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下钥, 无诏不得擅开,但驻守宫门的本就是禁卫军,拿了太后谕令, 自然开得。
禁军六卫,分别是金吾卫、羽林卫、虎贲卫、龙武卫、神枢卫、銮仪卫,各有职司。郭明铮能在岑荣眼皮子底下被调动,说明这禁军六卫之中, 还有他这个统领没能掌控之处。
岑荣本是周昭宁的父亲卫国大将军周显的副将,所以他对周昭宁极为忠诚。秋狩时摄政王妃遇袭一事,一直没有拿到实证, 这是他的过失,治军不力, 正待弥补。
如今七殿下被擒, 他不能越俎代庖妄动刀兵, 太后肯出面,他岂有不从的道理?故而他一口应下。
子时未过,冯姓女子便被秘密捉拿入宫, 太后亲自审问过后,彻夜难眠。她将自己关在小佛堂,枯坐到天明。
她悉心照料培养大的儿子, 中宫嫡子, 贤德仁爱,本该是位明君, 却死在这样荒唐的因由上。当初先太子之死,让她痛彻心扉、心灰意冷, 如今知道真相,仿佛再一次凌迟。如果没有这个冯氏, 她的儿子便不会轻车简从出京,不会给大皇子可乘之机了。
可恨!是在可恨!
翌日,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太后传召宫人梳妆。一直等候在佛堂外的林淳妃和宫女们一同入内,见太后一夜未眠虽有些许颓色,那双眼却神光内敛。
“淳妃,昨日所言秋狩之事,可敢当庭指认?”太后问。
“臣妾敢,当然敢。”她兀然握拳,激动不已。
“那便去卸了钗环,素服上殿,以示自咎。”
“是,臣妾领命。”林淳妃快步而去。
与林淳妃素服相反,太后着大朝服,戴九龙九凤冠,极尽华贵威仪。那日朝会注定不同寻常,可皇帝昨夜沉浸在郑贵妃刻意营造的温柔乡里,对这一切全无察觉。
他上朝时步态放松,神容轻佻,甚至唇上沾了郑贵妃的口脂,都是到了金明殿外才匆匆擦去。擦是擦了,那口脂却仍留了一抹薄红在他唇上,庄重已失。
“陛下驾到!拜!”李德仁如常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臣如常上奏,信国公一系颇为活跃,摄政王一系却沉寂得很。皇帝高坐殿上,目光扫过解渊等人,得意地牵唇而笑,今日这帮人倒是不叫嚣要移交封离了。
就在这时,殿门外一道浑厚声音响起:“太后娘娘驾到!”那声音在场官员都识得,乃是禁卫军统领岑荣。
岑荣随侍,紧跟太后迈入殿中。
风雨欲来,殿中顷刻间便安静下来,朝臣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上一次太后上殿发生的大事,那便是内卫府重启。
“母后……您怎么来了?”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显然也想起了上回的狼狈,显出些无措来。
“哀家不来,难道任由皇帝残害兄长,祸乱朝纲?”若是过去,太后不会如此直截了当,多少会顾及他一国之君的颜面。可是如今,知晓了先太子之事,便再无情面可讲。
“母后何出此言?七皇兄之事,乃是因为他勾结北梁,朕才……”
太后不耐烦再听皇帝往下说,直接出言打断:“岑荣,把人带上来。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从中弄鬼!”
岑荣朝殿外挥手,立刻有禁军将郭明铮一干人等压至殿上。
皇帝眼眸震动,紧抿双唇。
岑荣一手抓住郭明铮头顶发髻,令他抬起头来,扬声说道:“郭明铮,去岁秋狩,时任龙武校卫,后调入羽林卫,升为郎将。此人秋狩之时带队袭击七殿下,致七殿下落崖。”
“竟有此事?!”皇帝有些慌了,强自镇定,故作惊讶道,“郭明铮,你为何要袭击七皇兄,可是与他有什么私怨?此等监守自盗的贼匪,当诛之。来人……”
“皇帝,郭明铮自然该死,但给他下令之人才是那……贼首啊!”太后回望殿外,唤道,“淳妃。”
林淳妃素服上殿,不饰妆容,一张芙蓉面清丽出尘。她款步而入,不拜帝王,只朝向太后跪拜。
“淳妃林氏,有本启奏。”
“平身。”
林淳妃有备而来,竟写了弹章,双手奉于太后。太后接过,一目十行粗览,转手递给了吏部尚书兼大学士魏显。摄政王兼内阁首辅,他不在,便是魏显这个内阁次辅主事。弹劾皇帝的奏章,自然该他们过目,看是否留中,还是呈送御览。
太后先看了,再给内阁大臣们看,还是当着皇帝的面,这弹章还是林淳妃亲笔所书,可说是杀人诛心了。皇帝当场便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差点冲下御座来抢这弹章。
“淳妃,你说说。后宫都是家事,何以要前朝奏事呢?”
“臣妾所奏,并非后宫事,乃是去岁秋狩,陛下命郭明铮暗杀先帝皇七子之事。当时臣妾在侧,亲眼见陛下下旨,见郭明铮领命。陛下命郭明铮兵分两路,一路截杀七殿下于猎场,一路假作刺杀他自己,以此混淆视听。”
“你胡说!贱人!你胡说!”皇帝高声大叫,“来人,把林氏给我拿下!来人!”
金明殿内外皆是岑荣的人,自然无人应答。若是平常,李德仁必会出手,但是此时,他就算将林淳妃斩杀在殿亦于事无补。他只得拉住皇帝,低声劝阻。
“臣妾身为皇妃,却告发、弹劾君王,自知死罪,请太后赐死!但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残害兄长,颠倒黑白,无为政之德,无明君之相!”林淳妃伏地再拜,身姿纤弱如蒲柳,却正气凛然如巨木。
“好,一介女子尚且敢作敢当,敢为社稷言,之后再论你的罪责,先将这殿前之事分说清楚。”
太后亲手将她扶起,林淳妃侧身而立,让出正中的位置来。她所到之处,朝臣尽皆回避,一下将这金明殿正中空出一片位置来。
“母后,林氏胡说,栽赃与我,绝没有这样的事。”
“有或没有,待内卫请查郭明铮等人,自有定论。”太后一声冷哼,“今日要算的,可不止这一桩事。”
皇帝垂眸,后槽牙咬得死紧,他浑身颤抖,硬着头皮问:“还有何事?这莫须有的罪名,母后说来。”
“莫须有?是不是莫须有,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来人,传宫女蕊香。”
一位宫女被传上殿来,她容貌平平,放进人堆里转眼就能被忘掉。寻常宫女根本没机会到朝会上来,因此她显得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举止得体,口齿清晰。
“尚衣局绣娘蕊香,参见太后,参见陛下。”
“将你去岁所见,说给诸位臣工听。”
“是。”蕊香起身,一一道来,“去岁陛下在梅园设宴为北梁使团送别,筹备时奴婢等尚衣局绣娘被抽调前去备宴。黄昏时,奴婢在御花园假山边,见到慈仁宫宫女柳儿和李总管的徒弟姚公公密会。两人举止轻佻,言行亲密,柳儿对姚公公说,一定将七殿下带到。”
“当晚夜宴之上,便是柳儿传话将七殿下请出去。我当时察觉不妙,悄悄跟到了御花园门口,远远见到贼人在奉和殿外围攻七殿下,杀了柳儿。”
如此,便都对上了,蕊香看到封离出事,折返报与林淳妃。林淳妃见她神色仓皇怕露了马脚,便令另一位尚衣局宫女荷香借呈菜之机向摄政王报信。
只是这一段,蕊香并没有在大殿上说出来,虽然人人皆知尚衣局奉御林巧和林淳妃是同胞姐妹,尚衣局的宫女会牵扯进来,自然与林淳妃脱不了干系,但也没有自己送上去的道理。
太后当然也是要保护林淳妃,立刻将话锋转向了皇帝:“皇帝,李德仁的徒弟和哀家宫中宫女私相授受,还指使其引小七入埋伏,为何?那埋伏小七的是北梁人,北梁人如何进的宫,又是如何乔装打扮把皇子运出宫门,要作何解释?”
“这便要问岑荣了,他是禁卫军统领,他是如何与北梁勾结的?”皇帝已是破罐子破摔,不管太后说什么,一股脑儿往外推。
太后大笑,还真看向了岑荣。
岑荣跪地请罪:“臣治下不严,令北梁贼子有隙可钻,臣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太后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臣必将严查龙武、羽林两卫,擒拿叛徒,给您、给七殿下一个交待!”
皇帝听完,整个人摇摇欲坠,一手撑着御案,强自支撑。龙武卫、羽林卫,他在禁卫军中的忠仆,皆在此中。岑荣有了方向,真要查,哪有查不出的道理,这是要断他一臂……
“好。”太后应下岑荣之请,终于将目光彻底投向了皇帝。
“皇帝,你的妃嫔举发你,你的忠卫截杀小七,你的近侍内监勾结北梁,你有何话说?”
“儿……儿……”皇帝讷讷不能成言。
信国公当即出列,跪倒在太后面前,高声道:“陛下一时受小人蒙蔽,识人不清,是臣等有罪,未及时劝谏之罪!”
信国公带头,保皇一派半数出来附议,一个个朝臣摘冠跪地,自陈罪责,一句句都是在说,这不是皇帝的本意。
“臣请清君侧!肃清陛下身边的奸人,还陛下清明。”有大臣奏请。
如此场面,倒属寻常,皇帝没有亲政,辅政的摄政王不在京,太后出面主理此事,他们没有说太后越俎代庖,那太后也顺着台阶而下,这本是朝堂上该有的默契。
但,这不包括先太子枉死的那笔账。
太后霍地拔出岑荣佩剑,直指信国公冯范。
“君王昏聩、残暴,清君侧又有何用,我封氏江山,不能断送在勾结敌国的昏君之手!否则将来九泉之下,我无颜去见先帝!皇帝……”太后仰头,望向瘫软在雕龙髹金大椅上的皇帝。
她举目四顾,道:“金明殿,这殿名乃是太祖皇帝钦定,取金耀明光之意。是告诫我封氏子孙,为政之德,当如火炼真金,如破晓明光,才能保大禹江山千秋万代。皇帝,你高坐殿上,可曾有一刻,念及此意?”
太后阖目,心中有无限愧悔。
“你,自请退位吧。”
殿中,霎时落针可闻,群臣尽皆跪地。此情此景,生平罕见,一时谁也不敢出声。
信国公被剑指着,目眦具裂。他顾不上长剑的威胁,霍地起身,指着太后便骂:“陛下受命先帝,名正言顺登基,太后怎敢在此妄言!?你才是祸乱朝纲,牝鸡司晨的吕氏之流!”
“冯范——!你便是皇帝身边一等奸臣!”
信国公出来和太后对峙,摄政王一派自然不会坐视,更何况还有蛰伏的太后母族势力,眼看着殿上硝烟将起。
忽然,有急促马蹄声从殿外传来,众人皆回首探看,是何人在宫中纵马?
“吁……”马蹄声停,换成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殿外御阶上。
周昭宁风尘仆仆,快马回京。接到封离失踪的飞鸽传信后,他第一时间便决定回京。皇帝的军报滞后,他当时不在京城一千二百里外的滁州,而是到了距京城八百里外的建瑞。日行八百里,跑死了两匹马,才在此时出现在了宫中。
他两夜未眠,下巴一层青茬,鬓发稍稍散乱,显出些许狼狈。可他一入大殿,群臣却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拜见,喜不自胜。
“臣拜见太后。”他自拜见太后,两人交换一个目光,显然,周昭宁进宫的路上,已知晓了金明殿发生的事。
太后以为他是乐见其成,没想到他神色凝重,眼含劝阻。
太后弯腰,亲手去扶他,靠近时,果然听到他低声说:“北境告急,不宜行废立。”太后扶他手臂的力道兀然收紧,仰头深吸。
她想起数息之前,信国公等朝臣所言,若是北境起了刀兵,确实不能在此时行废立之事,否则内忧外患,必将左支右绌。
皇帝被太后当朝斥责,让他自请退位,已是彻底慌神,仿佛那无头苍蝇,病急乱投医。
一见周昭宁上殿,他竟从御座上重又站起来,朝周昭宁说:“摄政王,太后让朕退位,简直大逆不道!你是父皇的托孤重臣,你要为朕做主啊!”
他一手指着太后,眼睛瞪如铜铃。
太后理也不理,任由他形容癫狂。
周昭宁心念电转,太后已将台子搭好,他何尝不想顺势而为。
但想到回京路上,接到了北梁大军南下攻打滁州的消息,再如何也只得按捺。北梁在滁州城外陈兵四十万,偏师围困滁州,主力继续南下。北境边防虽已重整,但兵将调动,恰恰是默契不足的时候,此战于大禹,是大大不利。
此时的朝堂,经不得风雨,只得用缓兵之计,徐谋之。
他心中长叹,轻轻推开太后扶他的手,跪地行过大礼,道:“臣周昭宁,承先帝遗诏辅政,然皇帝年少昏聩,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实社稷之难。臣一人难以教化,今奏请皇太后垂帘听政,共理朝纲!”
太后沉思一息,将他扶起。
“准!”说着,她兀地转身,“皇帝,你败德辱行,今起,着令闭宫读书,修身养性。不得召幸妃嫔,不得游园玩乐,择日下罪己诏,于宗庙自陈其过。”
皇帝还想反驳,让他下罪己诏,岂不是为天下人耻笑!就在此时,剑履上殿的摄政王兀地拔剑,吓得他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周昭宁长剑一甩,剑光如练,他抬眸看向御座,群臣惊诧不已、目光恐慌。尽管刚才是摄政王奏请太后垂帘听政,暂时缓和了紧张局势,但他拔剑,莫不是后悔了?
周昭宁身手太快,不待其他朝臣反应,他已两步跃至御座前,李德仁大喊“护驾”,被他一剑封喉。
李德仁侧步挡在御座前,和皇帝前后距离不过一步,周昭宁的剑锋之巨力,先是削断了他挡剑的拂尘,接着将他的颈骨都削到将断为断。血流如注,周昭宁的剑带出一泼鲜血,溅洒到了皇帝的龙袍上,李德仁的尸体软倒下去,砸得他也倒在了龙椅上。
李德仁半断的脖子耷拉着靠在他腰间,那一刻,皇帝能感觉到汨汨的鲜血从他颈间淌出,浸透了他身上龙袍,那血温热、腥臭,闻之欲呕。他浑身颤栗,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仰着头张着嘴喊叫,却喊不出声来。
周昭宁冷眼睨向被吓住了的皇帝,说道:“李德仁媚上欺下,为虎作伥,本王先诛此獠,以清君侧。”
御座之前斩杀大内总管,周昭宁这一剑,明明狠辣无情,嚣张至极,却正可杀鸡儆猴,震慑君王。这李德仁是皇帝的心腹智囊,更为他掌管着对外联络的渠道,杀了他便是拔去了皇帝的爪牙。
太后抚掌,言:“大善!”
他利落收剑,走下御座。行至太后身前时,他一揖:“臣先去看他,之后再来议事。”
“快去吧。”
摄政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出了金明殿便直奔典正司狱。宫禁之中禁止骑马,他却骑得风驰电掣,路上遇到与他会合的封珏、程寅等人,皆被他甩在身后。
收到封离被当街拦杀,绑架失踪的消息,他便心急如焚。八百里之遥,终于到了近前,他真想直接去典正司狱去救人。可太后当庭发作,他不得不去阻拦。
他到典正司狱时,金吾卫已控制整座牢狱,他长驱直入。
“王爷,殿下情况不妙,我等不敢挪动,已着人去请太医。”
周昭宁心口一揪,步子更快了些:“他在哪?”
待见到人,看到他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周昭宁才知道自己刚才下手有多轻。一个大内总管算什么,皇帝不经审讯,将封离私刑至此,他就该当庭斩杀信国公,才算是礼尚往来。
他浑身戾气,眉眼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走近去察看封离的伤势,他肩上手上三支长钉,难怪金吾卫说不敢挪动。
“封离?封离?”周昭宁唤他,“忍着点,我先将你手上这支拔了。”
封离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醒转,抬眸便撞进他深渊般的双眸,周昭宁这脸色都黑如锅底了,还双目赤红……
怎么回事,怎么气成了这样?封离思维有些迟钝,思来想去,莫不是因为他和皇帝正面起了冲突?
他半开玩笑地说:“我不就是把血滴到了他龙袍上,倒也不用这么生气?”
“你说什么?”周昭宁面色更黑,只觉得比在朝上不得不阻拦太后时,心情更差了。
封离尚不知自己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思维上,甚至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他说:“我这人虽说鼎镬如饴,但也不能要求我受刑时不乱滴血不是,我尽量没骂太狠,还是克制……”
他话音未落,周昭宁气得快要喘不上气,俯身便堵了他的嘴。唇瓣相贴,四目相对,封离脑子里轰的一声,万籁俱寂。
金吾卫们赶紧退出刑房,不敢看这一幕。
封离傻愣愣地,完全不能动弹,这亲嘴,跟他想的不一样,麻得他脑子一团浆糊。周昭宁这一亲,完全是盛怒之下本能反应,双唇相接,见他闭嘴便松开了来。
封离回过神大口喘气,扯得锁骨的伤口生疼。
“你不想听你拿手,捂我嘴就是……”
周昭宁的手还抚在封离颈侧,感受到掌下的肌肤在颤栗。
“疼……”
封离受了刑,他纵是万般心疼、千般气恼,也该先顾着他的伤。可他这声“疼”,却令周昭宁心中猛兽瞬间脱缰。
周昭宁双眸锁住他,再次倾身吻了上去。如果说方才只是双唇相贴地“堵嘴”,这一次,便是实实在在的亲吻。
他含住他唇瓣,放在他颈侧的手用力令他微微仰头,方便他动作。封离从唇到颈,再到胸口,瞬间便一片酥麻,热烫、麻痒,根本无力也无心抵抗,任他撬动齿关,长驱而入。
“唔……”
动情时,周昭宁拿利齿磨他细嫩的唇瓣,恨不能给他咬个口子,好尝尝这冤孽的血是冷是热,才能说出那般没心没肺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