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房患未然【完结】>第114章 死后审判

  本来恢复记忆的手术才是简未然当前的第一要务,但巫马信鸥在电话中的语气匆忙而又神秘,似乎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于是简未然只好拜托逐流先送自己到和巫马信鸥约好的咖啡厅,与卫岚见面。

  路上时,闻濯一侧头就看见简未然茫然又带丝慌张的表情,遂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简未然摇摇头,“说实话,我和卫医生根本就不熟悉,我只知道他是动物管理局医院的兽医,所以我想不明白,他这样慌慌张张找我是为了什么。”

  到了咖啡厅,简未然还来不及下车,卫岚和巫马信鸥已经快步迎了上来,卫岚那头粉色头发张扬依旧,只是慵懒的神情不再,取之而代的是在希望和绝望之间交错不定的倦怠。

  “抱歉,那么早就打扰你们,要进去喝杯咖啡?”见到简未然身后还跟着三名同伴,卫岚微微一愣,便没有开门见山询问简未然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而是客套地邀请他们进咖啡厅喝咖啡。

  “不用了,就在这里长话短说吧,医院那边医生已经快到了。”慕无声冷漠地替大家拒绝了卫岚的邀请,眼眸之中隐隐闪烁着一丝催促——倒不是他对卫岚不耐,而是今天给简未然做手术的医生,是嬴清寰从九霄派遣来的,要是过了约定时间,他可不认为医生会多等一秒。

  “好吧。”卫岚没有多加客套,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简未然,问道:“你认识他吗?”

  简未然接过,不用细细端详,也一眼认出了照片中的青年——那张如同水墨缥缈精致的脸,应该没有谁在一眼之后,还会忘记。

  楼润雨。

  只是……简未然抬起头,将照片还给卫岚,目睹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胸前的口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会有楼润雨的照片?”

  “这是我从现世带来幽冥,唯一的遗物。”放好照片后,卫岚的手掌依然贴在胸口,仿佛隔着衣料,在轻抚那张遗世独立的脸,他的眉宇间都是怀念的意味,眸光透着淡淡的忧伤,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和无奈,“看来,昨天和你一起,从深渊突然出现的缺口外逃现世,魂飞魄散的楼润雨,果然是他。”

  “是他没错……”不明所以的简未然讷讷地回答,在卫岚低垂着眼睑准备转身离开前,冲动地追问:“卫医生,你认识楼润雨吗?”

  卫岚缓慢地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哑声道:“认识,在活着的时候,我……喜欢他,没想到,这一次,我又没有及时找到他。”

  后来,简未然从巫马信鸥口中,听说了卫岚与楼润雨的故事。

  卫岚生前,一开始并不是兽医,而是整形医生。

  那年卫岚还很年轻,遇见了在利京的打压下,自卑得试图整容的楼润雨。

  用卫岚的话说,他是第一次见到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而这样好看的人,居然想要整容,这令他十分惊讶。

  在一番攀谈后,他注意到,楼润雨根本说不出想要改动哪个部位,只好随意指着医院贴在墙上的模板,说整成那样就好。

  这样的楼润雨,卫岚自然不会同意给他进行手术,但卫岚又担心,自己果断拒绝,楼润雨会去找别的医生整容,最后追悔莫及,所以卫岚口头上答应下来,只是每次都以还需要面诊确定最终方案为由,一直拖着楼润雨。

  那个年代,整形是非常罕见的技术,没有什么工作的整形医生,平日里也异常清闲,这让卫岚有了足够的时间,以“面诊”为借口,约楼润雨外出见面。

  这个过程中,卫岚渐渐喜欢上了漂亮又单纯的楼润雨,也心疼他遇人不淑的悲哀,一心想要将他拯救出泥泞漩涡,不过,卫岚还没来得及告白,就收到了楼润雨的死讯。

  卫岚因此大受打击,改行做了兽医。

  最后,巫马信鸥慢悠悠地感叹道:“其实啊,我们很难区分自己究竟是爱上了谁,还是难忘那份自以为神情的自我感动。但我认为卫岚至少是后者,如果他真如自己所想那样深爱着楼润雨,到幽冥后,应该更加积极地寻找他才是,卫岚要有利京对楼润雨一半的执着,结局或许都不是这样……”

  当然,这些全是后话了。

  在目送卫岚失魂落魄地离开后,简未然被送去了阴司局的定点医院,闻濯坐在寂静的长廊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手术中”的绿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情也在一寸一寸地下沉。

  他本想进入手术室中陪伴简未然,但慕无声和逐流一致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让他在手术室外等待。

  手术室内。

  换上无菌服的慕无声和逐流站在手术室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医生将存储在芯片中的记忆,再导入简未然的海马体中。

  逐流优哉游哉地抱着手臂,侧头看向一脸严肃的慕无声,在口罩遮掩下的双唇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当初你何必多此一举要抹除他的记忆?就算他保留着记忆,只要是嬴清寰出面,洞天福地也不敢不放他走吧。”

  “洞天福地不是他痛苦的根源,记忆才是。”慕无声揉了揉皱得生疼的眉心,面色稍稍舒缓了一些,只是语气依然沉重,“但洞天福地是导致他的记忆变成痛苦的根源,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逐流轻不可闻地叹息道:“你又能救几个简未然呢?那么多年来,你也只救了一个简未然而已。”

  “能拯救他们的不是我,是制度。”慕无声抬起眼,看着躺在手术台上,全身插着好几条导管的简未然,意有所指地说道:“好的制度可以救人,错误的制度可以杀人。”

  “你指九霄?”逐流直截了当戳破了他的话中有话。

  “或许吧。”慕无声含糊地不置可否。

  逐流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说道:“但你要知道一点,这个世界缺少绝对的黑白,更多的,是似是而非的灰色地带,制度也是如此,所谓的正确和错误,只是维护利益方的改变而已。”

  慕无声转过头,看向逐流的双眼里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深长,“听你说完这话,我觉得我应该保留对你属于妫家的怀疑。”

  他的语气轻松,甚至有着调侃的意味,逐流自然不会当真,笑着回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妫逢灯的立场。”

  时间在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流逝,本游刃有余等待着简未然的记忆全部导入的医生,突然紧张起来,慌张地大喊道:“不好!他出现了排异反应!”

  “什么?”慕无声身躯一震,跨步走到手术台前,俯身凝视着在麻药作用下昏迷不醒却面色痛苦的简未然,忧心忡忡地问:“怎么办?”

  “现在没有设备窥探他究竟是看到什么记忆而导致的排异,我们只能等他自己熬过去。”在科技设备远不如九霄的幽冥,医生也别无他法。

  慕无声抿紧嘴唇,随即果断地转头对逐流喊道:“把闻濯带进来!快!”

  “夫人!”医生不敢苟同地惊呼一声,阻拦道:“九霄的一切对于现世和幽冥都是机密,你不能让他进来!”

  “如果出现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让闻濯进来。”慕无声坚决地沉声说道。

  逐流挑了挑眉,径直朝手术室外走去。

  得知简未然出现排异反应的闻濯,手忙脚乱地换上了防菌服,就快步跑进了手术室,戴着手套的手握紧住简未然的手,焦虑地柔声轻唤:“未然,未然,很难受吗?”

  慕无声站在闻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他现在大概还能够听见一点这边的声音,你多和他说说话,帮助他接受自己的记忆。”

  闻濯点了点头,弯下腰,更贴近简未然了一些,继续对他说道:“宝贝,没事,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谁伤害你。”

  简未然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中,他浑身赤丨裸,脚步虚浮,游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目的地前行。

  “简未然,你是否已经舍弃生前往事,以一个全新的、无怨无恨的灵魂,投入新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平铺直叙的问话,从遥远的地方,空灵地传入简未然的耳朵。

  简未然努力仰起头,眺望着传来唯一声音的远方,这一刹那,周围的景象似乎开始改变,他影影绰绰看到了高大宏伟的建筑,和立在建筑前的石牌,那上面苍劲有力的刻着三个红色的大字——冥判署。

  简未然挪动双脚,想要靠近,却只听“啷当”一声,随即,他的脚步也被绊住,他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一身宽松的白袍,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拷住,限制了行动。

  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法庭上,高高在上的法官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凛不可犯地沉声问道:“简未然,你的回答呢?”

  “我要回去!”简未然神色激动地抓住身前的护栏,手腕的铁链撞击在木质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鬼差们立即走到简未然身后,一左一右钳制住简未然。

  法官连连敲击法槌,高声命令:“肃静!肃静!”

  简未然视若罔闻,挣扎着歇斯底里:“我必须要回去,我要告诉闻濯,凶手就在他身边!凶手是——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把他带走!”法官神色冷漠,起身离席。

  简未然徒劳地伸长手臂,虚晃瞎抓着空气,哽咽祈求:“求求你们……放我回去……一分钟就好……我必须告诉闻濯……求你们了……我不能让他再继续害人……求求你们……”

  没有谁理会他近乎卑微的请求,他在两名鬼差的拖拽下,缓缓离开庄严肃穆的法庭,只剩下忽高忽低的哭泣,回荡在幽深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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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温了|ू・ω・` ),大家注意身体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