屋要大不少,里面东西不多但是很整洁,院子里有一口井还种着不少菜,一看就知道主人很爱护这个小家。
搬回来之后,陈宁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洗个澡。
刚刚遇见玉哥儿,他能闻到玉哥儿身上好闻的味道,而自己却是一身汗臭,他都不敢碰到玉哥儿,怕弄脏他的手。
祁栩见宁哥儿准备洗澡了,就准备出去等着。
还没走出去就看见宁哥儿掏出之前那个哥儿还给他的手帕凑到鼻子边闻。
他瞪大眼睛,宁哥儿...该不会是喜欢那个哥儿吧!
越想越觉得像,而且那个哥儿好像对宁哥儿也有点意思。
他脑子天马行空地想,一抬头看到宁哥儿光裸的上半身。
宁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上衣给脱了,并且准备脱裤子了。
如果他还是人的话,现在一定满脸通红脑子冒热气。
祁栩慌慌张张地从木门穿了过去,飘到院子里蹲在井边,整张脸都写着不好意思。
他抬起两只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嘀嘀咕咕道:“宁哥儿喜不喜欢哥儿管你什么事儿,就算宁哥儿不喜欢哥儿又怎么样,他又,又不会喜欢你一只鬼...”
“没错,宁哥儿都看不见你...”他弯腰走到井边。
清澈透明的井水里面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