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越来越难忍受。
陈宁微微颤抖着。
趴在他身上的牧诩似乎有所察觉。
“夫郎?”牧诩昏昏沉沉地抬起脑袋。
他看见陈宁脸色惨白, 冒着冷汗,十分痛苦的样子,睁大眼睛, 赶忙坐起来, “夫郎, 你怎么了?”
陈宁眉头紧紧皱着, 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慰道:“没,没事,阿诩你乖乖带在家里睡觉好不好,我出去一下。”
牧诩焦急摸着陈宁的脸喊道:“夫郎, 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等着,阿诩去给你把毒舌大夫叫过来。”
他也生过病的, 就是这样,很难受很难受, 要吃药才行。
说完也不等陈宁回答, 牧诩就穿上鞋一溜烟跑走了。
陈宁艰难起身,赶紧追上去,“阿诩, 别跑。”
小屋里的李云英被如雷声般的敲门声给震醒了,他赶紧边穿鞋边喊, ”来了来了,别敲了,门都要坏了。”
他拖拉着鞋子往门边走去, 一打开门,就被一只手拽得一踉跄。
牧诩拉着李云英就往回跑, “夫郎生病啦,你快去看看。”
李云英拉住门框,阻止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拿一下药箱,你总不能让我空手去看诊吧。”
“快一点,快一点。”牧诩放手催促道。
李云英拿起药箱就出来,“来了,来了。”
他们刚出门,就看到陈宁追过来了。
牧诩赶紧跑过去扶住陈宁,“夫郎,夫郎,你怎么过来了,生病了要躺着才对。”
李云英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看吧,正好顺便可以把药煎了。”
陈宁被牧诩扶到李云英的房间里坐着。
李云英看他捂住肚子,坐回去,给他把脉,边把边奇怪道:“我之前给你开的药没有喝吗,这是又着凉了,还是操劳过...”
话没说完,他愣住了。
满脸震惊地看着陈宁,“你,有身孕了。”
陈宁惨白着一张脸,不敢相信地蜷缩起肚子上的手,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他声音有些沙哑,“不是说,我很难怀孕的吗...”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李云英道:“是很难,但你运气挺好的,你疼是因为动了胎气,你做什么了。”
他说到这里一愣,转头看向眼里含着一大包泪的牧诩。
刚想用眼神谴责他一下,突然想起来应该不可能,这家伙现在就是个小孩。
陈宁回避问题道:“摔了一跤。”
李云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道:“没事,不是特别危险,我去给你熬一碗安胎药,歇一歇就好。”
牧诩在一边好像听懂了一点,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问,“夫郎是有宝宝了吗?”
“对啊,你夫郎有孩子了。”李云英道。
他原本以为牧诩会开心的,哪里想到这人突然眼泪啪嗒啪嗒掉。
牧诩大哭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宝宝,我不要!”
李云英一脸懵,“为什么啊,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但是这话说出来又有点奇怪,现在的牧诩能理解吗。
陈宁把牧诩抱住安慰,“阿诩别哭,我们不要,你别哭。”
牧诩哭得很难过,他觉得夫郎如果有宝宝肯定就不喜欢他了,大人都是这样的。
陈宁轻轻抚摸抽泣的阿诩的背,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李云英道:“李大夫,你有没有堕胎药。”
李云英睁大眼睛,他还以为陈宁就是哄哄牧诩,没想到居然来真的,疯了吗,“你这个身体本来就很难有孕,这个孩子要是没有了,可能就很难再有孩子了,别这么冲动,我知道你心疼牧诩,但他现在就跟个孩子一样,他的话不能全听的。”
陈宁用力攥紧手,随后用松开,“是我自己的决定,李大夫,你帮我准备堕胎药吧。”
趴在陈宁怀里的牧诩不安地抠手,他知道这样是不对啊,他太任性了,可,可是他就是要做坏孩子的,坏孩子应该就是随心所欲。
阿诩没错,阿诩就是想要夫郎只关心他一个人,他没有错。
没错,阿诩没有错,他,他就是...
牧诩觉得自己出问题了,一方面脑袋叫嚣着他没有错,可是一方便又觉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李云英皱着眉头问,“你确定吗?”
陈宁刚要开口,他怀里的牧诩突然闷声道:“要,要,阿诩还是要宝宝了。”
李云英赶紧道:“你看,牧诩都说要了,我给你去熬保胎药去。”
陈宁拍拍阿诩的背,对着李云英摇摇头,“堕胎药就好。”
李云英是真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陈宁抿唇垂眸,轻声道:“阿诩现在这样,需要我的照顾,不方便。”
“可是我们这多人也能帮你一起照顾的,你不要想太多,不行,你,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先给你熬保胎药,堕胎药我不会配。”
说完李云英就直接跑了。
药熬好后,他端过来,陈宁不为所动,根本不打算喝。
李云英眯眼对牧诩道:“喂你夫郎把这药喝了,病就好了。”
牧诩一听赶紧端过来,鼓着嘴巴使劲儿把热气吹散一点,然后喂到陈宁嘴巴,催促道:“夫郎,快喝药,喝完就不痛啦。”
“快,快喝啊,是不是怕苦,阿诩去给你拿甜甜的糕点。”
陈宁抓住准备离开的牧诩的手腕,乖乖把药喝了。
李云英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蛇打七寸,他真是太聪明了。
身体好一点后牧诩拉住夫郎回去睡觉了。
这次他非常强硬地把陈宁按在床上,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夫郎,快点睡觉觉,睡完觉觉就不痛啦。”
他捂了很久,直到感觉到夫郎呼吸声平稳下来才松开手。
然后侧躺在陈宁旁边,抱住他的手臂安心地闭上眼睛。
陈宁也确实是累了,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他一直睡到未时才慢慢清醒过来。
刚睁开眼睛还有点懵,突然猛得反应过来,赶紧看向身边。
看到阿诩安稳地睡着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坐起来,牧诩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睁开了眼睛。
他定定地看着夫郎,叫了声,“宁哥儿?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陈宁微微睁大眼睛,不确定地轻声问道:“阿诩,你...”
牧诩点点头,“今天好像是清醒的。”
他抱住陈宁,蹭蹭他,“宁哥儿,让你担心了。”
陈宁再也坚持不住哭了出来,他抱着牧诩,抱得很紧。
牧诩就这么安静地安慰陈宁,过了一会儿他推开一些,用手拂去宁哥儿的泪水。
他盯着宁哥儿的肚子看了会儿,然后抬头看着的陈宁的眼睛认真道:“夫郎,你不要太听四岁的我的话,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只照着自己的喜恶来,不会太考虑别人的感觉。”
那是四岁的自己,也不是四岁的自己,是自己最想成为的四岁的自己,想不用讨好任何人也能得到宠爱,想任性一点也能被爱着。
“这个孩子你自己决定去留。”他道。
他还是倾向于夫郎不要留了,以后自己不在了,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辛苦了。
早知道命运这么多舛,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宁哥儿。
他摸着宁哥儿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决定告诉他一件事。
他很平静地讲完了自己的一生,不管陈宁有没有相信,他道:“宁哥儿,对不起,你的苦难是我一手造成的。”
“现在我还连累你,你别哭,我如果死了只是回去了,还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的。”
陈宁相信阿诩说的话,难怪之前阿诩会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但是阿诩说在死后另外一个世界好好活着,他不信,不管真的假的,他都不信,他要阿诩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
他拿下牧诩的手抱住他,摇着头,道:“不是你的错,我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吗,你问过我的,阿诩不是坏蛋,别怕,阿诩不会有事的,李大夫他会制作解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牧诩脑袋埋在陈宁怀里,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好舍不得。
他知道,要是李云英真的这么容易做出解药,宁哥儿不会是这种表现。
要是他不在又有人欺负宁哥儿怎么办,他得趁着清醒的时候多赚点钱才行。
夫夫两难得相处了半天,牧诩坐在桌边写书,陈宁陪在他旁边就这样一直看着。
第二天一早牧诩又变回去了。
陈宁起床准备做饭,一开门就看到了院门外站着一堆人。
李大夫,余婆婆,周瑞,孙羽,三个小孩,甚至连吴婶子都来了。
吴婶子看到陈宁赶紧去扶他,嘴里念念有词,“哎呦,这昨天早上才动了胎气,还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快回床上好好躺着去。”
陈宁看了眼李大夫。
李云英心虚地移开视线,他就是觉得得有人劝劝陈宁。
孙羽显得也很焦急,他一看就知道主君是为啥动胎气,肯定是跟着自己上蹿下跳弄的。
他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陈宁道:“我没事了吴婶子,不用躺着。”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怪异,吴婶子对着小南寻使眼色。
上,快上啊。
小南寻啃着糕糕,想起来昨天被收买的话,他跑到陈宁面前,用小手摸摸他的肚子,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声音软软道:“陈宁哥哥是有宝宝了吗,那肯定是像南寻一样可爱的宝宝,南寻可以做哥哥,带着宝宝玩哦。”
吴婶子笑着摸摸小南寻的头,然后拉过秋水,“也可能是跟秋水一样的漂亮女孩子。”
她继续道:“说不定会是个像小诩一样漂亮的哥儿,那到时候可得羡慕死别人了。”
陈宁看出来他们是来干嘛的了,但他不为所动,“婶子,孩子还能再有的,等阿诩好了,到时候再生,阿诩以前一直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说是有了孩子我就会一直抱孩子就不能抱他了,这个孩子就是意外,还来得很不凑巧,就...先不要了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握拳的手用力到青筋爆起。
他们所有人都拗不过宁哥儿,陈宁告诉他们,不准备堕胎药,他就去城里自己买去。
最终李云英还是妥协了,他做的堕胎药肯定要比城里那些大夫好,尽量不伤身体吧。
可是堕胎又怎么可能不伤身体。
今天天气很冷,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下雪,到今天中午才停。
中午牧诩起来了,他吃完饭就兴奋地跑出去,在外面跟着小南寻他们堆雪人。
李云英的药也熬好了,他端来给陈宁。
陈宁想要拿过赶紧灌下去。
李云英突然躲闪了一下,道:“很,很苦的哦。”
“嗯,给我吧。”陈宁从他手里拿过碗。
李云英看到往嘴边送又想阻止。
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了牧诩的大叫声。
“救命啊,夫郎,救命,有人要拐卖阿诩,夫郎你在哪里快救救阿诩!不要不要,你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