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 一直试图挣脱开身上枷锁的人沉默了下来,随后又立刻将情绪掩藏在幽深的眸底。
见状,楚荣成便知道这件事情有所转机。
他胜券在握地笑了笑:“不过就算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毕竟你们没什么底气和为父争斗。”
说罢, 站在不远处的人沉思了片刻再次说道:“你最好听话些, 不然失去了保护的那个人的安全为父可不保证。”
十一身上的气势瞬间凌厉了起来, 哪怕现在犹如困兽一般。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乍一看十分得骇人, 宛如一头走到穷途末路的野兽一般。
只不过楚荣成并没有被他这幅样子给吓到, 拍拍手将外面的护卫喊进来,一边看着护卫将失筋散灌进了他的口中, 一边威胁道:
“那位李大人最近正在找寻一些消瘦的俊俏少年玩玩,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楚荣成说完之后便甩袖离开,无比地肯定十一一定会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 他扯了扯嘴角,在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就算对方不同意去边关也没事,将人打晕直接押送过去又花不了他多少心思。
*
江念归一连几日都有些不真实感, 整日埋头在各种文书案宗中忙得不可开交。
原先那个案子也解决掉了,但一切都显得有些怪异,顺利得不得了, 像是背后有人在推着他们走似的。
这些天月归酩也没闲着, 试图从守备森严的将军府中探查出什么,但一无所获。
对方像是知道有人会暗中观察似的,时隔多日,终于有了动作。
这次依旧是一封信, 只不过不是其他人送来的,而是月归酩一脸不自在地送了过来。
“怎么这幅表情?”
放了班的江念归
看似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脸色却比之前苍白了不少,就连当初尺寸合适的官袍都大了不少。
月归酩见状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随后便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对方:“这是上午去将军府探查的暗卫送来的,你看看。”
听到这里,江念归的心依旧不可避免地快速跳动了些许。
他低垂着眉眼,表面看上去不动声色,但月归酩看得清楚,他接过信的手都在颤抖。
展开信,上面却只有两个字:柳园。
甚至都没有落款。
一旁的月归酩瞧见,眉头也皱了皱:“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在柳园见面?”
“或许。”
上面的字迹有些凌厉,看上去倒是像十一写的,但江念归拿着信,又有些不确定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去赴约。
“我陪你。”月归酩说道。
他沉吟片刻,想了不少事情:“谁知道对方约你过去是干什么的,万一再出了什么岔子。”
江念归听着也对,于是便点了点头。
“只不过上面并没有写时间……”
月归酩从他手里拿过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来时间,不由得感到了几分疑惑。
“时间。”
江念归也察觉到了,垂眸想着,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外面就又有了动静。
在马车行驶的声音之中,一道陌生的声音猛地响起:“主子,又有信送来。”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江念归还有些恍惚,但看到月归酩收敛起了脸上的从容,抬手从外面接过来了一封信之后才明白过来。
如果说上一封信还在猜测,那么现在他们便确定了,楚荣成确实是知道了他们在盯梢。
“哼。”
月归酩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拆了信,上面写着地点:明日。
“难不成他还想着分三四封信送来?”
江念归听到之后甚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日柳园,看来非去不可了。”
他低声说道,同时还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缠绕着的一串碧玉珠,眉眼俊雅,只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归酩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信折好收了起来,对他这幅模样无法感同身受。
于他而言,十一只不过是一个暗卫,被抓了就抓了,大不了再找一个。
但……
他抬眸瞥了一眼已经闭目养神的江念归,心里总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没想到的。
但既然这件事情对方如此看重,那么作为朋友,自当是倾力相助。
*
翌日
江念归昨晚一直没有收到第三封信,想必是对方故意这么做的。他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外面还没亮的天,目光逐渐地幽深。
依旧是一身素雅的青衣,上面甚至没什么花纹。只不过清晨露重,他在外面披了件披风。
这样非但没显得臃肿,反倒是更衬得他消瘦单薄。
一盏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宛如萤火般闪烁着。
江念归提着灯,出门往柳园的方向走去。
外面一片寂静,只有蝉鸣声在聒噪着。寒气丝丝缕缕地从衣缝处钻,冷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柳园距离东巷有些距离,月归酩考虑到了这一点,一大早就过来接他了。
“怎么出来这么早?”
月归酩看样子有些没睡醒,但不掩风采,看起来意气风发。
“睡不着,便起来了。”
他微微一笑,上了车之后便吹灭了手里的提灯。
“咳咳咳。”
“哎。”
月归酩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坐马车几乎花费了半个时辰才到柳园,这时天也蒙蒙亮了,淡淡的雾气在周围萦绕着,宛如仙境一般。
下了车之后,江念归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抬眸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园林。
按理说这个时间柳园还没开门,但他们打眼一望就看大了敞开着的木门,和探出墙外的柳枝。
“走吧。”
月归酩转身看着他,目光锐利,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嗯。”
江念归点头,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凉,呼出的气息却是炽热的。
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柳林中响起,微风抚动着垂下来的轻柔的柳枝,发出一阵摩挲的声响。
进来之后光线便暗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柳树太高大了,遮蔽了一些光线。
“对方也没说在柳园哪里。”月归酩抬手摸了摸下巴,猜测道,“难不成是那里?”
“嗯?”
江念归来京城的时间不长,自然没有月归酩熟悉这里。
“不远处有株百年柳树,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去那里的。”对方解释道,“不过我只是猜测。”
“没事。”
江念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走吧。”
他们在那颗百年柳树下等着,柳枝很长,几乎垂在了地面上,宛如碧绿色的帷幕一般。
只不过还没在这里等一刻钟,不远处就响起来了脚步声。
两人同时警惕了起来,但当看到来人时月归酩却挑了挑眉梢:“怎么了?”
“殿下,柳尚书府上来了人,说是柳公子重病不起,想问殿下对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什么?”
江念归眉头一皱:“清宁病了?”
“前天他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月归酩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看他的表情有些苦恼。
“你去吧。”
江念归也在担心着柳清宁,对方单纯且没心没肺,说不定真遇到了什么事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你……”
但月归酩又不太放下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
“你留下保护江公子。”
“是。”
留下来的小厮看上去孔武有力,站在身形单薄的江见归面前确实像极了护卫。
月归酩对着他点点头:“你小心些。”
“嗯。”江念归颔首,初升的阳光落在了他惨白如纸的脸上,照亮了他很少向人露出来的温和。
月归酩交代了几句,随后便起身离开。
但还没等他走出柳园,眉头就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立刻往柳府去。
两个人来的时候用了一辆马车,他总不能将江念归撂在这。好在那个小厮来的时候也带了一辆马车。
“殿下。”
马车上的人听到了动静,于是便撩开了帘子,面露焦急:“来的人说话也说不清楚,像是柳公子不行了似的。”
月归酩抬手在三皇妃头上摁了摁:“我知道了。”
他说罢便让对方下来,牵了马车旁的一匹马就往柳府去。
而柳园的江念归还在等待着,只不过一直没有等到人来,就当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时,猛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后传来了一道掌风,气势凌厉没有留后手。
江念归发现了,但身体孱弱,对上训练得当的护卫根本躲闪不及。
“扑通”一声,一道青衣身影摔倒在地,旁边垂落的柳枝因风而动,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脸上拂过。
站在他身后的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跨步离开。
没多久,一声惊雷响起,豆大的雨点掉落,眨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比前几天的雨下得还要大。
雨水冲刷着满园的青色,无人知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
“将他带走,没到边关就别停药。”
“父亲不是说要去柳园……”
楚荣成笑:“为父反悔了。”
站在一旁的楚鸿一愣,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将军府的后门离开,车夫带着斗笠,在雨幕中急速驶离了京城。
躺在车厢里的男子浑身无力,他抬手握住了旁边的几案,试图站起来,但对方强行灌下的失筋散还发挥着作用。
“就别废力气了。”
外面的车夫冷笑一声,并不担心里面的人会逃跑。
十一眼中充满了血色,他听到了外面的雨声,心中不由得响起江念归。
主子,主子还在等着他。
或许是车夫忍受不了,勒停了马车之后转身走了进来,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刺穿了十一的手掌。
“你若是在不安分,这刀可不就是落在你身上了。那个病秧子恐怕连这一刀都挨不下来吧?”
出发之前楚荣成已经告诉了车夫十一的软肋,尽
管心中有所不忍,但车夫还是这么做了。
他凝视着眼前长相野性宛如恶狼的十一,快速地将伤口给对方处理好之后就又出去赶车了。
疼痛将浑浑噩噩的大脑刺激得清醒万分,但身体就囚禁了十一的灵魂。
他清醒着听着外面的雨声,表情说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也可信。
血红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昏暗的车厢,粗重的呼吸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权势,呵。
他想起楚荣成的那套说辞,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团黑雾所笼罩。
既然如此,自边关归来那日,他便将这些人,屠个精光!