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湫醒了。
牧骁肆第二日才知道这件事情。
早上睁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很喜欢的那双眼睛。
暖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痴迷流连，又是那种能拉得出丝的视线。
“小肆早。”
许久没有说话的嗓子还不太适应，这三个字仿佛在喉中反复磨砺过一般，沙哑难听，却让牧骁肆安心了下来。
方湫醒了，他不用冒着风险去找人类的基地，不用去找人救方湫。
所以说，人类还是太脆弱了，就这点小伤，还要晕这么久。
牧骁肆不满，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从包里拿出水瓶想要洗漱，发现瓶子里的水早就用完了。
他好不可以把瓶子递给方湫，言简意赅：“水。”
方湫一只胳膊支起了身体，另一只手松松垮垮拎着瓶口，掌心正对着瓶口，水柱从掌心缓慢落入瓶中。
水流细小，和以前方湫造出来的水流完全不一样。
方湫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一瓶子水就快要将他的体力耗尽。
“给。”方湫将瓶子递给了牧骁肆，咳了两声，咽下喉中的血腥味，艰难扯出了一抹笑容。
牧骁肆拿着水洗漱，给徐芸泽分了一点。
收拾好后，他才重新走进房间里。
“我救了你。”他说。
方湫愣了一下，低低笑了出来，道：“是，我的主人。”
牧骁肆这才发觉这诡异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他当初将方湫从丧尸潮里救出来，带回丧尸城后，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牧骁肆咳了两声，心里的气听到方湫这句话后，消了几分。
说到底还是他捡回来的人类，也是他固执不肯交给丧尸城而已。
也仅此而已。
“小肆，我们什么时候走？”徐芸泽推开门。
丧尸的听力很好，在方湫醒来和牧骁肆说话的时候，徐芸泽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现在看到方湫醒了，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讶。
牧骁肆：“休息会儿。”等方湫的身体好上一些。
方湫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动用水系异能装了几瓶水，脸色越发苍白。
牧骁肆动了恻隐之心，让方湫收手，妥善保管这几瓶水。
“我们在哪儿？”方湫问。
这不是小肆的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小肆在丧尸城的屋子虽然小，但很温馨。
他立刻就意识到现在不在丧尸城了。
牧骁肆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儿，但他知道方湫想要的答案，张嘴就说：“不在丧尸城了，我们逃……准备自立门户。”
牧骁肆本想说逃出来，但他可是高等丧尸，怎么能用“逃”这么怂的词？
方湫笑了几声，扯到了伤处，又从喉间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牧骁肆还有许多问题没得到解决，这个时候也不惯着方湫，直接问：“那扇黑门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徐芸泽附和点点头，他也想知道。
方湫视线扫过这两只丧尸，并没多做隐瞒：“是我的异能。”
牧骁肆不信：“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异能？”
方湫展现出来的异能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人类身上能拥有这么多异能，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所以他不相信！
方湫张嘴想要解释，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眉头皱了起来，薄唇抿着，露出烦躁的表情。
他表情变换得太突然，牧骁肆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方湫长长叹出一口气，恢复了温和的神情：“吓到小肆了吧，那些人有点吵。”
空间里的人也能联系方湫。
方湫被牧骁肆带走后，许久都没有消息，空间里的队友把闯入空间的丧尸杀干净，又彼此分享了消息，所有队友都知道牧骁肆将方湫带走的事情。
他们好奇牧骁肆的事情，也担心方湫的身体，便每日都试图与方湫对话。
今天正好到了他们呼唤他们尊敬的队长的时候。
方湫脑袋里涌现出队友密密麻麻像是麻雀一样的呼唤声，像是要将他的脑袋炸开一样。
这群崽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管理了。
牧骁肆不知道这些，方湫话还没说完。
他催促：“你的异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湫看着牧骁肆头顶的卷毛，掌心有些痒，没忍住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在丧尸露出生气的表情前，开口解释，将丧尸的注意力吸引走。
“我的异能一直都只有一个，就是小肆看到的那扇黑色的门。”
牧骁肆：？？？
他不明白，他听不懂方湫在说什么。
“小肆也进去过那个空间，看到里面的人没？”
牧骁肆想起了那群鬼哭狼嚎，一个比一个狼狈的人类，点点头。
又突然想起那个有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哭着叫自己爸爸的恐怖场景，打了一个寒颤。
“我能使用他们的异能。”方湫解释。
“这是我的空间，我能支配它，利用它，掌控它！空间里的人类同样受我的掌控，我能使用他们的异能。”
牧骁肆明白了：“那多抓几个人类关进你的空间里，你的异能是不是会越来越多！”
方湫笑了笑，手从牧骁肆的头顶顺着细软的发丝落到他的耳廓，捏着有一点肉的耳垂。
两个手指一用力，耳垂便会发白，在瞬间变成了人类的肤色，但手指移开，又会变成青灰色。
“当然不行，死了的异能者我无法使用他们的异能。普通的异能者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肯定会反抗，说不定我还会赔上我的异能。”方湫耐心和牧骁肆掰扯着利弊，“现在在我空间里的都是我的队友，也是小肆的队友。”
“我能使用他们的异能，他们也心甘情愿待在空间里，跟着我。”方湫说，“小肆想去看看他们吗？”
牧骁肆又想起了那个叫他爸爸的人，不是很想进入方湫的空间。
“小肆还是人类的时候，和队友的关系都很好，所有人都喜欢小肆。”包括我。
牧骁肆拍开方湫的手，问：“喜欢我……叫我爸爸？”
就连方湫的脸上也出现了错愕的神情，他拳头抵着嘴咳了两声，忍着笑意，宽慰：“都还是孩子，小肆不要和他们计较。”
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孩子？
他没有这么大的孩子！
徐芸泽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听到牧骁肆说空间里的事情，也想起来那混乱的场景，没忍住吹了一声口哨。
“想不到小肆还有这么大的孩子。”徐芸泽嘿嘿一笑。
牧骁肆瞪了他一眼，一脚踢了过去。
徐芸泽轻松闪避。
两人都是高等丧尸，实力都不如其他的高等丧尸，但他们实力相当，玩闹一般的打斗连皮都蹭不破。
“小肆不想见他们吗？”方湫问。
他手不是很老实，自从醒来之后就喜欢往牧骁肆身上贴。
发丝、耳垂、能摸得出骨头的肩膀、覆盖着一层肌肉的手臂、还有手腕……
方湫眼神一暗，手紧紧抓着牧骁肆的手腕，趁着牧骁肆还在思考，迅速将他手腕上的腕表解开。
“你——”
在牧骁肆抢过来之前，方湫掌心里燃烧起火焰，将腕表包裹。
黑色的腕表正在燃烧，发出难闻的气味，金属部件被烧的通红，融化成一滩铁水，表带也是金属做的，和表盘一起融化，被水冲过后冒出浓浓的白烟，留下一个黑色的圆饼。
这是牧骁肆原本的腕表，用来记录他积分的腕表，就这样被方湫给烧毁了。
“你这是做什么！”牧骁肆声音冷了一些，询问。
他在丧尸城生活了这么久，这个腕表就没离开过他。
方湫咳了两声，强行动用火系异能让他的身体更加虚弱。
但是他笑了，他看着手里的铁饼笑了，视线冷冰冰扫过一旁的徐芸泽。
徐芸泽耸耸肩，将自己的腕表递给了方湫。
这次方湫没有继续动用异能，只是朝着窗户用力一甩，将腕表甩了出去。
“这个东西……”方湫用力呼吸，才缓了过来，“在监视小肆。”
之前他拿到了111的腕表，后面让人检查过111的腕表，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所以一直担心着牧骁肆。
偏偏牧骁肆对这个腕表十分看重，就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愿意摘下来。
现在小肆带着他离开了丧尸城，在丧尸城和方湫之间，牧骁肆选择了方湫。
所以方湫选择来硬的，直接把牧骁肆的腕表抢了过来，烧毁！
“小肆既然带着我从丧尸城离开，丧尸城给的东西，不要也罢。”方湫说，“丧尸城能给小肆的，我都能给。小肆想要的，我都会替小肆找过来。”
“所以——”
他扔了扔手里的饼，顺手扔到了窗外，两只手拉扯着牧骁肆，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小肆可以尽情依靠我。”
牧骁肆听不懂他的情话，但方湫说的东西他能理解。
仔细想来，他在丧尸城这么多年，的确没有拿到过什么好东西。
方湫来了之后，他品尝过人类的食物，也感受过人类生活的美好，丧尸城里的东西和这些没得比。
“这是你说的。”牧骁肆推开方湫，不太适应这个人类有些高的体温，哼唧了两声，才勉强说，“带我去你的空间看看，我要看看我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